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by溪月眠
溪月眠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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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同七哥说。”云裳道:“我让他放了谢谭幽,你不要杀人好不好?”
燕恒抬眼看她,神色深又冷,只是一眼云裳便明白了,一时间,喉头梗的难受。
她问燕恒:“阿恒哥,为了她你连什么都不顾了吗?你今日若真在这里动手,可有想过明日后果?”
“所以呢。”
“阿恒哥,你我相识多年,你难道不信我吗?”云裳道:“我定然不会让七哥伤害谢谭幽的,你护你在意的人。”
“而我。”
云裳声音顿了顿,眼眸含了泪:“也是要护着我在意的人。”
“阿恒哥,我真的会好好的将谢谭幽还给你,你别与七哥动手好吗?”
“云裳。”燕恒神色未变,声音低沉:“你助过她,你与你皇兄不一样,本王不会杀你。”
“所以。”云裳泪水落下:“你会杀了七哥吗?”
燕恒不说话。
“那阿恒哥便信我一次,你别杀人,我去把谢谭幽平安带到你面前。”
燕恒缓缓摇头。
“阿恒哥是不信我?”
“并非。”燕恒道:“我只是不会将她的命交给任何人。”
他话才落,府内便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
是黑风带着一队暗卫赶来,迅速与云启府邸暗卫厮杀。
那一队,只有十一人。
人数上没有占上风,却在打斗之中死死压制对方。
血腥味弥漫开来。
云裳身子颤颤,眼泪止不住的掉,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止不住云启和燕恒之间,在这样的打斗声中,她想再唤一声阿恒哥都唤不出。
温凛见到那一队暗卫之时,皱着的眉头便松了,他自然识得,那是燕恒的亲卫,武功不必说,在暗卫之中算是一等一的,可瞧着云启府邸之中的暗卫高手,又不禁担忧。
“今日如此,怕是难收场。”
公然屠杀皇子府中人,就算云崇亦如先前那般护着燕恒,朝臣怕是……
燕恒藉着雨水冲洗自己带血的手指,偏眸,语音幽冷:“皇子豢养众多暗卫,若你是云崇,你会如何?”
“你是故意的?”
这边厮杀,即使现在无人,天晴了也会传的到处都是,到时谁不知道七皇子这样多的暗卫,加以引导,又怎会不知燕恒为何来了这。
而云崇,真的如外界传言般那般信任宠爱云启吗?
“燕王这是要干什么?”燕恒还未回答,云启带着怒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杀我府中众人,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你。”
打斗声渐停。
燕恒懒得与他装模作样说废话,只冷冷道:“人呢?”
“什么人?”云启面色铁青。
“谢谭幽。”
闻言,云启似是被气笑了:“那不是燕王未婚妻?怎会在我府邸?”
“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燕恒!”云启脸色彻底沉下:“别太欺人太甚!”
“云启。”燕恒戾声道:“本王不过忍你几次,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云启身侧拳头收紧,极其厌恨燕恒这副神情,还是保持最开始的态度:“谢谭幽不在我这。”
“荷包呢?”
“哦。”云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道:“与我府中暗卫交手之时,不小心落下的。”
与暗卫交手。
燕恒心头默念这几个字,手心下意识收紧,眸底生起寒意,准备开口,耳畔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燕恒。”
忽然,所有情绪归为平静。
他回眸。
只见,府门之外,谢谭幽一身红衣,撑伞站在雨中,然后唤他:“燕恒。”
燕恒有些恍惚,眼前有些暗。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似乎也是这样的大雨。
他从战场归来,入城时,这样的阴雨天,本该无人的街道却是响起嘈杂之声。
西街,百姓环绕低语,纸伞斗笠遮住人之视线,他骑于马背,未将那方景象放在心头,两年没回来,他只想快些回府,然后去见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两年来,她过得好不好。
想着,便一夹马肚便扬长而去。
未能听见有人低叹。
“才不过二十岁……”
后来百姓散去,雨越下越大,无人再上前看一看那巷子里躺着的悲惨姑娘。
燕恒赶到之时,天色已经很黑很黑,雨还在下。
一眼看见那巷子里躺着的女子,一身的红衣极美,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眉眼灵动又美丽,每每笑起来,天地间都黯然失了色,可此刻,她却安安静静,冷冰冰的躺在那里,面容苍白的吓人,一身红衣如血。
竟是无人管她,抱抱她,又或是救救她。
燕恒翻身下马,快步而去,可他步子不稳,走一步跌一步。
最终还是跪爬至谢谭幽身边,看着熟悉的面容他却是不敢碰。
雨水落在脸上,啪嗒啪嗒落于手背。
离京前,她说,等他得胜归来,她若是有时间便亲自出城迎他,一起喝上一壶,庆祝他凯旋,若没有,待日暮时分,酒楼见。
所以,这一路他快马而归。
可见到的却是这般冷的谢谭幽,这让他怎么去接受?
