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王安石眯眼思索了片刻,缓缓松开苏轼的肩膀向后退去。苏轼松了一口气,正想重新找回刚才悲痛的情绪,却不料王安石突然冷不丁地再次凑近:
“那如果是你嫁人,你选我儿还是少游?”
苏轼:……
「北宋·1084年·汴京」
“夫人!开开门!”秦观挽着袖子屈指轻叩木扉,面上净是无奈。
屋里悄无声息,寂静得像是无人在内,但秦观可是亲眼看着自己夫人进门的——那两扇木门在自己面前重重合拢,差点没夹住秦观的鼻尖。
真是无妄之灾!秦观摇头叹气。
他原本在书房中备考来年的秋试,而他贤惠的夫人徐文美就坐在一旁替他缝补鞋袜,时不时还会过来替他磨墨添茶,端的是一派举案齐眉、岁月静好。
天幕刚出现时,秦观本想安心读书、不予理会,倒是徐文美主动把他拉出了书房,将他摁在院中的石桌旁:“夫君看书多时,想必眼睛都疼了,何不趁此歇歇?我给夫君备下了糕点,夫君且在此候着,我去去就来。”
徐文美去了很久,直到天幕上出现柳永和冯梦龙时,她才端着一碟白玉粉糕回到院中。
摆在桌上的白玉粉糕叠成了如意山的模样,精巧可爱,看上去就花了不少功夫。最让秦观感动的是,那碟粉糕竟然还微微冒着热气——他胃不好,吃不得冷食,也只有他的夫人徐文美会关切这些小事,还特意花了这么长时间为他热糕点。
在叶昆池提到苏小妹的“洞房三难”前,他的夫人正用锦帕捻起一块白玉糕,温柔地递到秦观嘴边:“夫君尝尝。”
秦观甚是感动,不由低头启唇——
然后吃了个空。
秦观迷茫抬头,却见刚才还柔情似水的夫人此时面色铁青,眉眼狰狞:“苏小妹?!秦少游,苏小妹是谁,你把话说清楚!”
两人一番拉扯,秦观指天起誓,好说歹说总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为了哄夫人展颜,秦观连发数条弹幕:
【秦观(1084):郑重申明,本人秦观与苏小妹绝无私情!徐文美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与夫人犹金风玉露,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容污蔑。】
【秦观(1084):本人有诗文集《淮海集》自叙平生之事。诸位欲知少游生平,请以《淮海集》为准,请勿轻信小说话本。】
见秦观敢发弹幕对天下广而告之,徐文美的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把锦帕托着的糕点又往秦观嘴边送去,只是这一次,她说的不再是柔情蜜意的“夫君尝尝”,而是冷冰冰的“吃,别浪费了老娘的点心”。
秦观委委屈屈地低头,还没完全张开嘴,就被徐文美粗暴地堵了一嘴的糕点。力道之大,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泄愤……但秦观哪里敢问,低眉顺眼地默默咀嚼。
“怎么样?”徐文美抖掉锦帕上的糕点碎末,斜着眼问。
秦观努力咽下嘴里的糕点,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有点干,想要夫人喂口茶……”
徐文美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糕点就走:“挑三拣四的,那就别吃了!”
“今儿的晚膳你自己想办法。哦对了,我身体不适,今晚你睡书房!”
秦观在卧房门外锲而不舍地敲了许久,可屋子里始终没有传来夫人的声音。他不敢贸然推门,只好在窗户边一声声地唤着徐文美的闺名,企图求得夫人心回意转……然后屋里的烛火突然熄灭,与此同时传来房门落闩的声音。
看来今夜是不得行了。
秦观在夫人处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走回院中,正好看到天上那句【秦观你两度应考均名落孙山】,顿时气歪了鼻子:都说了是假的,假的!你要问就问,干啥还戳人肺管子?
都是冯梦龙惹的祸!秦观愤愤道。柿子专挑软的捏,这冯梦龙就是看他们文人好拿捏,有本事去编排皇帝啊!
