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还说别毁了衣裳，现在好了，连着父皇的龙袍一起毁了。
已经脏了，英琼楼索性抱着象儿教他画画，还真就几笔勾勒出了一只狗。
憨态可掬。
不过象儿和玉珠儿都不承认这就是小白，因为这是小黑啊。
闹腾了好一阵，两个孩子被抱走，英琼楼也不急着更衣，坐在无眠对面：“还生气呢？”
无眠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朕给你赔不是？”
“我知道，此刻陛下心里更不好受，理应是我宽慰陛下的。可我这心里这股气也是压不住，咱们俩今儿就冷静冷静，谁也别哄着谁了。就当没这回事吧。”无眠道。
英琼楼……
“那就依你。”有些好笑。
生气是一定的，自己的孩子成那样了，做爹的不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但是如果这个爹是个皇帝，那就都不一样了。
端看英琼楼叫人写的圣旨，都懒得说大公主有那些具体错处了，可见失望到了底。
“日后还要无眠多费心，其他的公主们都要好好教导，再不能有这样的糊涂人。”
“都说了别提了。”无眠皱眉：“陛下真是好烦。”
英琼楼点点头，也就没在提起。
大公主从行宫带出来就直接送去了白云观，白云观在北郊，送去的时侯也已经是夜里。
白云观本来就是皇家的产业，但是并不是关押有错的皇家女眷的地方。
而是英琼楼的祖母还在世的时侯喜欢来这里短住。
自打那位谢太后没了，这里也就没住过皇室中人。
如今将一个有错的公主送进去，还是不能离开的，观中也很意外。
不过既然是说关这里了，那这观中就得看着，不能叫人跑出去。
但是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也没人敢如何苛待她，只是比起锦衣玉食，她在这里顶多一两个人伺侯，对她来说简直就已经是坐牢了。
这件事这么处置，朝臣们没什么好说的。
周家简直感激涕零，周兴长和离之后就病倒了。
忽然放松导致的，不过他虽然病倒，心情是好的。
尤其是陛下没几日就赐婚了宗亲里一位县主，算是英琼楼一个堂兄家的女儿。
这也是补偿周家的意思了，并且周兴长的侯爵也没削，还特地给他赐下了府邸。
虽然经历了一阵子苦日子，也换来了后半辈子的安稳。
毕竟一个侯爵，是以前的周家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他立志好好念书，说什么也得报答陛下，尤其是报答皇后娘娘的提点之恩。
果然也不出贵妃所料，就在大公主被关起来的第四天，宋氏就求见贵妃。
贵妃早有话，宋氏顺利进了宫。
朝阳殿里，贵妃今日发髻都没梳，正是盛夏，她穿一身银粉底织花襦裙，靠着软垫坐在那。
整个人看着都是病态的，但是神态中，又仿佛带着轻松。
宋氏略略皱眉请安。
请安后就问：“虽说陛下在行宫里，但是这大白天的，娘娘怎么不梳妆呢？叫人瞧见了，难免多话。”
“母亲喝茶，是您喜欢的绿茶，今年产的不多，我都给您留着。”贵妃没接话。
宋氏觉得贵妃有些奇怪，又皱了一下眉毛，还是坐下：“多谢娘娘关心，只是这些琐事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当务之急，娘娘要担心的不该是这个。”
贵妃听不懂似得，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这茶确实好，可惜太医嘱咐，我身子寒气重，不能喝绿茶。”
“那娘娘就不要喝，身子最要紧。”宋氏端起茶道。
“六公主过世后，陛下很少再来我这里。”贵妃自顾自说着：“我知道，前些年，我生了玉奴儿之后就怎么都怀不上。可是生了六皇子之后，却又忽然怀上六公主。我本不该再生一个孩子，她可怜，我也遭罪。陛下也是怕了。”
“陛下心疼娘娘，也是好事。”宋氏不知道贵妃想说什么，只能这么接了一句。
“心疼我？不，陛下不是心疼我，陛下只是不想再见我生出一个病弱或者根本养不活的孩子。”贵妃叹口气：“母亲，我早已失宠了，您知道吗？”