他要救她。
燕恒想抱起谢谭幽,动作却是一滞,想了想,还是解下身上大氅,隔着一层大氅抱她,若是被人看见,才不会被说什么。
他将谢谭幽带去了深山之中求医,整整三天三夜人总算清醒过来,只是浑浑噩噩,因为体内忽然有了相枝子,无解药,便只能等着下次毒发吐血而亡。
只有远方的天山雪莲可救她一命。
那一年,正是二十年一开的天山雪莲之时,他要出征,还要寻雪莲,无法,只能将她交给出使他国刚回来的云启,让云启好生照顾,待他回来,定与他一同完成心头想法。
他用云启最想要的东西蛊惑他,想要他照顾好谢谭幽,别让她受人欺负。
云启应下。
可就是这一次,彻彻底底的真的断送了他与谢谭幽一切的一切。
燕恒记得很清楚,那是,谢谭幽第三次短暂的记起他后,然后彻底忘了他。
再记起来,已经是六年之后……
“燕恒。”谢谭幽已经走到他身边,将伞往他面前挪了挪:“你在想什么?”
燕恒渐渐回神,瞧着面前与那年一般无二的姑娘,他心脏密密麻麻的疼,也不知道怎么,这些天,总是会看到前世不好的场景,皆是每一次谢谭幽受难受苦之时。
他手指蜷缩,想伸手触碰谢谭幽,探探她面颊温度,却又硬生生克制住。
“我没事。”谢谭幽似是有所察觉他情绪,主动往他面前凑了凑,对上燕恒视线,又是莫名的情绪,谢谭幽鼻尖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是一酸,莫名的想哭。
“怎么了。”看她眼眶突然泛了红,燕恒哑声问道。
谢谭幽喉头发干,摇了摇头,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本能的,说了句:“没什么,昨日梦见了你。”
“然后,就是,想与你成亲了。”
“……”
燕恒愣了,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谢谭幽这般,可看着她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他还是说了句:“我也是。”
“……”
温凛:“……”
人这么多,就在这说这样的话?
横了谢谭幽一眼,女孩子家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啊,还有燕恒也是,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也是服了这二人。
就没一个像他的,忍得住。

第61章
谢谭幽倒是没察觉温凛那嫌弃的神情,她朝燕恒身后看了看,青石地板上鲜血流淌,不少暗卫尸身,就这样被雨水冲刷着。
气味令人作呕又忍不住心头颤颤。
从云启府邸翻身出去,她准备回府却又见到在长街见到过的那张与谢音柔一模一样的脸,那人今日像是特地来寻她,可当她追出去时她又往前快速走去,谢谭幽追了一路,发现快要变天,而前方人也越来越稀少,她心头隐隐不安,怕中了圈套,还是转身回了府中。
刚换了衣裙出来,便听从外面回来的银杏说燕恒和温凛去了云启府邸,怕出什么事,急急赶来了,谁知竟是看到这副场景。
燕恒竟然直入云启府邸,杀人。
谢谭幽心头大惊,实在是有些怕,也是有些不确定,燕恒这般是为何。
她眼睫微颤,想问,云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燕王无故闯我府邸,还杀了我府中众多之人,到底意欲何为?”云启冷冷凝着燕恒,“今日,燕王若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解释?”燕恒忽的笑出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待你见了阎王便知了。”
“燕恒!”谢谭幽瞪大眼,看着燕恒将手中剑直直朝云启扔去,寒光微闪,剑锋凌厉又带着逼人的气息。
“不可!”
