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溪月眠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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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恒道:“人本就有七情六欲,偶尔会有迷茫想不开之时,我并未放在心头,十年至交,我不至于因此而与你淡去。”
若真淡了,那便不是什么至交好友了。
“只愿,彼此都别忘了那年心头志向。”
那年心头志向。
三人盯着面前忽明忽暗的幽幽火光,似乎同时回到了那一年。
三人躺在草原之上,那时候,萧然黑不溜秋的,在漆黑夜中,若不是看见他白牙,压根发现不了这还有个人。
温凛瞧着这般的萧然,笑的在地下打滚,萧然气急,二人扭打在一起,打累了,又分别躺在燕恒身侧。
“此时,你们在想什么。”萧然忽然道:“日后又有什么志向呢。”
温凛道:“我啊,想家人了,以后呢,只想报了仇,然后与我家幽幽好好的生活吧。”
“我也很想家人。”萧然道:“也是想报仇,杀死所有人!还所有人清白,迎他们回家。”
“阿恒,那你呢。”
燕恒盯着月色很久,才道:“想一个不该想的人。”
“以后的话,想护住燕家军,护住母妃,然后还想娶一个不该娶的人。”

燕王府。
谢谭幽回到院中的时候,银杏和黑云正在院中等着她,远远见她回来,银杏忙站起身:“大小姐!”
黑云看了银杏一眼,才出声唤道:“王妃。”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谢谭幽走到二人身前,“夜很凉。”
“看不到大小姐,奴婢睡不着啊。”银杏眼睛弯弯。
相比从前,她们日子要好了很多,不必日日受人欺辱,可谢谭幽现下却要做很多危险之事,甚至想为官,其目的……
银杏手心收紧。
报仇……
这个词曾贯通她全身,可最终还是被她硬生生忍下了,当时局面,她不能也无法。
可是如今,瞧着谢谭幽每走的一步,都是为了报仇二字。
她有些恍惚,有时夜里连连噩梦,惊醒过后,她也会想,那她呢,也可以吗。
可若她真做了,那时又会被多少人抵触,又会牵连多少人,而她,这个苟且偷生之人,怕是也会被不少人盯上。
那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还能留在谢谭幽身边吗,还能见……
“银杏?”
“银杏?”谢谭幽伸手在银杏面前晃了晃,银杏眼睫一颤:“大小姐。”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啊,奴婢就是困了。”
谢谭幽轻笑:“那你二人先去休息吧,我这边不用你们了。”
“是。”
二人先后离去,黑云走了两步又回来,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谢谭幽,道:“这是补气血的丹药,王妃可每日服下一粒。”
谢谭幽不解。
黑云淡声解释:“王妃眉眼之间隐隐有虚弱之态,估计是近日太过疲惫,不过无大碍,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谢谭幽伸手接过:“好,去休息吧。”
谢谭幽刚沐浴完,才穿好衣服出来,便听见外头脚步声,知道是燕恒,又往身上披了件大氅,才掀开帘子出去。
只见,燕恒站在石桌旁,手上提了东西,有香味弥漫开来,是桃花酥和香酥鸭。
燕恒将东西放在石桌上,缓缓打开,香味越发浓,他抬眼去看谢谭幽:“过来。”
凉凉嗓音在这夜中有些柔。
谢谭幽抬脚走去,在石桌旁坐下,盯着那盒桃花酥,心头感慨万千,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一同坐在树下石桌,一盒桃花酥一碗酒,各自相谈如今人生。
那时,她是云启的妻子。
而他是喜一身黑衣,时常说着自己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之人,也是后来很久,她才知道,他最是尊贵,是漓国第一大将,是令列国闻风丧胆却爱戴京中百姓的燕王。
辗转一世。
他是人人言的残忍狠厉又冷心的燕王。
而她呢,是他的妻子。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静止,还是这个时间段,却是不同样的人生。
上一世,她是被送去了庄子三年,受了很多苦,而这一世却是在路上遇险,从而到了青龙寺,安安静静的渡过了三年,除了生病,没有人欺负她。
今时今日,她再猜不出前世今生为何会发生变动,那就是真的蠢了。
也正因为过去那些种种细节,谢谭幽心头才总会有闷闷之感,愧疚充斥全身,更是怕。
想靠近燕恒却又不敢。
一时之间,她真的摸不清楚自己心中情感,所以,每每与燕恒相处起来,总是透着几分怪异疏离,她相信,燕恒也是有感觉的,可他没有说什么,还是与平常一样,甚至不会要求她,或是逼迫她。
燕恒轻声道:“回府路上,碰巧看见店铺还开着,想着你白日一直在外,怕是没怎么吃东西,应当是饿了。”
“我今日去了青龙寺。”谢谭幽道:“在那吃过斋饭。”
燕恒颔首,也不问她去干什么,只是上下打量她,从眉眼面颊在到手臂身体,良久,他皱了皱眉:“你瘦了,可是府中饭菜不合胃口?”
