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瑶停住脚步,抬手遮住头顶浓烈的阳光,疑惑地看向面前腼腆的白面书生,只觉得十分面生,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见过他。
刘子煦脸颊窘迫的红了起来,提醒道:“之前在街上,你提醒我别、别撞了……”
苏灿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小书生。”
刘子煦眼中绽开惊喜的光,“你还、还记得我”
苏灿瑶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虽然她早就把这件事情忘了,但经过刘子煦一说她就想起来了,毕竟才过了没几天。
蒋文笙走过来搭着刘子煦的肩膀,好笑问:“你怎么还磕巴了”
刘子煦面色腾地红了起来,看了眼苏灿瑶,努力放平呼吸,“我……累的。”
蒋文笙开怀笑了起来,“你这人有趣,累的时候竟然磕巴。”
刘子煦窘迫的点了点头。
“你们之前怎么见过”蒋文笙好奇。
刘子煦想起初次见面的情形,眼中忍不住浮起一抹羞赧,“上次我差点撞在坊门上,多亏了这位姑娘好心提醒。”
蒋文笙打趣,“才见过一面,你就记住了,脑子真好使。”
“苏灿瑶。”裴元卿忽然叫了一声。
苏灿瑶走过去,不满的踢了下他的腿,“干嘛叫我全名”
裴元卿放下竹筒,“走了,我送你们回家。”
苏灿瑶心底一喜,“你又请假了”
裴元卿点点头,他知道她今天要来,早早就请好了假。
苏灿瑶笑嘻嘻的对大家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大家一边啃西瓜,一边连忙朝她挥了挥手。
裴元卿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刘子煦,捕捉到他眼中的一抹失落,转身带着苏灿瑶和秦诗萝往外走。
秦诗萝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苏景毓胸前的衣襟,烦躁的把鞭子塞回了腰间,转身走了。
蒋文笙抻着脖子喊:“喂!酸梅汤还没分完呢!”
“你们自己分。”裴元卿头也不回说。
苏灿瑶还没从刚才的蹴鞠赛里缓过劲来,像只小麻雀一样兴奋的围着裴元卿说个不停。
“你最后踢的那一脚好厉害!你回去教我,我也要学。”
“我刚刚那一脚也不差吧砰的一声就把蹴鞠踢回去了,我如果上场比赛,肯定也能赢。”
“我们的马车半路坏了,不然我早就到了!也不知道车夫修没修好,如果没修好,我和秦姐姐就骑你的马回去,让你一个人走路回去。”
她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裴元卿嘴角浮起笑意,在她头顶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
明媚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们身上,树影斑驳。
刘子煦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浮起一丝羡慕,只觉得苏灿瑶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娇憨可人,令人怦然心动。
如果是对着他笑就好了。
第54章
马车在秦府门前停下,秦诗萝站在车边说,秦疏最近新学会做一种芙蓉糕,邀请苏灿瑶和裴元卿进去尝尝。
苏灿瑶自然是乐意之至,欢欢喜喜地下了马车,跟裴元卿一起进了秦府。
秦疏这些年做糕点的手艺愈发精进了,每次做出来的糕点都让人食指大动,她知道苏灿瑶喜欢吃这些软软糯糯的东西,每次都会派人去隔壁给苏灿瑶送一盘。
三人走进院子里,遇到秦世忠,秦世忠手里拿着一卷画轴,正要派小厮送去汉川行宫。
秦诗萝兴致勃勃的走过去,“爷爷,你画好了快给我们看看。”
秦世忠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笑着把画轴递给了他们,“小心点,别碰坏了,我可不想再画第二幅。”
秦诗萝含糊应了一声,将画轴打开。
裴元卿抬头望过去,画上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画的惟妙惟肖,很是精致好看,但显然不是他。
他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收了回来。
秦诗萝拿着卷轴看了一会儿,将画重新卷起来,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儿子是不是生来就跟咱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真论起来,咱们丹阳城还是六皇子的封地呢,如果六皇子还在,说不定咱们也能有幸窥见六皇子的真容,见见那龙子凤孙究竟是如何出众。”
秦世忠把画轴接过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少胡说八道,小心祸从口出。”