云启死了,他母妃怎么办!他母妃还没有彻底平安,云启怎么可以死呢。
谢谭幽顾不得太多,扔了手中伞,便要去抓住那把剑,可才走不过两步,手腕便被人攥住,紧接着便是撞进一个胸膛中。
“做什么?”燕恒暗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谢谭幽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直到看着那把剑在云启面前落下,心头才总算一松,她太怕燕恒失去理智,就此杀了云启,在没有确定孟南溪安好前,云启还杀不了。
“可会射箭?”燕恒忽而问。
谢谭幽不明白他何意,缓缓摇头。
“我教你。”
说着,燕恒便接过黑风递过来的弓箭,如杀谢霖那日般,带着她一点一点将弓拉满,将箭羽对准前方,视线随之落在云启身上,谢谭幽终是后知后觉了什么,急急开口:“燕恒,不可以!”
可已然来不及。
箭羽射出,不过一瞬间,便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她听不清看不见。
唯有耳畔那道冷却又柔的声音传进脑海之中。
“我只是暂时杀不了他,不代表我永远杀不了他,亦不可以废了他。”
“……”
“七哥!”云裳面色惨白,跑至云启身旁,看着云启右眼上插着一支箭羽,她泪水如断线,心急如焚:“快宣太医!”
云启面色痛苦,已经死死咬牙却还是忍不住的发出痛苦声响。
他克制不住的怒吼:“给我杀了燕恒!”
暗卫得令,却在将要动手之时,被云裳制住。
“本公主看谁敢动!”云裳站起身来,“谁若动一步,本公主便杀了谁!将其尸身剁了喂狗!”
“当务之急,救七哥。”
云裳是云启胞妹,又是云崇与皇后最宠爱的嫡公主,就连云启都是多番迁就包容她,暗卫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瞧着云启仍旧痛苦,终是下了决心,先救云启,以后还有报仇的时候。
府邸一阵手忙脚乱,前后出进,哭泣悲哀又是惨叫痛呼。
燕恒缓缓松开谢谭幽,然后将伞拾起,重新为她遮住落下雨滴,在这样的阴冷寒风中,他声音很轻,“回吧。”
一眼都未看后头的慌乱惨状。
雷声隆隆,似是天空即将坍塌,雨也越下越大。
这般的阴沉沉,总会让人止不住的失神,想起一些往事。
从云启府邸出来,四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燕恒与谢谭幽走在前。
而银杏撑伞,与温凛走在后方。
到了谢府,沉默一路的谢谭幽才总算开了口,她问燕恒:“老王妃的身体……”
“一切安好。”燕恒回:“不必担忧。”
“那今日之事……”谢谭幽还是担忧云启府邸一事。
先前以为燕恒是万能,所以她杀了人也敢跟燕恒说,在他杀谢霖,杀秦氏谢音柔时,她都从未担忧过,只因觉得他是燕恒,定然能摆平所有的一切。
可后来,她发现,他也是会脆弱的,也是会被人紧攥喉咙而难以呼吸的。
燕恒道:“我在,便不会出什么事。”
谢谭幽心头微安,抿了抿唇,还是问出自己心中所想知道的,“今日这般,是因为我吗?”
“嗯。”
虽然猜到,但听燕恒就这样承认,还是让她心头一震。
“如果今日,我死在那里了呢。”
燕恒抬眼看她,那双眸似是能看到很久很久之前,眸底深处有悲苦,并不像表面看到的这般冷冰冰又拒人于千里。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我会杀了云启。”
“不止云启。”
这一定是谢谭幽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
这样的声音伴随着她过了很多很多年,那阴暗无助的日子里啊,心头唯一的一盏灯似乎就是他了。
她也是忽然想起,燕恒书房的那幅画,原本画中女子是极尽孤独悲伤的,可燕恒却亲自给她头顶挂了一盏灯,让她整个人被光照耀然后闪闪发光。
谢谭幽唇角轻扯:“燕恒,谢谢你。”
燕恒没有应,转身离去。
回了府中谢谭幽便回了屋。
银杏推门进来,:“大小姐,奴婢给您备了热水。”
“不必了。”谢谭幽道:“今日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银杏没有立即退出去,而是盯着谢谭幽直直看。
谢谭幽察觉,看向她:“怎么了?”
