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意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柔弱无力,脾气又好的小娘子,被扯到这种事情更是无辜。
以前安氏那贱人就害得人家名声不好,现在好端端的姻缘又得毁了,孙小娘子还怎么活得下去!
第93章 左右逢源
旁边,脸皮浮肿的刘氏面色苍白,跟妾室打架已经丢人现眼,现在还是要顶着伤痕来议亲。
她虽然心疼女儿,可到底还是替儿子盘算得多一些。
二郎现在已经在孙家店里当上掌柜,每月至少能拿五两银子的月俸,再加上年节上的红包,比起唐品山的收入也差不了多少。
那男人心里只有小妾,越发靠不住,她就想靠儿子。
还有大郎也写信回来,入冬就会返京,几年不曾回家,总该添置新东西。
再加上下打点,哪一样都缺不了钱。
她的想法跟秦氏一样,孙家又没有参与掳人,况且月熙只是受了惊吓,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若是委屈,以后手中宽裕了,给她双倍嫁妆铺子田契就是。
这次孙如意登门,说是来送重阳节礼,首饰就有好几匣。
这里面是什么意思,之前她还有些不懂,现在她懂了。
孙家是担心婚事有变,想早早完婚,硬生生用银子砸下一个进士女婿。
唐品山身处官场,自然是没有把银钱看在眼中,想法看法都不一样。
广安伯府前途靠的是丽嫔,现在丽嫔成了丽贵人,虽然生有小皇子,可一个才一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用。
母凭子贵之前,还得先是子以母为荣。
有伯府二房这一拖累,小皇子长大也有污点,前途堪忧。
还不如早早撇开这门亲事,只管安心备考,高中之后,再选一个门当户对的清贵人家结亲,以后依然是朝廷的栋梁之材。
唐玉书跟一个棺材铺起家的商户结亲,唐品山在文会上没少被言语奚落。
那些同僚们虽然穷是穷了些,可妻贤妾惠,满身傲骨让他羡慕。
只是当事人唐玉书却有些态度暧昧不清。
他不说马上退亲,也不说答应孙家的提前成亲,只含糊道:“侄儿要静心温书,成亲之事不急。”
静心温书?
那就是还住在孙家的院子里,用着孙家的人!
不急着成亲,那也没有给个准话,考中进士再换人?
唐品山脸色有些不好,婚姻之事又不是混官场,还要讲究左右逢源!
对自家儿子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要占尽利益的性子,秦氏却认为是心软重感情。
她也不管当着刘氏和唐品山的面,哭丧着脸就开始抱怨:“儿啊!你怎的又是这样。
以前你是不喜欢安氏,心软不忍拒绝,就没一个准话。结果让安氏赖在唐家,拖来拖去拖出一个仇人,险些害了牧哥儿的命。
好不容易撵走那丧良心的,你又对孙小娘子这样。”
“孙小娘子可不是安氏那卑贱游医生的女儿,人家是有父母兄弟的。
如意性子好,人俊,身家丰厚,再对你娘的心思不过,你若娶了她还好。
你若是负了她,在京中恐怕再难寻到这样般配的人了。”
孙如意在秦氏前面的功夫没有白做,此时,秦氏只感觉到她满心满眼的好,也极力替她说话。
面对刘氏,秦氏这种妇人之见,又见唐玉书毫无理由的沉默,唐品山无言以对,只能愤愤离开。
反正今天孙如意哭着走,也意味着退亲已成定局。
每个人都清楚,现在不仅有广安伯府二房那污糟事牵扯不清,还有秦牧的存在,这也是盖不住的事。
主母和庶长子是天敌,现在才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结下仇怨,以后恐怕还有更多矛盾,要想太平除非二选一……
现在刘氏大概已经后悔了,当初应该再强势一点,把孩子连着安氏一并撵走。
跨院里,惹事的秦牧自然又被关起来,等着大人商量完事再来处罚他。
秦牧却丝毫不怕,只拉着小豆子说悄悄话:“你把金簪可有藏好?”