秦诗萝轻轻吐了下舌头,“这里又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也不行。”秦世忠训斥了一声,转身把画轴递给小厮,“赶快送去汉川行宫,交给赵大人。”
苏灿瑶心头跳了一下,在小厮接过去前,抢先一步把画轴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几人都朝她望了过来,眼神疑惑。
苏灿瑶头皮发紧,抿了抿唇,对秦世忠说:“师父,我明日亲自帮您送过去吧”
秦世忠面上带着浅淡笑意,指了指她,笑道:“我就知道你好奇心重,你是不是想去汉川行宫看看”
苏灿瑶顺势点了点头,露出好奇的神色,“听说行宫是新建的,我还没看过呢。”
秦诗萝眼睛亮了亮,“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些好奇,我还没见过行宫长什么样呢,那可是皇上太子要住的地方,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
苏灿瑶转头看向裴元卿,“正好元卿哥哥在家,可以陪我们一起过去,师父,您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她觉得裴元卿心底应该其实挺想去看看的,哪怕见不到太子,能靠近一些也好,毕竟机会难得,以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秦世忠见几个孩子对汉川行宫都十分感兴趣,就点头同意了,反正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谁送去都一样。
三人这才进了屋。
苏灿瑶刚才在蹴鞠场上喊的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哑了,进屋后就赶紧端起茶水润了润喉,然后才拿起桌上的芙蓉糕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裴元卿看了一眼她手边的画轴,沉默片刻问:“怎么忽然想去行宫”
苏灿瑶吃到喜欢的东西,习惯性的眯了一下眼睛,随意道:“没看过嘛,所以想去看看。”
裴元卿看了她两眼,轻轻颔首。
苏灿瑶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他嘴里,“很好吃的,快尝尝,你刚才踢了那么久蹴鞠,肯定又累又饿。”
她软绵绵的指尖在裴元卿唇上轻碰了一下,裴元卿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她,可她浑然未觉,又拿起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
裴元卿抿了下唇,芙蓉糕是甜的。
夜里,苏灿瑶对着裴元卿那幅画像看了很久,重新起笔,又重新画了一幅,这次画中虽然还是裴元卿小时候的样子,穿戴却完全不同,就仿佛完全是靠旁人描绘才画出来的一样。
隔日出发前,苏灿瑶站在书桌前苦恼了许久,最后把秦世忠画的那幅画和她画的第一幅画藏到了柜子上,带着她自己画的第二幅画出了门。
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也不希望将师父置身于危险当中,她身为弟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冒险。
反正她现在换了画也不会有人知道,一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路上三人骑马,一路赶往汉川行宫。
汉川行宫旁边就是围猎场,占地极大,依山傍水,景色优美,沿路官道修的平坦又宽阔。
苏灿瑶一路打马过去,远远看到行宫前守卫森严,护卫们身穿官服,在周围走来走去。
三人在宫门口翻身下马,护卫将他们拦住,秦诗萝掏出赵荣平留下的信物,让护卫进去通传。
他们在门口等候。
苏灿瑶仰头望了望高高的宫墙,只觉得高耸的墙壁透着一股压迫感,一座行宫都如此肃穆,那座巍峨的皇宫又该是何等压抑,住在里面的人不见得就比在外面的人自在快乐。
反正她宁可一辈子住在小小的丹阳城,也不要住到皇宫里去。
赵荣平得知消息后,匆匆忙忙跑出来,看到是他们亲自把画轴过来,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他接过画轴,对他们热情道:“我带你们进园子里逛逛,你们这么远过来,用过午膳再回去。”
苏灿瑶犹豫的看了一眼裴元卿,裴元卿没什么表情,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
赵荣平劝道:“快到用膳的时辰了,路上没地方吃饭,你们要是饿着肚子回去,我以后就没脸见秦老哥了。”
秦诗萝想了想,答应下来:“好啊,正好可以尝尝这行宫里的厨子手艺如何。”
赵荣平笑道:“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御厨,手艺很不错的。”
苏灿瑶顿时心动。
宫里御厨做的饭,想吃!