【秦观(1084):冯大家既写逸事怪谈,何必拘束于我辈文人?要说情史秘闻,最有趣的当属各朝后宫。】
【叶昆池(1621):秦大家意思,在下与犹龙都明白了。不过巧的是,犹龙早就都写遍了……您是想看秦皇嬴政之秘闻,还是想听汉武刘彻之□□?隋帝唐皇的故事也有许多,如果秦大家喜欢刺激的,我们这儿还有您北宋皇帝的秘闻……您好哪一口啊?】
叶昆池这话刚发出去,天幕上又炸开了锅,各朝各代的名臣纷纷冒泡痛斥“大胆”“竖子尔敢”。面子功夫做足后,各朝的君臣却也不免心动:前朝的君臣急哄哄地想知道自己后面朝代的故事,当然也不乏看乐子的后世人点名要听前朝皇帝的秘闻。
嬴政一脸阴沉地站在大殿之前,他面前也闪烁着半透明的文本框,但他心性谨慎,一直潜水没有发言,只是专心研究天幕上后世弹幕,偶尔也会因后世人惊世骇俗的发言而与身侧的李斯感慨几句。
知道冯梦龙胆大,但嬴政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如此大,竟然还敢编排皇帝之事。自上次“安史之乱”的天幕后,嬴政就知道后世还有其他朝代,但他实在没想到数量竟有如此之多,汉、隋、唐、宋……他的大秦究竟亡于谁手?
“陛下?”李斯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道:“这冯、叶二人胆大包天,竟敢编排陛下,实在该死,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动怒。”
“怒有何用?”嬴政冷冷瞥了李斯一眼,他黑色的眼眸深沉如井,看不到一丝波澜。嬴政抬头望向天际,冷静吩咐:“那叶昆池最先言朕,随后就提到汉武刘彻。若是依照他点名的次序来排,朕之后,即有可能是姓刘的汉家天下——朕不方便说话,李斯,你可懂我意思?”
李斯敬仰地望着嬴政,不知第几次在心底暗暗感慨:不愧是自己认准的陛下,永远都是那么的冷静自持、深思远虑!
刚才李斯他一看到叶昆池的发言就想到了要如何“利用”此人,只是事关陛下私事,李斯担心陛下动怒,这才暗自试探,却不料陛下不仅冷静无比,甚至还与自己想到了一块……
李斯深深俯首,恭敬应下:“陛下放心,臣会找个无名之辈发言,定不会让后世人看出他是我大秦的人。”
见嬴政颔首,李斯恭敬走下台阶,转入不远处的少府署。
少府里有众多当值属员正在忙碌,见李斯进来,所有人纷纷停下手中事务,恭敬行礼。官职最高的尚书郎殷勤地迎上前,李斯却摇了摇头,避开了他:
“这儿官阶最低的是哪个?”
众人一怔,同时望向角落:那儿坐着几个最低级别的尚书卒史。这几人低眉顺眼,倒也看不出有何分别。李斯审视半晌,上前翻看这几人面前的竹简,这一看倒是颇为惊喜:其中一人的字迹颇为秀丽,令人过目难忘。
“行了,就你了。”李斯将竹简扔回桌上,示意那个尚书卒史附耳过来:“一会儿你……”
“若是办得好,陛下自会赏你。我看你字写的不错,说不定能去御前做个车府令。”
刘彻差点没气歪鼻子,他指着天上的那句弹幕,气得浑身发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朕这次一定要发言,诸位爱卿谁都别想拦着朕!”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天幕上悠悠飘过一句最新的弹幕——
【赵高(00219):在下想听汉武刘彻之事,叶大家可否细说?】
“陛下,使不得啊!”李广将刘彻紧紧抱在怀里,不给刘彻抬手写字的机会:“陛下,冷静,冷静!”
“肯定是始皇帝指使赵高留言!”刘彻悲愤无比:“始皇帝都出面了,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始皇帝既然针对朕,那朕也要听始皇帝的秘闻!”
“陛下,始皇帝又没亲自出面,您别给后人留下话柄啊!”
“那爱卿助朕!朕要看听始皇帝的秘闻!”
“陛下……”
“朕就要!”
“算了,李将军。”卫青看不下去了,将刘彻从李广手中解救了出来:“机会难得,既然陛下想看,那就顺陛下一次吧!陛下圣名不容亵渎,那就让臣来发!”
“仲卿……”刘彻激动地握住了卫青的手:“还是你待朕最好!”
「明·1621·能远居」
“哈哈哈哈,犹龙,你看天上!”
