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谭幽踉踉跄跄出了这桃林,还是没有看见银杏又或者黑风和一众暗卫身影,她四下看去,还是选择了往前走,她不知山下如何,只知忽而传来的银铃之声是她所抗拒又痛苦的根源。
一路往山上走去,整座山静悄悄的,似乎唯有她一人,她步伐有些不稳,喉头翻滚着,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吐出,谢谭幽腿脚慢慢弯曲,靠在一棵大树下疲惫闭了闭眼。
她知道,这是相枝子毒发才会有的症状,可今日并非十日,为何呢。
谢谭幽颤抖的手臂缓缓抬起,那手腕间亦是血流不止,一身的白色衣裙也被沾染,几乎快要成一条鲜艳的红色衣裙,她不禁想,若有人出现在这林中,远远看她,估计会被吓死,一身的血,面色苍白又狼狈,若非微微睁着眼,怕还以为是个死人。
脑海中冒出这两个字时,谢谭幽猛地睁大眸子,面色也跟着变了变,她忙撕下裙摆布料,简单的给手腕包扎,随后,咬牙站起身来,她还是不能死在这里,她得回去,还有事没做完,燕恒也没有回来。
才站起身来,舌尖又有腥甜,鲜血从喉咙涌出,滚烫血液落在手心又落在裙摆之处,谢谭幽忙擦去。
“如此可怜悲惨,燕恒若是看见了不知会有多心疼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戏谑声。
谢谭幽神色微凛,将嘴角血迹擦干净,回眸,居高临下睨着云启。
“你是在恨我吗?”云启脑中此刻全是上一世的结局与今生,谢谭幽好像真的很恨他,可是,凭什么呢,是燕恒该死,他不过是无奈之举,他帮了谢谭幽那么多,谢谭幽凭什么恨他?又怎么敢?她应当跪下来感谢他才是!
若非他,谢谭幽还一直活在被人侮辱指指点点中。
“我不恨你。”谢谭幽声音冰凉又平静:“我只是想杀了你。”
闻言,云启却是笑了,心头也不知什么感觉,有些闷,而瞧着谢谭幽的那幅狼狈可怜的模样,他冷淡的眼眸又忍不住放柔:“你受了伤,先跟我回去。”
“然后呢?”谢谭幽又往后退,软剑就在手中,随时准备反抗,“你又想对我做什么?关水牢还是用铁链锁住我,饿着我,让我求你,又或者,抹去我的记忆,让我本就不光明的人生只余你,没有亲人,爱人,朋友,浑浑噩噩过了一日又一日。”
说这些话时,谢谭幽很平静,像是在诉说什么平常不过的事,可世上也没有人经历过她之苦,唯有她知道那些年的折磨,让她有多煎熬,想死不能死,活又很难活。
云启听着,心头微微跳动,甚至有了些许疼意,他攥紧拳头,语气有了怒意:“我与你解释过的,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谢谭幽嗤笑出声:“什么是为我好,抹去我的记忆为我好,表哥替你征战,最后你判了他叛国罪,血洗他全府上下,表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是为我好吗?杀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银杏,这也是为我好?杀了黑云也是为我好?”
“你分明是想让我孤立无援,然后好折磨我!”
“前世所有,今生我都会一一还给你。”谢谭幽道:“让你也尝尝孤立无援,痛彻心扉想死不能死的滋味。”
云启完好的一只眼睛微微眯起,语气近乎偏执:“倘若我说,今生我只想要你呢?你是不是也会为了我去死?”
谢谭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看着云启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而后又低低笑出声,笑声又冷又讽:“云启,你疯够了?”
云启不理她的嘲讽,只道:“你虽有武功在身,可现在却毒发还受了伤,你逃不了的。”
谢谭幽不与他废话,剑尖指向他:“那便试试。”
“你体内的毒唯我可以解。”云启道:“你当真要决定死在这里?”
“……”谢谭幽不说话,眸光仍冷冷盯着他,像是在说,只管来便好。
“还是你觉得燕恒可以救你?”