赵荣平跟护卫们打了声招呼,笑容慈和的带着他们往里走。
裴元卿微微低下头,即使知道应该没有人能认出他,还是把头微垂着,尽量没有露出脸庞。
苏灿瑶望着偌大的行宫,茫然问:“太子殿下现在也在行宫里吗”
赵荣平点点头,“不过我只能带你们在这边逛逛,太子住在最里面的烈风堂里,不跟我们这些朝臣们住在一块,想要进那里面得有令牌才行,不能随意带人出入,查的很严。”
裴元卿看了一眼烈风堂的方向,微微抿了抿唇。
苏灿瑶见沿路看到的护卫和宫婢们走起路来都急匆匆的,忍不住问:“大家怎么都这么忙”
赵荣平握着手里的画轴走在前面,闻声回头道:“下午太子要带大家进山狩猎,所以要事先准备,都有些忙碌。”
裴元卿望向行宫后面那座山林,“就是在那里狩猎吗”
“对,大昭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陛下鼓励文治的同时,也不想让大家丢了马背上的本事,所以每隔三年就会带朝臣们出来围猎,还会给猎到最多猎物的臣子奖励,这座行宫是新建的,陛下和太子之前还没来过。”
苏灿瑶新奇的四处张望着,行宫里的风景远不是外面能见到的,既富丽堂皇,又透着一股高雅,连墙上的青石浮雕都繁复优美,有各式各样的花样。
几人来到后花园,这里花团锦簇,远远就能闻到花香。
苏灿瑶走过去,看到了很多没见过的花,园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风景别致,杜鹃芍药争相开放。
裴元卿望着她亮晶晶的眉眼,心底泛起一丝柔软,这些东西都是他小时候司空见惯的,那个时候他只觉得一切都枯燥乏味,可是现在跟她一起再来看,却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变得生动起来,就连花香都透着几分沁人心脾的味道。
苏灿瑶来到潺潺池塘旁,探头望去,只见池水清可见底,里面的锦鲤养的肥硕,在水里自在的游来游去。
她看到几条没见过的种类的锦鲤,心底暗暗可惜,师父如果也一块来就好了,他如果见到这么多条锦鲤,肯定要画性大发。
赵荣平带着他们在花园里逛了一圈,不敢乱去其他地方,然后就带着他们回屋用膳了。
行宫里的膳食果然十分美味,有不少宫里御厨才会做的菜肴,吃起来既精致又好吃。
尤其是糖蒸酥酪,吃起来清甜甘洌,带着微微的酒香和桂花香,简直好吃极了,苏灿瑶忍不住食欲大开,秦诗萝也是一样,痛快的大快朵颐起来。
她们吃得心满意足,只有裴元卿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两块藕夹就放下了筷子。
三人怕耽搁赵荣平的时间,用过午膳后就起身告辞。
赵荣平亲自带着他们往外走,遗憾道:“这次来的匆忙,等以后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望秦老哥,到时候给你们带些京中的糕点,虽然不及御厨做的精致,但也很美味的。”
秦诗萝爽快道:“谢谢赵叔。”
赵荣平笑道:“你们以后如果来京城,都可以来找我,赵叔家永远欢迎你们。”
三人含笑答应下来。
来到行宫出口,宫门外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苏灿瑶随意的抬头看过去,见一只玉手从车帘后伸了出来,随后一名姑娘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姑娘长相清丽,下巴尖尖,脸上有一颗泪痣,身形略微消瘦,一阵风吹过,衣衫勒紧腰身,腰肢纤纤,颇有点弱柳扶风的味道,她身上衣着华美,披帛搭在肩上,看起来清丽可人。
苏灿瑶莫名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
马车上又下来一名男子,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相貌端正,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金冠墨发,身材高大魁梧,锦袍玉带,衣摆上绣着云纹,浑身散发着很强的压迫感,眉眼轻抬的时候透着股邪魅的气息。
众人都朝他看了过去,就仿佛他身上自带光芒一般,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苏灿瑶多看了对方两眼,总觉得对方这种甫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感觉,也透着股浓浓的熟悉感。
她忍不住问:“这是谁”
赵荣平抬头望去,神色忽然有些紧绷,带着他们避到另一侧,“是厉王和灵郡主。”
苏灿瑶讶然侧目,心跳骤然加快,是男主祁凌风和他的女儿虞念灵!