宋氏一愣：“娘娘说哪里话，就算是如今皇后得宠些，可娘娘从东宫就陪着陛下，这情分也是不一样的。”
“后宫里的女人，大抵都怕失宠，失宠了也不想承认自己失宠。可是又都躲不开失宠。我这个贵妃风光无限，也是一样的……”
“我自己不承认，不肯去看，其实我早就失宠了。”
“娘娘。”宋氏第三次蹙眉：“身为女子，谁人是只靠夫君宠爱过活的？”

“母亲教导，女儿听着。”贵妃平静道。
“从父从夫从子，这些话还需要我说？娘娘，你受打击我心里也替你难过，可就算是陛下如今来的少了，娘娘就不为六皇子打算了？将来他出息了，娘娘终身岂不都有了依靠？难不成，娘娘就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娘娘从小尊贵，如今身居高位，难不成反倒没了心气？”
“母亲可曾想过，要是我输了呢？我的六皇子会有什么下场？我会有什么下场？还有齐家，母亲不怕？母亲豁得出去一个我，可我还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母亲都舍得？”贵妃深吸气。
“娘娘，这些事，咱们从长计议，慢慢谋划就是。齐家几代传承，岂能比不过赵氏？你什么时侯也成了这么没有心气的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也都是为了六皇子的将来啊。只要我们……”
“母亲。”贵妃打断宋氏的话。
她眼中是说不出的复杂表情：“父母之爱子，那母亲为我计划了什么呢？我能为我的玉奴儿计划什么呢？玉奴儿如今见罪于陛下，只是送去了白云观。过几年，我或许还有机会将她搭救出来。可要是六皇子参与夺嫡，一旦败了，后果我承担不起。我也救不了他。”
“我不能为了齐家的野心不管我的儿女。”
“娘娘！”
“母亲！”
贵妃看着宋氏：“究竟是我生活在这个宫里，究竟是我跟陛下相处。宫里的事，母亲自以为有几个耳目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我生了三个，三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六公主体弱福薄就那么去了，玉奴儿如今又成了这样。我已经是为了六皇子，放弃了她。可我还要执迷不悟吗？我要我的儿女全都没了下场吗？”
“娘娘！您怎么……”宋氏一时哑然，竟不知说什么。
“母亲，齐家没有这个命数。当年选太子妃，齐家家世不差，我哪一样不如沈氏？可先帝指婚的是沈氏，我差一步，就永远成了低人一等的妾。沈氏过世，太后和陛下选继后，我满以为怎么都该是我了，可是太后选定了赵氏。赵氏进宫，处处做不好，太后对她失望，她重病的时侯叫我管理宫务。我以为只要赵氏一旦过世，下一个继后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可是结果呢？”
贵妃自嘲摇头轻笑：“可是结果呢？一场大病，她九死一生，竟悟了。时至今日，她儿女双全，儿子落地就成了储君。她自己圣眷优渥，母族安生兴旺，我还争什么呢？就非要把自己撞死才算吗？”
“母亲想着谋算储君的命，可母亲想过没有，就算储君死了，她还会生。就算她不生，陛下也会选定一个没有支撑的皇子给她养着，依旧是她的儿子。陛下有十个皇子呢，不是一个两个。”
“母亲，既然出嫁从夫，那么我也该做到我该做的。等我老了，六皇子也会封王，我自有跟着他出宫的一天。母亲也该放心了，我终究有依靠。”
见宋氏还要说什么，贵妃起身：“送夫人出宫吧，日后没什么事就不必进宫来了。”
宋氏皱眉，眼神有些冷，不过也没再说话就被送了出去。
贵妃浑身都松懈了下来，这个感觉，她想了一会，觉得应该是如释重负。
她的改变，其实紫瑛紫菊等贴身伺侯的人也早有察觉。
直到大公主彻底出了事，贵妃忽然转变了想法，这并不突兀。
而宋氏的不理解不接受，是因为她一向如此教导贵妃，从小到大三十多年，贵妃一向听话。
只是宋氏到底忽略了一个母亲的心。
为六皇子争取储君只为是为他好，不再为六皇子争取皇位，也是为他好。
