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溪月眠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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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年,燕家军与定国军联合,前后夹击灭陈国,得胜归来后,人人道定国军比燕家军勇猛,最先到达陈国京都,并斩下陈国大将。
百姓雀跃欢呼,云崇更是摆宴三日,庆祝定国军与燕家军归来。
外祖父却一人坐在树下良久,不似以往打了胜仗那般,就连舅舅表哥们多多少少也是这般。
最终,外祖父长叹一声。
“以为燕荣窝囊。”
“不想,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谢谭幽愣神,温凛也知道她是想到了祖父,心头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开心的,世上还有亲人在。
“幽幽。”温凛道:“以后表哥在你身后,定然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你去。”
二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到了谢府,府外站着二人,温凛神情落在一人身上,忽然就顿住了。

谢谭幽也抬眼看去。
只见,银杏和黑云正在府门外等着她,当时决定去宫门时本想带上二人的,又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怕云崇为难二人,想了想还是只让二人在府中等着她回来。
“大小姐。”黑云唤了一声,她性子冷只是看着谢谭幽,并未像银杏那般红了眼,甚至克制不住的奔向谢谭幽。
谢谭幽颔首,还未来得及开口,银杏便朝她扑来,速度之快,若不是现在有武功在身,她整个人怕都要朝后摔去。
垂眸瞧着抱着自己直哭的银杏,她笑出声来:“银杏,你们家小姐身子这般弱,你也舍得这般用力的飞扑过来,就不怕我被你撞飞了去?”
银杏哭声连忙顿住,抬头去看谢谭幽,语声哽咽却又坚定:“呸呸呸,大小姐身子才好,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谢谭幽无奈叹了一声:“行,我不说,那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被你抱的快喘不过气了。”
“大小姐以后出门能不能都带上奴婢?”银杏还是抱着谢谭幽不撒手,“奴婢不怕死,只怕大小姐遇到危险。”
天知道,谢谭幽还未回府时,关于宫外的一切就被人传了回来,她担心的不行,本想直奔宫门口,却被黑云拦下,听她分析谢谭幽为何如此,又为何不带她二人前去。
虽心急,却也知轻重,不能给谢谭幽添乱,就只能站在府外等着,远远的,才见到她和温凛二人时便止不住的落泪。
闻言,谢谭幽心头软了软,她与银杏不似普通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早已是对方的亲人,她伸手揉揉银杏脑袋,应声:“好,以后去哪都带上你。”
“当真?”银杏双眸亮了亮。
“自然。”谢谭幽道:“我记得你以前最是不爱哭的,如今怎么那般爱哭了?”
“这不是太过担忧大小姐嘛。”
“我真没事。”谢谭幽将银杏扶起来。
“而且表哥回来了。”
说到温凛,谢谭幽笑容深了些:“我记得你武功还是他亲自传授,如今他好好的站在我们面前,该开心才是。”
银杏身形一顿,点了点头,才看向温凛,眼圈很红,俯身,垂眸道:“表少爷。”
听见银杏的声音,温凛才回过神来,“三年不见,我们银杏与幽幽都长大了。”
温凛比谢谭幽大了三岁,而银杏是在六岁时被温栖带回丞相府的,二人算是被温凛看着长大的,温凛待银杏也从不会拿她当丫鬟看待,在谢谭幽看来,温凛也是把银杏当成妹妹的。
银杏道:“表少爷,这三年是否安好?”
“一切都好。”
“先回府吧。”谢谭幽出声打断二人还要再叙旧的话语:“外面冷,进里面再说。
说着,就抬脚先进去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伸手拽了拽温凛,“表哥,你是不是有点偏心?”
“此话怎讲?”温凛挑眉。
“你都不教我武功,偏教了银杏。”谢谭幽不满道:“幼时我那般求你,你都不应,银杏呢,她未开口,你便教了。”
“有吗?”
“怎么没有?”
