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谭幽摇头:“暂不确定,防着些总归是好的。”
二人点头。
“下去休息吧,近日京中许是会不太平。”
“大小姐也早些休息。”
“嗯。”
看着谢谭幽纤细身影,银杏手指轻颤,“黑云,大小姐当真无事吗?”
“嗯。”黑云道:“王爷在,不会有事的。”
在黑云心中,燕恒永远都是万能的,还是一个大好人,所以,她忠于他,更忠于他所在乎的谢谭幽,也是因知燕恒所想和心绪,她才会很喜欢唤谢谭幽王妃。
她不像银杏那般,即便谢谭幽成婚还是还是唤她大小姐,因想让她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是自由,快乐的大小姐,并不是谁的谁,就只是谢谭幽。
而黑云想的不过是,燕恒快乐谢谭幽快乐,然后他二人都快乐,都只是彼此的。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
朝臣跪求云崇再派兵前往南燕,下圣旨,弃十万燕家军,之后踏平南燕,报此次受辱之仇。
云崇未应,朝臣却以强国说事,身为强国当不惧怕小小南燕。
谢谭幽听闻时,刚出燕王府,百姓已然在讨论,有人在后推波助澜,任谁听了不骂一句燕家军,她狭长的眸子冷冷眯起,燕恒未离开时,无人敢言,敢说,现下,倒都是为国为民的好朝臣了。
她唤道:“黑风。”
隐于暗处的黑风,怔了一瞬,他是偷偷跟着谢谭幽的,谢谭幽竟然知道?
“去打听一下,都有哪几位大臣跪求陛下。”她声音不轻不淡:“揍一顿,别让人看出来了。”
“……”
一日过去,又不知从哪里传出谣言。
燕恒奉旨出征,却在边城内与一女子相伴逛长街,不少大臣一瘸一拐再度入宫。
谢谭幽初听,不禁冷笑:“这流言是越发不像话了。”
站在一旁的黑风却是一动不敢动,昨夜,跟着燕恒去南燕战场的暗卫回来了三个,关于边城一事,他们昨夜就已经知晓,兄弟几个有不少可怜同情谢谭幽的,只想着,要替燕恒瞒住了,谁想,天才亮,便传的哪里都是,朝臣还以此说燕恒不关心战场之事,已经下了朝还是再度入宫。
谢谭幽本想让黑风去查一查,谣言究竟从哪里传出来的,抬眼就见他那副心虚样子,手心下意识收紧,冷冷道:“边城一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
“回王妃。”看谢谭幽面色不好,黑风忙解释道:“王爷一定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肯定是有人看错了。”
“……”
话出口,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哪是解释嘛,燕恒知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
干清宫。
云崇斜眼睨着又跪了一地的几个大臣,户部尚书和御史台的几位大人竟也在其中,他心中虽烦躁却不显,轻抿一口茶才道:“都起来吧。”
大臣们缓缓起身。
瞧着户部尚书连起身都需要身旁之人搀扶的样子,云崇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户部尚书忍着身上疼痛,缓缓上前道:“臣昨日下朝之后,在回府路上被人拦住马车揍了一顿。”
“……”
“不止是臣。”户部尚书又道:“御史台的几个大人和刑部侍郎也是如此。”
“被人揍了一顿?”云崇一脸不信,青天白日,殴打朝臣,还不止一个,可谓大胆,怕不是一般人敢做。
“是。”挨了揍的几个大臣齐齐应声,面对云崇投过来的目光,只觉羞愧又气恼。
“就只是被揍了一顿?”云崇又问。
“身上带有银子的都被抢了去。”
“……”
“但来人并非像是劫财的。”户部侍郎道:“臣斗胆猜测此事与燕王府有关。”
“……”
云崇淡淡打量几人,昨日上朝之时就是这几人极力劝他弃燕家军,再派兵前往,不过下了朝便被人揍了。
有意思。
云崇缓缓勾唇冷笑。
当真是有意思。
云崇道:“何以见得?”
