“主子,你坐下,我来替你诊脉!”
麦冬这话一落,众人不由一愣。
安清显然也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想法竟是麦冬不会是被刺激到了吧,要剑走偏锋,给她用一些什么生子偏方之类的了?
“麦冬,你听我说啊,你们主子我比较惜命,所以,你千万别给她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在她心里,有没有孩子真的没这么重要,至少没有她的小命重要。
麦冬怔了下,随即哭笑不得了起来,她是大夫,难道还不懂这些嘛。
紫苏不知想到什么,一脸诧异地看向麦冬。
麦冬先冲着紫苏点了点头,然后才一脸无奈地看向安清:“主子,您没发现自己月事迟了十来日了吗?”
安清“啊”了一声,“有、有吗?”
这个她还真没太注意,平日里关于她身子的调理问题都是麦冬看顾的,再加上这次南巡回来,她确实也一直没闲着,也没什么时间精力关注这些。
麦冬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有!”
紫苏她们自是信任麦冬的,她一向稳妥的很,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她定不会说出来,而且主子的身子一直都是她看顾的,没人比她更清楚主子的情况了。
翠柳向来是四人中性子最急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火急火燎道:“主子,您快坐下啊,让麦冬给您诊诊脉。”
其他三人也均是一脸期待的模样,这架势好像她肚子里这会真的揣了个孩子似的。
安清无奈道:“你们最好还是被抱这么大希望,我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月事推迟的情况。”
所以,仅仅以这点判断,她觉得还是太草率了些。
麦冬和紫苏异口同声道:“但都没迟这么久过。”
安清默默闭上嘴,然后乖巧地坐下来伸出了胳膊,好吧,这事她还真没两人有发言权。
众人见状,忙把麦冬推到另一侧坐了下来。
然后,麦冬一脸慎重地搭上安清的手腕,屋内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连安清也不由紧张了几分。
就在大家都憋气憋的有点要晕眩的时候,麦冬的脸上突然溢出了一抹狂喜。
“主子,是喜脉!”
她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紧接着便是欢天喜地的欢呼声。
而安清这个当事人却还是懵的,喃喃道:“麦冬,你是不是诊错了啊。”
麦冬听到这话,立马不干了,“主子,我的医术没这么差!”
滑脉算是所有脉象力最简单的那一挂了,她当初刚学诊脉没多久就能诊出,这会自是不会诊错。
安清见状,忙摆手道:“不是,麦冬,你别误会,我没怀疑你的医术,我这不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嘛。”
麦冬很是傲娇地‘哼哼’两声,但转头却说,“主子,要不还是去太医来一趟吧,您这个月的平安脉还没诊呢。”
紫苏闻言,也忙说道:“对对对,本来南巡回来那几日就要诊平安脉的,主子您太忙了,便没顾得上,这会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不然不合规矩。”
安清自是懂她们的意思,也没拦着,没多久小喜子便从太医院的齐院正请了过来,她诧异地看向小喜子,她这也没多大事啊,怎么把太医院的老大请来了啊。
可小喜子却不这么认为,自家福晋有孕这可就是天大的事,自然是要请最厉害的太医的才行。
齐院正是被小喜子急急忙忙拽过来的,路上他问什么都不说,只说让他快一些,上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五福晋‘误食’那西番柿那次,难道这次又是……
“五福晋,您不会又吃什么了吧?”齐院正气喘吁吁问。
安清不由一懵,下意识回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吃。”
说罢,她扭头看向小喜子,不是,他到底和齐院正说什么了啊。
小喜子见状,连忙摇头,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齐院正听到这话莫名松了口气,没乱吃东西就好,上次她吃西番柿的事可是真把他给搞怕了,毕竟,不是每次运气都能这般好的啊。
“那五福晋,您这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哪里不舒服,”安清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道:“就是可能是有身孕了吧。”
齐院正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有身孕了?!
