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安娘子就是那些小衣的卖家,有人欢喜上前套近乎:“安娘子,你那小衣可不可以帮我做紧一点,再勒紧腰……”
也有人暗暗嘀咕:“只是做小衣,怎么也来参加宴会?”
但墨染姑姑亲口说王妃下帖子邀请来的,她们又不得不信。
好听的话人人喜欢,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能跟顾客面对面交流产品,知道顾客喜好和体验回馈是非常重要的。
可墨染姑姑却没有给安春风多的时间沟通客户,才说几句话就带她走:“安大娘子,王妃那边应该是要开宴了!”
王妃那边也很重要,安春风不得不跟一群美人告辞,脑中也装了不少信息。
重新回到水榭,果然已经摆上餐具,各府女眷在婢女的带领下鱼贯而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安春风实在不想出现在太后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此时也得硬着头皮上。
幸运的是,她的位置实在很好,是在距离主位最远的边角上。
靠近太后的都是一众勋贵,而且有之前的沟通,几个贵妇正簇拥着太后,都没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不幸的是,在她旁边,就是在勋爵中最不得势的武安侯夫人以及宋含姝。
看着“金不二”的未婚妻坐到自己不远处的餐位,宋含姝脸色又白了,眼中满是厌恶和愤恨: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此时,安春风的脑中也是同样的一句话: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吃是没法吃,但看是真的好看!
在她的面前已经有婢女摆放好餐盘,里面盘碟七八件。
菜品精致,瓷器精美,薄如蝉翼,牙筷架都是雕花鎏金,每一样都如同艺术品只可欣赏不可亵玩焉。
要是有手机,安春风一定解锁一百零八种姿势打卡。
这种宴会一般都是吃的少、看的多,就是一个意思意思。
而且贵女们都是纤尘不染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摆放在盘子里的吃食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就好像那些高档餐厅里一样,盘子大、吃食少,空白之处摆根草!
安春风在仔细研究餐具和菜品,在她临近的餐位也在研究她。
一个不知道是官员家属,还是宗亲家眷的老夫人一脸嘲讽道:“看你这样子,没有吃过秋冷宴?”
“秋……冷宴?没有见过。”安春风眨眨眼老实承认。
玉嬷嬷没有提,应该又是城里新兴的风向。
那夫人见安春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唇角飞扬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周围人都发出轻笑,原来她们表面端庄高贵,其实一双耳朵早就竖起来,只等有谁当成笑料。
安春风这个庶民,就是最好人选。
对这种情况,安春风早就有心理准备,混错圈子就要有这觉悟。
无论是从社会地位到身份差异,到穿着打扮,自己就是进入大观园里的刘姥姥,是躲在牡丹丛里的狗尾巴草。
只是刘姥姥在大观园没被白逗乐,带回去的满兜金银给家里度过难关,自己来这一趟也不会白走。
哪怕被人逗趣也没关系。
养狗养猫的人最清楚,小猫小狗撒欢时,谁在拿谁开心都还说不一定呢!
看着旁边那老夫人满是讥笑的眼神,安春风镇定的挟起一根凉拌瓜条道:“这叫什么菜?我长这样大还没有吃过!”
周围一阵轻嗤!
那老夫人微抬下巴:“这叫玲珑塔!你一辈子都难得吃上一场!”
“哦!好高大上的名字,难怪吃起来嘎嘣脆!老夫人吃过几次?”安春风一脸震惊道。
老夫人这次有些得意:“本夫人吃过两次!”
“啧啧啧!”安春风发出叹息,“老夫人一把年纪才吃两次,我现在就已经吃过一次,比老夫人活得值。”
“你……你……!”老夫人顿时气得心梗。
这秋凉宴是最近两年在各府里流行的,讲究的不是吃,而是氛围。
要人数多,器皿贵,很难有合适地方摆设。
自己能吃两次,已经算是社交达人了,可现在被这个贱民一说,怎么听都是白活。
周围的笑声有些没有遮掩住,就好像安春风斜对面的那位,虽然在尽力控制,可呲出来的大门牙包都包不住。
那老夫人没想到安春风一个庶民没有怯意,还敢顶嘴,让自己在周围贵妇里落了笑话。
她有些急了,将手中筷子一放,指着安春风头顶的缎带头巾道:“别以为你将发髻遮住,别人就不知道你是二婚,嫁过人还出来抛头露面参加七夕节、不知羞耻。”
周围顿时哗然,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太后这次七夕节,各家带来未婚小娘子,也有相亲的意思。
现在一个嫁过人的遮遮掩掩混进来,真是恶心人。
安春风黑了脸,说不过就翻脸,还搞人身攻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自己丢脸可以翻墙走,谁怕谁呀!