谢谭幽摇头:“我很喜欢。”
似是想起什么,谢谭幽又重新站起身来,扯唇笑道:“对了,我今日还回了府邸,带来了梅花酿,之前说好,要第一个给你尝尝的,你在这等我,我去取。”
梅花酿。
她已经说了两次这样的话。
第一次是在他们从黑林回京,他下了马车,谢谭幽从后面唤他,那时,他心头有悲,并不信这些,换句话来说,不信谢谭幽会在那样的时刻第一个想起他。
后来,她在说。
燕恒心头隐隐跳动又是期待不安,他除了说好不知道要怎么回。
今夜,她眉眼之间明亮又澄澈,前去取桃花酿,让他等着,这般景,让他梦回很久之前,可他还是起身前去,接过谢谭幽手中物。
梅花酿打开,清香淡雅的梅花香气荡漾开来。
谢谭幽取了两个碗来,分别倒满,四目相对,各自饮下。
一碗酒入腹,像是把两人同时拉回很久之前,也拉近彼此距离,竟是谈起了心头不安种种。
谢谭幽神情微晃:“此次之事,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燕恒道:“会如你所愿的。”
“我说我想靠自己,但你还是帮了我很多,我在想,若没有你,我是不是做不了心中想做之事。”
燕恒放下酒碗,瞧着月色下女子好看容颜,有些动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墨发,轻声安抚:“怎么会呢。”
“我其实也不是真正想为官。”
“我知道。”
“我就是想亲手为母亲报仇。”谢谭幽眼眶有些红,上一世,直到死她都没有为温栖报仇,那是她一生的遗憾。
这一世,她可以,她有机会,所以她想不用借助他人之手。
如空静大师所说,她的执念真的太深了,她不想母亲白死。
“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那么一大家子,全都死于一场大火,所有所有都是因一人,可陛下却不让人查,我偏要去查,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白死。”
夜风一阵接一阵吹打在谢谭幽发热面颊。
她深吸一口气:“这条路会有些艰难,但我想坚持走完。”
不止艰难,还大胆又疯狂。
“那便走下去,去做你心中所想。”燕恒笑:“反正不是孤身一人。”
谢谭幽看向燕恒,他墨眸认真而好看坚定,定定望着她,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温柔而又带着某种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也不知道怎么,她这样问了句:“我们坚持,陛下还是选择护谢靖,而要杀我们呢?”