小豆子使劲点头:“牧哥儿你就放心吧,我在地上刨了好大一个坑,把金簪埋在里面,盖上土踩紧,上面还特意撒了一泡尿,肯定没有人去挖。”
秦牧蹙眉:“你怎么撒尿?要是娘戴在头上可怎么办?那不臭死她了。”
小豆子嘻嘻一乐:“放心吧,我是撒在旁边的,没淋着金簪。
藏是藏起来了,牧哥儿,要是三爷和太太若问你要金簪怎么办?”
那可是金簪,要是唐玉书告诉秦氏,定会问去处的。
秦牧甩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那时候跨院没大人,孙如意打我,抢回去了!”
小豆子:“额,你比我狠!”
秦牧叹气:“一支金簪算什么,她要抢的东西还多着呢!唉!不给你说这些。
你说,这些天了,娘怎么也没让人带信来见我!”
小豆子搓搓鼻子:“安娘子说了,她若是想你,自会找办法,你没看见萍姨奶天天出门,已经被唐二跟上了吗?”
秦牧点点头,前些天萍姨奶出门,还特意问他想不想见娘。
可那日娘又说过,若是自己想在唐家呆下去,就不能随便见面。
除非以后就跟了娘生活,断绝唐家的一切。
要不然被人知道,尤其是被以后的主母知道自己跟亲娘有联系,会有性命危险。
不能随便跟娘见面虽然有遗憾,可秦牧不再难受了。
在唐家再难过,只要想到有一个地方一直为自己开着门,有娘在那里等自己,他心里就甜甜的,腰板直直的,气也足足的。
想到前世孙如意的阴狠和自己的怯弱无助,再看见自己今天可以随便作弄她,秦牧乐得差点笑出声。
可惜,说好的癞蛤蟆不好找,害得自己只丢了几块泥进轿。
就在两人说话间,原本因为打架被关柴房,又被萍姨娘放出来的黑豆突然进屋:“退婚了!”
“啊!什么事?”秦牧有些没反应过来。
黑豆又道:“大老爷要退婚!”
秦牧嚯的起身:“真的,就我闹的这场,孙家就要来退婚?”
他心中欢喜,只要孙家退婚,孙如意就再也嫁不过来。
现在娘活着,没有孙如意,就没有唐远,自己的命运终究是改变了。
“不只是因为你,好像还提到广安伯府!”
黑豆把萍姨娘告诉自己的消息说了,只是刘氏几人关门商量退婚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
按照约定,这些消息应该告诉安氏。
秦牧眨眨眼:“快,小豆子,想办法你回一趟梨花巷,把金簪给娘送去,再让娘打听一下,广安伯府出啥事了!”
“还有,给娘说,唐玉书的亲事黄了,哈哈哈!”
秦牧只感觉开心极了。
只是这情况,怎么跟前世又不一样。
在前世,他死前广安伯府已经是侯府,丽妃娘娘深得圣宠,就连丽妃生的三皇子都很得皇上喜欢,世人都说是太子人选。
唐玉书那个礼部尚书,正是为太子之位准备的。
旁边,小豆子听到要自己回梨花巷,顿时欢喜,可又想到被自己埋在尿泥下的东西,脸一下就垮了。
“啥?现在又挖金簪,那上面、上面的尿还没有干呢!”
小郎君,不待这样玩人滴!
跨院里,秦牧心中喜气洋洋。
若是唐玉书跟孙家退亲,最难过的肯定是刘氏,她处心积虑的撮合此事,就是为了攀上高枝。
现在亲事吹了,高枝攀不上了!
小豆子看他激动的在屋里乱转,不解的问道:“牧哥儿,你高兴啥,安娘子又不会回来唐家,你爹退亲,你以后还是得管别人叫爹娘!”
秦牧脚下一顿,回头恶狠狠道:“我不叫,我只有一个娘,没有别人娘,也没有爹!”
小豆子才不怕他,呲呲牙,没好气道:“不认爹,那你守在这干啥,跟安娘子一起过不好吗?非要在这像一只小狗,天天摇着尾巴想讨人喜欢。
再说了,说不定安娘子也不稀罕你骗的金簪。”
他觉得,安娘子肯定也不喜欢牧哥儿这样子,天天想着讨好别人过活。
而且唐玉书……好像不喜欢牧哥儿,牧哥儿也是假笑。
他们俩可真累啊!