“……”
云启冷笑:“别傻了,他若要救你,只能一命抵一命。”
谢谭幽眼睫微颤,还是没有开口。
云启见唯有提起燕恒二字,她眸色才有一瞬的变化,心头升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绪,整个人阴沉下来,声音如地狱之鬼,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惊恐又绝望。
“你可知,种了相枝子的人,三月内不解,便会暴毙而亡。”
三月内不解便会暴毙而亡,而她却活了这么些年,谢谭幽心脏颤动。
云启道:“所以,跟我回府邸。”
谢谭幽态度仍旧坚决又冰冷:“绝无可能。”
“那别怪我。”正当云启要让暗处的暗卫们现身时,却瞥见谢谭幽身后有一人,皱了皱眉,不过一瞬,又挂上柔和笑容:“空静大师。”
谢谭幽闻言,怔了一瞬,回眸看去,眸子止不住的讶异,空静大师很少踏出青龙寺,今日竟然会在这碰到。
空静大师一脸的慈眉善目,对着云启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又看向谢谭幽,上下打量她,神色依旧温和,如佛祖般,总是那般的慈眉善目。
“想不到在此处见到燕王妃。”空静大师道:你的贴身婢女和侍卫在青龙寺已等候多时。”
“银杏?”
“是。”
谢谭幽总算松下一口气,抬脚就往上走去。
云启看的暗暗攥拳,却也未做什么,空静大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动不得,而谢谭幽已经走了几步远,空静大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一脸如来笑看着他,护着她的意味十足。
直到见不到谢谭幽的身影,空静大师才又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须知做人留一线啊。”
也不知这话是对谁说。
云启深深看了眼谢谭幽离开的地方才转身离开,空静大师也随之转身,追上了谢谭幽,二人并未从正门入,而是从后山直接去了紫竹林。
竹林中有一院落,早有大夫在等候,见到一身是血的谢谭幽惊了一惊又很快平静下来,忙打开医药箱,找了止血麻醉的药物。
大夫轻轻解开谢谭幽自己简单包扎的布料,当看清那手腕之处的血肉模糊,倒吸一口气冷死,叹道:“姑娘,你这日后怕是会留疤。”
“无事。”谢谭幽道:“不死就好。”
即便留疤,那也是燕恒二字。
大夫道:“我先给你止血。”
说着便拿了一包药粉往伤口上洒,刚才不觉,此刻,谢谭幽疼的差点死去。
空静大师在一旁皱了皱眉,出声指点:“给她含一颗凝气丹,你既是有仙鹤散当用这个来给她止血,你刚用的奎花太烈,若控制不了数量,皮肉后期不仅难愈合,还容易化脓感染,重则是会死人的。”
“奎花虽烈但也是上好的东西。”大夫看向空静大师,有些好奇:“大师也会医术?”
“东西是好,却不是什么人都适用。”空静大师道:“倒是不曾会,只是听说。”
大夫给谢谭幽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伤口,这才背上药箱离开。
“谭幽,何故如此。”空静大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声音淡淡:“日后,腕上就是有了疤。”
“无妨。”谢谭幽用衣袖遮住伤口:“日后,也不会再嫁给旁人,被旁人嫌弃。”
“今日,是为何?”
谢谭幽对空静大师也没有隐瞒,简单说了这些天和今天。
空静大师一直端着茶,凑到嘴边却不喝,轻轻抬眸看着谢谭幽,又听她说,这些日子,他多多少少其实也听说了,毕竟是先帝在时便判下的案子,忽然要重查,定会引起不小轰动,而也有不少人暗中想要了她的命。
只是如今,听她亲口所说又有不同。
待她说完,空静大师沉默很久,才问:“你相信沈国公府是清白的?”
谢谭幽颔首。
见状,空静大师轻笑出声,仰头将杯中茶饮尽。
谢谭幽看着面前的空静大师,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将茶当成了酒。
“近日,天气不是很好。”空静大师又饮下一杯茶,道:“换身衣裙下山去吧,别生了病。”
“大师。”谢谭幽唤住他。
空静大师看向谢谭幽,等着她的下文。
“大师可知相枝子一毒?”
空静大师静静望着谢谭幽,那眸柔和而平静,只是一眼,谢谭幽便知他知道。
果然,下一秒就见空静大师点了点头。
“听闻是苗疆之毒。”谢谭幽道:“大师可知解其毒的办法。”
谢谭幽还是受了一命抵一命和三月无解便会暴毙而亡的言语影响,所以,迫切想知道解毒方法。
空静大师却道:“燕恒快回来了,他定然知晓,即便他不知,他师父也是知道的。”
她体内有相枝子却说她无事,摆明是他与燕恒联合在一起瞒着她,所以,谢谭幽才会在这件事上不是先去寻医术高超的李谪。
“大师就不能直接与我说?”