上次见云崇那般护着谢靖,谢谭幽便知道,谢靖不好杀,又或许是,谢靖身上有什么秘密,云崇不能让他死,所以才那般护着他。
而越走,她越发现,很多的不寻常和诡异之处,心头似乎有某种感觉,如果她坚持将事情一件一件的揭开,是个很危险的事,不止她,还会有很多人死。
脑中打杀声及鲜血淋漓的场面一幕一幕飘过,她看不清,抓不住,心头又在隐隐作痛,迷茫无助之感随之而来。
燕恒道:“我会护着你。”
“那你呢。”
燕恒不答,只是拿起梅花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饮尽,任由夜风将他墨发吹起,扫过眼前,有些迷糊,他喉头轻轻滚动,轻叹一声:“你看今晚的月亮。”
谢谭幽抬眼看去。
月亮又大又圆的,都说星星耀眼,可今夜,她却觉得,好像月亮更明亮耀眼。
耳畔,传来燕恒低沉嗓音:“我从不食言。”
“答应过你,会让你做成你想做之人,就一定会助你完成心中所想。”
“不必迷茫,你只是隐于暗处很久,忽然浮现众人眼前,心有情绪很正常。”燕恒声音很温和,慢慢的开导她:“如你所说,很多人现下过的都不是自己心中理想的生活,可她们身后无人,也不能反抗。”
“可如今,你站出来了,你很厉害,是这京城中最厉害的女子了。”
燕恒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会酿酒味淳朴又香甜的梅花酿,会武功,敢只身站在帝王和群臣面前为天下女子鸣不平,甚至能说出南燕真正目的,朝臣那些废物,无一个看出来的,你比他们还要厉害。”
顿了顿,眼底笑意越发浓,不忘贬低自己与温凛一番:“就连温凛和我都看不出,这般厉害,你怎么还不开心?要是我这么厉害,我估计会夜夜失眠。”
听着燕恒温柔的话语,谢谭幽感动又忍不住动情,可听到最后那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泪水跟着滑落。
她声音里含着浅笑:“表哥和你都是生于战场之人,怎会看不出呢,你别拿我寻开心。”
“我从不说谎。”
“……”
“你是大名鼎鼎的燕王,人人怕你,权势还那般大,小小年纪便能成为八十万燕家军的副帅,外祖父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你有多厉害的话语。”谢谭幽笑意微潋:“所以,我哪有你厉害啊。”
“可我是男子。”燕恒道:“这世道,男子如此太过正常,这并不值得炫耀,也不能称之为顶厉害的人。”
“你不一样,这世道女子艰难,你勇敢站出来,会很多人不会的东西,这才算顶厉害,顶勇敢的女子。”
谢谭幽看着身旁这个为了安抚,宽慰她,不惜贬低自己,都要将她说成很厉害的人,一颗心一点一点的沉沦下去。
或许是这一生遇见的人太少了。
她觉得燕恒太好了,好到让她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她又觉得,即便踏遍这天下,走遍各处,恐怕都不会寻到一个这样的人。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头脑微热,谢谭幽缓缓站起身来,夜风凉又大,被吹的酒劲上头,她面前有些晃动,燕恒不知她要干什么,怕她摔倒,下意识的扶住,本想开口询问,却在下一秒,整个人愣在原地。
谢谭幽抱了他。
她的酒量很好,这些酒不至于醉,所以,她是清醒的。
所以,谢谭幽是在清醒之时抱了他,不止抱了,还对他说:“你这般好,日后若我离了你,怕是寻不到比你还好之人了。”
“……”
微风拂过,院中静了很久很久,才有一道声音随着风飘进谢谭幽耳中。
“那便一直在我身边,我一直护着你好不好。”

第83章
翌日一早,秦国公带四子出征,未带一兵一卒,而是前去与南燕边境十万的燕家军汇合,之后又带领燕家军前往与南燕战场。
他本想一战成名,也像曾经定国将军府那般,可昨夜,云崇却召了他进宫,与他密谈一夜,既是知君王意,他便照做就是了,反正结果对他有益无害。
回眸看了眼来送他的二子和几个孙子,未说话,只是轻轻颔首,便一夹马肚离去,此去,有他们在京中,他在战场也是放心的,只愿他们一家人,都能顺利完成心中要事。
除了长街,当属各大酒楼,烟花柳巷之地热闹,来往人群讨论的都是昨日宫中一事,无论是帝师还是谢谭幽又或是燕恒的言语都被人传的到处都是。
有人念及先帝不敢乱言语,也有人觉得荒唐至极,由其是学堂少年们,竟是纷纷跑到武德门前长跪不起,反对女子为官。
跪了一日也见不到云崇,有学子便互相商量了一番,才由一人带头带着一部分人到帝师府前,明明是京中最好的少年郎,温和又有才学,却在此时,将往日学的都抛在脑后,纷纷质问起帝师,或是辱骂。
帝师府大门仍旧紧闭,无一人出来查看。
带头的学子咬牙道:“身为帝师不为国君和国家考虑,反倒是为一己私欲,如此!实在不配为帝师!”
身后学子,面上皆是怒容。
他们从来就不理解帝师怎么会理解这种荒唐的事,还说什么先帝也是认同,女子若真为官,便要处处都与男子同在,就连上学堂也是,日后做什么,也要听女人指指点点。
那这漓国岂不是乱套了?