户部侍郎道:“工部尚书先前曾惹了燕王不快,便是在下了朝之后被燕王身边之人揍了一顿,偏偏旁人还看不出一点伤痕,昨日,臣等亦是这般,本来也是无事,可夜里又有人前来。”
他原以为就是他一个人遭此狠手,结果,今早来上朝,却见不少朝中大臣面色不好又青白,互相问了才知,竟是一样的遭遇。
“所以,你们是被人揍了两次?”
“……”
“是。”挨了揍的又齐齐应声。
“……”
云崇垂眸,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想到什么,忽而笑出声来,这让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又无措。
高公公跟随云崇多年,当然知晓他笑什么,有些无奈,只能又给他递了一杯茶,当作提醒,云崇缓缓收了笑,“可燕恒如今不在京中。”
“燕王是不在,可燕王妃在。”
谢谭幽。
云崇眸子半眯:“朕知道了,都先下去吧,关于南燕战事,朕也有了决定。”
“陛下……”有大臣还想再说。
“漓国姓云。”云崇似笑非笑盯着他:“诸位大臣当下之际还是快些养好身子,方能为朕解忧。”
“……”
云崇看似在笑,神情却已经冷了下来,朝臣也不敢再说,躬身退了出去。
待殿中静下,云崇面色才一点一点淡下,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蠢货。”
“真当朕不知道他们心头在想什么。”
周围气息瞬间沉下,高公公也没有开口,半柱香后,殿中才又响起云崇冰凉的声音:“日暮时分,将朕早就拟好的圣旨发下去吧。”
“是。”
“云启近日都在府邸吗?”
“是。”
闻言,云崇冷笑:“燕恒不在京中,他竟然不生事,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这话,高公公就不敢回了。
“暗影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高公公道:“七皇子的人跟着燕王入了南燕。”
“南燕。”云崇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说的意味不明:“是个好地方。”
“朕记得,燕荣好像就是死在那里。”
“不知此次,是燕恒躺尸南燕,还是云启……”
说着,又哼笑出声,诺大的殿中,唯有他那冰冷笑声,一阵接一阵的,令人头皮发麻。
“云启还以为能利用朕,简直笑话。”
他要做什么,谁人能拦?若不是自己故意入局,谁又能将他利用了去。
他想杀燕恒,未必不想杀云启啊。
云启自以为聪明,却不知,秦国公是他故意放去南燕,故意给他机会,甚至知他暗中与南燕来往依然装不知。
而他,既是早知秦国公是云启的人,又怎么会让他壮大自身?此次,南燕一战,十万的燕家军若活,那秦国公及四子还有他送去南燕战场只忠于秦国公的七万大军便会留在那里,再也回不来。
不过是死一人,死一军,而漓国还是漓国,他也还是漓国之君。
漓国啊,可是泱泱大国,谁又能撼动他的帝位呢。
云崇抬眸看向殿外被阳光照的金灿灿的地面,忽而道:“朕第一次见云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记不得他多大了,只记得那是云霄死后的第三个月。”
提起云霄,他脸上难得有了悲伤:“云启缩在角落,嘴里呢喃着父皇二字,只是一眼,便让朕恍惚了,好像是云霄回来了。
“之后,朕将他接到身边,教他读书识字,而他也不负众望,长成朕所期盼那般,温文尔雅,可是后来,朕发现,所有都是假象,他算计朕,就连初见都是假的,他在模仿云霄,利用朕的丧子之痛。”
云崇长叹一声,做帝王这么多年,他一颗心早就又硬又冷,可还是有两个人能让他每每回想起便止不住的心痛,幼年之时便心动的挚爱和她唯一血脉。
年少时,为了护住心爱之人,他不得不争,也不能没有权,所以他第一个利用的人是燕恒。
那个时候的燕恒年纪还很小,性子有些冷又孤僻,与他是一样的,可耐不住他身份尊贵,是燕王世子,而他只是个不受宠,不吃馊饭便会死的皇子,这么大了,连父皇的面都没怎么见过。
他们从相识到相知都是他一步一步算计好的,燕恒说他父王母妃好像都不太喜欢他,他呢,充当暖心哥哥,毕竟,都是一样处境的人,他也不知在梦中幻想过几次,这世间能有一个人这样待自己,所以,他就按照自己所梦待燕恒。