虞念灵跟小时候相比变化很大,唯一没变的就是那颗泪痣,还有弱不禁风的纤细。
苏灿瑶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看了眼裴元卿,忍不住撇了下嘴。
他们这次的巧遇,说不定就是因为裴元卿和虞念灵之间的缘分。
毕竟裴元卿可是虞念灵的白月光,如果不重逢,虞念灵哪能重拾幼时那几分好感,让裴元卿真正成为她心头的朱砂痣,就算这次不遇到,他们以后也总会遇到的。
苏灿瑶想到这里,看裴元卿都变得不顺眼起来,忽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裴元卿胳膊一疼,从愤怒厌恶的情绪中抽离回来,茫然的看向苏灿瑶。
苏灿瑶面色不变的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
裴元卿:“”
苏灿瑶按捺下复杂的心绪,低声问赵荣平:“赵叔,这位灵郡主是王妃生的吗”
赵荣平摇头,远远看了眼祁凌风的方向,压低声音道:“灵郡主生母不详,是厉王抱回府的,但她极受厉王的宠爱,厉王还亲自请旨册封她为郡主,对这个女儿极为重视。”
“那现在厉王的王妃是谁”
“就是厉王的发妻啊,尹家那位嫡女,她跟王爷夫妻恩爱,很是情深义重,羡煞京中不少人呢。”
苏灿瑶微微沉吟,“那厉王府中可有特别受宠的姬妾,尤其是姓虞的”
赵荣平摇了摇头,“没有,厉王这些年来独宠王妃,连后宅的姬妾都遣散了不少,没听说过有个姓虞的宠妻,大家都说厉王变得清心寡欲起来了,他这几年沉迷于求仙问道,每日钻研炼丹,听说很少出门。”
苏灿瑶明白过来,看来祁凌风和虞宝琳还没有修成正果。
不过想了想就不觉得奇怪了,就是这样!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狗血带球跑文就是这个味!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些年来,虞宝琳应该是带着女儿被祁凌风抓回去过,后来两人又经历了一番虐心套路,虞宝琳果断再次跑路了,这次也许是为了容易脱身,也许是不想让虞念灵跟着她受苦,她逃跑的时候没带上女儿,就这样把虞念灵留在了祁凌风的身边。
祁凌风为了自己蓬勃的野心,还需要尹青青娘家帮助,所以仍让尹青青坐在王妃的位置上。
虞宝琳这次离开祁凌风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祁凌风后院那群莺莺燕燕,祁凌风没办法动摇尹青青王妃的位置,就遣散那群姬妾来示好,希望虞宝琳听到消息后能自己回到他身边。
苏灿瑶忍不住摇头感叹,不愧是狗血带球跑文,两人兜兜转转虐来虐去了十几年竟然还没觉得累。
至于修仙问道、钻研丹药,肯定是祁凌风用来迷惑世人的,他那样野心勃勃的人,根本不可能放弃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
裴元卿轻轻戳了她一下,苏灿瑶回过神来,转头望去,裴元卿的眼神好像在问她为什么掐他。
于是……苏灿瑶又掐了他一下。
哼!谁让你偷偷跑去别人心里做白月光!
裴元卿疼得闷哼一声。
苏灿瑶抬眸望了望,祁凌风和虞念灵还站在大门外。
虞念灵脚上的鞋子似乎有些脏了,一名小太监正蹲在地上给她擦鞋。
祁凌风站在她身旁,不愧是武将出身,身材极为高大,将虞念灵衬得更为纤细,父女二人长得不太像,但脸上都有颗泪痣。
“灵郡主……厉王……”
裴元卿和秦诗萝串联起当年的事,辨认了一会儿,也认出了虞念灵。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然还会见到她。
想起当年苏灿瑶遇刺的事,他们面色全都变冷,盯着祁凌风和虞念灵的目光愤怒而厌恶。
裴元卿拳头握紧,狠狠眯了下眼睛。
苏灿瑶冷静下来,拉着他们往后退了退,尽量避开祁凌风和虞念灵。
苏景毓再过不久就要赴京赶考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与其引起他们的注意,还不如先不要打草惊蛇,就算要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
小太监蹲在地上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虞念灵的秀眉渐渐不耐烦的蹙了起来。
祁凌风同样耐心告罄,突然一脚狠狠踢在小太监的胸口上,厉声骂道:“废物!笨手笨脚!”