空静大师念了句佛号,还是没有开口,谢谭幽无法,便不再问,屋中床榻之上早已准备了衣裙和清水,谢谭幽简单梳洗一下,看着自己不太过于狼狈才走出屋中。
银杏和黑风在青龙寺门外等着她,远远见她来了,二人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止不住的愧疚自责,黑风忙道:“属下未护好王妃,请王妃责罚。”
“无妨,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谢谭幽道:“倒是你们,怎么就会来了这青龙寺。”
“并非奴婢自己来的。”银杏忙道:“那桃林如迷宫,怎么都出不去,也不知道怎么就与大小姐分开了,幸好遇见了空静大师,否则今日怕是危险。”
谢谭幽皱眉,看向黑风:“你与暗卫也是如此?”
黑风点头:“空静大师来了,那桃林才逐渐清晰起来,顺着来时路回去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闻言,谢谭幽眉头皱的越发紧,忽然,电光火石间,她好像看到,在桃林之中忽然出现的那个人,手上执的剑,那剑柄之上好像是刻了一个字。
对,就是一个字。
好像是一个……安?
一瞬间,谢谭幽身体如热血燃烧,眸中泛着不可置信,抬脚快步往回走,去了空静大师的住处,却被小沙弥告知。
“师父下山寻了故人,施主晚了一步。”
第122章
回府路上,谢谭幽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进了城,听着长街的热闹与繁华,她才出声唤道:“黑风。”
“属下在。”
“你带两个人出城追上表哥与萧然。”谢谭幽道:“让他们先回京。”
二人今早才出城,想来还不会走太远。
“随后,今日跟我一同出城的暗卫,分昼夜守在那桃林之外,看近日有何人进何人出,要小心些。”
“是。”黑风应声。
“大小姐…”银杏声音有些抖,看着谢谭幽,似是想询问什么。
谢谭幽轻轻颔首,但并未多言,而是道:“你去清幽居唤黑云,我在府中等她。”
银杏点头,下了马车朝另一个方向去。
回到府中,谢谭幽本想直接回晚幽院,却听下人回禀,云裳来了好一会,眼下正在正厅等她。
谢谭幽想了想,还是去见了云裳。
云裳还是那般,喜鹅黄色的娇俏裙装,是少女模样,只是眉眼有些淡,面上也未挂笑容。
自从她回想起那三年,前世的记忆她看不清或者很远的,都在一点一点的清晰而完整,在上一世她也曾见过云裳,最初相见,她虽脾气不好,却是天真又阳光,而后再见,她好像心事重重,与云启每每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后来,在她陷入流言风波时,她记得是云裳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也是唯一一个。
“你受伤了。”云裳见她进来,双眸直直盯着她苍白面容。
“无大碍。”谢谭幽也看向她:“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没事便不能来了?”云裳语音凉凉。
“……”
见谢谭幽不说话,又道了句:“来看看你。”
谢谭幽扯唇:“那便多谢公主记挂我。”
“我晚上给你送大夫来。”云裳道:“是我身边的人。”
闻言,谢谭幽神色一顿,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上下打量云裳,其实,她知道云裳为何待她这般,就是知道,才理解又好奇。
“我身边有。”她拒绝:“我已经让人去唤她了。”
如此,云裳也没再坚持,起身正准备离开,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不住回眸道:“你已经嫁给了燕恒,其实,你可以平静过完这一生的。”
谢谭幽知道云裳话里的意思,淡淡一笑:“若我选择平静,那很多东西都会与我背道而驰。”
云裳手心收紧,心头晒笑,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就释然了,她道:“你多加小心。”
谢谭幽道:“你也是。”
看着云裳远去,谢谭幽才起身回了晚幽院,黑云和银杏已经到了,见到谢谭幽的第一眼,黑云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忙扶着谢谭幽进了屋。
“毒发。”谢谭幽简单说了这两个字。
黑云心下一惊,忙道:“奴婢先给王妃诊脉。”
谢谭幽将未受伤的手伸向黑云,黑云手指搭在她腕间,本就冷的面容越发不好看,阴沉沉的,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黑云才收回了手,看了谢谭幽一眼,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给我的药是行之草。”谢谭幽道:“你如实说就好。”
黑云一听谢谭幽知道了,忙跪地:“奴婢……”
“我明白,不必解释。”谢谭幽打断她:“我只是想知道相枝子若三月不解便会暴毙可是真的?”