方法不错啊,燕恒与他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也时常能出入燕王府,父皇许是听到了消息,开始正眼看他了,一步一步,他走的慢又稳,终于,问鼎高位,曾经欺辱他之人,都被他一一斩尽,那种感觉,真的爽爆了。
可,虽贵为帝了,他还是不能做想做之事,朝堂边疆不稳,为了笼络权臣,他只能将府中正妃侧妃和姬妾,再度一个一个的给高位,而他所爱之人,只能再后,身于皇家,更知后宫危险,他又只能装作厌恶她,赶她与孩子入冷宫,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偷偷赶去见一面。
答应好了的,最多一年,便给她贵妃之位,在等两年,他在努力一点,一定将后位给她,可他又失约了,想着真的就在等一两年吧,他真的有在努力了,可真的过了两年,他终于可以给她贵妃之位,将她接到身边来时,她却死了,死在雨夜,一句话都没留给他,他也没来得及再唤一声小安。
而他们的孩子,还不到成年啊,便葬身于火海,一家三人,就只剩下他了。
云崇不恨老天待他不公,他只恨所有阻拦他之人。
当初,满潮文武坚决反对立萧雅安为妃,不过是因不知谁查出了,她其实不是什么萧国公的女儿,而是谋反罪臣沈国公夫人娘家的后人。
云崇记得很是清楚,满朝的文武,当属燕荣和定国老将军坚决抵制,一声一声为朝堂,为大局,为漓国,可从未有人为他想一想。
都在逼他。
所以,都该死啊。
燕王府。
谢谭幽已经听完从燕恒身边回来的暗卫所描述的边城夜,她眼珠微转,若有所思:“你们是亲眼所见?”
“是。”一小暗卫道:“但属下并未跟太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王爷送了那姑娘一把银梳子。”
“胡说什么呢?”黑风一听,在他头顶重重一拍,转头又看向谢谭幽,干笑道:“王妃,新调过来的,不太会说话,您别多想,王爷肯定不会这样的。”
“头,我哪有。”小暗卫吃痛,揉了揉自己脑袋,“王爷明明就送了,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
“我知道了。”谢谭幽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黑风道:“那这些银子呢?”
昨日他们只是拿了那些大臣身上的银子,可到了夜里再去时,又拿了不少回来呢。
谢谭幽看了眼放在桌上的一叠银票,轻声道:“既是如此爱国爱民,那便成全了他们的心思,拿着换些粮食,派人送到燕家军中。”
黑风一听就乐了,忽然就后悔拿少了,但也没表现出来,抱拳应了声是,便带着身后暗卫离去。
谢谭幽独自坐了小半个时辰,就出了府,朝大理寺卿府邸而去。
“关于沈国公府一案,你查的如何?”谢谭幽见到萧然,就开门见山问道。
萧然端茶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想问南燕刺客一案的进展。”
“我与燕恒有约,他不在,我不插手南燕一事。”
“……”
萧然挑眉:“你没生气?”
谢谭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淡淡扯唇:“不过流言蜚语,燕恒为人我岂能不知。”
但其实是,她知道,燕恒那双眼中只会有她的身影,即使在茫茫人海中,又或是他们分别十年,二十年,再见,他眼中的风景,还是只会有她。
所以,为何会生气呢。
她也问了暗卫,表哥就驻扎在边城之外,所以,她更相信那是表哥男扮女装去见的燕恒,也正是因此,她才空坐半个时辰,思量此次南燕战事,明明已经远离京城,还就在边城内外,二人见面竟是还需要这般遮掩,可见,燕恒身边有不少的尾巴,此次,也怕是危险重重了。
“你倒是相信他,又听他的话。”
“若哪日,我与他相约一事,他定然也会这般说到做到,他从不食言,我自当信守承诺,让他安心,无后顾之忧。”
萧然闻言,唇角漾起笑容,若燕恒听到这样的话语,估计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萧然轻咳一声,没有答谢谭幽的话,反而问:“关于沈国公府一案,你有何见解?”
既是前来问他,那便证明,她心中亦是有其他想法的。
萧然猜中,谢谭幽也不意外,但也没有顺着他的话答,“你既是与表哥在查沈国公府一案,便是相信沈国公府定不会向人人说的那般,真的谋反。”
“嗯。”
“为什么?”