“奴婢觉得大小姐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不止不一样。
还会很多她不知道的,明明她二人是一起长大的,她何时会武功了?今日忽然见到,心头的震惊怎么都压不下。
谢谭幽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银杏解释,将银杏拉至自己身前,想了想才道:“其实也不是突然会的,会了很久了,先前是不知道怎么用。”
这也不是欺骗,毕竟她是真的在上一世,在她十五岁那年便会了。
银杏皱眉还想再问,却瞧见谢谭幽逐渐犯困的双眸,将想说的话咽进去,她俯身道:“不早了,大小姐早些休息。”
“好,你也去休息吧。”
银杏退身出去,垂眸看着脚下,不知在想什么,走到拐角之处,若不是反应及时差点撞上一人,她忙后退几步,抬眼,还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二人视线对上。
他唤她:“阿妤。”
银杏身子猛然一震,就如被什么东西穿透般,有些疼,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多久没有人这般唤过她了,而她似乎也都快忘了,原来,她也是有其他人生,其他名字的。
雨声辟里啪啦,很乱,她整个人却出奇的平静。
早已过去那么多年,她也不在意了。
世间没有阿妤了。
阿妤已经死了。
死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叛乱。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停,空气阴冷潮湿,人都缩在家中,长街依旧冷清,而云启府邸一事却是早已传入朝中。
云启还瞎了一只眼。
众皇子中,唯有他最得圣心又受朝臣拥戴喜爱,本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眼下,却瞎了一只眼,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皇帝是毒眼的?这不是出去惹人嘲讽笑话吗。
七皇子一党纷纷在朝堂之上,要求云崇处置燕恒,而另一派本该不喜燕恒的大臣,却难得的为他说了话,朝堂又是吵的不可开交。
云崇撑着额角垂下眸,看似在揉着发疼的头,实则眼神晦暗不明。
他有些看不懂云启在做什么。
明明,他与他说的不是这般。
眼看大家吵的越发激烈,他才偏眸看向依旧漠然,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燕恒。
语气微沉:“阿恒,你什么都不说可是默认了?”
听闻云崇此话,争吵的大臣也纷纷停下,直直看向燕恒。
燕恒倒也坦然颔首:“是杀了人。”
“陛下,燕王既已承认,就当按律处罚。”有朝臣愤愤道。
“为何无故杀人?”云崇问。
“谢谭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倘若旁人抓了他,想要威胁我,我又怎能不去。”
燕恒声音平静,听在众人心头却是狠狠一跳。
云启用谢谭幽威胁燕恒?
云崇皱眉,明显不信:“他威胁于你?”
燕恒颔首:“七皇子让我臣服于他,我不同意,才与他府中暗卫交了手。”
闻言,云崇脸色难看。
云启让燕恒臣服他?他想做什么?
“燕王说话可是要凭心而论。”一直沉默的秦国公冷冷开口,他昨日入了云启府邸,前后已经了解清楚,竟是没想到燕恒还会这般的颠倒黑白。
这分明是在挑拨云崇与云启之间的关系。
“秦国公当日又不在场,怎的张口便否定本王说辞。”燕恒冷笑:“莫非国公爷近日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待人和善,更是孝顺陛下,怎会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本王只说他让本王臣服,可从未说过他有什么想法。”
“陛下。”温凛也是站出来,“臣才出宫,便撞见了还未走远的燕王,忽而见七皇子府中人拿着表妹荷包前来,说是表妹在七皇子府邸,一时情急,便也跟着过去了。”
“当日确如燕王所说。”
温凛开了口,众臣低头交耳,云崇神色也更加冷,他双眸眯了眯:“此事各执一词,既是如此便等着云启伤好后再谈,边疆已经传来消息,南燕已经开始有了动作,许是不久便要打仗了。”
“先国事,再其他。”

要打仗了。
听云崇此言朝堂静了一瞬便讨论起来,打仗最受苦的是百姓,也是要用很多的银子,有人只想享受安宁,听闻此皱了皱眉,又怪起温凛来。
好好的,南燕为何要生事,还不是因为温凛杀了南燕皇帝,本来两国有盟约,温凛却将他们的统治者杀了,还将头颅带回漓国,这样大的耻辱,谁又能忍呢。
工部尚书斟酌着说辞,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我国才将将收复戎狄,若再打仗,百姓恐会有怨言,再者,近年来,燕家军常年征战,国库怕是……”
他话没有说完,但朝中之人谁又不明白。
这些年,漓国是强国了,因为有燕恒别人不敢轻易放肆,可用什么换来的呢?还不是银子,燕家军哪次出征,不是银子给的最多?这也是朝中之人厌恶燕恒的其一,太弑杀爱打仗了,只顾自己名声却不顾百姓死活,和国库是否充盈。
工部尚书话落,有几位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言语之间都在说国库不足,不支持此时再打仗。
“呵。”燕恒嗤笑出声:“那日朝堂之上,是本王说的不够清楚还是各位耳聋眼瞎?”