最前方那学子见门没落锁,上前用力推开帝师府门,抬脚进去,还不忘大声嚷着:“听闻帝师才学颇深无人能及,如今我等特来请教,帝师究竟如何看待此番事。”
数十学子紧随其后,气势冲冲,那阵仗,是今日势必要听帝师一言,解下他们心头之惑,否则决不罢休。
在他们心中,帝师永远都是跟随帝王站在一处的人,昨日朝中人人反谢谭幽,为何偏偏最不该的帝师却站了谢谭幽,还说了他们从未听说之事。
世上,哪有女子之国。
女子懂什么?又如何顶天立地,还救国救民,简直笑话。
会才学,这不是富贵家的子女都会之事?若只是因这,他们便不能苟同了,才学他们亦会,何需女子啊,他们更不能忍受,往后为官,与自己争论的是一个妇道人家。
可却才走了几步,面前便出现一人。
水绿色的长衫衣裙,拦住众人去路,眉眼温婉,瞧着面前学子,眸中却不见任何情绪,喉咙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众学子怒气忽的凝住,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人,上下打量她,观她面容和年纪,心头纷纷猜测她身份。
默了很久,才有人不确定惊呼:“箫婉?”
箫婉眉眼疏而冷下,唇角勾起讽笑:“这便是如今漓国扶摇堂的学子?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说什么!”有学子感受到侮辱。
箫婉却不愿意与这些人废话,淡淡道:“我父亲年少便被封帝师,诸位可知帝师二字何其意?”
“请教?”箫婉冷笑:“方才那一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光临我帝师府了。”
闻言,说这话的学子脸色当即惨白,只顾着带头起怒,竟是说了不该说之话,若是传进云崇耳中,怕是……
对上箫婉嘲讽又冷漠的神情,身侧拳头下意识的收紧,还是不愿在这般女子面前输了气势,他怒道:“帝师既是为帝王之师,为何不与陛下站在一处?赞同什么女子为官?”
“就是。”有人附和:“这世道好不容易才太平,怎可启用女子为官来扰乱了国之秩序?”
箫婉似是懒得搭理这些愤愤不平的学子,转身朝不远处的管家道:“林叔,去报官,就说有人擅闯帝师府。”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学子,反应过来,见管家已经出府,气不过便啐了几句,才忙出了帝师府。
擅闯大臣府邸,还是帝师府,不论因为什么,都是个不小罪名,若是真被抓了,可不是丢个人那么简单。
听着脚步声轻轻浅浅离去,箫婉才缓缓停下步子,回眸望着那群学子刚才站定的地方,眸色毫无波澜。
学子何时那么闲了,还那般大胆,又闹的轰动,目的明显,这其中怕是有人故意引诱,否则,只是那些学子,怎会想到去长跪武德门和闯入帝师府。
箫婉不禁心头低叹。
当真是蠢,任人随意挑拨,哪像鲜衣活泼又具有才学的少年郎,当真是安宁日子过久了。
也怪不得他国敢起灭漓国之心。
军队强大管什么用,国内都是蛀虫,败了也是该。
眸中厌恶之色明显。
当真是厌恶极了如今这世道。
帝师府外。
“现在怎么办。”有学子上前问那个带着他们一路来帝师府的学子。
“在去武德门外。”那学子面色阴沉:“敲登闻鼓,谢谭幽杀过人,这样的人怎可参加春闱?”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谢谭幽参加春闱。”
闻言,有学子皱眉,与身旁之人面面相觑,他怎么觉得他们的目的好像偏了,当时相约而来,是反对女子不可为官,怎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只为了阻止谢谭幽?