听到小豆子的话,秦牧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脸顿时就红绿交加,气急败坏道:“我就是想讨好他们,就是想,又怎样。他们是我的爹爹和祖母,是……是……”
他想说,是亲人,可是“亲人”二字实在说不出口,他也没有感觉是自己的亲人。
谎话说不出口,秦牧狠狠一跺脚:“我只是不服气!”
不服气,他不服气,前世得不到的,这世一定要得到。
现在娘已经有了,他还想要唐玉书的后悔。
小豆子皱皱鼻子:“不服气又怎样,你这样天天讨好,你爹爹和奶就会喜欢你吗?
他们要是心里有你,不用你说出来,也会想你的好。
就好像安娘子一样,住在梨花巷也总想着你怎么才会开心,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
他们要是心里没你……喏,就是一条讨饭的癞皮狗,走近了还嫌绊脚呢!”
小豆子在唐家才待几天,都能感觉出小郎君的处境不好。
他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不服气的,小郎君非跟自己较劲干啥?
明明在唐家过得不快活,还非在这不走,害得安娘子天天担心。
以前讨饭时,小伙伴里面多的是亲爹娶了后娘被撵出来的。
本来就不喜欢的儿子被打被骂,他爹会后悔吗?
还不如走了,跟娘快快乐乐过日子。
小豆子也没有什么升官发财的想法,只想自己以后能吃饱穿暖,每天笑哈哈,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孩子的心思最单纯,谁好就跟谁过!
在他眼中,秦牧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别扭小郎君。
对这种不听话的牛脾气孩子,打一顿就好了。
小豆子暗暗决定,等回到梨花巷就告诉安娘子,一定要好好打牧哥儿屁股,让他回归正常,不再胡思乱想。
听过小豆子的话,秦牧呆了。
这些天真无邪的话,像是刀子扎破秦牧伪装出来的坚强,也粉碎了他薄如纸的自信心。
突然间斗志全无,他感觉自己这样做毫无意义。
小豆子说得没错。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自己天天讨好祖母父亲,偶尔才得一点夸奖。
难道以后一直如此?
这样做真的就能让他们喜欢自己?
他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不会,肯定不会,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而且唐玉书退亲又怎样?
没有了孙氏,依然会有赵氏,周氏、谢氏、李氏嫁进来,依然是别人的娘。
最主要的是,自己依然是秦牧。
再三讨好当了官家子弟又怎样?
爹会再生几个唐远,还有妾有庶子,祖母还有其他孙子,他们都是唐玉书的孩子,他们都会是官家子弟,自己依然是多余的。
在这一刻,他什么精神头都没有了,脑子一热:“小豆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梨花巷,我不走了,就跟娘在一起!”
小豆子眼睛都瞪大了:“真的,你以后都不再回这里了?”
“不回!”
“行,那我们就赶紧收拾东西。”
小豆子早就不耐烦在唐家,立即撺掇秦牧翻箱倒柜找秦氏的宝贝,要走就不能空手。
可是,还没等两人收拾好包裹,唐家就又出事了。
下午时,刘氏跟唐品山还有萍姨娘吵闹打闹,虽然压着声音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秦牧跟孙家小厮的打架的事,还是让嘴不严实的婢女说给唐老夫人知道了。
家里哪里来的孩子跟客人打架?
又哪家客人会登门打主家孩子?
唐母喊了唐品山来问话,不仅问明白唐玉书跟孙家的亲事究竟是什么,而且还知道唐月熙七夕节差点出事,原因就跟孙家脱不了干系。
唐母虽然瘫痪在床几年,头脑却是清醒的。
知道一个小娘子遭遇此事该有多难过,可现在亲娘为了银钱利益,还要跟罪魁祸首联姻。
简直是利欲熏心,没有人性的东西!