这两年他也过来给五福晋请过几次平安脉,不知为何,五福晋的身子没任何问题,却迟迟都未能有孕,这事连康熙都找他过问了好几次,没想到这会竟有消息了?
看到屋内众人紧张期待的神情,齐院正忙收起思绪,开始慎重地给安清诊起了脉。
半晌后,他起身拱手道:“恭喜五福晋,您确实是有身孕了。”
这话一落,紫苏她们几人算是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而院子里其他的人也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安清看到他们的样子,知道他们这都是在为自己高兴,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太医离开后,翠柳第一时间冲到安清身侧,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问道:“主子,您怎么都不想吐啊。”
她也见过一些怀孕的女子,各个怀孕初期都吐的昏天暗地,可主子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啊。
安清哪里知道呀,她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麦冬,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有孕的事呢。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不由觉得好神奇,她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啊。
胤祺回来时,安清正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方向发愣。
“听紫苏她们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他进来后,直接坐在了安清对面,问道。
方才进院子时,见到这满院子的奴才都各个喜笑颜开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他当时没忍住把紫苏叫过来问了一嘴,谁知她却突然神秘地摇了摇头,说是这个好消息要让安清亲自告诉他,其他人也纷纷地跟着点头。
这本来还没多好奇,经他们这么这一闹腾,胤祺还真是越发好奇了起来,这不,一进屋就忙不迭地来问了。
安清“啊”了声,随即意识到这好消息指的是什么,她先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哦,那个,也没什么,就是我有身孕了。”
听到这话,胤祺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下一秒他倏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你、你说你有什么了?”
安清见他这反应,忍不住乐了,“还能有什么啊,有宝宝了呗。”
胤祺这会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了,他下意识就想要去抱安清,但好在理智及时回笼,于是,怕自己太激动伤到安清,他只能在那里踱步。
安清也有些懵了,不是,他又不是第一次当爹了,怎么这反应比她还大啊。
“行了,你别走了,转的我头晕。”她无奈道。
谁知一听这话,像是触动了胤祺的什么敏感神经似的,只见他很是紧张走到她身前:“你头晕?严重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话落,他压根都没给安清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冲着屋外喊道:“马祥,福晋不舒服,快去请太医。”
然后,屋外就传来一阵嘀哩哐当的声音,再然后便是一群人往屋子里跑过来的声音。
冲在第一个的就是麦冬,“主子,您哪里不舒服,我先帮您诊脉,您别怕,有奴婢呢。”
安清无奈扶额,“麦冬,你别紧张,我没事,也没哪里不舒服。”
说罢,她瞪了胤祺一眼,才再次看向跟进来的众人,说道:“你们别担心,是贝勒爷他搞错了。”
听到这话,大家才不由地松了口气,但随即意识到什么,都不由偷笑了起来。
贝勒爷平日看着很稳重,没想到竟还能闹出这般乌龙。
胤祺也知道自己方才太大惊小怪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轻咳了一声,道:“福晋有孕是大喜,正院所有人每人赏银十两,以后切记都好好伺候福晋。”
众人愣了下,下意识看向了安清,又赏啊,可方才福晋已经赏过了,也是每人十两的重赏呢。
那这赏银岂不是拿重了?
安清摆了摆手,笑道:“这是爷赏你们的,都拿着就是,不冲突。”
她向来知道在这宫里当差不容易,所以,平日里打赏众人也不抠着,这会自是更不会为了这些银钱计较了。
众人立马跪下来谢恩,然后都捂着嘴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屋子,把屋子的空间再次留给了自家主子和爷。
待人都散去后,胤祺这会也总算是冷静了几分,开始关心起安清的情况了。
“可请太医来看过了?”他问。
安清回道:“放心吧,请太医来看过了,一点事没有。”
胤祺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孕吐可严重?”