一旁的银杏闻言,脸色当时就白了,死死盯着黑云。
黑云知道,谢谭幽即是知道了,便没办法隐瞒了,她点头。
“大小姐。”银杏眸子止不住泛红。
谢谭幽问:“为何我还可以活着?是因为燕恒?他用什么救了我。”
黑云垂眸:“此事,恕奴婢暂时无法告知,先前,在王爷身边,发了誓,也是应了王爷,如今虽在王妃左右,还是不能背弃与上个主子的誓言。”
见此,谢谭幽也没再追问,只是心头越发不安,轻叹一声,她转了话题:“炊烟记这两天如何。”
“生意不如从前。”黑云道:“炊烟记的梅花酿不似从前,而王妃亲手酿的梅花酿反到是让旁人喜爱又觉熟悉,近日,有不少人向奴婢打听酿酒之人。”
“你如何说。”
“按照王妃吩咐,已经散播出去。”黑云又道:“而今早,炊烟记似乎还生了事,奴婢回府时,见到刑部之人。”
谢谭幽点头,说的意味不明:“兴许,就在这几日了。”
“王妃。”有婢女掀帘进来,俯身道:“老王妃来了。”
谢谭幽微怔,忙起身,孟南溪也走了进来,手上提着食盒,见到她温柔笑笑:“我熬了些粥,你看看喜不喜欢。”
“母妃辛苦了。”谢谭幽扶着孟南溪朝屋中檀木桌走去。
“哪的话。”孟南溪将食盒打开,瞧着谢谭幽不太正常的面容,皱了皱眉:“近日很累吗,我看你又瘦了。”
“不累。”谢谭幽笑道:“母妃别担忧。”
“怎能不担忧呢。”孟南溪轻叹一声,尤其听到,沈国公府一案和陛下说如果未查出什么,便要硬生生受一百杖,她当时便想着问问谢谭幽,可谢谭幽也没有去她的院落,想来是很忙的,她也只能去祈求佛祖保佑。
刚刚听闻她回了府中又去见了云裳,这才带着粥的来了。
谢谭幽知道是她这两日白天都在外面,又很晚才回来,也没去看过孟南溪,令她担忧了,她心下一软又有些愧疚:“近日是常在外,让母妃担忧了。
“我还好,你再怎么忙我也是总能见到你又照顾你的。”孟南溪给她盛了一碗粥:“倒是阿恒,他若是回来了,见你这般,指不定多心疼。”
“还有你这面色也是太苍白了些,可是病了?”
谢谭幽摇头:“大许是刚回来,有些累。”
孟南溪也不问她去了何处,只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把粥喝完,心头才渐渐松下,又温声道:“你也别太累了,不着急,慢慢来。”
孟南溪其实更想问问,谢谭幽为何要为沈国公府翻案呢,那般久远又牵扯先帝,云崇又那般的在乎名声,换句话说,如若谢谭幽说出沈国公府没有谋反,要云崇下旨昭告天下,这般忤逆先帝,估计会被唾沫星子咽死的事,他会做吗。
云崇会吗又肯吗。
可瞧着谢谭幽,她又想起燕恒离京前与她说的话。
当夜,他回了晚幽院后,又来了祠堂内,二人给燕荣上了香,说了很久的话,直至快天亮时,燕恒才认真盯着她道:“母妃不必管她做什么,若她不说便也别问了,母妃帮我盯着她好好吃饭,不受人欺负就好。”
当时,孟南溪还打趣他:“你需要这样担忧吗?”