也没多话,数十人还是又浩浩荡荡前往武德门外。
周围静下。
暗处缓缓走出三人。
谢谭幽盯着最前方的那身影,眸子微眯。
秦怀容,秦国公府大房的庶子,秦怀安的庶兄。
听闻扶摇堂的学子门跪于宫门外,反对女子为官,她本想去看看,却在路上看到秦怀容带着数十学子往这方而来,看到秦怀容时她便察觉事情不简单了,才跟了过来。
眼下听到这般言语,她便更加断定。
谢谭幽眸色微沉:“黑云,将消息散出去。”
她本想一个一个来,可如今,既然是有人等不急,那便都一起来吧。
黑云应声离去。
看天色还早,谢谭幽也没有回府,而是带着银杏去了清幽居,里里外外小小整顿一番,淡淡扫了眼对面的炊烟记,心头已经算好了要开张的日子。
这期间,外头消息时不时传来,秦怀容敲响登闻鼓,状告谢谭幽杀人,被仗了九十。
谢谭幽面色依旧无常。
没一会,黑云便回来了,紧接着一则惊人的世家隐秘消息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秦国公府的大公子与秦氏苟且。
此消息,可谓是震的人久久回不过神来,任谁都不敢信,那两人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啊!
消息传进秦国公府时,正在养伤的秦怀安一惊,想起身却是扯动伤口,就此昏迷过去。
国公夫人近日喜爱烧香拜佛,从慈安堂出来,听闻秦怀安又昏迷过去,心疼的不行,忙问前来禀报的婢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
婢女面露难色,好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到底怎么了?”国公夫人沉了脸:“是不是谁惹安儿不高兴了?”
“不…不是。”知道国公夫人宠爱秦怀安,婢女也怕受牵连,一咬牙,道:“外面的人都在传大少爷和大小姐……苟且。”
这府中,大小姐只有一个,便是秦氏。
乍一听婢女言语,国公夫人身体狠狠一震,下意识甩了那婢女一巴掌:“胡说什么!”
一巴掌似乎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手指不停发颤,在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婢女慌忙跪地:“奴婢没有胡说,都是外面所传。”
国公夫人只觉脑袋嗡嗡嗡的,听不到也看不见,只隐隐约约见婢女们慌作一团,又是惊呼。
“快传大夫,老夫人晕倒了!”
“老夫人晕倒了!”
国公府前院后院乱作一团,秦澜亦是惨白着一张脸回府,直奔大房院落。

而此时,干清宫中。
云崇正听着高公公回禀宫外之事,待高公公说完才放下手中笔,抬起一旁杯盏轻抿一口,语音淡淡:“秦怀容呢?”
“受了九十仗,已经昏迷过去。”
云崇道:“那还等什么,杀了人便偿命,让刑部去抓人吧。”
“是。”
高公公离去一会,殿中忽而想起一道温润嗓音:“父皇若想借此事对付谢谭幽,怕是行不通。”
“哦?”云崇挑眉,昨日的怒火荡然无存,整个人显得平静些许,不顺着云启话头,反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朕倒是想听听你对秦怀容带领扶摇堂众学子长跪武德门一事的看法。”
云启面色不变:“前些日子秦国公府称秦怀安被人刺杀,受了重伤,可拒儿臣所知那并非刺杀,而是被谢谭幽带人所伤,秦怀容是秦怀安庶兄,二人关系十分要好,想必,是听闻谢谭幽有为官想法,又听闻帝师前来劝谏陛下,恐是怕谢谭幽如愿,这才糊涂了,想要以此来阻止。”
“阻止。”云崇冷笑:“朕怎么觉得是逼迫呢?”
从高祖到先帝,虽非真强国,却也无人敢敲登闻鼓,或是万千学子以劝谏的名义长跪武德门前,到他这好了,已经是强国,反到什么事都来了,敢敲登闻鼓就算了,还敢长跪武德门前逼迫他。
他是国之主,不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一句话的事,哪有还要得别人同意的道理?不同意便长跪不起,还闹的人尽皆知,听说,还去了帝师府中。
如若最后他应了,难不成这些学子还要来个当场死谏?
云崇压着心头怒气,绕过书桌坐到云启对面,漫不经心扫他一眼,语音轻轻:“朕听说,昨日你在炊烟记见了秦怀容。”
闻言,云启眸子微凝。
昨日,他确实见过秦怀容,秦怀容爱饮酒作乐,下了学去吹烟记十分常见,那本就是他们大房的地盘,直到半夜才回府,而云启却是在暮色时分入的炊烟记,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这也是正常,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将二者联合在一起。
可云崇今日这般说,想来已经是确定二人见过面。
已经做的这般隐秘,云崇如何知晓?莫非……自己身边有他的人?
