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女儿及笄,毛铁匠就想继续招婿入赘,没想到才放出风声,就有人上门说要重金买下双生子。
毛铁匠不答应,被纠缠得烦了就跟人动手。
毛嫂子哭:“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有人腿折了,就说是我当家的砸的,被县衙抓走后,那帮人就天天来要债。”
安春风心里很是平静,没办法,天底下这种事太多了。
百万人口的京城就好像一件华丽斗篷,只要掀开细看,总有抓不完的跳蚤虱子。
“毛嫂子,我们也是为这事来的,只不过我们不是为大双小双,只为毛铁匠。”
安春风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要我当家的干啥?”
毛嫂子心情紧张,被逼迫半年时间下来,她已经如同惊弓之鸟。
“我要毛铁匠替我打铁,但要签二十年的长约。”
“二十年?”毛嫂子呆住,这基本上就是一辈子。
安春风继续道:“要是你感觉不行,就当我没说,我们这就走。”
她舍了买奴仆的想法,入牢被逼,毛铁匠夫妻俩半年都没有妥协,这种倔强的人,大概也是不愿受胁成奴。
毛嫂子一时间难下决定。
此时,两个女孩端水过来,毛嫂子有些尴尬道:“家里没有茶,只能让大娘子吃些白水。”
安春风笑笑:“若是毛嫂子不好下决定,可以跟我去见过毛铁匠再说。”
她看向大双小双。
俩女孩虽然不是特别美丽,但小家碧玉,清丽可爱,尤其是长着同一张脸,那就是别样感觉。
听到可以去见父亲,两个女孩惊喜交集,赶紧看向母亲。
毛嫂子早就被这惊喜给砸晕,她颤着声音道:“安大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能去见我当家的?”
“嗯,你见过再做决定!”
安春风没有过多停留,只出自己的身份,还有同行的兵马司。
她告诉毛嫂子,自己暂时可以让催债的不上门。
但毛铁匠伤人是事实,兵马司的人也不能包庇罪犯。
毛嫂子听明白了!
第二日,安春风就让叶青过来,接母女三人去了衙门的大牢。
等母女离开,毛铁匠就答应签下二十年的合约。
有金湛出手,那些想买俩女孩的人立即就退了。
至此,安春风就收下一个专属铁匠,又雇下一个木匠,自此她就有了自己的技术研发团队。
因为没有打造出缝纫机,南城的服装厂房只能不紧不慢的建着,城北的服装作坊则是忙忙碌碌。
生意一直都不错,尤其是各种内衣,简直就是玉嬷嬷的摇钱树。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节,金府也过上第一个热闹年。
贴对联,挂红灯,苗嫂子和福伯准备了酒菜,热热闹闹吃了团圆饭。
饭间,金牧野和金豆子得了金湛的夸赞,因为年前书院考试,两人都在同阶学子里拔了头筹。
牧哥儿现在已经入学一年,有书院培养和陈槐每个休沐日的指点,学习进度飞速。
岁末季考时,金牧野被学丰书院的山长点名表扬,顿时成了书院中的后起之秀。
至于金豆子,他比其他书童考得好,那个得意劲,每天走路都是昂头挺胸。
安春风对两人也有表扬,答应初一就带两人去参加庙会。
自从王府秋凉宴上露过面,安春风这个兵马司指挥使夫人就是京城贵妇圈里查无此人的存在。
就连婚礼上,也只有金湛几个同僚前来捧场,那些贵妇一个也没有出现,这个年节自然也没有拜年往来。
若是换了他人,肯定羞愧难当,可安春风乐得一个逍遥自在。
金湛说过官场的事不需要她去交际应酬,只管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安春风年前给赵王府、秋水、玉嬷嬷和黄御史夫人几处送过礼,就没有再想到应酬其他人,只等大年初一时陪儿子游玩一天。
第302章 陈槐的亲事(1)
安春风的第一个大年初一招惹上唐大郎,还差点死在舞狮人群踩踏事件里。
为了怕再惹上事,就连热闹的庙会也不去参加。
现在有了靠山,她也就能畅快的游玩一番。
只是安春风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就被官帽胡同的邻居给堵在家里了。
