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胆子。
如今媳妇儿女们一个个都厉害起来了,尤其是张珠珠,你一句话苗头不对,她就知道你有问题。
张大春承认自己多看了那唱戏的两眼,可他别的真不敢做什么。
他也不想做什么。
人嘛,总得有点消遣的。
那地里的事情都忙完了,他也就是得了空才这样的,回头瓜果熟了,他还是去城外住的。
张金金和张银银站在旁边,姐妹俩纷纷感叹,她们的娘,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吴贵娘可是张大春说东,她不敢说西的,现在居然都能够吵起来了。
瞧着吴贵娘没吃亏,姊妹俩也不吱声,就在旁边看戏。
张大春说道:“你还说我,你还不是去大相国寺,听那个年轻和尚讲经,说人长得好看,给大相国寺添香油钱,你也不少给。”
吴贵娘老脸一红,赶紧给自己灌了茶水。
张大春顿时占据了上风:“我就知道,你哪里是去听经的,你就是惦记那小和尚呢。”
吴贵娘:“呸,你少血口喷人,人家是和尚,出家人,六根清净,跟那唱戏的不一样!”
张大春:“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变着法儿从大伙口袋里捞钱吗。”
和尚可不是多清净的,张大春常在李家来往,是知道内情的,他听张珠珠说过,皇帝家的公主私底下还养着和尚呢。
吴贵娘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指责张大春冒犯佛祖。
张大春说:“我冒犯了,我的钱可没冒犯。”
于是俩人都安静下来。
张珠珠来的时候,正赶上这时候。
她把这两口子都瞧了瞧,把儿子交给张金金抱着,坐下问:“吵完了,那我来晚了。”
张珠珠对家里的事情,基本上了如指掌。
张大春看戏花钱她也知道,花的不是大钱,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人嘛,有点儿喜好和寄托也不要紧。
就像吴贵娘给大相国寺那年轻好看的和尚捧场一样,没有必要追究得这么清楚。
论迹不论心,想一想也不犯法,只要克制住了没犯错误就好。
张大春瞪了张珠珠一眼。
张珠珠立刻说:“不是我说的,爹你这回就是有点倒霉。”
吴贵娘:“就是,是我自己发现的!”
张大春说:“真不是你?”
张珠珠:“不是我,我公公出远门,我在家给帮婆婆收拾东西呢,你们俩这点事情,我没空管。”
吴贵娘和张大春对视了一眼,俩人又差点吵起来。
张金金赶紧把红豆抱过去:“可不兴在红豆面前吵架啊,两口子年纪也不小了,像话吗。”
俩人顿时偃旗息鼓。
吴贵娘把红豆抱了过去:“来,我抱着。”
张大春也多看了红豆两眼,才问张珠珠:“你公公要出门?”
张珠珠:“嗯,有公务要出门,得一个多月才回来。”
吴贵娘叹了口气:“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张大春哼了一声:“这话有道理!”
红豆用小手扒拉茶杯,夫妻俩怕孩子烫着,赶紧把茶杯挪开,也不吵架了。
张大春把外孙子抱走,说:“你们娘几个说话,我带孩子去外头玩。”
等张大春把孩子抱走,吴贵娘说:“你爹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张珠珠说:“你是心疼钱,还是心疼别的?”
吴贵娘想想自己在大相国寺捐的钱,支吾起来,说:“就怕你爹有别的心思。”
张金金说:“我觉得不会,那戏班子里都是男的,我爹就是最近闲下来,想听戏了。”
吴贵娘想了想,冷静下来,张大春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于是老两口这一架就吵完了。
傍晚李弗也来了张家,先和大家说了会话,又去书房跟二姐夫待了会,时候就不早了。
一家三口便住了下来。
张珠珠当然是不好让人知道她这几天撵李弗去书房睡觉,晚上两人就歇在一起,孩子睡里头。
李弗拉着张珠珠的手不松开,说:“岳父和岳母没有因此生了嫌隙?”