安清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孕吐呢。”
她自是知道胤祺为何会这么问,毕竟,大多数人发现怀孕都是先从孕吐反应开始的,但她却是那个例外,因为她的身边有麦冬啊。
于是,她也没绕弯子,把自己如何发现有孕之事都说了一遍,然后还不忘把自己这月份也交代了:“齐太医和麦冬的诊断结果一致,说这孩子大概有一个半月了。”
胤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似是想起什么,突然一脸惊讶地看向安清:“那这孩子岂不就是,在江宁府的那晚……”
安清怔了下,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也想到了那个因着她‘口不择言’被他折腾到月上中天的夜晚。
啧~这么仔细一回想,还真是啊。
毕竟,那段日子因着两人都不清闲,他们好像也就那日进行了番夫妻间的深度交流,而且还那般激烈。
胤祺似是想到那日的场景,故意打趣道:“看来之前还是爷不够努力啊。”
他本意是想逗逗她,可安清是谁啊,这点打趣压根难不倒她,只见她一本正经道:“我就说嘛,咱俩成婚这么久一直没有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原因,我身体这么好,原来问题都出在爷身上啊。”
说罢,她还摆出一副‘你看吧,都怪你不努力’的表情。
胤祺:“……”
等等,什么叫问题都出在他身上啊?
不知道还以为他……可方才那话又偏偏出在他之口,现下就算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胤祺无奈扶额,好吧,他承认,在耍嘴皮子的事上他是别想在她那占到便宜就是了。
关于五福晋被诊出喜脉的事很快传遍了后宫,翊坤宫和宁寿宫那边自是安清让人去递的消息,宜妃和太后听到消息后,都立马派人来了阿哥所,送上了不少补品过来。
翊坤宫来的宜妃身边的大宫女喜珠,宁寿宫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乌兰嬷嬷,可见两人对安清的重视。
没过多久,乾清宫也派人送来了补品和一些赏赐,安清看着满桌子的好东西,突然有种自己发了笔横财的错觉。
八福晋听说安清怀孕的消息时,整个人怔愣了好久,待她反应过来时,只觉得整个脸上火辣辣的。
她前脚刚拿安清做了挡箭牌,谁能想到她回去便被诊出了喜脉,八福晋都能想象到今日在宁寿宫的那些人会在背地里怎样嘲笑她。
八福晋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她没敢说的是,不知怎的,之前在宁寿宫的事被传开了,现在宫里不少人私底下都是在看他们福晋的笑话呢。
而此时的八福晋,却压根没注意到宫女的欲言又止,这会则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中。
她眼底划过一丝苦笑,其实,今日在宁寿宫的事,也不是她和安清有什么仇什么怨,按理说即便惠妃为难她,她不该拿她出来说事的,但那时不知为何,脑子一犯浑,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八福晋不蠢,自是知道不应该这样平白得罪人,所以,回来后,她也是后悔了的,只是没想到这反转来的这般快。
如今这局面,说到底也都是她活该,自找的罢了。
当然,八福晋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来,无非就是不甘心在作祟,所以才做出这般无辜迁怒人的事。
当日在江宁府时,八阿哥说曹寅送的那两个女子是皇阿玛松了口的,他不好也不能拒绝,可明明就是能推掉的啊。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呢,这才有了回到京城后闹得这一些事情来。
自从确认安清有孕后,她完全就被当成了稀有动物般,被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监控了起来,不仅是紫苏她们,还有胤祺,各个都紧张的不行。
麦冬更是严格控制起了她的饮食,什么冰碗冰镇水果之类和冰相关的东西,她是别想碰了。
可是,这眼瞧着一日热过一日,安清这在宫里的日子也是真的难熬啊。
好在六月一过,康熙又宣布要带着众人去畅春园避暑了,安清对此自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这夏天呀,自然还是在畅春园过着舒服啊。