官帽胡同比梨花巷宽敞,人口也多,除去金湛在这里置办家业,还有其他几家富户也有宅子。
他们都知道金湛的官职,只是以前金府人少,又不跟人来往接近,这些邻居想要拉关系都靠不上。
但金府办喜事,机会难得,他们来帮忙牵马引车。
现在大年初一,上门拜年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邻居里,有得知指挥使夫人的服装作坊需要针线娘子后,就有好些闲在家的媳妇去服装作坊打工。
指挥使夫人的声誉信得过。
而且安春风专门雇了一架马车早接晚送,让这些媳妇婆子每天都有班车可用,定时定点上下班,员工福利丰厚。
这种好事在别处可是没有见过的。
现在那些女工的亲戚朋友家也想来谋这一门活计干,于是到门上来了。
其他时间不好开口,初一这一天登门求活的居然排起长队。
安春风还没有什么感觉,负责管家的福伯可给急了,站在门口对着那些提着鸡鸭的街坊邻居大喊:“你们要上工,就去服装作坊找管事,求到我家门上算哪里的事。”
他为自家夫人这样的高人气开心,可金府门口都是鸡鸭粪便就不美好了。
服装作坊在大量收普通女工,而以前买下的奴仆则专门做内衣。
另外,安春风也要为自己在南城的服装厂培训工人,于是一股脑都先去玉嬷嬷那里做流水线实习。
她在家里这一耽搁,初一没能出门,紧接着初二又是宁阿婆带着一家子来拜年,黄御史夫人也来拜年。
牧哥儿开始撒娇:“娘,父亲说过节他忙,现在你又忙,等到初五我又该进学堂了!”
安春风也很无奈,她出不了门,已经让叶青带着几个孩子上街转过,可牧哥儿还是想跟她黏着。
初三,磨磨蹭蹭的终于带着孩子出门,为了怕惹麻烦,安春风也跟其他贵妇一样,带上前呼后拥一群人。
不过说实话,人多虽然是扎眼了些,也碍事,但的确很舒服,不用跟人挤在一起。
京城的庙会是从大年初一到十五,也不是局限在庙门口,而是一条长街,就是大型展销会。
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一路走一路看,很多东西安春风都没有见过,金牧野和金豆子在旁边解说,几人乐乐呵呵溜达着。
直到看见一身常服同样来逛庙会的陈槐,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金牧野赶紧上前给陈槐行礼,又给老妇人问安。
听到金豆子喊着“老祖宗”,安春风这才知道,陈槐中了状元在京任官,他在家务农的父母并没有到京城,来的是已经花甲年纪的祖母。
安春风也赶紧行礼:“陈老夫人安好!”
陈槐的祖母是踩着年节到的,一路舟车劳顿,养到现在才跟着孙子出来逛逛。
虽然常年务农黑瘦了些,可精神矍铄,笑声朗朗:“你就是牧哥儿的娘?我听槐子说过,说你很是聪明能干,怪不得能养出这样聪慧的儿子。”
安春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陈大人开玩笑的。老夫人走得可乏了,要不要去旁边酒楼坐下歇歇?”
金湛知道她今天逛庙会,已经早早在旁边酒楼订下雅间、喊了席面,只等饭点时过来一家团聚。
现在既然遇到陈槐祖孙,自然是一起过去。
陈老夫人也没有推拒,直接点头同意,就连陈槐给她使眼色也当没看见。
安春风觉得这个老太太很有趣。
到酒楼才一坐下,陈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向安春风打听京中各府女眷的事。
“安娘子,老婆子也不瞒你说,槐子已经二十有三,好不容易读出头,现在也该说亲事。
家里原本想在乡下给他相一个品貌不错,又好生养的媳妇,要是考不上回家就提亲。
可现在槐子中了状元,又要在京城任官,千里迢迢送信回来要我们来京中帮他操办婚事。
他父母要管着十几亩地,还有弟弟妹妹,就让我来了。
……槐子从小是个懂事的,每天放学就要给家里打柴,砍猪草,休沐日还要下地干活。
以他的脾气,要是找一个宝贝贵女,肯定合不来……”
安春风听着老夫人絮叨,心里明白,陈槐虽然家世清贫,但提亲的也不少,可没有接受榜下捉婿。
只说一切事应等家里长辈来了再行定夺。