如贵妃所言，在这个深宫里生活的是她，更了解陛下和看得清事情本质的人也是她。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要看是什么事，这种夺嫡的事，一旦输了，不死也是终身的祸事。
她几乎是献祭了一个玉奴儿才狠下心。
而宋氏，甚至齐家，终究是野心太大了，只想着赢，打从骨子里看不起赵氏。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可一步一步走过来，她已经深刻明白赵氏的难以对付。
陛下……
哪怕陛下也知道赵氏并非所见那般纯良无害，可他坚信赵氏对她们这些嫔妃和皇子公主从无坏心。
或许吧。
贵妃其实很明白，自己只是从一开始就不甘心做妾。
才会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二十年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还要执着吗？执着的因为自己的不甘心，葬送了儿女们的一生？
算了吧。
行宫里，无眠问身边人：“贵妃病的怎么样？”
“说来也奇了，这几日宫里传话，都说好多了。”
无眠也有些意外，不过点点头：“好事，走吧，去逛逛。”
象儿已经等着很久了，姐姐去念书了，他只能跟着娘亲玩。
娘亲是不许他去打搅姐姐们读书的。
“娘，水里的鱼能吃吗？”
“能，但是那鱼长得那么好看，你忍心吃吗？”无眠用团扇遮住阳光低头看小儿子。
象儿犹豫：“那好吃吗？”
无眠想了想，鲤鱼，嗯一般。
“没有御膳房送的鱼好吃。”
“哦，那就不吃了。”象儿也不纠结，跑着去玩别的了。
“娘娘，付昭容过来了。”临水道。
付昭容没想到皇后在这里，走过来请安：“娘娘，您这是看鲤鱼呢？”
“瞎看看，你做什么呢？”
“赏赏花，走一走，娘娘要是不嫌弃，就陪着娘娘说说话。”付昭容如今没有什么朋友。
她依旧不跟后宫女子亲近。
“好，走走吧。”无眠笑盈盈的。
“七皇子现在还因为写字哭吗？”无眠问。
“不哭了，也没耐心，写一会就丢一边。”付昭容说起孩子也笑。
七皇子刚开始写字那会，天天都哭，不想写。
付昭容也就由着他，但是真的不管他吧，他自己慢慢的反倒是也不哭了，愿意写了。
就是没耐心，写一会就丢一边去。

第326章 不如不见
“昨天我叫人回宫去拿东西，听说贵妃那见了她母亲。”付昭容撇嘴：“如今大公主闹的这么没脸，也不肯消停。”
大公主被送入白云观后，着实震慑了不少人。
行宫里的嫔妃们都震惊于陛下这回下手够狠的。
也就太后不觉得，甚至太后还觉得英琼楼手软了，不过太后如今着实是变了不少，没插手也没多问。
“贵妃要是脑子还清楚，就会知道日后怎么办。人家要见母亲，咱们也不能拦着。”无眠道。
“说是这么说，可一年四季，就她见娘家人最多。我们这些家人在京城的，如今都也不怎么见。”
宫里没有不许见的规矩，但是嫔妃的母家常来也不好。
“你想见还不是随时都可以，是你太小心了。”无眠道。
“没有，也算见得多，平时也没什么事。”见了能说什么呢？
她十几岁就进了宫，当年因为进宫，虽然没法避免，到底心里不甘愿。
知道怨不得爹娘，爹娘也都不愿意，可到底她心里也有怨。
这些年，时过境迁，经历了许多，还有一个妹妹永远横亘在那，见了面就知道母亲总是念着想要提起。
可提起了，又能说些什么？
那些安抚的，安慰的假话，她说了太多，不想再说了。
有难的时侯，她作为女儿愿意为他们挺身而出，死也不怕，甘心情愿。
可没有难的时侯，她也不想听母亲说起兄弟们如何好，侄子侄女如何出息。
“来，喝茶吧。”无眠用下巴点了一下她身前的茶碗。
付昭容也点头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不管什么季节，娘娘这里的茶永远这么醇和。”
皇后娘娘偏爱红茶，哪怕是顶尖贵重的好茶，娘娘也只是偶尔喝喝。日常时侯，全是红茶。陛下知道娘娘的喜好，最好的红茶都是给凤仪宫留着的。
其余名贵的，不多产的绿茶之类，娘娘反倒是大方的赏赐下来。
她爱白茶，娘娘赏赐的白茶就是顶尖好白茶。
林婕妤爱花茶，每每送去的也是最好的。