张珠珠:“应该不会,也不是说多过分的事情。”
就是听个戏,张珠珠也打听过,人家那是个正经的戏班子,有时候一些大户人家有喜事,请的就是他们,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如此,李弗就放心了。
他又问:“若是我以后也有这个喜好,你怎么办?”
张珠珠笑道:“那简单呀,把人请进来给你唱戏,喜欢听戏有什么,唱得好我也喜欢听。”
喜欢听戏无所谓,就怕是喜欢别的。
“岳父这样喜欢,回头确实可以去瞧瞧。”李弗说。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好,我最近得罪了父亲,都不敢经常出门来着。”
到底是长辈,面子上是要尊敬的。
李弗道:“父亲是长辈,宽容我们是应当的,何况他有公务要离京,你不要这样想,万事有我。”
张珠珠心想,挑战父亲的权威,这可不是件小事情。
现在的长辈对晚辈的权力,可太大了。
想着李弗挡在自己面前,他还睡了两天书房,张珠珠不由得心中愧疚,说:“是我不好,你待我是没有问题的,我一时生气却牵连你。”
李弗抱着她,柔声说:“无妨,我是你丈夫,你的脾气,我都应当受着。”
张珠珠对张大春不高兴,她还可以以女儿的身份去找茬儿,出出气,张大春也不是多强势的人,好拿捏。
但是张珠珠对李家的长辈不满,那她就只能受着,没有儿媳妇跟公婆硬来的道理。
那张珠珠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欺负一下公公婆婆的儿子,自己的丈夫来出出气了。
张珠珠说:“那你辛苦了。”
李弗摸摸她的鬓发,说:“辛苦倒是没有,只是书房的床实在硬了些,我睡不惯。”
生气归生气,打他说他都不要紧,但是让独自去睡书房,就太过分了些,李弗不能忍啊。
张珠珠故意说:“那回去叫人给书房打个新床,再给你做新的床褥,好不好?”
李弗幽幽地看着张珠珠:“你说呢。”
张珠珠不由笑了起来。
李弗故意把她的头发弄乱,被张珠珠捶了两下。
可能是换了环境,也可能是动静太大,熟睡的红豆突然睁开了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滚在一起的父母。
李弗赶紧腾出手,轻轻拍着红豆的后背。
张珠珠也安静下来,红豆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儿子睡着,张珠珠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用毯子裹好,李弗说:“送去大姐那儿,大姐会照顾孩子。”
张银银就不是很行了,她心大,平时都是二姐夫更会照顾孩子。
于是张金金和刘斌眼睁睁看着自己屋里多出个孩子了。
刘斌也是好笑,说:“这俩人干什么呢,大晚上把孩子给咱们送过来。”
张金金道:“管他们干什么,红豆我喜欢。”
刘斌看着孩子可爱,说:“跟咱儿子还挺像,脸蛋圆圆的,有福气,那老二家里那两个尖嘴猴腮的,也不知道咱娘怎么就喜欢他们!”
对于母亲的偏心,刘斌仍然不满。
他们那会儿李家,他娘还说什么,叫他多在京城挣一份家业,还能分给他弟弟。
更过分的是,张珠珠从京城送过去的东西,单给宁哥儿的,他娘还要分走。
他们稍微委屈点不要紧,但是孩子不能跟着受委屈!