陈老夫人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只有找自己这样的熟人帮忙打听。
只是……所托非人啊,自己可跟京中官宦女眷们不熟。
安春风笑着道:“老夫人还不知道,我是个憨的,平时不喜跟外人交往,对各府女娘的脾气性格更是不怎么了解。”
陈老夫人却道:“你休要骗我这个乡下老婆子。
槐子说过,你会做生意,还能替自家夫君在太后面前挡灾,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娘,肯定也认识这样的朋友。
我家也攀不上那些高门大户,有钱人家,只要小娘子品行端正,能担起家事,不能遇事就软骨头。”
安春风差点笑喷。
陈老夫人出身农家,自有农家选媳妇的风格,那就是农闲农忙时都能眼中有活,手上有事,不是懒的蠢的。
槐子如今是官,自然不用主母亲自洗衣做饭,但相夫教子更考验人品,不能无事添乱。
既然槐子跟金大人有交情,要选的媳妇应该差不多,那金大人媳妇的朋友就合适。
其实陈槐也不是没有人递话,当初武安侯府和几个官员就送过帖子邀他赴宴。
他都以要长辈做主给推了。
现在陈老夫人问到自己,安春风还真的开始思考。
只是陈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觉得还是找机会问过金湛再说。
男人最了解男人,说不定会知道。
没过多久,过年也不能离岗的金湛就来跟妻儿汇合,见到陈槐祖母也在,很是意外。
不过他跟陈槐也算是来往不多的知已,又有牧哥儿这个师徒关系在,自然以主人待客。
酒楼里,宾主尽欢。
牧哥儿和金豆子更是将离家的老夫人逗得哈哈直乐,直夸京城的水养人,就连小厮都比乡下的郎君有学问。
此时庙会上,宋含姝带着几个丫鬟下人正在无精打彩的闲逛。
她是被武安侯夫人骂出来的。
年前王府秋凉宴时,武安侯给她看好一个六品官员,可武安侯夫人不乐意,跟武安侯闹了一场。
原本准备在秋凉宴上跟其他夫人好好沟通沟通,挑选一个上得台面的郎君,又被安春风搅了局。
第303章 陈槐的亲事(2)
现在武安侯把宋含姝的婚事强行定下,说太仆寺官员虽然才六品,但为人踏实。
家里不是普通的庶民,而是世代耕读传家的富户。
裴家族中兄弟几个都是经商,城里有深宅,城外有农庄山林,经营着几大粮铺,家资颇丰。
现在官职虽低,以后肯定会有提拔,无论怎样也在武安侯的庇护下。
侯府女儿低嫁,宋含姝成亲后不会受委屈。
武安侯夫人虽然很是不满,可听到女儿以后衣食无忧,还不会受夫家委屈,勉强就应下此事。
过年前,两家就下聘礼,过婚帖,将两人婚事定下。
可是,宋含姝不满意。
她见过那个裴姓六品官,虽然也是进士出身,相貌不丑,但身型微胖,不是她喜欢的翩翩少年郎模样。
尤其是见到她笑意吟吟,脸颊上还露出一个酒窝,让她更是厌恶:大男人长什么酒窝,真是难看。
今天大年初三,裴家邀请武安侯夫人过府一聚,这也是想让宋含姝跟裴家亲戚见一面。
这种明晃晃炫耀的意思,武安侯夫人当然愿意。
可宋含姝心中对裴家那样的土财主一点都不喜欢,她只说自己身体不适,带着丫鬟下人就来庙会散心。
在街上胡乱买了一些东西,无意中看见安春风陪着一个花白头发,皮肤苍老的老夫人亲亲热热从酒楼里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安春风在王府将她按跪地上,可是让很多人都看见。
这次母亲答应裴家婚事,说的也是自己在众高门夫人面前丢了脸,要想再找勋爵人家的婚事难寻。
明明是父兄无能,还怪自己丢脸。
说来说去,自己被定这门亲事,都是安氏害的。
宋含姝眼睛满是怒火,她看着安春风旁边的老夫人,心里计策顿生。
所有人都说金不二没有父母,可这个老妇人的年纪,很像是金湛的祖母或者是外祖母,而且跟安氏手挽手的亲热样,就是一家人。
自己只要将安氏二嫁,而且还拒绝太后娘娘赏赐的事在大街上说了,无论老妇人是否知道,都会感觉丢脸。
而且这种顶撞皇家的事,更是断了金湛以后的仕途。
只见她三两步就走到陈老夫人面前,将正说话的两人拦住。
安春风微微蹙眉:“宋含姝,你在拦路?”