可若解释未婚已婚,这就是中了她们圈套,周围几十张嘴正等着自己呢!
自己怎么说都只会越说越黑,再说原身的过往又掩饰不了,二嫁就是事实。
她转身面向那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老夫人的这手指长得真好,还戴着戒指呢。
只是这根手指前天挖过鼻屎,昨天擦过粑粑,今天又拿牙筷,也没见你嫌手指脏一刀砍了!”
手指就是手指,做过什么都是手指,不能因为曾经沾过污秽就必须断指求清白。
笑声更大了,不过有人已经放下筷子,显然听到不雅词有些吃不下。
老夫人怒气上头没听懂,还愤愤道:“你这个贱民也来这里坐着,不觉得自惭形秽。”
安春风这次笑得愈发从容淡定:“老夫人从小就被家族精心培养,婚事上也是精挑细选,门当户对,今天怎么还是跟贱民坐一起。
出现这种事该丢脸的是你才对,我丢什么脸,我应该感觉无上荣光!”
老夫人像是被戳中死穴,顿时僵住,她一个伯府老夫人,本该身份高贵,现在……现在跟一个贱民比肩而坐,谁才更丢脸?
吃是吃不下了,老夫人对不远处立着的王府婢女招手。
婢女过来,老夫人称病:退了!
安春风撇嘴,就这战斗力……真是弱鸡!
唉!一顿饭尽跟人吵架,也无趣!
第283章 王府七夕(4)
安春风这句“跟贱民同席谁才丢脸”的话一出,几个正想开口斥责的人顿时变了脸色,周围气氛一静,没有谁再开口。
墨染姑姑过去替安春风换巾子。
安春风小声道:“刚才那老夫人是谁呀?”
她不想得罪人,奈何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要出现就是原罪。
谁都喜欢踩蚂蚁,就没谁喜欢惹“糖宝”毛辣子。
但得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染低声回:“广安伯府老夫人!”
安春风脸都裂了,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可自己跟她又有什么仇什么怨?犯得上在这种地方跟自己碰得头破血流。
难怪本该比太后还高一辈的外戚,混成席末跟自己挨着坐。
哎!怪谁?
要是广安伯府老夫人提前知道要遇到安春风,恐怕打死不来。
现在丽嫔入了冷宫,看在三皇子的面子,性格温和的皇上没有对广安伯府再多惩罚斥责。
但伯爷辞去官职,一些靠着广安伯府上位的官员也纷纷撇清关系。
伯爷和伯府夫人都闭门不出,景况与日俱下。
只有伯府老夫人不死心,趁着太后出宫的机会,来王府想要替孙女求情,再跟其他贵妇们拉拢一下。
没有见到太后,只蹭上坐席,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地位,是跟一个庶民坐在一起。
而且这脸皮还是被这庶民揭破的。
广安伯府老夫人回去就大病一场,这也是后话。
水榭里的秋凉宴没有为一个离去的广安伯府老夫人而停止。
湖岸上丝竹悠扬,被风吹送过来,轻轻柔柔正是婉转动听 。
但刚刚几句话还是传到太后耳中。
有婢女过来席未问:“广安伯府老夫人为何退席?”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武安侯夫人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自从她知道跟金湛订婚的女人就是这个二婚头,她就感觉很是恼火。
难怪自己才提一句话,那个金不二就说那些肮脏的东西来恶心自己。
刚才,这个贱妇刚才对广安伯府老夫人也毫无敬意,也说那啥物,恶心到几个贵妇。
这真是,不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该臭到一起去!
此时见太后来问,她立即大声道:“回太后娘娘,刚才是有人问这位安大娘子,怎么跟皇上新近提拔的金大人订上婚的?”