温凛脚步微顿,轻笑了声:“我那不是怕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嘛,再者,教了银杏,有她在你身侧,你亦不会有事。”
“可有武艺傍身总归是好的。”
“好。”看她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温凛无奈了:“等这些事解决些,我亲自教你。”
谢谭幽笑笑,没有应声。
只是脑中忽然想起一个少年的身影,笑容又淡了些。
只愿,记忆能够再全些。
燕王府。
燕恒才下马车,便一个不稳,吐血倒地不起。
黑风大惊:“主子!”
也顾不得其他,忙扶起燕恒便往府内而去,府中人见到燕恒如此模样,先是惊了一瞬,后又被赶来的管家有条不理的安排着该做之事,才速速散开。
“快,扶王爷入院。”老管家急急吩咐,转身又让人去唤府中大夫过来。
安排好一切,又让几个暗卫守在府门之外,防止有人靠近。
在府外吐血晕厥,消息已然封闭不住,只能守好燕王府,燕恒陷入昏迷,就怕有不轨之人趁此时对王府之人做什么。
绝不能再疏忽。
孟南溪原本一身的怒气,正等着燕恒回来询问,却只等来了这个消息,当下便什么都忘了,一路快步朝燕恒院中而去。
府中大夫已经在为燕恒诊脉,时间越久他脸色越发沉,见孟南溪来了,开口便是遮掩不住的怒气:“王爷也真是的,上次中了毒箭,伤口还未好全,如今又硬生生挨了九十仗,这不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这三年来,以王爷的身子来看,中箭之伤,不会如此之久还未痊愈,只能是身子伤太多,伤了根本,外面看着无异,内地实则是虚空的。”
“伤太多?”孟南溪紧紧攥紧手中帕子,“阿恒不是就受过两次箭伤?”
大夫摇头:“怕是不止,上次王爷中箭,我替王爷拔箭处理伤口之时,看到王爷心口边上有数道刀伤,看那疤痕程度,定是刀刀见骨的,亦是没有好好处理,才留了那么多的痕迹。”
“我问了几句,王爷还嫌我多嘴,现下好了,再不爱惜身子,就算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闻言,孟南溪朝后踉跄几步,手掌触碰到燕恒身体,看着他面色苍白的面容,克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厄运全被她遇到了。
“白嵩,看你把母妃吓成什样了。”
燕恒忽然出声,声音里还是透着淡淡虚弱,却已然睁了眼,缓缓坐起身来,一双幽眸凝着不远处的白嵩。
“信不信本王将你扔出去?”
白嵩:“……”
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听到燕恒的声音,孟南溪哭声猛地一顿:“阿恒,你……”
“母妃。”燕恒扯了扯唇角:“我无事,白嵩吓唬你的。”
白嵩:“……”
他医术这般高超,怎会看不出一点破刀伤,张口想解释什么却对上燕恒那双暗含警告的眸子。
白嵩:“……”
是他嘴贱。
他就是个奴隶,他就是个仆人。
迎着两道目光,白嵩咬了咬牙,还是道:“王妃,我就是看不惯王爷如此行径,想让您劝劝他。”
“当真?”孟南溪半信半疑。
“自然。”燕恒道:“若我身子真的不好,我定会如实告诉母妃的。”
孟南溪看了看白嵩又看了看燕恒,心头还是放心不下,伸手便要去扯开燕恒胸前衣物,却才刚触碰到时就被燕恒止住。
“让母妃看看。”孟南溪道:“否则,母妃无法安心。”
“母妃。”燕恒有些难为情:“让我当着这样多的人脱衣是否有不太好?”