安清过去还是住在去年的那院子,去年来过一回还住了这么久,再过来自是轻车熟路的很。
不过,来到这里第一日,最开心的反而不是她,是雪团。
这小家伙一进来就像巡视领地似的,带着它的老婆孩子在院子里逛了起来,时不时地还冲着它老婆喵呜两句,像是给人家介绍新家一般。
当然,这小家伙自是也没忘了缠着小喜子给它钓鱼吃,它这小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美。
正好康熙赏她那皇庄不远,安清自是没忘了正事,那皇庄上的小麦已经收割完了,那空地也晾了几日,正好可以着手种一季夏玉米了。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它的农事培训班要开课了,而她的第一堂课就是,把所有人都拉到地里刨地去。
宜妃听说此事后,很是不赞同道:“你说你这怀着孕呢,别再把自己个给累着了,要不本宫去和皇上说,这农事学堂的事往后推推吧,干什么啊,哪有让一个有孕之人这般操劳的。”
安清见状,忙去拦着:“额娘别啊,我真没事,您看我这有孕后,不孕吐也没其他反应,就和没事人一样,真没什么妨碍。”
其实,在她刚确定有孕时,康熙就说过了,让她先安心养胎,说是农事学堂的事不用这么着急,最后是安清自己拒绝了,决定一切按照计划推行。
当然,安清也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主要是她这一胎好像真的是特别省心,不管是麦冬,还是太医院的太医,都说她这胎脉象很是稳定,她的身子也没有任何不适。
她除了偶尔会有些累外,其他的倒还都挺好,大概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吧,不过,她现下这体质也确实是麦冬替她调理的功劳。
想当初这副身子最初来月事时,她可是经常肚子痛到下不了床,也是这几年麦冬替她调理好的。
既然身子无碍,安清自是也不想耽搁,种地这种事,周期本就长,一季庄稼错过了,那便要等到明年了,她还是想尽快把这事给落实了。
这次南巡回来,康熙便宣布了此后新增人丁减免一半人头税的政策,安清当时还比较意外,她对历史上康熙朝颁布的农业相关政令还是比较了解的,她可以确定的是,历史上并无此条政令。
关于这人头税的政令,只有在康熙五十一年之时,清政府规定了以康熙五十年人丁数作为征收丁银的固定数值,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税’,算是彻底废除了新生人口的人头税。
后来胤祺告诉她,康熙知晓了那日他们在苏州城郊见到的杀婴之事,也知晓江南地区杀婴盛行之事的根由所在。
而且,他这次本意是想彻底废除新生人口的人头税的,但后来思考了许久,因前几年的战事消耗和多地庄稼遭遇天灾减产的事,国库实在空虚的厉害,才退而求其次选择减免一半的新增人丁的人头税,而不是彻底废除。
安清理解康熙身为一国之君的为难之处,也敬佩他是个能看得到百姓疾苦的皇帝,但她却也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其他的事情她无计可施,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去推广科学种田,帮百姓们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减产情况,尽量多的提高粮食的亩产。
让百姓们手中能有更多的粮食。
宜妃默默叹了口气,她自是知道安清这些心思的,她也从没瞒过她什么。
用太后的话说,安清这孩子不能用后宫女子的标准去要求她,她心中有百姓,所做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们做家人的自是要支持她的。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但有一点啊,千万不能逞强,以自己个的身子为主。”宜妃道。
安清忙应道:“额娘放心,我惜命的很呢,自是不会逞强的,再说了,我身边还有爷和麦冬看着呢,保证万无一失,我到时候定给您生个胖胖的孙孙。”
宜妃被她这话直接逗乐了,“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要你要没生下一个胖胖的小阿哥,小心本宫找你算账。”
安清听到这话,立马抓到了话柄,“额娘,瞧您这话说的,要是我生个胖胖的小格格您就不喜欢了?”