谢谭幽知道温凛要查当年之事,一是为他心中的沈妤,二便是,只有此事解开,才能摸到杀害定国将军府诸人的真正凶手,可萧然是为什么呢?燕恒说,他在查云霄之死。
“云霄。”谢谭幽轻轻呢喃这个名字。
萧然垂眸,面色依旧不变。
“你在查云霄之死,又是为什么?”
谢谭幽抬眸看着萧然,明明是一张在去年以前都从未见过的人,可为什么,每每见他,心头总有种怪异之感。
他正直冰冷却又没来由的露出一些玩性,无端端的让人觉得,他好像是两个人,两个性格。
偏偏,无论燕恒又或者温凛都与他交好,足以证明,他这人是好的,谢谭幽只是不解,关于先帝亲判的案子,温凛大胆查便也罢了,竟还带着萧然,而萧然又在查云霄之死。
谢谭幽觉得,萧然心中有事,身上亦是有秘密,先前没那么多的接触,所以她并未深想,而今,他们要一起查案,还是多年前的旧事,多少人的命在里头,容不得半点的差错。
萧然淡笑扬眉:“身为大理寺卿,当然要为无辜惨死者,讨一个公道,让凶手欠债还债,欠命还命。”
“天下之大,无辜惨死者如此多,你都可以不惧任何为他们讨公道?”
“当然。”
谢谭幽眯了眯眸子,审视着萧然,眸中神色冷又危险,萧然仍旧笑着,任由她审视。
“我信你。”很久之后,谢谭幽才出声。
萧然笑出声。
只觉这谢谭幽也太过分了,之前竟是不相信他吗?真没良心,当日她被秦氏罚跪之时,可是他与燕恒赶去,才阻止了后面再发生的事。
好嘛,他的确之前因燕恒对她有过小小的意见,但从未表现过出来啊,在他心头,他还是希望谢谭幽安好,将她当妹妹的,结果,真是太伤他心了,待温凛回来了,定当要跟他告谢谭幽一状。
“若你要查云霄。”谢谭幽道:“我给你一条路。”
“哦?”萧然来兴趣了。
“杀云启。”
“……”
萧然随手拿过一旁的黑棋,漫不经心把玩着,闻言,心头微惊,黑子落地,发出响声,他看向谢谭幽,似笑非笑:“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昨日敢殴打朝臣,今日就敢杀皇子。”
谢谭幽神色依旧淡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总不能因他是皇子,就此放过。”
“那你又如何确定云霄一定是云启所杀?冤枉皇子,罪名不小。”
“你何必装呢。”谢谭幽在说出云启二字的时候就一直盯着萧然,他震惊不过一瞬,是想不到她会知晓吧,可好巧不巧,在上一世,她与云启在一起那么久,那么多的肮脏事,她又如何不知呢。
“萧然,你早就知道了吧,云霄之死与云启有关。”
“是。”萧然也没否认。
谢谭幽问:“你何时查到的?”
“前不久。”萧然道:“先前以为是另一人,后来我寻到一些线索,去探查之时,却是连连被人追杀,那时才知,凶手恐另有其人。”
“你怀疑谁?”
萧然不语,只是抬眸看向远处。
谢谭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理寺卿府邸的位置在京城正中,不算偏,而此时,他们又在阁楼书房内,远远看去,还是能隐隐约约见那方的红墙绿瓦,她心头一震,回眸,“你如何会怀疑到他身上?”
萧然不禁挑唇:“你这样震惊,是觉得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旁的不说,此事,不会是他。”
谢谭幽回想上一世在七皇子府邸,有一日,云启一身酒味回来,那是头一次,他在她面前露出悲惨之态。
他说:“幼时,我只是想父皇看我一眼,也像喜欢云霄那般喜欢我而已,我也只是穿了和云霄一样的衣裳让父皇看见而已,明明,后来,父皇也是真的待我很好,教我很多,为什么今日要这般,就因为他知道当年一事,是我故意为之?可我有什么错呢?”
“我也是父皇的儿子,云霄都死了那样久了,父皇为何还总是念着他!”