宋含姝斜着眼睛瞪她:“安氏,你还真是放得开,一成亲就连面巾都不戴!”
大梁朝可没有硬行规定需要女人戴面巾才能出门。
未婚娘子们面浅还会随时戴着,成亲后就随意多了。
安春风不喜欢跟人无聊斗嘴,尤其是旁边还有第一次进京见面的陈老夫人。
她不想生事,可宋含姝找上来也不答就很孬。
只是安春风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陈老夫人已经说话了:“京城的人真怪,又不是丑得无法见人,也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这一天天的遮着掩着烦不烦?”
她是乡下来的,女人要下地干活,不仅露脸,露胳膊露腿的时间都是有的。
心里坦坦荡荡,可没有这见不得人的毛病。
而且,这个陌生娘子拦路,明显是对安娘子无礼。
宋含姝此时就戴着面巾,被陈老夫人的话一说,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她瞬间柳眉倒竖:“你这婆子胡说八道什么,这戴面巾……”
安春风没兴趣吵架,再说宋含姝是武安侯府嫡女。
金湛说过,武安侯父子还是很好的人,只是能力不强,但胜在忠心,皇上还是很信任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闹起来,宋含姝没面子,伤的还是武安侯,自己也不见得脸上有光。
她搀扶老夫人绕过宋含姝往前走:“老夫人不知道,京城里人多,得病的人也多,随时随地遇上些怪人很正常,你以后住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
宋含姝脸色憋得又红又紫,她也不顾旁边丫鬟的阻拦,对着安春风和陈老夫人就嚷道:“安氏,你一个二嫁的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善妒恶毒,太后娘娘要赏赐宫婢,也敢抗旨,你这是让金大人辜负皇恩。”
安春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自己没有隐瞒过二嫁,知道的都知道,可被人当街提起,这脸还是很难看。
她松开陈老夫人,转身走到宋含姝面前,一掌将她推翻在丫鬟婆子怀里,冷声道:“我真是替武安侯爷难过。你看看周围多少人在,你武安侯嫡女的脸就丢了多少张。”
“你不要脸,你武安侯府还要,蠢货!”
因为此时众目睽睽,她没有打人,宋含姝若是聪明,就别在这大街上吵闹。
可宋含姝被一下推开,虽然有丫鬟婆子们接住没有摔倒,还是吓得惊声尖叫。
身为侯府娘子,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丢脸。
此时正是庙会场上,转眼之间就聚满看热闹的人。
宋含姝又气又急,指着安春风哆嗦得就像风中的树叶:“你敢败坏我侯府名声。”
安春风叹息,自己没有这样想过,是你在败坏侯府名声好不好。
旁边,陈老夫人看得目不转睛,她对宋含姝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真是瞧不起:“安娘子,这些小娘子都喜欢在大街上拉着人吵架?”
话可不能这样说,京城这样大,像宋含姝这样的愚人毕竟还是少数。
安春风决定让陈老夫人对京城里的贵女认识得更清晰,她指着已经被丫鬟拉住的宋含姝淡淡道:“陈老夫人,这位贵女是武安侯府的嫡女,年前还下帖给陈状元,想要说这门亲事。”
“什么?我那孙儿差点跟这种女子结亲!”
陈老夫人大吃一惊,她只知道自己的槐子有高门大户递过话想结亲,没想到居然高门中是这样的女儿。
那边,宋含姝已经羞红脸。
她以为这个老夫人会是金湛的亲戚,可没想到是别人的。
而且,听这话还是跟自己有关的。
宋含姝也知道父亲曾经提过新科进士陈槐,自己没有答应,对方也没有答应,只说要长辈来定,那帖子也就不了了之。
可现在面前的老夫人,就是陈槐口中的长辈,难道是来提亲的?