说罢,还摆出一副‘没想到您竟然重男轻女’的表情。
宜妃却不吃她一套,瞪了她一眼道:“你少冤枉我,你知道我没这意思。”
这宫里谁生孩子不是都盼着生小阿哥啊,旁的不说,这在皇家生了小格格,那天生就是有着抚蒙的命运在身上的。
安清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她成婚这么久一直没有孕,宜妃都不催她,又怎么可能是介意她生男生女啊。
“额娘,我知道你们忌讳什么,但我不怕啊,嫁到蒙古怕什么呀,您别忘了,我就是从蒙古嫁过来的,我就算是生了小格格,她要是嫁到蒙古了,那里可是有着他外公外婆和舅舅们的,再说了,四妹妹这个姑姑不是也在嘛,吼~这么一想,那她在整个草原不都得横着走啊,铁定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所以怕什么啊,京城里有他们撑腰,草原上又遍地是实打实的亲戚,根本没在怕的好吧。
宜妃一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那你闺女到时候离开你,你不伤心?”
安清大手一挥,很是豪气地说道:“那伤心什么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宜妃‘呵呵’了一声,“你也就是现在嘴硬,到时候怕是都没你哭的紧。”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这是还没孩子,等有了就知道了。
安清却不这么认为,她虽然没有过孩子,但对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是很了解的,“额娘,您且瞧着吧,等日后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了,我就丢给您和皇玛嬷帮我带,我自己个乐得轻松。”
宜妃自是不信的,“那我可得好好瞧着,就看你到时候舍不舍得。”
安清也没再辩驳,只挑了挑眉,表示那就日后再瞧呗。
然而,此时宜妃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众皇子都出宫分府了,她和太后看着这隔三差五就被安清丢进宫里来的孩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是,他们这孩子到底是给谁生的啊。
第81章 五福晋81
安清的农事学堂的第一堂课正式开始了,这日一大早,一群人便来到了她皇庄试验田所在的地头。
这皇庄到安清手里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也早已被她拾掇出来了,现下各试验田划分明确,管理上也是有条不紊。
这会卯时刚过,也就是早上五点钟的样子,但因着夏季天亮的比较早,安清便决定把时间定的早一些,一是农时不等人,二嘛,主要也早点出来干农活比较凉快。
不过,她一开始也做好了准备,本来以为时间太早了,或多或少会出现有人迟到的情况,但哪里想她过来时,竟全员一个不差地都到了。
包括年仅六岁的十五阿哥,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地头。
额……她好像有点低估古人早起的能力了,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对啊,这里的面人无非就是两种,上朝的和读书的,好像不管哪一种,对他们来说早起这件事都是必须的。
好吧,安清终于明白昨晚她向胤祺表示自己这个顾虑时,他为什么会是那种眼神了,确实是她多虑了。
对于今日过来的这些人,她之前也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大约分为三个群体,一是农政司和户部的官员一派,这边年龄不一,差不多是此次农事培训的主要对象,无疑,他们日后会是第一批被康熙分派去各地推广农事的专业人员。
第二种则是以张廷玉为首的朝廷大员家送来的官二代,这些官员大多是满洲的勋贵之家,安清对朝堂上的官员本就不太了解,除了张廷玉的爹张英外,也就是上次南巡处理鬼麦事件中的户部尚书马齐了,据说他也把次子富察·富庆送了过来。
说来也是好笑,安清竟然最近才知道那户部尚书马齐,并不是姓马,而是姓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历史上乾隆帝的第一任皇后孝贤纯皇后富察氏,就是他亲侄女。
而最后一种就是皇子一派了,这没什么好介绍的,她就权当是给康熙带孩子了呗。
安清站在前面,看着下首乌泱泱的几十号人,她也懒得去一一去区分了,她又不是查户口的,管他们什么派呢,也不太管他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反正只要来到她这地里,就都得给她干活——翻地。