当日,她知晓了多年来云崇宠信云启缘由,更知,自云霄去后就下令漓国上下将关于云霄所有东西都销毁的帝王,心头也是有柔软的,但也仅是那一点点。
萧然眼中笑意淡去,也没问为什么。
日暮时分,谢谭幽才从大理寺卿府邸出来,此时,长街热闹又欢喜,一队军马整齐又威严,朝城外而去。
长街百姓议论纷纷。
谢谭幽身侧拳头下意识的收紧,云崇还是派兵去了南燕,他当真要放弃那十万的燕家军,可燕恒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轻轻闭了闭眼。
上一世,与南燕的这一战,漓国输了,随后漓国便开始大乱,若非燕恒前去,漓国或许灭亡,可今生,燕家军并非全军覆没,只是被困,漓国也没有生乱,燕恒如今已经赶去,他有前世记忆,当知晓如何快速取胜,又护住燕家军。
眼下,谢谭幽只怕,燕家军被困并非秦国公说的那般,而这七万大军前去,目的也不是灭南燕。
七万大军全部出城,去往南燕,而此时,温凛也回来了。
谢谭幽瞧着那坐于高马之上,眉眼间满是笑意的男子,也跟着扯了扯唇,她出声唤道:“表哥。”
“幽幽。”温凛一眼就见到与萧然站在一处的谢谭幽,他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不知从身旁之人手上接了什么东西,又朝着她的方向晃了晃,然后翻身下马,声音依旧爽朗好听:“看看我给你带回什么好东西了。”
谢谭幽看过去,只见温凛手中赫然是一个金笼,而里面关着的,正是多年前他早就承诺,要给她带回来了的彩色鹦鹉。
今日之景已不像昨日。
谢谭幽见到这只鹦鹉,更多的好像是心酸难过,以前她爱玩爱闹喜欢有趣的东西,因为身边亲人在身边,可如今,她却喜静,时常觉得,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可以了,只是偶尔会在燕恒或是温凛面前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头顶,忽然被一只大手覆上。
谢谭幽抬眸。
“幽幽。”温凛声音放轻,显得温柔:“别被落困在从前,表哥在。”
谢谭幽轻轻点头。
“你二人在长街等我。”温凛道:“我先入宫覆命,一会我们去酒楼喝上一壶。”
谢谭幽本想拒绝,温凛却已经翻身上马,带着军队入城。
二人在长街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见温凛身影。
萧然双手抱拳,轻叹一声:“走了那么久,给谁都带了新鲜有趣的,就我没有,我还得在这等你半个时辰。”
“……”
“行啊,我多余呗。”
“哪有给谁都带了?”温凛用拳头推了推他。
萧然轻哼:“你那匹马上挂着的两个包袱,真当我看不出来是什么。”
“……”温凛神色有些不自在:“萧然,你一个大男人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
“算了算了。”温凛真的无奈了,“此次,忘了你是我不对,这样,这几日你看上什么东西了随便拿,我付银子。”
“这还差不多。”
“……”
萧然道:“走吧,去炊烟记。”
“不去那里了。”
“那去何处?”
温凛勾唇:“当然是幽幽的清幽居,幽幽酿的梅花酿可好喝了,听燕恒说已经开业了,我都还没去过呢,今日自然得去给她捧捧场,以后喝酒便都去那里。”
先前去炊烟记不过是因那里有雅间,好议事,也是没有更好的地方,而今,有了清幽居,定当转移至此。
谢谭幽听着面前二人已经商量好,她瞧了瞧快黑下的天色道:“表哥,我今夜有事,不能喝酒。”
“怎么了?”
看着温凛担忧的神色,谢谭幽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没看温凛双眼,小声道:“我今夜要给燕恒写一封信。”
温凛:“……”
“这是什么要紧事,明日也可以。”
“可我答应了他,要日日给他写一封家书的。”
“……”
“燕恒发什么神经。”
“燕恒发什么神经。”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萧然与温凛对视一眼,又看向谢谭幽,齐齐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他这么惩罚你?”
日日写?写什么啊,有那么多话?还要写那么多字,不是折磨人。
“……”
“没有。”谢谭幽怕这二人误会什么,想了想还是从荷包里取出那块黑玉,递到二人面前,“喏,他送我的,我没有好的东西给他,就只能给他日日写封家书。”
“我看着这不是块普通玉,你们三人相识那么久,可认得,这玉是做什么的?”