行将朽木、风烛残年的老人气得脸红如血,也突然精神抖擞,挣扎着要唐品山立即休了刘氏。
休妻不是小事,儿女已大,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总得有一个对外说得过去的理由。
见唐品山迟迟不答应,唐母急火攻心,喉中痰鸣,一口气堵住上不来,眼见人就不行了。
唐老夫人这一倒,唐家顿时又乱了。
退亲之事暂时搁置着,先得把家里人都召集回来。
唐二郎如今在孙家铺子上干活,偏偏在外看货不在城里。
家无其他男丁,只得唐品山先忙着找郎中。
京城里最好的郎中自然当属太医。
但唐品山职位不够,请不了太医过府看诊,只得将城里有名的郎中都请来。
又要命人赶紧去买金纸孝衣,找丧葬队准备后事。
家里小厮下人都忙起来,黑豆和小豆子也被安排上活计。
家里发生大事,秦牧想要离家出走自然是不成。
不过被这一耽搁,他的怨气也消散不少,脑子又灵光起来。
秦牧前世是个不满二十岁的街边浪荡子,现在留在唐家不走也只为死前的执念。
既然讨好无用,那就不用讨好了,自己天天装着也挺累的。
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要走就不能偷偷摸摸。
当初是自己死赖着不走的,现在自己不但要走得理直气壮,还要跟唐家断绝一切关系,以后唐玉书休想再来纠缠娘和自己。
以后是以后,现在还是先把消息传过去。
于是,黑豆借着办事的机会,揣着还带着尿味的金簪走了。
安春风看见那带着尿骚味的金簪是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小林子用布包着拿去清洗。
知道黑豆是匆匆回来,她就说了十里巷跟广安伯府的事。
其实这事早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黑豆他们在唐家不能出门才不知道,但凡出来走几步,就要装满几耳朵。
只是外面传言里很少人知道起因是梨花巷掳人,安春风只简单提一句,并没有跟黑豆说自己受伤的事。
黑豆听完,也把唐家情况用他最简单的几句说了。
黑豆说:“孙如意上门催婚,两家小厮打架,唐家要退亲,刘氏挨打,差点被休,唐老夫人快被气死现在准备丧事,好像跟十里巷的火有关系。”
安春风呆愣片刻又哈哈大笑。
这就是天意吧!
黑豆传完消息就立即走了,他还要去找回春堂的郎中,不宜久留。
安春风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蹙起眉头。
刚才,自己问家里闹出这么多事,牧哥儿可也有事时,黑豆说没有。
但他忘了,自己不擅长撒谎骗人,或者在安春风跟前撒谎无用。
那突然间的停顿和微垂的眼眸,以及连续紧张舔唇,都暴露了有猫腻。
肯定还有事情没有说,而且是不能给自己说的事。
安春风摸着开始在结痂的脚,眼神渐渐冰冷。
原来,刘氏给唐玉书选的亲事背后是广安伯府,宫中的丽嫔娘娘就出自广安伯府,倒是寻了一门好路。
唐玉书想攀高枝没有错,原身想嫁如意郎君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唐玉书早有攀附心思还拖泥带水,刘氏暗中使坏挑拨母子关系,害死原身。
自己之前还顾忌着孩子要在唐家长大,也就忍耐着不去找刘氏报仇。
若是秦牧的人身安全一再受到威胁,刘氏和唐家必定要付出代价。
之前对孩子的惦记多为原身所应该的责任,可从秦牧抱着自己脖子喊娘起,她就从心底对孩子有了感情。
见过玉嬷嬷对荣雪差点出事的后悔害怕,安春风更不想自己遇到同样情况。
还有,那根金簪……
黑豆说,是秦牧从孙如意那里讨要来的。
安春风虽然不清楚那根金簪具体价值几何,单看份量和做工应该值不少钱。
孙如意肯定会舍不得。
以她对秦牧的了解,孩子不是表面的单纯,会使花样。
用诡计拿金簪,还埋进尿泥里……
安春风自己就是好不容易才从阴沟中走出来的人,见过太多骗局,也最讨厌骗人。
这孩子还小,再不好好教育,恐怕会走上歧路。
看样子自己还是赶快再见一下孩子!
不过最近想出去还需要在兵马司那里申请,还没找好申请出门的理由,梨花巷就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是兵马司指挥使金湛,跟他一道的还有一个便装中年男子,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是御史。
安春风不知道前几天梨花巷掳掠之事跟御史有什么关系,但有金湛同来……那就有关系!