张金金笑道:“瞧你,比我脾气还大。”
刘斌说:“你和孩子跟着我,受委屈了。”
张金金把孩子放在床上:“咱们来了京城,吃喝不愁的,你那铺子也盘下来了,咱们好好过就是。”
刘斌想想如今的日子,也不提那些烦心事情了。
张珠珠和李弗俩人送走了孩子,当下放纵起来。
别说,换了地方,倒是挺新鲜的。
张珠珠睡着,李弗还醒着。
书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以后他再也不想过去了。
亏了他手段多,不然还不知道得睡到什么时候去呢。
夫妻俩算是和好了。
当然了,张珠珠承认自己迁怒了李弗,李弗表示这是他应当承受的,理解并且接受。
张大春和吴贵娘还有些别扭,于是李弗给岳父支招,让他带着吴贵娘一起去听戏。
去了两回,吴贵娘就迷上了,回回看得直掉眼泪,大相国寺也不去了,沉迷于此。
张大春都受不了。
好在这时候瓜果熟了,张大春麻利地带着吴贵娘离开了京城,去地里干活了。
吴贵娘还很舍不得,但是她也惦记地里的活计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新的兴趣爱好。
将近一个月之后,太子回京了。
最近皇帝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他最近就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儿子。
朝臣们都觉得皇帝这般,实在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沉稳。
有人反驳,你也没当过皇帝,你怎么知道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还不许人家当爹的为了儿子高兴吗。
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人啊。
天气特别热,张珠珠也就没去外头凑热闹,据说当天街上的帕子扔了一地,都是冲着太子过去的。
天气很热,但宫里仍旧准备了宴会,要给太子和宋家人接风洗尘。
李启回京之后,肉眼可见地瘦了些,说:“诶,这赶路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林文婴觉得他瘦了挺好,说:“咱们一家子连夜回老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这话。”
那会儿逃命,他们走的可快了。
李启笑道:“逃命的事情,那能来得及抱怨吗。”
林文婴也笑:“也是,那时候我都准备跟你一起送命了。”
李启握着妻子的手,想起他们曾经同甘共苦的经历,说:“辛苦你了。”
林文婴摇头说了句没有。
这时候李家的儿子儿媳,也带着孩子们全都过来了。
李启挨个把孙子孙女们抱了一遍,大的就问读了什么书,功课怎么样,小的就问最近吃的好不好。
红豆还好,薰哥儿蔫蔫的,周如意忙解释,说:“天气热,这孩子最近胃口不大好,不愿意吃东西,等凉快些就好了。”
李启心疼地把他抱起来,说:“实在不行,叫太医来瞧瞧,孩子都瘦了。”
李竹瞧他爹这样,说:“爹,我记得我小时候病了,你就说我是偷懒不愿意读书啊。”
李启瞪了他一眼:“你就说你是不是吧,薰哥儿才多大,你当爹的还要跟儿子攀比不成。”
李竹遂得了顿教训。
李弗看着自己瘦了不少的老父亲,心里颇愧疚,但又想着这件事情做好了对前途有好处,也就安心不少。
翌日宫宴,张珠珠又得进宫。
小潘氏今日不用擦粉,都显得容光焕发,见了张珠珠就说:“我这心病可算是了了。”
张珠珠笑道:“娘娘大喜,日后谁也越不过咱们太子殿下去。”
小潘氏:“那可是我儿子。”
她的得意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眼下战事赢了,之前就收拾了一批想要坑害他们母子的人,这京城之中,以后周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不出差错,这太子之位稳稳当当的,绝对落不到旁人手里去。
周毅在南边,也没少吃苦。
李弗去东宫看他,周毅也提起之前的事情,说:“那事我听说了。”
李弗道:“不是大事,诛心之举,陛下也不会容忍的。”
周毅说:“我明白,可见这天家父子,不是好做的。”
本来好好的,要是被多挑拨几次,情况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弗拍拍他的肩膀:“我那儿子最近大了,知道哭起来大人就要更怜爱他,他娘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周毅笑了起来:“那我得去试试。”
皇帝并非冷漠无情之人,他现在是爱着自己的儿子的。
李弗能够体会做父亲的心情,周毅和皇帝,他们的父子亲情,延续地越久越好。
周毅换了衣服,和李弗一起往外走,半晌他突然说:“我最近想清楚了一个道理。”
李弗:“什么道理?”
周毅:“关于感情的道理。”
“打仗那么忙,你倒是有工夫想这些事情。”李弗很无语。
周毅:“那我得想,这是我的大事。”
李弗问:“那你想到什么了?”
周毅:“我这个人呢,太聪明的女人,我觉得我也不需要,徐氏女确实脑袋好用,但是我不喜欢。”
何善凝就不用说了,承安长公主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李弗示意他继续,周毅就说:“我要是像我爹这样,三宫六院,那我就要面对我的儿子们争斗到你死我活的场面,就跟这回一样,我爹的宫妃为了自己儿子,跟朝臣勾结起来算计我,甚至以后还有可能算计我爹。”
这一点不假,历来都是这样的。
天家手足相残,父子相争的事情素来很多。
李弗:“殿下是想避免这些问题?”