叶昆池乐得不行,天幕上飞满了各种耳熟能详的前朝人名,无不在求冯梦龙讲书。
“犹龙啊,你这次也算名震古今了!”叶昆池一边对冯梦龙叨叨,一边在面前的文本框里奋笔疾书:“你说我们是讲孟姜女哭长城好呢,还是讲那个阿房宫贮六国佳人好?”
“汉武帝的趣事一定要提那个‘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金屋藏娇也够刺激……你说刘彘这个名要给武帝讲一讲么?”
冯梦龙面如死灰地站在一旁,试图挣扎:“那都是自古流传的杂说,我不过是收集起来稍作润色,这怎么能说是我写的呢?”
“昆池啊,要我说你就别发了,何苦得罪前朝皇帝?再说了,陛下也看得见天幕,陛下仁爱,固然不会伤及我们性命,但见我们如此编排前朝,你就不怕陛下下令,禁了我们的书?”
闻言,叶昆池嘿嘿一笑:“禁书就禁书啦。犹龙啊,你还是不懂。自古以来,这书越是封禁,流传得就越广!”
“那万一禁了我冯梦龙呢?”
叶昆池斜眼看冯梦龙,似笑非笑:“犹龙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冯梦龙毛骨悚然,警惕道:“你知道什么?”
“冯梦龙不写书,但前人龙子犹,顾曲散人、香月居主人、前周柱史、詹詹外史、茂苑野史、绿天馆主人、无碍居士、墨憨斋主人、词奴、欣欣子、东吴弄珠……他们都会替你继续写的!”[1]
冯梦龙面色大变:“你、你怎么会……”
“你补《金瓶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叶昆池微微一笑。
叶昆池用最平淡的口吻做着最狠辣的事情。
冯梦龙无端感到有一阵冷风从自己身后幽幽吹过,吹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与此同时,面上却热得好似开了火,但凡摊两个鸡蛋加点面糊都能当场煎出新鲜的鸡蛋饼。
最为重要的是,冯梦龙感到自己的脚趾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动抓挠,如同感到危机的螃蟹,等冯梦龙回过神时,他已经靠着十根脚趾生生挪出了叶昆池的视线范围。
“你站我身后作甚?”叶昆池警觉地回头,视线在冯梦龙手中那本厚厚的样稿上一转,狐疑道:“你不会想打我闷棍吧?”
“怎么会?”冯梦龙大声反驳,慌张地把书页翻得哗哗响:“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写错。”
“错不了,放心吧。”叶昆池笑嘻嘻地校对了一遍输入的文字:“我为人可公平了,你瞧,我给秦皇汉武找的故事都来自你的《情史·情豪卷》,一人一篇,都讲六宫之事,绝不涉及当时国政。”
“好了,不和你讲了,且让我……唉?发送了怎么显示没显示?!”
【大家实在太热情了,实时的弹幕数量过多对服务器造成很大压力,月兮这边的网络有点卡顿,为了保证直播质量,月兮只好暂时关闭弹幕功能啦。刚才关闭功能前后台收到的弹幕就由月兮来为大家朗读吧!】
【真没想到在月兮网络卡顿的时间里,大家竟然已经聊到了冯梦龙?第一至十七条弹幕都是观众在追问洞房三难的回答,那月兮就在这里为大家简单公布一下回答。】
【苏小妹的上联是“东厢房,西厢房,旧房新人入洞房,终生伴郎”。这副上联的机关相当多,最浅显的莫过于“东西”、“旧新”的对应。而在内容上也有强调一以贯之:厢房旧房洞房,人生的阶段层层递进,而最后的“终生伴郎”则表达了苏小妹对新郎的一往情深。】
【冯梦龙根据秦观的生平,模拟他的口吻给出了下联“南求学,北求学,小学大试授太学,方娶新娘”。秦观寒窗苦读、四处求学,连考三次终于成功被聘为太学。人生四大喜事莫过于“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秦观在洞房时将高中与新婚并列,对得相当精巧有趣。】
【“洞房第一难”发生在秦观刚入洞房,与小妹独处之际。“第二难”和“第三难”则发生在两人喝交杯酒与同寝之时,月兮把两副对子都放在屏幕上,大家可以自己看,这里就不多赘述了……另外提醒各位观众,月兮的直播间是完全公益无广的直播间,请大家不要轻信网络无良摊贩,谨防上当受骗。】
叶·无良摊贩·昆池:……
【好的,我们接着往下看。有一位昵称为“叶昆池”的观众发送了三条弹幕,内容都是取材自冯梦龙的《情史类略》……月兮由衷地希望你是真心喜欢冯梦龙的才华,而不是只想打广告卖书。】
“昆池,你爱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书。”冯梦龙不知何时又站到了叶昆池身后,语气幽怨得仿佛背后灵,生生将叶昆池周围的温度拉低了许多。
叶昆池捂住脖子,惊恐转身:“别冲我脖子吹气,怪吓人的。”
“昆池,你爱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书……”
“都爱都爱!”叶昆池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爱你和爱书有什么分别?没你哪来的书?不卖书我又怎么养得起你?”