水榭里顿时神情各异,有从自家夫君那里知道内情的就闭口不语。
有一知半解的跃跃欲试,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就问:“是啊!金大人年纪轻轻就是朝臣,安大娘子出身庶民,又是……婚投二家,怎么就牵上红线的?”
下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主位上,太后和王妃虽然不动声色,可眼神明显的不好。
太后有些不悦的看了王妃一眼:“你就让她来答吧!”
王妃无奈,只好叫人去席未带安氏过来。
今天让安氏过来就是太后的意思。
逍遥山庄一案过去,里面牵扯到的皇室宗亲也有太后娘家人,陈槐等人铁面无私,太后跟皇上就有些心结。
可母子无仇,既然皇上要提拔金湛等人,太后也得表示一下亲近。
在王府办一场秋凉宴,再安排安氏来参加,只需要简单见一面,坐席安排到最后。
能见太后,对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庶民来说是天大荣耀,这件事也就体体面面的过去了。
谁想这时候还闹起来,太后心里有些不满: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受不得抬举,连自己怎么攀附上男人的事也要在高门中来说。
王妃知道太后是不喜人提起逍遥山庄,此时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她担心安氏会当着众多宗亲女眷提起逍遥山庄,再说救命之恩。
逍遥山庄对皇家来说,是不想提及的污点。
王妃一直都知道其中全貌,王爷还将安氏自请救人的那些话都描述给她听。
作为出身以诗书家训的清贵人家,王妃不会对安氏这样出身乡野,大字不识,跳脱性子的人能亲近。
但她也是最讲规矩的,克己复礼为仁,君子有成人之美,无成人之恶。
安氏抛开性命去逍遥山庄救出金湛,金大人再娶之护之。
这在她看来,是君子之道,也是天经地义。
而且,王爷对安氏是多加赞赏,之前就有传授兵马司军士救人术。
前不久暴雨内涝时,安娘子又将十里巷的黑户在街口挂一排,镇住乱民。
她听王爷说了,倒生起几分好奇,到底是何样的女子会这样不输男儿。
今日一见,也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子,若说特别之处,大概是没有第一次见到皇室的慌乱惶恐。
婢女将安春风引到厅中空处,面对主位上的太后,她再次下跪,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放下筷箸。
太后冷着脸道:“方才何事喧哗?”
安春风脑中急转,自己要是否认是说跟金湛的婚事,就要把跟广安伯府的冲突说出来。
那几句话虽然复述简单,但过于尖刻,恐怕说出来会让太后和在场贵妇不喜,还不如承认是在谈跟金湛的婚事。
想好答案,安春风低头道:“回太后娘娘,是有夫人在问民女跟金大人的婚事!”
“嗯,你怎么说?”太后的声音越发冷了,场上的贵妇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安春风扭了一下头,略有些羞臊道:“民女跟金大人在以前就认识,数次救民女于危难,早就互有好感。”
“后来金大人遇难成祥,只感人生无常,怕错过姻缘,就请王爷作证,跟民女提了亲事。”
听她没有提逍遥山庄,只说跟金大人两情相悦,还说是王爷作证。
王妃提着的心放下,开口道:“母后,这事王爷给妾身提过,说安娘子跟金大人除去身份两悬,脾气秉性倒是般配,就指了婚事。”
母后也常说,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俩人这样倒有些侠情在!”
听到王妃在帮着说话,太后静下心来,她只是有些恼好端端的宴会被人搅乱,对安氏这样的小人物,还用不上她惩罚。
于是淡淡道:“既然这样,金大人娶一个庶民为妻也太委屈了些,就从宫中选两个宫婢赐给他吧!”
有哀家赐的妾室,够给金湛体面,皇上那里也该满意了!
王妃没有说什么,她后院的美人就是这样赏来的。
安春风大惊,自己跟金湛还没有成亲,就先送两个贵妾当钉子,这婚肯定是没法结的!
只是金湛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婚事就被毁,而且还是他最讨厌的妾室。
安春风将心一横,即便自己不嫁,舍弃那一场婚礼,也不能让两个贵妾到金府。
她“咚”就是一个响头:“请太后娘娘收回懿旨!”