周毅:“对,我要克制自己对女人的贪婪之心。”
李弗愣了一下,没听到他到底要说什么,周毅:“我打算只娶一个女子,跟你和嫂子一样,如此麻烦应该会少些,这个女子的家世也不能太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外戚作乱,我那死了的先帝伯父,就是死在女人、外戚和他儿子手里的,这种事情,不止一次发生过,我要引以为戒。”
李弗停下脚步,定定地看向周毅。
“你喜欢上哪个女子了?”李弗直接问。
周毅一怔,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李弗:“家世不好,应该不是宋家的女子,不太聪明,应该说不会算计人的,你是不是看上那叫陈蛟的姑娘了?”
周毅大惊:“这,这怎么能看出来的?”
李弗心说果然。
周毅仍在震惊之中,他甚至没有多看过陈蛟两眼,更是不曾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为什么这都能被猜到。
“你是会算命吧。”周毅说道。
李弗:“这有什么可算的,你在军中非常守规矩,既然不是在南边看上,那就是在京城,你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从你看过的那些女孩子里数一数,不是陈蛟那姑娘,还能是谁。”
从前说起来,周毅都是糊里糊涂的,自己心里没数。
今日他说出了比较明显的特点,作为一个过来人,李弗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陈蛟生的非常貌美,近来她常在张珠珠身边,来问的人可不少。
周毅摊牌:“我就想娶个这样的,跟我好好过日子,也不要她在大事上帮我,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给我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就成。”
他出生入死的多了,在听说自己离京之后还被算计,不免觉得心寒。
周毅便想着,如果他以后的孩子是一母同胞的,好好教导着,总不至于再像自己一样被算计。
周毅自己面临的局面其实已经非常好了,但他觉得自己要是做了父亲,应该做的更好。
他本来就觉得陈蛟漂亮,还善良,合他的心意,又想着张珠珠和李弗夫妻二人彼此关心,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的,便有了这个心思。
李弗蹙眉:“没这么简单,回头再说。”
皇后正在和宋家的女眷说话,态度非常亲和。
宋家的三个儿媳妇都颇沉稳,女儿们也并未露出怯弱的姿态,可见宋家的儿女都是很好的。
承安长公主带着儿子过来,如今当家的宋氏二儿媳妇许氏,立刻将目光放在了承安长公主的儿子身上。
宋家人心里都暗暗想,他们父亲是老当益壮,这承安长公主也是不遑多让。
真为难他们俩那个年纪了,还能生出个健康的孩子来。
宋家人为什么能肯定这孩子就是他们家的,那也简单。
他们都打听过了,这孩子惯用左手,宋家的男人多是如此,只是这消息从不外传,上了战场跟人打起来,也许能留个后手。
许氏笑吟吟朝承安长公主行礼,拿出块镶金玉佩捧到长公主面前,笑着说:“公主见谅,我们南边来的,没什么好东西,拿给小郎君玩一玩吧。”
承安长公主十分领情,笑道:“这话我可不信,我记得许家几世都管着黔州的盐。”
宋家死了的大儿媳是外族的,剩下这三个的出身可不是一般的好。
先帝时候闹得那样难看,不知道多少人想夺宋家的权,可到底是保住了。
许氏也笑:“不过是赚几个辛苦钱罢了,哪及得上长公主和小郎君金尊玉贵。”
她们好像是真的在客气,又好像是在说挤兑人的话。
承安长公主的儿子拿了玉佩,又将在场的人打量了一番,就说要去找太子哥哥玩,便跟着侍从出去了。
许氏的儿子年岁稍大些,没进宫来,宋家四媳妇的身边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许氏便说:“小郎君,这个侄儿也爱玩,能劳烦你照看一下吗。”