说实话,宋含姝觉得新科进士陈槐比那个笑着灿烂的裴郎要好许多,她就喜欢看到男人含着忧郁的眼神。
而宋含姝所见的陈槐,更是很忧郁。
毕竟当时武安侯府送的帖子,他一个小小大理寺丞拒绝会对不起侯爷,很为难。
当然,这也只是跟裴郎君的两相比较。
因为宋含姝觉得陈状元虽然也瘦削,但眉眼不够精致,表情也太过呆板,跟玉面秋瑟的唐大人相比就差远了。
知道自己的孙子所见就是这种贵女,陈老夫人大呼不妙:“安娘子,槐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可别再过来。”
刚才大家吃过饭,安春风陪着陈老夫人说话,金湛则跟陈槐带着金牧野他们去给老夫人添置东西了。
此时并不在,要不然也不会误会。
陈老夫人是生怕孙子回来撞上,跟这种贵女攀扯不清。
安春风淡笑:“老夫人别急,我们可以先走,等陈状元回来,自会去金府寻人!”
陈老夫人连连点头:“这样好,那我们快走!”
看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就像在避瘟神一样的立即要走,宋含姝鬼使神差的上前对陈老夫人行礼:“老夫人见谅,刚才是我失礼,被人蒙骗没有认出老夫人。”
陈老夫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在我们乡下,无缘无故跟人说乖巧话那就是要讨东西,不是要讨鸡蛋,就是要讨盐。
你现在想要的该不是我大孙子吧?那不行,你是侯府,我们腿短,高攀不起!”
说完就拉着安春风快步走。
她年纪虽大,做惯农活,腿脚却利索,拉得安春风小跑几步。
后面,黑豆和采青抱着牧哥儿买的玩意儿也一溜烟跟着。
被人这样撂在街上,宋含姝脸皮是红一阵白一阵,差点气晕过去。
她死死瞪着离自己远去的两个人咬牙道:“这两人就是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好在她戴着面巾,倒也没有旁人看清楚她走马灯一样的脸色。
安春风丢下宋含姝,找人给金湛他们带了信,自带着陈老夫人回金府。
福伯见主母带客人回来,赶紧张罗着杀鸡炖鸭。
实在是这几天的鸡鸭吃不过来,养在后院天天“个个哒”的吵人,拉屎也臭得慌。
陈老夫人见这大官家里也是一样的杀鸡鸭待客,顿觉亲近。
在乡下,谁家办事过节都得杀鸡。
这几天跟着孙子过年,虽然吃的饭菜花样也多,总感觉这节差点什么,现在才知道,就是自己没有杀鸡。
她也不客气,挽了袖子亲自动手抹脖子,还说要下厨做一道拿手菜给大家吃。
让客人下厨是非常失礼的,福伯又担心又着急,万一陈状元知道他的祖母正在撸鸡毛,会不会觉得是冒犯。
安春风倒是坦然,老夫人在乡下惯了,背井离乡到陌生地方,让她规规矩矩端着架子也难受。
只是这事别说出来就是,就当哄老夫人一个乐。
陈槐和金湛也没有在外耽搁多久,就带着买的东西回来。
见到自己的奶奶在人家厨房忙碌,陈槐很是尴尬,找到安春风道歉:“安娘子,我祖母在家做惯事,如今进城,我又尚未置办锅灶!”
安春风明白了,陈状元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单身汉生活都是一个样。
更何况这里没有液化气没有微波炉,想做一个人的饭菜也麻烦。
平时就在衙里跟着那些小吏杂役一起吃,现在祖母来了,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置办,现在才让金湛帮忙买家具……
“陈大人不用客气,老夫人能开心就好,托老夫人的福,还能尝到你们家乡最出名的菜!”安春风笑着道。
金湛过来,揽住安春风的腰:“中元不用在意,我家没那么多规矩,随意就好!”
陈槐脸色微变:“……那就打搅辰哲兄了!”说着他就去找自己的弟子金牧野。
安春风回头蹙眉看着金湛:“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这样失礼?”
金湛平时再是热情,也只在卧房里对自己搂搂抱抱,就连福伯跟前都是举止规矩,刚才……可把陈槐给羞臊走了。
金湛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刚才忘了!”
安春风觉得就是故意的,这个大醋坛子!
灶间,陈老夫人正指点着苗嫂子几人做菜,她是客人,再是随便也不能让客人动手。
牧哥儿又在练字了,金豆子从书房逃跑出来,溜进灶间找老夫人:“老祖宗,陈大人真的每天练字五篇不歇,就连过年都一样?”
陈老夫人呵呵笑:“我家里哪里有纸给他练,都是写沙盘。写几篇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挂砖头的手腕磨出茧子。”
为了练出腕力,写出力透纸背的气势,还会在手腕上绑重物!