能同时见到两个官大人,安春风的花厅今天算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只是略显凌乱的丝线,还有堆放在桌上的一些图稿让安春风有些尴尬。
这也没办法,谁叫两人是突然出现的,自己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
今天金湛没有穿官服,只身着一件圆领靛青夹衫,脚踏软底快靴,腰间是铁腰带,头戴发箍,插着一根铜簪子。
跟前几次相见不一样,穿着常服的金大人明显多些平易近人。
但压抑不住的冷厉还是让他充满肃杀之气。
御史崔大人是个身量中等,皮肤白皙,面容清瘦的花样美叔,头戴乌木冠,颌下一缕短须不见老态,只有天然的成熟稳重。
眉眼温和,可看人时目光犀利,好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让人无以遁形。
安春风觉得,穿着常服的金湛原本也是英武帅气,可跟清瘦的崔大人站在一起,就像一条大号哈士奇。
坐在花厅,等小林子上过茶,金湛先开口:“安大娘子的伤可有痊愈?
若有特别要求,就对外面的伍长说,没有结案之前,你们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
虽然这人脸色臭臭的,但说话还算中听。
安春风也没有什么要求。
只是想着要去西城顺安坊一趟,此时正好申请。
“金大人,能不能申请明天出门一趟?”
安春风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伤,只是一些小口子,现在双足结痂,已经不疼不痒。
能出门,肯定没问题。
金湛没有拒绝,只道:“去何处,几时,几人?”
“一人,哦!民妇带小厮。去西城顺安坊,明天上午辰时出门,两个时辰内回!”安春风感觉有戏,赶紧道。
“可!”
爽快得让她有些意外。
从十里巷回来到现在,安春风还是第一次见金湛,本来还该客气几句救命、报答之类的话,再送上一份谢礼什么的。
可想到金大人早就说过:不用提救命之恩,在他面前,就是一条狗都会救。
自己的命当然不能跟狗命相提并论,也就不自取其辱了。
至于案件……自己的事已经有京兆府来录过口供,十里巷的事跟自己无关,有关也不是随便问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对金大人,安春风感觉无话可说。
金湛那边无话,另外的呢?
御史登门干什么,要参自己?
见安春风有些紧张,旁边崔大人微微一笑,温声道:“本官今日前来,安大娘子无须紧张,只是有故人相托,说你们想要寻一清静住所。”
大概当官的说话都金贵,崔御史话说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静静等待安春风回答。
安春风猛然想起玉嬷嬷之前说的话,她说过已经请人找一安稳之所。
难道这位大人就是跟玉嬷嬷有旧的……那位?
玉嬷嬷曾经是花魁,能是入幕之宾的人物,看起来果然不错!
不对,自己说过,不住大宅,而是在棋盘街让兵马司设置治安大队。
玉嬷嬷当时还说会考虑一下,怎么此时又说要另外安置了?
安春风脑中飞快转动着,想着怎么才能说明自己的意思,又不至于让御史大人感觉被冒犯。
“大人,民妇觉得这里住着也挺好的,这段时间里,有兵马司在巷口驻守,不仅梨花巷非常安全,就连小偷小摸都不敢再来棋盘街!”
听到夸赞,金湛神情未动!
崔大人却眉眼带着笑意:“兵马司的军士是要巡防整个北城,还要照顾你们不方便,就不给金大人增加麻烦了!
本官有一处空房,可供你跟那位无辜小娘子居住!”
安春风没有直接拒绝。
玉嬷嬷说要安置两个人,说到底也是为荣雪,又不是单对自己。
住与不住,还是得荣雪自己拿主意。
“大人,能不能让荣雪自己决定是留在梨花巷,还是住大人安排的院子?”
“哦!这样也好!你让她来吧!”崔御史点头同意。
很快,荣雪被宁阿婆搀扶着进了花厅,她怯生,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给两位大人行礼:“小女子荣雪见过崔大人,金大人!”
“嗯,你抬起头来!”
荣雪抬头,崔御史目光刚落在她脸上,顿时瞳孔一缩,笑容也僵住。
第96章 留在梨花巷
崔御史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短短惊愕转瞬即逝,若不是安春风有意观察,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小娘子是还想住在梨花巷?”崔御史声音平稳,淡淡道。
荣雪抬头看安春风一眼,又看一眼旁边安全感十足的金大人,怯生生却斩钉截铁道:“我喜欢住在这里!”