周围的人都吓得打了个哆嗦。
小太监看起来才十二三岁,在地上滚了两圈,倒在路边,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苏灿瑶神色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祁凌风。
原书里形容男主狠辣腹黑,原来是这样的狠辣吗
这简直是狠毒!
虞念灵眉眼间的高傲比起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轻轻瞥了小太监一眼,下巴微扬,拔下手上的玉扳指扔到小太监身上,“父王天生力气大,你找个大夫瞧瞧吧。”
小太监捂着胸口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跪伏到地上,“多谢郡主,多谢王爷……”
祁凌风和虞念灵没再看小太监一眼,从宫门口走了进去。
他们离去后,赵荣平才带几人从另一侧走出来。
“丹阳城这一片地方都属于滕州,而整个滕州都是六皇子的封地,这些年来,即使六皇子失踪,陛下也没有更改过。”
“与滕州相连的松州是厉王的封地,虽然不如滕州占地面大,也不如滕州富庶,但厉王也是有封地的王爷,身份尊贵。”
“松州距离这里较近,所以这次太子来行宫狩猎,厉王也得前来陪同,只是没想到他会带着灵郡主,可见他对灵郡主的宠爱。”
“不过他们平时一般都住在京城,一年当中只有几个月待在松州。”
苏灿瑶默默听着,原来他们就在离丹阳城这么近的地方,当年虞宝琳被官兵追捕,官府却一直没找到虞宝琳,说不定就是被祁凌风藏了起来。
苏灿瑶从小太监旁边路过,看到小太监还趴在地上,疼得爬起不来,面色苍白,额头上淌下豆大的汗珠,身体不断发着抖。
她一瞬间对祁凌风产生了一股难以遏制地厌恶感,他与虞宝琳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一个狠戾,一个自私,让他们这样的人爬到高位,最后害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裴元卿走过去把小太监扶了起来,对赵荣平道:“赵叔,麻烦你带他回去,再给他找个大夫瞧瞧。”
小太监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了他们一眼。
赵荣平同情的把小太监扶了过去,道:“你们放心吧,我会妥善安置他的。”
几人在行宫门口分开,赵荣平把小太监扶了回去,又派人去找大夫过来,然后朝着太子居住的烈阳堂走了过去。
祁烈穿着一身骑装正要出门,迎面走来,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眉眼比平时更为深邃。
赵荣平冷不丁愣在原地,忽然想起裴元卿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了。
他长得竟然跟太子有几分相像,甚至跟乾丰帝更像!
赵荣平忍不住惊讶,不过仔细想了想,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人有相像、物有相似,能长得像皇上和太子也是他的福气。
赵荣平掩下眼中诧异的神色,走上前朝太子拱了拱手,双手递上画卷,“太子殿下,这是新送来的六皇子的画像,您要不要看看”
祁烈低头咳嗽了两声,瞥了一眼画像,随意的摆了摆手:“放到桌子上吧。”
他已经失望了太多回,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些画师根本不知道粲儿长什么样,连半分精髓都画不出来,看了也只会徒增失望。
他只恨自己画技不行,不然岂会让这些人胡乱画来画去。
祁烈想起父皇让人建造大明塔的事,眸色微微暗了暗。
他有时候会忽然感到害怕,害怕有一天他跟弟弟走碰头都认不出弟弟来。
算算年岁,弟弟现在应该已经有他这般高了。
从行宫离开,三人都有些沉默。
走到马前,解开拴着的绳索,裴元卿忽然抬头道:“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苏灿瑶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她相比起生气愤怒,更希望能远离他们,最好能永远都眼不见为净,免得被他们的主角光环闪到眼睛。
苏灿瑶看着裴元卿认真郑重的眉眼,忽然找回了自己的良心,“刚才掐痛你了吗”
裴元卿:“……”
三人回去的路上顺路去了趟庄子里,又带着些新摘的瓜果去了山上。
李忠正带着几个小孩在山顶打拳,看到他们擦着汗停了下来,让几个小孩自己去玩。
小孩子们见到苏灿瑶和裴元卿都很兴奋,开心的跑过来,围着他们叫哥哥姐姐,他们经常过来,偶尔有空的时候就会陪这些小孩子们玩,还会给他们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小孩子们都跟他们很熟悉。
苏灿瑶把瓜果拿出来,让他们自己拿下去分,大家高高兴兴的跑走了。
秦诗萝在一旁看着,微微笑了笑,她虽然很少过来,但这些年也跟着上来过几次,知道这里住着这样一群人。
李忠看到他们拎着瓜果,走过来随口问:“你们去庄子里了”
裴元卿点头,‘嗯’了一声。
苏灿瑶见他这副惜字如金的样子,无奈解释道:“我们去了趟汉川行宫,回来的时候正好顺道路过这里,便过来看看。”