“那简单。”
孟南挥手:“都……”
“母妃”燕恒打断她的话。
“母妃难道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闻言,孟南溪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本是一身怒气的,如今看燕恒也是醒了过来,面色也比刚才好了些,一颗心放下,面色淡了下来,挥手让屋中之人全部退出去。
待屋中只剩二人,孟南溪才又看向燕恒,盯着他很久都不说话,可眸子的光一点一点暗下,怒气失望又参杂某种复杂情绪。
“母妃想知道什么便问吧,我都会如实告知。”
“你上交了兵权?”孟南溪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
朝堂之上和宫外的事早已传的到处都是,早在燕恒回府半个时辰前她就知晓了,其余的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唯有一条,燕恒上交了兵权。
知道时,她怒也是担忧。
兵权上交,是一个权臣最后该做之事。
可此时,明显不是时候。
她是希望燕恒平安一生,可她也知出身燕家便不能只顾自己,而这几年,燕家军是怎么来的她也是知晓,她时常在上交和不上交之上犯了难。
若是上交,只剩他们孤儿寡母的,上位者一声号令便能如捏死一只蚂蚁般捏死他们,若是不上交,又惹人忌惮,难躲过明枪暗箭。
说到底,她许是不甘心也是不信任如今帝王吧。
燕荣为燕家军主帅多年,不争不抢,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那燕恒呢?
先前如此狂妄,若他手中没了权,旁人又会怎么待他?
“是。”燕恒颔首。
“何时?”
燕恒抿了抿唇,也不隐瞒:“圣旨赐婚前夜。”
一句话,孟南溪便明白了。
紧紧盯着燕恒,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八十万兵权,就换一纸婚约?”
“嗯。”
“为什么。”
“做人总要信守承诺吧。”
孟南溪深吸一口气:“可那是你父王守了一辈子的,就连最后死也是……”
孟南溪喉头发胀,还是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完。
“母妃。”燕恒摇头:“父王守了一辈子的是百姓。”
“兵权而已,我不在乎的,父王亦是。”
“母妃知道。”孟南溪疲惫的闭了闭眼:“母妃只是怕,此事你太过明目张胆了。”
“你用兵权换取一道赐婚圣旨可有想过,云崇会动了谢谭幽的心思?最近发生那样多的事,她的安危你又能保证多少成?”
“一百成。”

燕恒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出,说的那样认真又坚定。
而,只是这样的三个字便让孟南溪哑口无言,一时间说不清心头是何等滋味。
“我知道母妃担忧什么。”燕恒声音放缓,伸手覆上孟南溪不停颤抖的手,“母妃信我,我会好好护着燕王府众人,护好母妃。”
“还有。”顿了顿,又道:“护好,我想护之人。”
孟南溪眉头一皱,强忍着心头酸涩,脸色沉了沉,带着气道:“那你呢?”
“母妃从未让你站在任何人面前,母妃只想你平安,你答应过母妃的,可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做为一个母亲,心头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的孩子安好,而不是看着他为旁人付出性命,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今日之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燕恒垂眸保证。
“那你能否做到不去管谢谭幽?”
燕恒抿唇不语。
见状,孟南溪气得甩开燕恒的手,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沉沉一叹:“罢了罢了,母妃老了,管不住你了,待她入了燕王府,母妃替你护着她,总是行的吧。”
说完,也没看燕恒,站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就算是母妃死了也不让她受伤,你只管安安心心做你想做之事,可行?”
“母妃。”燕恒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后头响动,知道是燕恒起身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终是没办法狠下心来不心疼
孟南溪无奈的又转身回去,瞧着燕恒眼底的急色,她脸色缓和了些:“你还不知道母妃吗?不过是生气罢了,身上还有伤你起来做什么。”
“先好好养身子,再乱来,母妃便搬出府去住了,定不碍你的眼。”
燕恒看着孟南溪气红了的眼睛,心头不是滋味,却也无法,他没有办法不去管谢谭幽,亦没有办法不管孟南溪。
自然也是知道孟南溪说的是气话,可或许是重活一世,他太忌讳身边之人说死字,怕成真,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燕恒抿唇,细细与孟南溪道:“今日之事想必母妃已经听说,那是九十仗,不是玩笑。”
“我就在那,岂能真的让她受了?”
“若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底,也是母妃拖累了你。”孟南溪打断燕恒,低低道:“若不是母妃在,你处境想必也不会如此被动。”
“母妃说的哪里话。”燕恒道:“若是没有母妃,我哪能好好活着?”
“今日,让母妃担忧,是我的不对。”燕恒再次保证道:“我答应母妃,定会好好活着,平安一生。”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护他想护之人。
孟南溪也没再说什么,只替燕恒拉了拉被角,又静静陪了他一会才起身离开。
太阳西沉,天边渐暗却又突然涌上绚丽火光,照亮整座京城。
长街嘈杂。
有人惊呼:“走水了!”