反对的大臣眉眼一跳。
朝堂之上,燕恒说燕家军从未拿到过军饷。
“燕王此话是说陛下克扣燕家军军饷还是想说燕王当真无敌到那般地步?”有将军冷哼。
将士众多,饿着肚子如何能上战场,莫非是靠燕恒养着?还是燕恒一人便可战敌国,简直可笑。
“不错。”燕恒扯唇:“八十万燕家军的确本王养着。”
“燕王莫不是贪污了吧。”秦国公冷笑:“八十万大军,岂能说养就养。”
“就是,燕王莫要太提高自己了。”
秦国公是除燕恒外最受云崇宠信的,谢靖不在,他又是唯一一个能与燕恒抗衡的,他说话反驳燕恒,自然有人跟随,还不少,再者,眼下燕恒没了兵权,这王爷之位不过虚职,说不定哪日就被会废除。
“燕王打仗是厉害,可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乱说话,朝中谁不知陛下最是信赖燕家军,况且工部尚书也说了,朝中是明确给燕家军发过军饷的。”
“军饷不会是被燕王占有了吧,将士若是知道该有多寒心?”
燕恒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黑玉,听着下面之人言语,时不时皱眉,似是不耐烦,可开口,声音又是懒洋洋,带着微微嘲讽挑衅。
“陛下都能养得起你们这群废物,本王为何养不起国之英雄?”
废物。?
说话的朝臣们舌头一闪,脸色涨红,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几分羞愧,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喉头一梗,狠狠剜了一眼燕恒,又垂下眸去。
心头暗骂。
你全家才是废物。
“燕王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秦国公脸色阴沉。
“不爱听?”
燕恒道:“滚出去。”
“燕王,你!”秦澜气极:“我父亲乃燕王长辈,燕王竟敢当众如此辱我父亲,简直目中无人。”
“再者,陛下还在,燕王这般下令是不把陛下放在眼中了?”
燕恒依旧懒洋洋的:“不必挑拨,他想杀本王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不是三年了,本王还好好活着。”
燕恒忽而笑了:“你还当面说,待下了朝,估计又得被气吐血。”
“……”
温凛直接惊呆了。
早听萧然老说,上朝好玩,云崇和大臣们那张脸比什么都好看。
他当时还没听懂,骂萧然是不是有病。
今日,就给他长见识了。
果真是他的神。
人要杀他,自己知道就行了,还当面说出来,这不是给云崇难堪?看云崇那张脸估计喉咙真憋着一口血呢。
确如温凛所想,此时云崇脸色铁青又隐隐泛红,死死攥拳又抿唇,嘴巴里有腥甜,若不是死死忍着,当真要一口血吐出,可若真吐出,他日后该怎么面对群臣。
只能极力冷脸,怒道:“燕恒,朕三日之内不想见到你,滚出去。”
燕恒也没作停留,直接就出了金銮殿,路过工部尚书时脚步稍顿,意味深长道了句:“工部尚书倒是忠心陛下。”
唇角虽有笑意,工部尚书却差点跪了,心头又惊又怕,硬着头皮回:“我是漓国臣,自然忠心陛下。”
“退朝!”待燕恒走远,云崇甩下两个字便离开。
进入殿中,再也撑不住,一口血猛地吐出。
高公公瞪大眼:“陛下!陛下!”