这几天,自从她知道巷口有那晚救自己回来的军士守着,晚上睡觉再也不怕了。
而且,她知道安姨不想去大宅子,她也不想。
宁阿婆说过,住在大宅子里的小娘子,随时都要注意礼节,更不能随便上街。
而且安姨要是不走,自己的脚就没办法治,再遇上那天晚上的事,自己依然跑不了,依然要拖累别人。
她想走路,想像安姨一样赤脚奔跑在十里巷救人。
安春风大概也没有想到,她带血的赤脚没有吓到荣雪,却让小姑娘热血沸腾,心生羡慕。
崔御史又道:“小娘子芳龄几许?可还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
荣雪摇头:“我十一岁,没有见过父母兄弟!”
听到荣雪的话,崔御史仿佛遇到难事,摸着下颌胡须陷入沉思,久久不曾抬头。
花厅里一时安静无比。
安春风想:能让一个御史中丞为难的,应该是堪比选太子之类的大事吧!
可能是崔御史考虑的时间太久,久到金湛都有些坐不住。
他疑惑的看向崔御史:“崔大人,若没有旁事,下官就先走一步!”
金湛觉得这个小小花厅气氛怪异,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被这突然打断,崔御史猛然惊醒,却站起身:“无事,一起来的就一起走吧!本官也要去赵王府了解一下案情。”
金湛躬身让行,崔御史走出几步,才对安春风和荣雪道:“既然梨花巷住着不错,那就在这住吧!”
说完,又看了荣雪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虽然依然仪态端方,四方步却走得有些慌乱,下台阶时差点踏空。
金湛经过荣雪身边时,同样莫名看她一眼,也什么都没有说就跟随崔大人一同离开。
安春风听到外面马蹄声渐去,这才对荣雪道:“荣雪,你真的喜欢梨花巷?”
她怀疑宁阿婆已经给荣雪说过什么,话自然是玉嬷嬷的。
荣雪点头:“安姨在哪我就在哪!”
这……安春风想到崔御史刚才的为难,御史会不会认为自己教坏孩子?
安春风突然托起荣雪的下巴左右端详,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难怪一个美人坯子,这原材料就不错。”
荣雪被她看得有些羞,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安姨,什么是原材料?”
安春风呵呵一笑:“没啥,就是给你治脚的材料,我已经让小林子去坊里找人加工了,等做好送来,就开始给你试用。
“哎!到时候你可别嫌疼,不愿意戴!”
荣雪一下被“治脚”吸引了注意力,立即道:“我不怕疼!”
为了能走路,能像安姨一样奔跑,再疼再难她也不怕。
到了晚上,玉嬷嬷又像仙女下凡一样翻墙过来。
眼睛有些红肿,可一直萦绕眉宇之间那丝淡淡忧愁已经消失不见。
“安娘子,崔大人已经答应在棋盘街布一个指挥所!”
“啊!指挥所?用不着把兵马司总部搬过来吧!”安春风吃惊道。
“不,只是你说的那什么治安管理大队。
崔大人说,棋盘街距离十里巷最近,为了肃清那里的黑恶势力,就需要布兵围剿……”
安春风越听越觉得不对,这话不像是从清风明月般的崔御史口中说出来的,不禁问道:“这是崔御史说的?”
玉嬷嬷能心想事成,早就眉开眼笑:“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后面!我已经将棋盘街这边的房契都买下来,他们过一月找好房子就搬家。
这样就可以把你这里跟荣雪的院子打通,重新修缮过。
以后你们之间的院子也是内外相通,来往不用再出院门。”
她说着环视安春风住的小院子:“你这里也太小了,若是多买几个下人,不说伺候,连站都站不下。”
安春风正在喝茶,刚才说指挥所就把她惊住,此时一口水没有包住,更是噗嗤一声喷出来:“你把棋盘街全部买下来?”
玉嬷嬷笑着摇头:“不是,我也没那么多钱,不过是将梨花巷这一片的几户人家买下来,给你跟荣雪扩建用!”
安春风有些麻木了:“有钱开口是不同,说买房就买房,你也不担心别人不卖?”
“怎么会不卖,只要价高一些,他们就可以换到宽敞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