冯梦龙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好歹也是做过丹徒训导的人,俸禄虽然微薄,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叶昆池平日也就给自己供着些文房四宝,怎么就成了“养自己”?这话要是传出去,过不了几天就出现“叶昆池散金养犹龙”的闲话,到时候自己这老脸可往哪里搁!
如此一想,冯梦龙的眼神更哀怨了:“我不用你养!我看我的下本《情史类略》还是交由兼善堂发行吧。”
“别啊犹龙!”叶昆池一声惨叫。
【实际上自宋以后,集句诗被广泛引进到词曲的创作中,尤其是折子戏,大多以集句诗为每折戏的结束语。而冯梦龙本人也是一位集句的高手,他的小说格外偏爱抬头诗,其中就有不少句子杂糅古人经典。除此之外,他在小说中也会经常模拟主人公的口吻进行集句创作,例如刚才《情史类略》中柳永的故事,那句“残月晓风杨柳岸,肯教辜负此时情”就是化用了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原词。】
【除了集句,冯梦龙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直接引用前人之文,这样更为省时省力。例如《情史》中提到的“阿房宫贮六国佳人”,其中就有借用杜枚的《阿房宫赋》。当然,因为《情史》主打爱情故事,冯梦龙引用“一肌一容,尽态极妍……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只是为了映射始皇的荒淫无道。】
嬴政:……呵。
【始皇的后宫到底有多少人,我们无从得知,但从史书上可以知道的是,秦始皇绝对是一位非常勤政的皇帝。曾有历史学家根据现有记录对比总结了不同时期的君王,最后选出了三位史上最勤政的皇帝,他们分别是秦始皇、明太·祖和雍正皇帝。】
【《史记》中曾有记载:“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在秦朝时期,每“石”约百二十斤,也就是说,秦始皇每天看的奏折合计重量至少一百二十斤。除此之外,始皇陛下还给自己下了规定,不看完奏折就不去睡觉……由此进行合理推测,秦始皇每天留在后宫的时间应该极其有限。】
听到这里,嬴政这才收敛了嘴角的冷笑。
他微微颔首,目光瞬间柔和不少:不错,朕就是这样勤奋的皇帝,到底还是仙人说得客观在理。儿女私情哪有江山社稷来的重要,朕绝不会让后宫影响朕批奏折的速度!
嬴政进行了一番自我肯定之后,随即将目光转向与他并称勤政皇帝的另外两人。明太·祖——有了“安史之乱”的视频在前,嬴政早已知道什么是庙号,这明太·祖,想必就是明朝的开国皇帝。而这雍正——听起来古里古怪的,与前人三个字的庙号都不类似,想必是一个单独朝代的习俗,弄不好,倒有可能是蛮夷之地过来的。
如此来说,汉、隋、唐、宋、明加一个雍正朝,嬴政目前已经知道了后世的六个朝代,只是不知各家王朝的先后次序和国祚长短……最重要的是,到底是哪个朝代颠覆了自己的大秦?而自己的大秦,又沦丧在哪代不肖子孙之手?
【众所周知,杜牧作此《阿房宫赋》,意在劝谏君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杜牧的感慨振聋发聩,只可惜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历史本身,就是不断重复历史的过程。秦朝自取灭亡,后世的朝代也多是如此。】
“陛下!”
李斯刚回来就听到那句“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他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望向陛下,果见陛下神色阴冷、戾气旁生。
“族秦者,秦也……三世而至万世……”短短几句话,嬴政提取到不少关键词。李斯的呼唤惊醒了他,嬴政眉目一凛,语气森然:“也就是说,朕之大秦,二世而亡!”