“汉川行宫”李忠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想到什么,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住在那里
“太子殿下带着朝臣们来围猎,都住在那,行宫都快住满了。”
李忠在原地走了几步,面色惊疑不定,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裴元卿上前一步问:“李叔,怎么了”
李忠缓了缓神色道:“我听兄弟们说,这几个月来丹阳城莫名多了些陌生人。”
裴元卿沉声问:“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都是些粗壮的汉子,他们分散着住,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他们。”
裴元卿薄唇抿紧,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知道李忠和山上这些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探查和警惕能力,他对他们的身份也隐隐有着猜测,只是一直没有言明。
他相信如果他们觉得不对劲,那肯定是有非同寻常之处,说不定跟围猎一事有关。
“这两日他们有没有什么举动”
李忠沉下眉道:“我之前担心他们来者不善,派了几个兄弟暗中跟着,他们这几天从船上接了些货,用一个个大箱子装着,大家还想再查,可那些人也不是善茬,很机敏,大家就没敢再继续跟。”
他想了想道:“我只顾着丹阳城,倒是没注意到隔壁越县,如果太子和大臣们来了……此事恐怕不简单,我那几个兄弟当时觉得那些箱子可疑,想办法撞翻了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看样子像是火药,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裴元卿脑袋嗡了声,顿时面色巨变,“火药……”
那些人突然出现在丹阳城,恰好是他皇兄来行宫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说不定就是冲着他皇兄和那些朝臣来的。
裴元卿越想越心惊,抬脚就想往山下跑,走了几步,又匆忙折返回来,神思不属道:“李叔,我得去行宫一趟……”
李忠看着他脸上的焦急之色,神色诧异,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道:“我这就叫上兄弟们,跟你一起去。”
裴元卿微微颔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苏灿瑶和秦诗萝道:“你们去县衙找迁叔,就说太子可能有危险,让他通知知府,再派衙差去围猎场护驾。”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做万全的准备。
苏灿瑶闻言也变了面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几人来不及多言,赶紧各自行动。
临走前,裴元卿叫住苏灿瑶,“杳杳!”
苏灿瑶回头看他。
裴元卿坐在马上,看着她抿唇道:“你通知完就赶紧回府,别跟过来。”
他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急匆匆的打马离去。
苏灿瑶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也飞快翻身上马。
一行人兵分两路,朝着两个方向快马绝尘而去。
围猎场里,气氛正热闹。
祁烈骑在高马上,弯弓射箭,率先射到一只猎物,迎来一片喝彩,朝臣们纷纷恭维。
二皇子祁慎不甘示弱,眯了一下眼睛,一支箭紧跟着射了出去,也成功射到一只白狐。
他收了箭,得意的看了眼祁烈,“皇兄,承让了。”
众人微微捏了把汗,按理说应该储君开口说围猎开始后,他们才能开弓,毕竟这里是皇家围场,二皇子这样做分明是没将太子放在眼里,故意不按规矩来,有意挑衅。
祁烈面色不变,侧头吩咐道:“这狐狸皮子不错,拾掇干净后给二弟送去,过段时间就该是妤贵妃的忌日了,妤贵妃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这白狐毛,二弟正好可以烧给妤贵妃。”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周遭暑气四溢,知了在树梢叫个不停。
官员们面面相觑,如果他们没记错,妤贵妃分明是死于一个寒冷的冬日,现在距离冬天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何况妤贵妃是被陛下一条白绫赐死的,二皇子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祭拜她。
这些年来二皇子为了讨好乾丰帝,一直跟生母一家划清界限,提都不敢提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