长公主这儿子在京兆府的书院读书,委实没什么架子和脾气,想着刚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上去拉着那小男孩的手,一并出去了。
认亲的流程算是比较顺利,许氏松了口气,他们不敢让自家的姑娘去攀附太子,但皇室嘛,能拉扯一个上船,也是很好的。
承安长公主则想着,宋家这回熬了过年,再撑二三十年没有问题。
自己这些年到底放纵多了,身体不如从前,不知道能陪儿子到什么时候,以后自己死了,儿子也不会孤孤单单的。
双方各取所需,比较和睦。
张珠珠对她们都非常的佩服,大家营业都不容易。
天气很热,殿中放的冰多,也不管用,小潘氏没一会儿出汗,就要去换衣服,张珠珠跟她一起走了。
出了门小潘氏就说:“我看宋家的女孩子也不错,可惜留了他们,难免有勾结武将的嫌疑。”
张珠珠就知道,周毅一回京,婚事便又成了正事。
这事儿搞得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张珠珠都懒得说,只道:“娘娘别着急,姻缘嘛,也说不定。”
小潘氏看了她一眼:“行了,知道你不爱听,少说这些糊弄我。”
张珠珠:“哪儿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在村里那会儿谁能想到我会嫁给李弗,现在还在您身边。”
命运啊,就是这样说不定的。
“您的儿媳妇,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张珠珠劝慰。
小潘氏:“说的也是,哎哟,这天儿热的,也不知道我大郎在外头怎么过来的。”
张珠珠为了避免跟太多妇人接触,一直跟随着小潘氏。
平常人见她这般态度,也就不会说什么。
只是过了会,她就被承安长公主请了过来,许氏就在旁边。
承安长公主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着急去找儿子了,她总担心儿子在宫里出事。
毕竟她生在宫中,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许氏瞧了瞧张珠珠,就说:“我少年时候,跟着家里人到的京城,那时候李家三郎年不过十五,就以词赋名动京城,如今说起来,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张珠珠微笑:“是,如今孩子都有八九个月了。”
许氏又说:“早听闻贤伉俪夫妻恩爱和睦,孩子也一定活泼可爱,改日宋家宴请,一定带过来玩耍。”
张珠珠心想,看来宋家是真的要让出在南边的一部分权力,要在京城久居了。
“一定。”张珠珠说。
两人寒暄了一番,许氏终于说到了正题。
“许家有幸,祖上积累家财,给我们这些无用的子孙后辈过上了好日子,也教导我们要积德行善,”许氏真的挺会说的,又道,“回京几日,便听说慈幼局的事情,这规矩比起地方上的,实在强出许多。”
张珠珠就知道话题得拐到这上头来,她最近都习惯了。
自从那事被翻出来之后,张珠珠隔三差五就要面对这样的人和事,早就习惯了。
她道:“慈幼局的官员会同二奶奶仔细说的,到时候我也会过去。”
许氏得了她的话,十分满意。
她得了公公吩咐,要让宋家尽早在京中立足,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的。
等张珠珠离开,她又立刻游走在人群中,精力颇好,很快就将人给认齐全了。
前头周毅和李弗先见了皇帝,又在外头说话。
众人就瞧见几个小男孩扭打在了一起。
本来也不要紧,小孩子哪里有不打架的,连红豆和薰哥儿也时不时也扯下对方的头发。
但李弗看见长公主的儿子混在里头,赶紧让宫人把他抱了出来,这孩子性子和软,面团似的脾气,在京兆府大的小的都让着他。
更要紧的是他母亲承安长公主,她恐怕不是很能理解小孩子打架,只会觉得自己儿子受委屈。
以她睚眦必报的脾气,还不知道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周毅把小表弟拉过来,问:“他们为什么打架?”