就连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们，喝的都是极好的茶。比之那些不受宠的小嫔妃都强多了。
“人活一辈子，总要依着自己的喜好。爱什么，就喝点什么岂不是也很开心？”
“娘娘说的是。”付昭容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其实现在我也品出着茶的好了。”
无眠又笑了，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在亭子里坐着看外头的景色。
九州殿里，英琼楼也不想一直忙政务，来了行宫人就不一样了一般，总想放松自己。
“皇后此时在不在梧桐殿？”
“这……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叫人去问问。”吕忠道。
“嗯，给朕更衣，你叫人去问。”
等英琼楼换好衣裳出了九州殿，去问的人已经跑回来，说娘娘在外头赏景，还带着储君。
英琼楼就直奔皇后之处。
付昭容见了陛下，并没有急着回避的意思。
她内心坦荡，茶还没喝够，景色也没看够，不想走。
并且她料想皇后娘娘也并不会嫌弃她在这里一会。
“请陛下安。”
“嗯，你也在这里？”英琼楼说了一句废话。
“是，瞧见皇后娘娘在这里，妾就来坐坐。”付昭容道。
英琼楼点点头：“七皇子这些时侯可好？”
“一切都好，陛下放心吧。”付昭容其实有点想笑，儿子好不好，你这个做爹的不知道，我这个姨母最知道？
不过这话跟皇帝说是多余的，她也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陛下喝茶吗？还是给您换别的？我和付昭容可说了一会茶的话题了。”无眠道。
“就这个很好。”英琼楼喝了茶道：“明日你父亲来行宫，你也许久没见他了吧？就留他用膳吧。”
上回见，那就是过年的时侯，隔着不少人，父女俩自然没有单独说话。
“好啊，确实很久了，那就多谢陛下。”
“不必，你父亲很好。”英琼楼笑道。
英琼楼是个盛世王朝的皇帝，他要担心的事就不全是国计民生，而是想要在历史上留下些什么。
无眠的爹，就是能叫他在这方面得到满足的人。
修书立传，历来也是要算在皇帝头上的功绩。
象儿跑了回来：“父皇安！”
“嗯，你跑去哪里了？晒吗？”对于儿女们就这么大太阳底下疯跑的事，陛下他已经习惯了。
“晒！”象儿很实诚。
“那你还不躲着点？”
“那就不晒。”象儿改口。
英琼楼失笑，在他头上弹了一下，这混小子。
“这是付昭容。”无眠提醒他。
“是，昭容娘娘好。”
“不敢，妾见过储君。”付昭容笑着起身行了个半礼。
付昭容是储君的庶母，这是长幼规矩。
但是储君是天下的半君，这是尊卑的规矩。
象儿还小，有时侯记不住，有时侯对不上。
无眠就给他解释：“这是你七哥的母妃，记住了？”
“嗯，记住了。”七哥还是记得的。
小孩子更容易记住小孩子。
付昭容摸了摸象儿的头发：：“象儿这头发倒是硬硬的，都说头发太硬的人脾气不好，不过我看也是虚的，象儿的脾气还不错。”
“也是奇了，他还在襁褓的时侯，天天哭的那样，我都头疼。如今大了一点，反倒比之前好些，没那么急躁了。”无眠也觉得很意外。
确实是大了一点之后，象儿没有那时侯那么暴躁了。
象儿举一反三：“那七哥的头发呢？”
“他的头发不软不硬，脾气也就普通。”付昭容道。
象儿煞有介事的点头，就好像真的懂了一样。
妻妾和睦，大概是每一个男人都想过的事。可妻妾真的如此和睦，又叫英琼楼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他不经常与自己的两个或者几个女人一起坐着说话。
他本身也话少。
但是此时忽然想起还在东宫的时侯，沈氏也会留当时还是良娣的贵妃和贤妃说话。
她会主动说，说我与妹妹们正在说些什么，又夸几句妹妹们如何好。
端的是和睦得很，笑的花一般。

他以为孩子想吃点小零嘴呢。
无眠好笑：“差不多也要午时了，这样吧，一会叫人膳食直接送来这里吧。付昭容也一起用一些再回去。”
付昭容一笑：“多谢娘娘，那妾就真的留下来了。”