“快,宣……”
话卡在喉咙,便没有往后继续,因为对上了云崇阴狠警告的眸子。
云崇死死攥着拳头,因气而额头青筋暴起。
早晚有一天,他要杀了燕恒!
杀了他所有至亲至爱之人!
等他安置好燕家军,等他身后空无一人,无人护他,帮他,他又要护旁人之时,他便趁机要了他的命。
太可恶,太可恨了。
恨不得食他肉,饮他血。
燕恒出了宫门口,眯了眯眸子。
他道:“黑风。”
“属下在。”暗处的黑风现身。
“给本王堵在工部尚书门口,待他回府时,揍一顿。”
“啊?”黑风愣了。
“要保证明天可以上朝。”
“……”
这就有点难了。
咬了咬牙,黑风还是应声,这似乎是头一次燕恒让他揍人而不是杀人,心头有种奇怪之感,倒也没问,而是乖乖去做了。
回了燕王府,就听黑云说孟南溪醒了,燕恒步子快了些,一边走一边道:“这几日辛苦了。”
“回她身边去吧。”
倒也不是府中没大夫,而是只有黑云会用他寻到的药,旁人,他也是不放心,若不是如此,他不会让黑云回来,亦不会让谢谭幽知晓,惹她同他一起担忧。
黑云应声,正准备走,燕恒又道:“告诉她不必担忧,也不必出府来看。”
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同旁人说,又因自己暂时走不开,在让谢谭幽知晓和不知晓之间,他还是选择让黑云说给听。
“跟她说,好好吃饭,睡觉,休息,明日我陪她去长街逛逛。”
谢谭幽似乎很想去长街看看的,好几次看见她都是在长街,却每每都因旁人回府很早。
云崇不愿见他,而他刚好不用上朝。
希望不下雨吧,可以陪她一整天。
青枫院。
一股的药味。
孟南溪靠在靠枕上,被人伺候着服了药,余光瞥见燕恒进来,虚弱的扯了扯唇角:“阿恒。”
“母妃。”燕恒走过去:“怎么也不好好躺着?身子可好些了。”
“母妃哪有那般柔弱,好多了。”孟南溪笑了笑:“这几天,可是让阿恒担忧坏了,是母妃的不是。”
“母妃说的什么话。”燕恒皱眉:“母妃何错之有?”
看着孟南溪依旧苍白的面容,燕恒心头很担忧,那药是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寻的,他不确定对不对,更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根除她体内的药性,只能看看她这几日有没有痊愈的迹象。
“好在是这个时候醒了,再过两天怕就晚了。”
孟南溪道:“阿恒马上大婚,那般重要的日子,母妃定要好好看着,陪你迎你喜欢的姑娘入府,与我们成为一家人。”
闻言,燕恒笑了:“那母妃可要好好养好身子,快了。”
“阿恒可是很开心?”
燕恒在孟南溪身旁坐下,不答,只问:“母妃嫁与父王之时,可否开心?”
“自然。”提起燕荣,孟南溪可骄傲了,挑眉道:“母妃嫁给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燕王,能不开心吗?”
“而且,你父王那臭小子可喜欢我了,我能不开心?”
说着,像是突然起了八卦之心,“谢谭幽可有亲口说过喜欢阿恒?”
燕恒摇头,眸中却显少有这般深的笑意,他道:“但她说,想与我成亲。”
孟南溪笑出声来:“所以,阿恒很开心?”
“我要娶的是我求了佛祖好久,才求到的人,自然开心。”
“有多久啊?”孟南溪简直没法看燕恒这幅样子了,他这儿子会信佛?她怎么不信呢。
“很久很久。”燕恒语气却极为认真。
“所以,母妃你能不能待她好一些?别不喜欢她。”燕恒道:“她胆子有点小,没有安全感,别人不喜欢她,她会怕的。”
“干嘛?”这句话孟南溪不爱听了,轻哼一声:“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会为难人的人吗?”
“也不是。”
大概是上次他为谢谭幽受了九十仗,孟南溪说让他不要管谢谭幽了,所以,他很怕,他怕孟南溪觉得谢谭幽会给他带来不好的事,从而不喜欢谢谭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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