谢谭幽听见声音便忙出府查看,抬眼只见冲天火光,而那方向正是大理寺卿府邸,她瞳孔一颤。
“幽幽,你好好呆在府中。”温凛随之而来,沉声道:“我过去看看。”
谢谭幽凝着那火光,目光渐渐深沉。
不过半日,便有人对大理寺卿府邸动手,想来,真的是急了,竟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在天子眼下动手。
温凛已经赶去,他在,定不会出什么事,谢谭幽心头安了些,抬脚入府,独自在书房呆了很久,执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直到嘈杂声渐渐静下,整座京城又黑下来,她才放下笔。
温凛还未回来。
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谢谭幽换了身衣服便隐于夜色之中,先去大理寺卿府邸外转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是衙役。
院内,萧然面色十分不好看,温凛就在一侧,两个衙役将一人死死按住,似是在审问,谢谭幽没有听很久便离开,结果明天自会知晓,眼下,重要的是,她要去看看燕恒。
从回府一个时辰便听闻燕恒吐血昏迷她便坐不住了,是温凛一直按着她,她才没有出府,如今,踏着夜色,无人能发现她,总是能见一见燕恒的。
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
醒了没有。
谢谭幽记忆力还算不错,按着上次来的路线走,很快便寻到燕恒书房,只是到了此处便犯了难,是来过燕王府,也是记得很多地方,可她却不知燕恒的院落,
她步伐放慢,四下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抬眼,书房内似乎有点点光亮,怔了一瞬,还是推开书房门,入眼的仍旧是那幅画。
无论见多少次,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然后走过去轻轻抚摸她面颊,似是在给画中之人某种安慰鼓励。
画轴之上不知何时被人安了一盏小灯笼,黄橙橙灯光照在画中女子身上,就如给她渡了浅浅的一层光。
不知想起什么,谢谭幽有些失神。
“来寻我吗。”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又暗哑的嗓音。
随之而来的便是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谢谭幽心头一跳,下意识回眸看去,正好与缓缓走来之人撞上,看清来人面容,呼吸一窒。
墨发散下,面容是病态的苍白,唯有一双眸子有神又幽深,正望着她。
谢谭幽手心下意识收紧,透过燕恒双眸,似是能看尽前生。
她心下忐忑难安,又心虚。
先前见燕恒她怕,如今见燕恒亦是怕。
她晓前生,所以知道温凛表哥会回来,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燕恒呢,前生便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陪着她,今生亦是,甚至冲在她前方护她周全。
一次又一次。
谢谭幽既是信了前世今生,又怎么不会把这方面往燕恒身上想。
如若没有前生,燕恒何以会待她这般,又何以会在书房中挂着上一世她身着宫妃服饰的模样。
如今,她只是疑惑,最开始燕恒的厌恶和恨意,还有与云启的一些对话,太过杂乱,她也不敢确认,是以,更不敢说漏嘴或是直言。
谢谭幽轻轻点了点头,慢吞吞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就在你身后。”燕恒薄唇轻启。
“……”
谢谭幽心口一缩,看着燕恒泛白的面容,心头隐隐担忧,问道:“伤口还疼吗?”
燕恒摇头,上下打量谢谭幽,一身夜行衣,这着装,不去杀人放火都可惜了。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日后来燕王府,可以走正门,无人会拦你。”
闻言,谢谭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想着也就是来看一眼,便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嫌麻烦?”