怎么说呢，好奇，好奇表哥和表嫂要吃点什么，要怎么吃。
吹过来一股热风，夹杂着花香和一些泥土味，无眠道：“下午下雨。”
英琼楼笑了：“嗯，神算子。”
下不下雨不知道，午膳已经送来了。鱼自然有，象儿还问是不是湖里的大鲤鱼。
那自然不是了，鲤鱼宫里也吃，但是不会是养在湖里的观赏鲤鱼。
今日的是桂鱼，蒸出来肉质细嫩，小孩子很喜欢吃。
奶娘照顾着象儿吃饭，象儿饭量好，但是比起玉珠儿小时侯来，他就没那么仔细。
不过有人照顾着，也没把饭弄的哪里都是。
付昭容心里没有负担，所以就算是跟皇帝皇后一起用膳，也吃饱了。
嗯，皇后娘娘这里的膳食，果然好吃。
吃饱喝足了，象儿困了，大家也就散了。
吕忠背着储君往梧桐殿走，一开始象儿还晃悠小短腿，跟吕忠小声说着什么。渐渐就安静了下来，看着就睡着了。
回到殿中，小家伙小脸红扑扑的，哪怕回来的时侯其实打伞了，也还是热得很。
放在榻上那一瞬间，睡梦中的小孩子就长出了一口气，想必是凉快了舒服的。
另一头，付昭容还不太想回，就带着人换了地方坐着：“你回去用膳吧，换白茶来伺侯。”
“奴婢不饿，奴婢陪着您。”檀香道。
“那就叫人送点心来吃。”付昭容道。
“娘娘是没吃饱吗？”
“吃饱了，回头回宫了，跟咱们小厨房说说，以后饭菜也换换花样。”说着，她对亭子外头的宫人招手，赏他银子叫他去要些点心来。
其实檀香想拦着来着，才陪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吃过饭就要点心，这叫人听见怎么说呢？
可昭容娘娘显然不在意这个，她也就没说。
“瞧着娘娘心情很好呢。”
“唉，人不就这样，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吧，不然怎么过呢？”
“瞧您说的，咱们七皇子一日大似一日，聪明乖巧，日后自然孝顺的。”檀香道。
“他孝顺是他的事，我不能只指望这个，自己也得乐呵，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什么时侯再看戏呢，我可想去看。”付昭容往栏杆上趴：“景色看多了也没意思。”
“那不如奴婢去找些戏本子给您看看？”
“也行，等回头找一些给我吧。那些正经书有时侯看多了也没意思。”
无眠的感觉是对的，半下午的时侯，就开始打雷。
不出一刻钟，大雨就落下来了。
这场雨很大，哗啦啦的砸在地上。
天阴沉的就像是夜里一般，雷雨闪电不断，叫人很是心慌。
殿中点上灯也还是很昏暗，不过万幸陛下在这里，下面人心里就安稳多了。
“还好玉珠儿回来了。”无眠道。
“他们看着天气不对，自然叫她回来了。”英琼楼道。
其实回不来也没事，那边也有住处，不过孩子总归还是回来才安心。
本以为只是一场雨，结果这一场雨还闹出事来了。
这雷雨转成了中雨下了一夜后，无眠没能如愿见到父亲，因为安定桥塌了……
这座桥是去年才修建的新桥。
桥塌了本来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可坏就坏在，这桥陛下赐字了。
安定桥三个字，是英琼楼亲自写的。
当时桥落成的时侯，敲锣打鼓的，这才一年，就这么塌了，简直就是往皇帝脸上盖了一巴掌。
吕忠听着下面人的话都惊了：“安定桥塌了？这话你跟陛下回去。”
小宫人跪下：“爷爷救命，奴婢哪敢呢……”他算什么，哪敢在陛下跟前说话啊。
吕忠也就是发个火，这种事也不是他们的错。他踹了那小宫人一脚后，问清楚前因后果，就去给陛下回话了。
英琼楼听完皱眉：“可有伤亡？什么原因？”
“奴婢已经叫人出宫了，具体的还不知道，眼下说的是有七八个人受伤了。”还能是什么原因，桥有问题呗。什么桥能因为下一夜雨塌了？简直了。
“火速派人去查，叫宋延来见朕。”英琼楼皱眉嘱咐。
吕忠哎了一声去了，心想这多少人的脑袋要搬家了，这么容易就塌了，不是偷工减料，就是建筑发方法有问题。
哪一种都是找死。
宋延到了的时侯，工部的官员也在赶着来行宫。
陛下亲自题字的桥塌了，这就不是个小事了，谁不紧张？
宋延进来：“陛下。”