看了看谢谭幽手中黑玉,萧然与温凛暗暗对视一眼,又同时摸了摸鼻尖,这次倒是温凛一人先开口:“大许是价值连城的。”
“……”
“表哥说谎总是不敢看人。”谢谭幽冷哼。
“……”
温凛干笑两声,“我其实在边城见到了燕恒的。”
“我知道,表哥男扮女装去见的他嘛。”
温凛:“……”
本来想解释的,看来也不用了。
“燕恒让我给你带回来一样东西和一些话。”
“什么?”
“我们去清幽居,我好好给你讲讲。”
“……”
谢谭幽还是跟着他二人去了清幽居,此时,天色渐晚,清幽居平常也是关门较早,所以,这个时候,很静,没有什么人。
黑云和银杏正算着今日赚得的银子,忽而听闻后方脚步声传来,二人齐齐回望,银杏微怔,又很快移开眼。
“这里地方倒是不错。”萧然环顾四周,感叹道:“就是太小了。”
谢谭幽轻笑:“要大点的地方需要很多银子,我没有,所以只能选这里,待赚了银子再换个大些的地方。”
“你没有银子?”萧然声音止不住拔高:“燕恒不是将他全部身家都给了你?你那叫没银子,那什么才叫有银子?”
“他的银子可以备不时之需,可以养八十万的燕家军,而我的银子,够做我想做之事就可以了。”
从成亲至今,燕恒给她的所有,她都从未动过,就怕哪日他需要,燕家军需要。
“那你岂不是不太亏了。”萧然道:“嫁给他,还没有银子花。”
“他又不会亏待我,若我要,只要他有,他都会给我,只是我不想要而已。”
萧然问:“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谢谭幽扬眉:“炊烟记。”
萧然怔了一瞬,又笑开来:“那不简单,我帮你拿回来如何?”
谢谭幽摇头:“此事,我有法子,只不过是要再等些时日。”
“那行。”萧然指了指面前空荡荡的桌子:“你倒是给我拿点梅花酿尝尝啊。”
他话落,黑云已经抱了两坛酒放到桌上,萧然忙打开,轻轻嗅了嗅,眸子一亮,神情渐渐陶醉,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饮尽。
“阿凛尝尝。”萧然也给温凛倒了一碗:“确实不错。”
“阿凛?”叫了半天,温凛也没个反应,萧然推了推他:“你发什么呆呢?”
温凛回神,将碗中的梅花酿饮尽。
酒过三旬,温凛眼神迷离,没有醉,只是有些累,他伸手从胸前拿出燕恒让他带回来的盒子,递给谢谭幽:“阿恒说,你应当会喜欢的。”
谢谭幽伸手接过,打开来看,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银梳,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亮好看,将银梳拿在手心把玩,她轻轻笑了笑,脸颊有些热。
而后又与他们喝了半个时辰的梅花酿,她其实已经有些醉了,想走,却被萧然一把拉住。
“干什么?”谢谭幽皱眉。
“我跟你说。”萧然好像是有些醉了,说起话来都有些磕磕绊绊:“要对阿恒好一些。”
“……”
“他一个大男人,我还能欺负得了他?”谢谭幽只觉好笑,这萧然怎么醉酒了,反倒是会说这些胡话。
“你还真能。”萧然道:“你不知道,阿恒这些年都为你做了什么,他很辛苦,很累,但又什么都不说,如果哪天你要是知道了……”
“他做了什么?”
萧然甩了甩有些眩晕的脑袋,“他……”
可才说了一个字,嘴巴便被人死死捂住,温凛给他脑袋一巴掌:“你一天天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
萧然死命挣扎,却仍被温凛按的死死的。
谢谭幽有些好奇,本想再问,却听温凛道:“快回府吧,不是要给阿恒写信吗?”
闻言,谢谭幽眼前有些不明,却还是能勉强站起身来:“那表哥,我回府了。”
“好。”
银杏和黑云忙上前轻轻扶着她离开。
“阿妤。”路过温凛身边时,银杏手腕被人抓住,紧接着,温凛含着酒气的暗哑嗓音便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