金豆子眼睛都瞪得直了:“哎呀我的亲娘耶!难怪这状元不好考啊!我可是连捏笔久了都嫌累手。”
苗嫂子逗他:“明天豆子也这样练!”
金豆子拼命摇头:“不行不行,我人笨,这样拼命脑子都得爆开!”
陈老夫人看着这人来熟的小厮笑:“怕啥,你以后跟着小郎君多学,水滴石穿,什么都能学会。”
陈槐跟陈老夫人在金府待了大半天才走。
在这时间里,黑豆和叶青过去他租住的房子,帮他将缺少的东西都添置好。
却说宋含姝在庙会上受到陈老夫人和安春风的一番奚落,只气得牙根发痒:“陈家敢上门来,就让门房打出去!”
她心里正这样想着,就见贴身丫鬟慌张道:“姝娘,世子来了!”
宋含姝一惊,她是赌气出来闲逛,怎么兄长会到庙会来?
武安侯世子宋亚泰气势汹汹骑马闯进庙会,引得一阵鸡飞狗跳。
勒马在宋含姝跟前停下,沉着脸道:“含姝,你怎么在这,没有跟母亲去裴家作客?”
宋亚泰中等个子,常年在御兽园训马一身腱子肉,此时木着脸,却有些憨气。
宋含姝开始撒谎:“哥,我、我是想跟母亲出门的,只是看庙会热闹,就想选几样小物件给嫂子。”
宋亚泰心里疑惑,从含姝出门就有下人来报,说她气冲冲走的,现在却说是在给妻子买东西。
不过想到妹妹对婚事有些不满,出门散心也是有可能的。
宋亚泰将责备的话咽下去,只微微一叹:含姝以后总会懂事。
武安侯府能躲过削爵清杀也不单为走好运,跟平时“低调”有关系。
武安侯府门第虽高却势弱,父子俩每天养马训马一身臭汗让人瞧不起,被撇在勋贵圈外才侥幸逃脱。
武安侯知道皇上对勋爵高门已经生了削减心思,以后不可能再有封赏,还是官员才稳妥,所以执意给宋含姝定下裴家。
只是这些事宋亚泰自己知后果,说不清楚理由,此时面对一脸委屈的妹妹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决定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姝娘,让你的丫鬟带你上车,不要一个人在外闲逛!”
宋含姝却不走:“大哥,我刚才被人欺负,你得给我出头!”
她心中憋屈,一句话说出来,眼睛都红了。
“谁欺负你了,出什么头?”宋亚泰皱眉问。
宋含姝跺着脚恨恨道:“就是那个陈状元,他家祖母对我好一通嘲笑,说我是见不得光的病人,还说我配不上她家。”
宋亚泰脸色一黑:“都是父亲给他下帖子长脸了。”
宋含姝忙不迭的点头:“就是,侯府能给他下帖,他就骄傲起来了,还踩着侯府的脸到处说。”
宋亚泰的脸色越发不悦,只是这里是大街,他也发作不得:“姝娘,你还是先回去,这些事,兄长自会为你出头!”
宋含姝大喜,这才答应回去。
她一边上马车一边道:“还是大哥最疼姝儿,不过跟陈家老太婆在一起的,还有安氏,就是那庶民出言挑拨,才让陈状元的祖母对我出言不逊的。”
宋亚泰不知道安氏是谁,只当着是女娘之间的吵架,就随意道:“安氏是谁?”
“哼!大哥你都忘了?
年前赵王府秋凉宴时,就是这个安氏搅了太后娘娘的宴席,还当面拒绝太后给金湛赏赐的两个贵妾。”
坐上车,宋含姝也不忘撩帘补一句。
宋亚泰刚才的脸色就已经有些黑,此时就更不好了。
他在宫中陪皇上骑马的时间多,从皇上那里听到过几次金不二的名字,还有金湛未婚妻拒绝太后赏赐的宫婢的事。
皇上并没有对金湛抗旨有意见,反而笑着道:“他娶的就是一头母老虎!”
现在跟妹妹绊上的,就是那头母老虎!
“姝娘,这事以后就别提了!”
宋亚泰决定将这事告知父亲之前,不能闹起来。
宋含姝一听又不帮自己出头了,顿时坐在马车里也哭闹起来:“我是武安侯府嫡小娘子,她一个庶民都敢推我,怎么就别提了。我找母亲评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