后来,燕恒走了,孟南溪入了燕王府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府中暗卫尽数在她那里,也知道府中出现过刺客,所以谢谭幽让所有暗卫都去保护她,那时,她方才明白燕恒的屡屡担忧。
“好了,我乏了。”孟南溪道:“你既是累了,就好好休息。”
“好。”谢谭幽将孟南溪送至院外。
回到屋中,谢谭幽又拿起搬过来的卷宗看,却不想,竟是看着看着就犯了浓重困意,银杏见状,劝道:“大小姐睡一会吧。”
“一个时辰后,你唤我。”
“好。”
谢谭幽上了塌,闭上眼却是陷入了梦境,漫山尸骨,滚滚浓烟,厮杀与鲜血。
是战场。
她在那里看到了燕恒,他站在那里好像还在对她笑,可是下一秒,万箭齐发,他便再也没睁眼看过她。
兰城,将军府。
秦奚面色不甚好看:“爹,燕恒不是说他今日要去救燕家军吗?怎么也没个动静?”
他消息都散出去了,结果左右不见燕恒的身影。
秦国公从昨夜到现在没怎么开口说过一句话,满脑子都是燕恒走前的言语。
秦氏与秦澜,还有他最为疼爱的秦怀安。
燕恒不屑于用假话来忽悠他,那便只能是真的。
简直是满门耻辱。
“噗。”秦国公一口血吐出,吓了秦奚一跳,忙上前扶他:“爹,你怎么样?”
秦国公用力攥紧秦奚的手,缓缓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七万大军后日抵达,不论如何,此次,燕恒不能活着回去。”
这七万是云崇一早就跟他说好,只要燕家军败了就立马给他送过来打胜仗的,可云启却说,不论输赢,只要燕恒死,他一直都是云启的人,自是选择听云启,况且,他也是真的想杀了燕恒!
“爹,我们先等等。”秦奚眉头紧蹙:“此次,燕恒虽是一人前来,可七皇子早已来信,陛下已经把燕家军的兵符给了燕恒,他随时都可调动燕家军的。”
“燕家军被分散开来,一天两天聚不齐。”秦国公道:“所以,这个时机杀他才是最好的,再者,又不止我们想要燕恒的命。”
闻言,秦奚反应过来,“是我想多了。”
秦国公横他一眼:“你与燕恒一般大,学学他那副样子,别总是窝窝囊囊!”
“是。”
“找个人盯着燕恒的动静,随时禀报。”
“是。”秦奚退出去。
城中客栈。
燕恒正接过一人手中一本册子打开来看,入眼的是一张女子容貌,是在夜里,手上拿着一封信递给一人,眉头轻轻蹙着,似是有心事,燕恒下意识的伸手想替她抚平。
第二张,也是在夜中。
她现在总是爱白衣的,手上拿着一壶酒,不知与对面之人说着什么,眼眸着含浅浅笑意,是开心的。
燕恒唇角带了笑意,又翻了一页却是空白,淡淡瞥了眼一旁的人:“没了?”
“怕被王妃发现,没敢跟太近,这两张都是很艰难才画的。”
在树上,可不就是艰难吗。
燕恒垂眸,盯着那画中女子看,轻叹一声:“阿行,你画功不太行。得多练。”
“……”
“但好在,她长得好看。”
“……”
“主子。”阿行一阵语塞:“属下是杀手啊。”
“……”
“黑云现在都会做饭卖酒了。”燕恒合上册子:“从小到大你们就比不过她,现在也不行。”
“……”
阿行不服:“她那是跟了王妃。”
“不服你也去。”
“……”
阿行不说话了,心中却暗自腹诽,燕恒总喜欢欺负他们。
“最好别骂人,本王会读心术。”
“啊?”阿行直接懵了,反应过来,嘴巴张得老大,直接惊呆了。
一旁的阿彩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骂道:“蠢货。”
阿行:“你骂你谁呢。”
“你啊。”
“好了。”燕恒站起身,看向阿彩:“你带着黑影的一队人回京去,不需入王府,只需在她出府时暗中跟着,若是被发现了就如实说。”
燕恒养在外面的黑衣暗卫统称黑影,算一个杀手组织,与府中暗卫一样,两个小头目。
“那主子身边呢?”阿彩皱眉。
燕王府众多暗卫,燕恒还不放心吗,他们这群人也从没有入过京城,就只是跟着燕恒征战,如今怎么……
“本王需要的是服从。”燕恒眸色未变,可说出来的话已经带了冷意。
阿彩见状,脸色猛然一变,忙单膝跪地:“属下这就回京。”
待阿彩离开,阿行才又开口:“主子何时去救燕家军?”