“嗯。”
“我院子便在那。”燕恒扬了扬下颚:“明日我让人点盏灯,若你下次来,便不会迷路,路也不会黑。”
书房中唯有一盏灯光,忽明忽暗的。
燕恒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他眉眼淡淡,话语却格外的轻,与传言不符。
“今夜,我不知你会前来。”
若知,定然不会让整个燕王府陷入如此黑的境地。
听着他平静好听的声音,谢谭幽只觉心头有灼热之感,抬眼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隐隐约约可见,书房前方的确有一个院落,只是她翻身进来时,并未回头,只直直往这边来了。
“其实。”谢谭幽抿了抿唇,坦诚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来燕王府了。”
“我知道。”
“你知道?”谢谭幽惊的脸色变了又变。
燕恒看她一眼,才道:“母妃生辰那日。”
“不是。”谢谭幽摇头:“今日是第三次,上次是在两天前吧。”
见燕恒不说话了,她接着道:“白日里,我手上拿的东西是你的,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燕恒颔首。
“抱歉。”谢谭幽道:“没与你说便拿了你辛辛苦苦才弄到的东西。”
谢谭幽愧疚道:“还因此,让你受了伤。”
“何必抱歉,那东西于我无用,我正准备扔了。”燕恒轻笑了声:“如今,你拿去,既是对你有用,便是好的。”
“扔了?”谢谭幽不解。
这可是联名诉状,怎会要扔了?不是一个无用的竹简。
燕恒道:“旁人送的,我没打开看过,今日见你递给陛下才知晓其中重要。”
“……”
谢谭幽眉头紧皱,忍不住打量起燕恒来。
她怎么觉得燕恒在说谎呢。
放在书房,还是那张画轴后面,显然是特意藏的,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若真想扔了,才不会摆在看不见的地方。
想到那幅画,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悄悄用余光看了燕恒一眼,才状似不经意问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闻言,燕恒才抬眼看向墙上的画。
一瞬间,思绪就被拉回很久很久之前。
每每宫宴,旁人总是热闹的,唯有她是孤独的,一个人回宫殿,去御花园,赏花,被欺负,又独自哭很久很久。
燕恒喉头发紧,他很少想起那些年,每每想起便是难以承受的疼痛,是以,很多时候,他都在想,那段日子,她到底是怎么熬下去的。
为什么不像之前那般寻他。
又为什么不离开。
明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愿意
“一个故人。”很久后,燕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识很久,只是她将我忘了。

“认识很久,只是她将我忘了。”
院中柏树下的石桌边似乎坐着一男一女,眉眼弯弯,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二人,他们安宁而又快乐。
饮尽杯中美酒。
他们畅想未来又相约以后。
月光洒下,笑颜如风般散去,谢谭幽心头空空。
上一世,她唯一缺失的便是在庄子那三年的记忆。
难道,在庄子的那三年,真的是燕恒吗。
夜风席卷,谢谭幽鼻尖酸涩,抑制不住的红了眼。
如果是,她该怎么办呢。
他们相约以后,可是她失信了,嫁给了云启,而后来的很多年,燕恒还在遵守承诺,一直陪着她,护着她。
她闭眼。
脑海中又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时而是在庄子里,云启含笑唤她阿谭,时而是燕恒,眸色暗淡,却发了狠的质问她。
“在你眼中,你我究竟算什么?”
“谢谭幽,你够狠。”
那三年,和后来的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嫁给云启,到底因何失忆,又为什么记得所有,却独独忘了燕恒。
此时此刻,谢谭幽迷茫又无助,上一世真的困了她好久好久,她并非想忘记,而是努力了,却仍旧记不起来。
燕恒记得,她却不敢问,她怕那三年真的是燕恒,更怕燕恒像记忆中的燕恒那般恨她,可她记忆不全,又无从解释。
真的不确定,上一世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导致后来的燕恒恨她。
谢谭幽心头又乱又疼,再也受不住,她快步走出院中,折断一旁树枝,紧攥在手心,迎着冷风,手腕用力而又快的出剑。
月色之下,黑衣女子眉目清冷却又满是迷茫急色,身姿挺拔又迅速婉转,手中树枝做剑,快又狠,发丝随风散落腰间,她手中动作忽而一顿。
抬眸,看向深处,眸色微闪,而后才缓缓收了手。
东方泛白,晨曦微露。
第一抹阳光照在谢谭幽沁出丝丝细汗的面颊之上,带着潮湿之气,有些冷。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待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院中也有了响动,银杏和黑云出了各自院中便自行忙碌,一人入厨房,一人挑帘进了正屋。
“大小姐醒了?”银杏一脸惊讶,她还想着替谢谭幽穿衣,为她净面呢,看她已经穿好衣物,惊讶一瞬又愧疚。
“奴婢今日起晚了,还请大小姐责罚。”
“说什么胡话呢。”谢谭幽起身,道:“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非得等你来。”
说着,朝她身后看了看,挑了挑眉:“黑云又做饭去了?”