李斯咽了口唾沫,窥觑着陛下的脸色,小心试探:“会不会是……”扶苏公子?
嬴政瞥了李斯一眼,似笑非笑:“李斯,你难道没听仙人说,‘使秦复爱六国之人’……这宫中对六国遗民最为仁厚的,莫过于我那个天天诵法孔子的儿子。若当真是扶苏为君,后世必不可能有此一句!”
李斯恍然大悟,深深俯身:“陛下英明神武,是臣想当然了。”
嬴政望向远处——千里江山,风景如画,这是他亲自战下的大秦,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他的心血!既然找不出哪个是亡秦的“二世”,那就先培养一个绝对不会亡秦的二世!
没有得到陛下允许的李斯只能保持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终于被喊起。李斯扶着老腰起身的同时,他的头顶传来一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话语——
“今日后,你且去教导扶苏。日后下朝便让他来朕宫殿,这数石的奏折,他也该学着分担些。”
【说完秦皇,那我们就来说说汉武。叶昆池观众依旧选择了《情史类略》中的一件后宫轶事,说的是汉武帝男女通吃,后宫佳丽数不胜数。许多人终身不能被皇帝召幸,即使有被宠幸者,往往也要几年才再遇一次。而汉武帝自说“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好色胚子。】
天幕上放出了《情史·豪情·汉武帝》的原文,众人阅完,望向刘彻的目光不由变得意味深长。
“朕没有说过这种话!”刘彻气急败坏,恨不得搭个天梯爬上天穹,拿块绢布挡住天幕上文字才好:“这都是冯梦龙在编排朕!一会儿仙人必定会给朕伸冤,你们且听好了”
刘彻嘴上振振有词,藏在袖袍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在心底默默祈祷:“仙人啊仙人,一定要帮朕洗刷冤屈啊!朕虽然喜好美人,但这也写得太夸张了,每天这么干,朕不得精尽……咳咳,反正朕后宫没这么多人,仙人一定要替朕好好分说,朕的一世英名,就交给仙人您了!”
【这个故事其实最早见于《汉武故事》。这是一篇杂史杂传类志怪小说,作者不详,记载汉武帝从出生到死葬的逸闻趣事,包括“金屋藏娇”等著名故事。这本小说的影响力极为巨大,甚至盖过了汉朝的正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后世的看法——比如刘彻的名字,至今还有不少人认为他原名刘彘,因此还给汉武帝取了一个“猪猪”的外号。】
“汉景皇帝王皇后内太子宫,得幸,有娠,梦日入其怀。帝又梦高祖谓己曰:‘王夫人生子,可名为彘。’及生男,因名焉……上曰:‘彘者彻也’,因改曰彻……哎呦谁打我?!”
司马相如经常夜读,视力不佳,不得不眯着眼边读边看。这原本是他的老习惯了,这一次却为他招来了祸患。恼羞成怒的刘彻竟然直接一个飞扑摁倒了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在刘彻身下挣扎半天,见陛下不停上下打量自己,面色不由变得惊恐:
“陛、陛下——臣不好男风!”
“谁告诉你朕好男风了?!就算朕好这一口,也不会看上你——也不瞧瞧你这胡子扎拉的样子,你夫人就不嫌弃你吗?”刘彻气急,拎着司马相如的领子摇晃:“朕是想让你写篇文章——好好说道说道朕名字来由,绝不可让后人误解朕名,尤其是叫朕猪……猪猪!”
“陛下息怒。”卫青轻轻松松地把刘彻从司马相如身上抱了下来,郑重道:“臣信陛下!”
“仲卿……”刘彻抓住了卫青的手,无比动容:“还是你待朕最好了!”