“五福晋,能请问您这会翻地是要种什么吗?”一农政司的官员疑惑道。
安清也没瞒着,把自己准备在这麦地里再种一季夏玉米的事都说了,那些农政司的官员听完这话,果然如她所料,均是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
她笑了笑,道:“大家不要拘束,有什么问题尽管说便是,权当是互相交流了。”
众官员面面相觑一会后,一个瞧着有五十来岁的官员走上前了一步,拱手说道:“五福晋,你这地可是优等地啊,若是种了玉米,待秋季时便是不能再种小麦了吧。”
其实他还想说,此时这地刚种了一季小麦,这么连茬种玉米,届时怕是玉米的收成也不会好。
而且,在大清境内,玉米总归不算是主要的粮食作物,百姓们哪里会用这优等地种玉米啊,到时候还会累的小麦减产。
所以,她在试验田种这玉米,对于推广到民间不具备参考意义,这般折腾又是为何呢。
谁知安清却摇了摇头,道:“这块地我秋季还是要种小麦的,不耽误。”
其他人听完可能还会不明白,但现场对农事稍微了解些的人,立马明白了安清的用意,她这是尝试让耕地一年两熟啊。
众人脸上不由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安清自是知道他们的顾虑,现下大清还是比较传统的农业结构,水稻和小麦是粮食的主要来源,大概占据了整个农业生产的百分之七十,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则是棉花和其他杂粮构成。
此时的玉米虽然已经传了进来,但在大清还未得到全面普及,历史上也大概是在乾隆朝中后期时,玉米才得到普遍推广的。
但问题是,现下的传统农业结构明显已经开始不能满足人口增长的速度了,那必须要发生改变才行,这也是安清南巡时一直在考虑的一点。
像培育小麦和水稻的优良高产品种这事,安清也一直都在做,就像目前皇庄上她便专门辟出了一些培育良种的试验田,但她深知在科研这一块,想取得成绩并不是一日两日之功。
再者说,在没有任何金手指外挂的前提下,以她一己之力,想让水稻和小麦达到后世那种动辄上千斤的亩产,也基本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不仅仅是农业上的事,还涉及到化学科技等等很多方面。
但对于当前百姓们食不果腹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缓解之法的,比如改变现下的农业结构就可以。
因为在温饱都未能解决的前提下,粗粮却是能救命的啊,特别是像玉米和番薯等这些高产作物,特别是玉米,随着大清境内很多山区的开发,它的种植优势会得到发挥,甚至会成为贫困山区百姓们最重要的粮食作物和人们的基本口粮。
当然了,这些还都是后话。
安清也知晓想打破这沉淀了几千年的农业结构很难,毕竟说句直白些的话,现下还没到万不得已必须改变的情况,但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百姓们怕是遭受了多少。
而且,她也不懂朝堂上的那些权衡,所以,她便用了对她而言最简单的法子,通过尝试着一年两熟的方式,把玉米推广开来。
等看到实实在在的粮食摆在面前,比说任何话都有说服力。
“五福晋,恕老臣直言,您这法子怕是行不通的。”方才说话的那农政司官员说道,“据老臣所知,前几年京郊附近有不少民间百姓尝试过两年三熟,或三年四熟,但效果都不甚理想。”
因着安清的身份,他这话说的还比较含蓄,效果何止是不理想啊,甚至还带来了不少问题呢。
对于这位官员反驳的话,安清也没着急去证明什么,而是问道:“那请问大人,您觉得不甚理想的原因有哪些呢?”
那农政司官员也如实地把问题都说了出来,基本和安清预料的差不多。
无非就是担心土地的肥力不够,农作物轮作带来的一些病虫害等问题,这些她自是知晓的,但这些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不可解决的。
安清笑了笑,回道:“大人所言极是,但咱们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那为何还要固守成规,不想法子突破呢?”
“土地肥力不行,那便想法子提升土地的肥力,出现农作物病虫害问题,就想法子解决,我这里之所以叫试验田,就是在不断地尝试试错中发现正确的路,种地之事就是要在实践中不断总结,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容易的事,没有先例,我们就摸着石头过河,做这个先例!”
“就像这位大人方才所说,百姓们都在努力尝试,那咱们则更应该努力才是,毕竟,我们失败了不用饿肚子,但他们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