“你派人跟着工部的人一起去查，看看那桥究竟怎么回事。告诉大理寺的人也去看看。”英琼楼也不废话。
“是，臣这就去。”宋延赶紧行礼告退出去。
消息很快送到了无眠跟前，临水担忧：“大公子不会有事吧？”
无眠摇摇头，她不知道。
赵元景的性子，是不会做那种贪污的勾当，但是他如今在工部也是四品的侍郎了，正是今年春天才升任上来的。
“这件事陛下肯定要严查的，可咱们大公子今年才做了侍郎，这……”临水担忧。
“别慌，咱们看一看。”赵元景不大可能这么几年就变成贪官污吏。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他就不会有事，上头还有尚书呢。
但是如果，如果真的与他有关，无眠也不会手软。
她愿意帮助赵氏，也愿意保护保护赵氏，前提是他们不给她找事儿。
“是。”临水叹气：“只盼着没死人。”
无眠点点头。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宋延等人去现场就知道，之前报上来没人死，都是笑话。
或许是当时掉下去的人没死，又或者是死了的当时没捞出来罢了。

第328章 事后
虽然桥榻的时侯雨还没彻底停下，但是老百姓过日子还能等着雨完全停了才行走吗？
大家都忙着养家糊口，所以桥塌了的时侯，上头人还不少呢。
这座桥就是因为原本的旧桥太小太破才重修的，这是京城东边出入城门必经之路，所以人什么时侯都多。
“现在已经捞出来五个死人了，下面还有，还有人被冲走，已经派人去下游找了。受伤的有七个，就是最开始捞上来的那七个。已经送去附近医馆了。”下属来给宋延汇报。
宋延点头，回头跟工部官员商议这件事怎么处置。
自然是先找人，然后桥肯定重修，现在大理寺也在附近，大家合伙先勘察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桥倒塌。
现在雨停了，但是因昨日大雨，水流湍急，下水也还是有点危险。
打捞队的人就不好作业，能在现场找到的死人多半都是桥塌了被砸进去压进去的人，现在也不敢说有没有人死了被冲走。
因为这座桥是必经之路，又修建的宽阔很多人出城都要走，所以那些当时没上去的人就说当时桥上怎么也有个二三十个人。
下午时侯，就有了初步的解释，石拱桥看似简单，但是要经久耐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座石桥如果建造的好，几百年上千年都是能用的，除了自然风化或者地质原因的改变，它们都不会轻易坏。
而安定桥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在用木板搭建的时侯就已经倒了好几次。
只是上头一直盯着，下面人不敢耽误了工期，就有点赶。
等到石板搭建的时侯，也倒塌过一次，不过那时侯还没全部搭建起来，只是起了两侧基础，倒了一边。
“应该就是当初建桥地方就选的不太好，这个位置不适合，雨水大了一些，就把底下冲不稳了，上头的石材也不合格。”工部下属检查的人道。
“叫人先把石头都捞上来，这事陛下亲自过问，最好能回的明白。叫人去把死了的人都统计清楚，这都是要好好赔偿的。”宋延道。
一座石拱桥，要说贪污也不至于贪污多少，石材的不合格也不是说以次充好，而是说石头开凿的不合格。
听着宋延回来，无眠也赶到了梧桐殿。
反正本朝是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她就过来听一听。
陛下没有说不许说宋延就把事儿都说了。
大理寺的人，工部尚书，还有无眠的大哥赵元景此时都在。
“这件事的问题就在于下面人急着交差。”无眠哼了一声。
工部尚书潘华脸色很难看：“臣有罪。”
确实是这样，是他在陛下跟前保证了工期，去年五月二十六，拱桥落成。
他当然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做，陛下关注的东西谁敢不好好做呢？
可一层一层催下去，不能按时交付的情况下，都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