【当然,《汉武故事》实属后人杜撰,尤其是什么“怀孕者赐金千斤”“常被幸御秩比六百石”
………按照汉武帝时候的国力和军需,朝中根本没钱让猪猪在后宫如此嚯嚯。】
“听到了吗?!朕没有!都是污蔑!”刘彻扬眉吐气,第一次觉得钱不够也是个优势。
【不过根据《史记·佞幸列传》,汉武帝的确有过宠爱男宠的记录,其中最为有名的,当属韩嫣和李延年两人。“佞幸”是个带有性|爱色彩的词,而“佞”的主要两个含义就是色爱与才能。韩嫣和李延年虽然一个“善骑射”,一个“善歌”,可以说也是有才之辈,但大家需要注意的是,这两个才能其实都是非政治性的才能,更多与色爱与媚上相关。所以太史公在写韩嫣“善骑射”后又写他“善佞”,写李延年“善歌”后又写他“善承意”,而且两人都有“与上卧起”的记载。所以后人大多认为,汉武帝刘彻确有男风之事。】
【但与我们想象的不同,喜好男风在当时并不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正如司马迁所说“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当时社会风气如此。秦汉时期民风彪悍开放,对于官宦人家来说,豢养男宠其实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例如籍孺于高祖,闳孺于孝惠,“此两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贵幸,与上卧起”。】
【当然,如今也有很多大家用来调侃这些名人的集句。例如——】
【醉翁之意不在酒,其意在沛公也。】
项羽表面上与樊哙拼酒,实际上心里挂念着沛公。这句集句不仅相当符合“鸿门宴”的故事核心,同时还为刘邦和项羽添了一层莫名的暧昧色彩。
【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
沛公被项羽看得面红耳赤,羞恼遁走。他带着樊哙离开的同时却不忘在路上留下记号。这记号究竟是拿来给张良认路用的呢,还是因为“心仪”项羽,所以期待着他能循着记号来找自己?
「公元前206年·咸阳灞上」
“污蔑!这都是污蔑!”刘邦气得脸色发青。
他一想到几个时辰前的鸿门宴,顿时气歪了鼻子。先不说当时现场是多么紧张,要不是子房和樊哙随机应变,自己这条命说不定真就交代在鸿门了。生死之际,谁有心思去调情?更何况这调情的对象居然是项羽——后世人一定没见过项羽究竟是何模样,那身板大概有自己两个粗,一手就能敲碎别人的脑壳——谁会想和这种壮汉搞男风,自己是疯了吗?!
张良面色平静,眼神幽深,他任由刘邦在自己面前气急败坏地走了数个来回,这才转着手中毛笔出言提醒:“大王,我们得撤军了。”
“为何?”刘邦面色一凛,却难免有些不解:“这事也算了了,何必再撤军?”
张良叹了口气,指了指天幕:“大王,您气,难道项王不气?”
“既然后人能说到‘鸿门宴’,想必我等欺骗项王之事已经流了出去,再说这集句将您和项王并提,又添了几分桃色……您说项王看到了,会不会动怒?”
刘邦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暴怒的样子,惊奇道:“项王这么小气?”
张良无语地看着他抓不着重点的大王,平淡道:“走不走?”
“走走走!听子房你的!”刘邦立刻服软。他这人虽然有时不着调,但最大的优点就是知人善任——尤其是上次看过“安史之乱”后,他越发深刻地认识到“听人劝,吃饱饭”的正确性。
“叫大伙儿收拾收拾,我们赶紧撤。”
言罢,刘邦拍了拍张良的肩膀,柔声道:“一会儿我给你备个牛车,方便子房你记录仙人之言。”
张良微微颔首:虽然主公经常不着调,但某些时候还是挺贴心的。
【除了刘邦,还有与刘备相关的集句: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邹忌长得又高又帅,所以刘备陛下特意将他选拔出来留给您。至于留给您作何用,这就看陛下你的意思了。
【当然,最多的还要数刘彻与他的功臣们的集句:但使龙城飞将在,六宫粉黛无颜色。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这个“飞将”,就是指飞将军李广。因为刘彻的“风流”,他的许多名臣都受到了后世不同程度的迫害,其中最为受伤的,当属卫青和霍去病。】
【因为太史公在《佞幸列传》的最后带了一笔卫青和霍去病,虽然太史公说的是“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即以卫、霍两个人为正面榜样,举例因才上进的正确方法。但奈何后世许多人“看书只看一半”,见卫霍二人名字出现在《佞幸列传》中,很多人就误会他们也与汉武帝有一腿。】
【总的来说,集句诗在不同朝代有不同的发展与变化,在古代,集句诗通常要求“切合题意、情思连续,句句精美、打成一片”,因此有相当大的创作难度。但到了现在,集句则更多是众人背诗之余的消遣活动,大家集思广益、脑洞大开,令一首首古诗焕发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