可他已经清理过一次身边之人,决不会有漏网之鱼的。
余光瞥见云崇含笑双眸,云启抚着茶杯边缘的手缓缓收紧,他扯唇道:“昨日,儿臣一直在府中,直到日暮时分才去了长街的炊烟记,的确是在那里见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秦怀容。”
“是吗。”云崇眸中笑意更深。
“是。”
云崇盯着面容恭敬又尽显温和的云启许久,神情才缓缓正了几分:“这些年,朕处理的很多事都是你在其中帮扶,你刚才说行不通,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能彻底平息此事,还能让那些念着先帝的人又能理解,不在背后戳他脊梁骨。
云崇知晓,此次之事,如若处理不好,只怕后头这朝中还是难容成一团,让他不好掌控,身为帝王,他知道朝中会分几派,可只要在他可掌控范围之位便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多次对燕恒起杀心,实在是燕恒令他无法安心,又无法掌控。
云启道:“那日相府发生一切事,儿臣已经探清,谢谭幽的确杀了人,原因也是如那般,是秦氏欲让人毁她清白,她才不得已反抗,那日,谢靖也是报了官的,都被燕恒挡回去了,所以,谢谭幽才一直安然无恙。”
“谢靖报官?”
有一个杀人的女儿,会影响他仕途名声,他不在意?还敢报官。
“想必不用儿臣细说,父皇也能猜透,宁月公主应当是死在秦氏和谢靖手上的。”云启道:“此次秦国公府丑事曝光,也与谢谭幽脱不了干系,而她真正目的怕不是秦国公府。”
云崇眯了眯眸子,渐渐猜透:“所以谢谭幽也是早就知道生母死因,谢靖报官,也是想要了她的命?”
“嗯。”
“难怪,谢谭幽要与他断亲,还要杀他。”
谢靖这人,是云崇一步一步提拔起来的,什么人他当然一清二楚,就连他杀了温栖也是在他的默许之内,不然,他与太后何故这般?他又何需要囚着太后,还不是怕太后疯言疯语,牵扯出什么不该说的。
云崇只是没想到,谢谭幽竟然也会知晓。
他还是高估谢靖了,连一个丫头片子都拿捏不了。
云崇问:“那此次谢谭幽还是冲谢靖而来?又想借秦氏与秦澜丑事,然后牵扯出温栖一事?”
“是的。”云启看了眼云崇才道:“所以,此次父皇怕是护不了谢靖了。”
“谢谭幽以女子之身报考春闱,父皇就当知晓她要为母报仇的决心,而且,燕恒手中也有了当年相府证人,所以,此次,谢靖怕是一定要死了。”
云崇抬起茶杯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眼去看云启,四目相对,二人各怀心思,任谁也看不透对方,募的,云崇忽而扯唇轻笑,意味深长道:“你倒是了解谢谭幽。”
“想几月前,你跪于武德门外只为求娶她,可惜,你二人还是无缘,她最终还是成了燕恒的妻子。”云崇道:“燕恒可谓是诚心,用八十万兵权来换一纸婚约。”
说到此处,云崇就止不住嗤笑。
云启面色淡淡,提醒道:“父皇不要看她软弱便不将她放眼中,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即便就她一人,她还是能将局势扭转,若转不了,她便会带着仇人一同死。”
在他眼中,从来就不把谢谭幽放在软弱这一块。
她会无助会孤单会悲惨狼狈,但一定不会软弱。
谢谭幽是狠的。
若有人觉得她软弱,那一定是没有见过上一世的谢谭幽。
那似乎是他头一次见到如此疯狂又难过的谢谭幽。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双瞳赤红,被三个黑衣人制住,泪水疯狂涌出,她的声音沙哑又充满仇恨。
“云启,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跟个疯子没区别。
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心情呢,特别爽。
因为,燕恒死了。
是当着谢谭幽的面杀的。
那个时候,谢谭幽早已恢复记忆,身上数不清的刀痕是她自己割的,只为了清醒。
为什么要清醒呢。
因为,她不想被控制,不想伤害燕恒,所以,每每感受到要被控制或是又要忘记燕恒时,她便一刀一刀的割自己,不致命,但很疼,浑身的血啊,可谢谭幽却是一点神情都没有,看见他时,居然还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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