小男孩才反应过来,说:“方家兄弟问我怎么今天不跟他们一起玩了,说不许我跟别人一起玩,尤其是姓宋的,宋家小郎君一下子就扑过去,他们就打起来了。”
周毅沉默半晌,让宫人看着那些小男孩,对表弟说:“乖,你是好孩子,咱们不理他们。”
这叫什么事情啊,乱七八糟的。
看来姓方还是姓宋,得有一番争端啊。
好在小孩子没什么坏心眼,打完架一起喝了水,就又跑出去玩耍了。
承安长公主心里这个后悔啊,早知今日,她得给儿子找个文臣当爹才是啊。
唉,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真的想清楚了。”周毅强调。
李弗:“你想清楚没有用,她不喜欢你,你在这里自说自话,意义何在。”
周毅沉默半晌,随后说:“京城如今还有女子不想嫁给我?”
周毅以为自己的名声已经到达了顶峰,应该没有人不想嫁给他的。
陈蛟一个小姑娘,还能看不上自己了。
周毅不信。
李弗:“你自己想办法去吧,我是不管这事的,你还要想想,如何说服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李弗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情。
陈蛟的脾气秉性,李弗听张珠珠说过,那女孩子柔弱了些,却不是全无主见的,尤其和张珠珠认识久了,性子比从前更要强。
李弗觉得周毅完全是在这里发梦。
他根本没有把事情搞清楚。
他这叫一厢情愿,除了他,这件事情也只有李弗知道,再没有旁人了。
“这我自然会去说的,”周毅想了想,又说,“我多去陈姑娘两回,和她说几句话,她没有不情愿的。”
李弗觉得那不一定,但是周毅明显非常自信。
“你怎么娶了嫂子的?”周毅询问。
他得跟李弗取经。
李弗沉默,美好的故事是值得炫耀的,但是他和张珠珠,他俩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
“你不要学我们,你学不来。”李弗说。
周毅追问:“为什么?”
李弗索性说道:“我去了张家村,十里八乡没有比我长得更好的。”
不论男女老少,张珠珠就是更偏爱好看的。
周毅沉默:“这……这确实学不来。”
只看长相,也能夫妻恩爱的吗,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毅简直不相信:“你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李弗又沉默。
那时候他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李弗对张珠珠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张珠珠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张珠珠不愿意让长辈知道,不想直接定下婚事,他也答应了。
他那时候非常温和,要是放在现在,他可能直接禀告父母长辈,早日定下。
也不必担心她留在村里受委屈,他们那时候可以一起北上。
当然了,李弗只是这么想,那时候张珠珠肯定不会答应,还要跟他一刀两断的。
她是非常有主见和个性的人,十分强硬,有超过同龄人的胆量,当时的李弗真的斗不过她。
现在孩子都有了,自然是都听她的,没什么好争的。
外头传言他惧内,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惧内,也不见得是恐怕,尊重和爱护的成分更多。
周毅心想,算了,别的事情是可以指望李弗的,这件事情恐怕不行。
虽然他和李弗是过命的交情,但对于李弗和张珠珠两个人的关系,周毅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他不能跟李弗似的,事事都顺着媳妇,他还是有做男人的底线的。
周毅要当家做主,不管是家里的事情,还是外面的事情,他要说一不二。
他对李弗道:“算了,这事不能为难你,我自己想办法。”
李弗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你想吧。”
能让陈蛟多看他一眼,还愿意嫁给他,不可能。
也许周毅可以用权势让陈蛟父女妥协,但他要是这种态度,那人家也只是妥协而已。
人,一旦打算沾上“情”这个字,你就会发现,天底下的事情,就是没有道理可说的。
你不听话,人家扭头就要去喜欢旁人,你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巧取豪夺,但别人不会心甘情愿。
也许周毅打算在这件事情付出一些代价,但他迟早会明白,他所想象的代价完全不够。
什么底线,规矩,礼数,只要她一笑一哭,就全部都不做数了。
这才是情爱上的真理。
李弗心想,回头可以看笑话了。
不过连累陈蛟,张珠珠肯定不高兴,李弗说:“你可别是跑去跟两位娘娘说,让她们直接给陈家下旨。”
周毅:“不会,两情相悦,我知道。”
李弗看他这样自信,又提醒:“你最好瞒着,不要让两位娘娘知道,陈姑娘容貌极盛,会被误会,让人觉得是她在勾引人,对她的名声不好,两位娘娘若也这般认为,恐怕他们一家都没有性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