好好一个暗卫到她这来,成厨娘了。
“嗯。”银杏回。
“也是辛苦你们二人了。”
“为大小姐,那是应该的。”
“表哥呢。”谢谭幽走出屋中:“可回来了?”
不等银杏回答,温凛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回来了。”
谢谭幽循声看去,只见温凛缓缓走来,还是昨日那身衣物,眼底有淡淡乌青,想来,他是一夜未睡,一直在大理寺卿府邸。
“大理寺卿府邸如何了?”
温凛在石桌旁坐下,接过银杏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一口,才道:“纵火之人是抓到了,也审问了,说词漏洞百出,无论用多少刑罚,还是只说那些。”
“后半夜,人便死了。”
“死了?”
温凛颔首:“仵作检查过,是中毒而亡。”
谢谭幽皱眉:“中毒?”
“人抓到时,已经搜身,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却还是中毒而亡,太医诊脉,死者中毒时间是在昨日暮色时分。”
暮色时分。
火势起之前。
放火之前便已经服毒,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怕也是故意露出马脚才会被人抓住,审问时敷衍回答,却在半夜毒发身亡,至此,这件事便只能到这里,无法查起。
而这样大的火,一个人亦是不能做到如此。
“府邸可丢了什么?”
“倒是不曾。”
谢谭幽眉头皱的更紧了,整件事捋起来,倒像是一个故意设的局,似乎是在提醒又或是警告什么。
“表哥。”她道:“我总觉这事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既是敢放火,却又没死人也没丢什么,实在是说不通。”
“可人死了。”温凛道:“陛下还特地差人过来传了话,就算是有心想查也查不了了。”
谢谭幽一愣:“陛下?”
天子眼下这般明目张胆烧大臣府邸,云崇竟然不许查?这样的屈辱他竟然受了?
“陛下让大理寺卿查云霄太子一案,其余拖后。”
“云霄。”谢谭幽低低念了声,这个名字她似乎也很久没有提起或听过了。
“云霄出事前我们还约好明日出城逛一圈呢。”谢谭幽垂眸掩住眸中情绪:“只是没想到,意外来的那样突然,我都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
她幼时常与温栖进宫,第一次见云霄便是在御花园里,他满身的脏污被温栖抱在怀中,温栖给他擦干净面颊又给他吃的,还将他带去了太后宫里,向太后求情好歹是一个皇子,理应不该被这样对待。
一向对温栖温柔的太后却是冷了脸没有应,看着云霄满眼的厌恶,温栖只得作罢,一路安抚云霄,将他送至他所在的宫殿。
看着空荡荡又满是悲涩的院落,温栖揉了揉云霄发顶,温声道:“三皇子,你身份尊贵,若是旁人再欺你,你是可以还回去的,不要怕。”
云霄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直到温栖说要离开之时才伸出小手扯住她的长裙,仰头,一双眸子满是泪水:“姑姑,我母妃生病了,你能不能让太医来看看母妃。”
温栖最是见不得孩童这般,当下心疼的不行,忙让庄嬷嬷去换了太医过来。
之后每次进宫,温栖都会来看云霄,那时的谢谭幽还疑惑,觉得她这般会惹太后生气,应当小心些,温栖却只是笑了笑,和她说了个故事。
当下,她才知。
原来,宫殿里住着的李昭仪未出阁前是已故萧国公的嫡女,因国公府衰落,继母便将她送到了当时还是九皇子的府邸中做妾。
而李昭仪原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萧雅安。
年少时,萧雅安才貌都是一绝,与温栖是闺中密友,她入了九皇子府邸后,二人再没有过面,可幼时情分在,听她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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