第284章 王府七夕(5)
安春风头低埋着,避免自己眼中的愤怒被人看见,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老婆子手伸得也太长了。
管着自己儿子的房中事,腿还踩进下面臣子的被窝,真是恶心。
这事就是砍头都不能答应,皇宫出来的宫婢,太后娘娘的赏赐,那就是两个祖宗,两尊大神。
这两人进门,即便自己不嫁给金湛,金湛的婚事也毁了,再没有谁愿意往火坑里跳。
安春风跪在地上,怒火在心中燃烧,更多的还是无助。
皇权至上,太后给根骨头也得叼着,还不能拒绝。
自己此时哪怕说出一句自己退婚,也无济于事。
自己嫁不嫁对太后的决定没有丝毫影响。
太后可能还会当场给金湛在贵女中挑一个赐婚,金湛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场上贵妇们看向安春风的眼神也很是复杂。
她们都是正妻,深受后院的妾室之痛。
皇家赏人,对男人就是荣誉,是体面,对原配那就是灾难。
若是身份高贵的高门嫡女,再有夫君不偏心帮扶,尚能将那贵妾压一头。
换成安氏这样的庶民,恐怕见着太后身边的宫婢还得跪下说话,这妻妾颠倒,再无宁日。
安氏若是聪明,就退婚让位,也免了以后受那无尽磋磨。
只是这样一来,本就是二嫁的安氏,以后也再难嫁人了。
显然,安春风的拒绝让太后震怒。
“放肆!”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赏两个宫婢,这个贱民没有跪下谢恩,还敢抗旨不尊。
旁边王妃一见,赶紧跪下:“母后息怒,安氏是一个庶民不懂规矩,让儿媳训导几句。”
水榭里的所有贵妇贵女们纷纷跪下:“太后息怒!”
旁边顺康郡主一直静静看着,见安春风始终低头不肯妥协,她笑道:“太后别生气,皇家赏赐可是大事,又是两个大活人,你总得让人家有个准备。
哪怕心里再高兴也会突然受不了,看把孩子给吓得话都说不好,让她们都起来吧!”
此时,水榭里的人都还全部跪着的,太后缓了脸色:“大家都起来吧!”
她没有看安春风,安春风也不敢起来。
王妃也道:“顺康郡主说得是,雷霆雨露皆是恩宠,安氏一时激动说错话。母后不如先歇会,也让安氏自省片刻再说。”
于是,太后站起身:“好,哀家也累了,就去歇歇。”
她没有再提赐人的事,但安春风知道,这只是给自己一个去谢恩的时间。
很快,太后和顺康郡主就在王妃和婢女的簇拥下离开水榭,自去早就备好的院子休息。
安春风跪着,好在水榭上不晒还凉快,正好让她想着怎么处理此事。
安春风听出王妃是有帮自己说话的,只不过那人是太后,她能帮的也少。
而且,夫君纳妾在大梁朝不是什么恶事,王府美人还成群结队的。
但自己的拒绝是必须。
她跟金湛耳鬓厮磨这样久,也知道金湛的心性。
金湛说过不纳妾不跟其他女人有沾染,就一定会做到。
至少在自己还活着,两人还有感情的时候会算数。
现在皇家赐人,自己可以不跟金湛拜堂,没有金夫人这个名头,落一个外室身份。
那两个贵妾强迫送到金府,也只能养在后院孤苦到头,太后总不能去强迫金湛跟人圆房。
逼急了,金湛说不定辞官走人。
太后随口一句话,害苦四个人!
纳妾啊!
看样子光靠自家人自觉也没有用,金湛那边也会有同样的事。
皇上赐、上官赏,美女就是物品可以迎来送往。
水榭里的秋凉宴散了,一众贵妇各自离开,也有人不怕死,故意到还跪在当中的安春风跟前晃悠。
“安大娘子好福气啊!还没有进金府门,就先有两个贵妾妹妹。”
“那还是太后贴心,知道安大娘子一个庶民撑不起门面,以后有太后赏赐的人帮忙打理,说出去金大人也有颜面。”
宋含姝跟一个贵女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调侃着。
“一个庶民敢来这种地方,还敢拒绝太后赏赐,真是给脸不要脸。”
安春风抬眼看去,她不认识宋含姝,但知道她母亲就是坐在自己不远处,给太后打小报告的武安侯夫人。
真是母女都坏。
两个贵女说着,见安氏跪着动都不动,顿时气恼,宋含姝挥起巴掌就扇过来:“贱人,我们说话你敢不回应!”