“明日入夜。”
第123章
天空鹰隼翱翔,一眼望去,漫山的黄沙飞扬,谢谭幽骑于马背之上,眼眸跳脱而漂亮,一身似火的红衣在这滚滚浓烟之中格外的显眼。
她回眸,唇角是张扬笑意:“你看,我还是追上你了。”
身后却不知何时,早已空无一人,她皱了皱眉,翻身下马,踏着尸身血海去寻人。
“燕恒?”
回应她的却只有空中鹰隼之声。
“燕恒?你在哪?”
“……”
“阿恒。”
还是无人应。
渐渐的,似是察觉什么,她声音变得紧张又急切:“这里很黑,你别闹了。”
谢谭幽四下看去,滚滚浓烟中只有她一人,而脚下是血是尸体,她呼吸开始变乱:“你说句话好吗?别让我找不到你。”
“阿恒。”
“阿恒。”
“……”
在这无一丝生人气息的地方,谢谭幽焦急又慌乱的声音响彻周围,似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其实,又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到。
“阿恒。”
始终没有人应她。
不知踩到什么,狼狈摔倒地上,触碰之处正是一堆白骨,她大惊失色,再看这滚滚浓烟,再也克制不住,哭出声来:“阿恒,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你在哪,我真的很害怕。”
“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
“阿谭。”身后传来一道沙哑又隐忍的嗓音。
谢谭幽慌忙回头,烟雾越发浓,可她还是一眼看清远处的燕恒,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忙站起身奔向他,或许是太过害怕,她想抱抱他,却被燕恒阻止。
燕恒也是穿着一身的红衣,却是比谢谭幽的还要红上几倍不止,他垂眸盯着谢谭幽,轻轻扯着唇,声音亦是很轻又有种不舍之感。
“阿谭,要好好活着,别怕一个人,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谢谭幽点头,哽咽道:“我刚刚唤了你那么多遍,你不应我,我好担心的。”
“以后我唤你,你应一声好不好?”
说着,谢谭幽就伸手去抱燕恒,身体才触碰到他,便感觉有湿润之感,她皱了皱眉,缓缓抬起手,只见,原本白皙的手心,此刻全是一片鲜红,谢谭幽面色越加惨白,她不可置信看向燕恒,这才发现燕恒的长袍如今已成了暗红色,而胸前不知何时被插着数支箭羽。
她浑身都发了颤,重心不稳,朝后重重摔去,泪水疯狂掉落,想碰燕恒却又不敢。
可燕恒还在笑,他说:“阿谭不要难过,我没事。”
“不。”谢谭幽喉咙疼的几乎快要死去,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哑声说了这么一个字。
而此时,眼前的燕恒已经开始消散,一点一点的离开她。
“阿恒。”谢谭幽想伸手抓住他,却扑了个空,这里,又是空荡荡的,除了尸体便是血,而她是唯一的生人又像是鬼魅。
夜幕降临,唯有她一人的绝望哭泣之声,像是要去索命却故意吓唬他人的恶鬼,而唯有近了才知,她在哭也在唤一人。
“你今日可开心?”忽然,有一处发出亮光,还有一道熟悉男声,谢谭幽下意识看过去,竟是燕恒!!她跪爬过去,想去拉他,还是落了个空。
此时,他身边有旁人,看清那人面容,谢谭幽瞪大眼。
“还不错,那你呢,燕王爷。”
“也不错。”
燕恒偏眸看着身旁满头大汗的谢谭幽,从胸前拿出帕子递给她,谢谭幽摆手拒绝,转而拿了自己的手帕,将汗水擦去。
“这几月,倒是要谢谢你教我武功。”
“不过是指点,这方面你有天分。”
闻言,谢谭幽笑了,眉眼弯弯的:“是吗?那我可要在努力些。”
“已经很厉害了。”
“不行,云启说,我这样子的若是出去和别人打架,一定是挨揍的份。”
燕恒垂眸:“其实,有时候不必总听旁人的,你该有自己想法,如果你觉得很开心,那便继续,不要为了旁人而去学一件自己本不在意的东西。”
“可我就是想学武功,护一人。”
“……”
光芒散去,又是夜中。
“啊。”是撕心裂肺惨叫,谢谭幽寻声看过去,只见,地牢之中,老鼠蟑螂四处爬窜,又啃噬死人之肉骨,看着便恶心又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