安春风当然要回应,一把接住她挥过来的手腕一拧一抬,宋含姝胳膊反剪扣在背部,然后惨叫一声就跪在安春风身边。
“多谢小娘子体恤,愿意陪民女一起跪!”安春风冷笑。
旁边那个贵女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傻愣愣往跟前凑:“含姝,你怎么……?”
安春风另一只手在她膝弯处一掌劈下,那贵女也跪了下来。
这一下就三人手挽手、排排跪!
水榭里贵妇们还没有走完,宋含姝两人之前的挑衅无人看见,此时“终于”有人看见了。
武安侯夫人尖叫着扑过来:“你这个贱妇……”
安春风两手没空,厉声道:“武安侯夫人也是要陪民女一起跪着求太后吗?”
武安侯夫人吓得退后一步,顿时一激灵:“你胡说!”
另外一个贵女的长辈也赶过来,她黑着脸,抬手就给了那贵女一耳光:“什么热闹你都敢凑,什么人你都敢交,回去就罚去小佛堂抄经,禁足一个月。”
那贵女顿时又惊又痛又委屈:“母亲!”旁边有丫鬟来将人扶起。
那贵妇对安春风道:“安大娘子,你我无怨无仇,是小女无知被人哄骗了来,不能跟你同跪。”
她还真的以为自己女儿在陪安春风跪着求太后……
旁边武安侯夫人肯定不会这样想,她急得眼睛瞪圆,亲自上前来拽宋含姝,都忘了自己的丫鬟还在水榭边。
安春风此时依然反剪着宋含姝手臂,她一拉宋含姝就是一声疼呼:“母亲,母亲救我!”
其他人也跟着过来又说又拉,水榭上乱哄哄一团。
就在这时,从太后离开就消失的墨染突然出现了,对拉扯中的武安侯夫人和安春风道:“武安侯夫人请松手,太后唤安大娘子过去!”
一听太后要人过去,周围的贵妇一哄而散,安春风也将哭哭啼啼的宋含姝放开。
墨染上前来扶她,低声道:“安娘子,金大人在外院无法进来,他说不纳妾,一切以你为重,实在不行,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他承担。”
安春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此时太后休息的院子内外,内侍婢女肃然静立。
太后斜躺在铺着玉片、弹性十足的凉榻上,两个宫婢正跪坐一边给她捶腿。
她今日在水榭的垫上坐半天,早已经疲乏,此时背靠在软榻厚厚的垫子上,才感觉舒懒得不想动弹。
宫中器物虽然华贵,还是这外面的东西用着舒服,回宫时,让儿子给自己也送一套去。
旁边伺候的王妃仿佛没有看到太后抚摸凉榻的手,只将一盏养生茶送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温声道:“母后感觉这软榻可合心意?”
太后微微点头:“比宫中新换的被褥还舒服。”
王妃笑道:“王爷早就选到这新奇物,有坐的沙发,还有能躺的床垫,只是担心太后不喜,就迟迟没敢送进宫。”
知道赵王最喜欢倒腾这些物件孝敬自己,太后郁闷的心情顿时舒畅多了。
“难得他有正经时候,给顺康郡主也送一套!”太后实在是喜欢,此时也不掩饰。
王妃应下。
就在这时,安春风被墨染和几个婢女带着过来,又跪在廊下。
听到是这个惹得自己不快的庶民来了,刚才还笑意吟吟的太后又恢复高贵神情:“让她在外面跪着回话!只问是否知错,哀家的话是听还是不听?”
有宫婢过去问话。
安春风此时已经知道怎么回答,她低垂着头诚恳道:“回太后,民女已知错,只是内有隐情,太后赏赐不敢接收!”
宫婢进屋,片刻后就是太后怒骂:“让贱人进来,哀家就看她还能怎样伶牙俐齿狡辩。”
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嘴硬,是不是看哀家现在不理事,就敢顶撞。
安春风依言进屋,再跪。
她感觉自己把前世今生该跪的都跪完了,就当着替人棺前守灵。
看着额头红肿的安氏,太后冷声道:“你还有何辩解!”
安春风低垂下头道:“事关金大人声誉,还请太后遣开下人。”
太后又想动怒,王妃已经将屋里伺候的人全部清退:“安大娘子现在可以说了!”
安春风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金大人啊金大人,这背锅侠你已经当几次,也当熟了,就别介意多一次。
反正我可是在替你挡灾,你就多担待点,要不然两个祖宗抬进府。
你就得牡丹花下死,做鬼都不风流。
谁叫我们没办法呢,上面坐着更年期的母老虎,惹不起。
王妃见安春风迟迟没有开口,温声道:“安大娘子不用担心,太后心善,体恤下臣才赏赐宫婢,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说出来。”
安春风再次重重嗑了一个头,颤声道:“当日金大人在逍遥山庄的温室里,身受重伤又时间过长,就中毒太深,获救后行为异常,就连大内侍卫都控制不住,还对民女……”
“后来还是太医来解毒才安稳下来,可也是三天浑身软如烂泥,调养大半月才堪堪能骑马进城。”
太后听得又气又恼,成王是她的小叔子,这场人祸就是皇上的仁慈疏忽造成的。
还有她娘家子弟参与其中。
逍遥山庄是皇室之丑,这个贱人现在提起,是想羞辱谁。
还不等她再次暴怒,安春风已经又道:“金大人受伤中毒,虽然痊愈,但还是留下病根……他、他不举!”
五石散的毒性深入骨髓,缠绵难愈,少食不会猝死,但一次过量就是暴毙而亡,谁也不知道最终是什么情况。
屋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王妃脸色涨红,她饱读诗书,也没有想到会听到一个臣子如此隐秘之事。
太后的脸色有些白。
她本性懦弱,之前就需要成王扶持,这些年当上太后才有些霸气,也可以强行赏赐宫婢,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这个武官是因为皇家事毁去子嗣传承,这可是灭人血脉的大事。
太后心中为自己的随意赏赐后悔不迭,可又不肯就这样承认错误,她冷声道:“你又如何知道这种事,又为何肯嫁给金大人?”
安春风说得泪眼婆娑:“是金大人自己说的,他也只告诉了民女。
想来没有哪个男子愿意用这种事骗人,若太后有怀疑可以找御医诊治。
若非如此,民女一个二嫁庶民,还带着一个儿子,如何能高攀跟金大人成婚。
之前说两情相悦,虽然确有其实,但民女身份低微当不得正妻,也没有太多奢望。
现在金大人因公受伤,就只能娶民女为妻,以后也不再纳妾。
而且,前几天,民女儿子已经记在金大人名下,改为金姓。”
这……这一席话将久居深宫的太后和静雅的王妃给炸蒙了,都无心去怀疑事情真假。
安春风也不担心太后查询,因为能问到的事每一件都是真的。
而且众人只需要仔细推想,会发现这才是金大人一个四品朝臣娶二嫁民女的合理解释。
难怪这个民女会不惧太后威严,也要当场拒绝金大人的两个侍妾进门,这是担心事情败露出来。
王妃转头看向太后,金大人本因公事受伤,若是太后再赏赐贵妾,那就是用刀专扎人家痛处。
若是找太医去诊治……那就更是说不清。
太后自然也想到这里,面露惋惜道:“既然如此,等金大人跟你成亲时,哀家就赏些礼物吧!”
又是一句赏赐。
这次安春风听起来就舒服多了,她赶紧真心诚意的谢恩:“民女替金大人谢太后赏。有金银,金大人也可以遍访良医看诊。”
太后刚刚有些歉意的心立即又生起嫌弃,小门小户的庶民,就知道那些黄白之物,不懂皇家赏赐之物要的是贵气,少有金银。
但一想到金大人不方便说的隐疾需要医治,斥责的话又说不出来。
罢了,自己也不跟这种低贱之人怄气,太后对王妃道:“你今天就先赏她一百金,送出府去!”
安春风简直就是大喜过望,她才不想要皇室送一些只能看不能用,还需要天天供着的玩意。
那些东西除去虚荣没什么用,皇上该砍头时还是要砍头,还不如真金白银拿着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