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说给月亮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关灯
护眼

沈昔月给杳杳整理着头发,声音感慨:“人走楼空,三房与大房、二房本就是一棵树上的两根枝,现在老爷子不在府里,他们不过是懒得装罢了,不过不打紧,就算他们都不来,我也会把杳杳的百日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苏景毓正想踏进门槛,就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由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他绕过长廊,望着清清冷冷的院落,第一次意识到三房处境的艰难。
他还记得姨母的儿子智哥儿过生辰时,老太太的贺礼一箱又一箱,大房帮着忙前忙后,宾朋满座,礼物如流水一般堆满了院落,还在府门口撒了一箱子铜钱庆贺。
苏景毓拳头微微收紧,他以前都不曾留意过,父亲失踪后,锦澜苑里竟然已经如此冷清。
他沉着眉眼往前走了两步,迎面遇到来送贺礼的翠薇。
苏景毓打起精神,低头细看,那礼盒竟然跟梦中一模一样,是红色云纹镶金边的,他不由面色一肃,抬脚走了过去。
翠薇看到他虚虚的屈了下膝,笑容满面道:“毓哥儿,你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可是这锦澜苑里不安静,把您吵醒了要奴婢说还是咱们秀春苑好,奴婢们都很舍不得您呢,您还是早些搬回来住吧。”
苏景毓抿了下唇角,问:“姨母呢”
“奴婢过来前,二夫人正陪老太太吃早膳呢。”
“才吃早膳”苏景毓眉心微蹙,“那她们什么时候过来”
翠薇摇头,“奴婢不知道。”
苏景毓眉心皱得更深。
“奴婢是来帮您送贺礼的,您看二夫人待您多好,只要是您的事,事无巨细二夫人都想着呢,奴婢现在就给管事嬷嬷送过去。”翠薇福了福,抬脚便想往前走。
苏景毓拦住她,目光落在礼盒上,“打开。”
翠薇猝不及防的一愣,下意识抱着礼盒往后退了一步。
苏景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翠薇面色微僵,哂笑道:“毓哥儿,这点小事哪里用你操心,你放心吧,二夫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善了。”
苏景毓注意到她的反应,心底一沉,冷声呵斥:“勿言,蹲下。”
小小的人儿,身姿端正的站在那里,莫名让人胆怯了三分。
翠薇看着还不足她腰迹高的苏景毓,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礼盒蹲了下去。
苏景毓抬手掀开礼盒,瞳孔一缩,猛然怔住。
礼盒里躺着一个裂成两半的大阿福,竟跟梦中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苏景毓心底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就算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女儿,也不至于给一个刚满百天的小孩送这样带着恶意的礼物!
翠薇眼睛一转,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这样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刚才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竟然不小心把二夫人精心准备的贺礼摔碎了,当真是罪过!”
苏景毓审视的看着她。
翠薇被他看得心底发慌,找补道:“奴婢现在就去给您换件贺礼,二夫人那么疼爱您,一定会再为您精挑细选一件礼物的!”
“不用了。”
苏景毓冷淡转身离去,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梦境竟然成真了
巳时,宾客们陆陆续续的到了。
老太太正坐在前堂,跟两个儿子和儿媳吃茶。
听到前院的喧嚣声,老太太不悦地抬了抬头,“就她能折腾,让她一切从简,竟然还请了这么多宾客过来。”
二夫人窦如华勾了勾唇,“反正您没从给沈氏拨银子,花的都是他们三房自己的钱,由着她折腾去,丢的是她自己的脸。”
老太太听的舒心,唇角微弯,“今日我就在这里坐着,咱们都不出面,看她能请来几个人。”
二爷苏明善在旁边陪着笑,“弟妹仗着自己家里是书香门第,一向清高,现在三弟凶多吉少,就该让她明白这苏府是谁做主,您不出面下请帖,谁会给她一个寡居妇人的面子她最多能请些破落户过来。”
“谨言慎行,你弟弟还生死未卜呢。”老太太瞥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以前是王氏的陪嫁丫鬟,王氏嫁进府后,苏昶和她恩爱有加,她一直没有机会接近苏昶,后来王氏久未有孕,她才得了机会做了妾室,后来她肚子争气,连生两子,一路做到了今天老夫人的位置。
她这些年来端着老夫人的架子,让人敬畏几分,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在背后瞧不起她身上的市侩气,所以她素来最烦沈家这种书香门第。
至于苏明迁失踪这么久,人肯定是没了!
长媳孔宜一直默默听着,没有开口,她出身高门,向来不喜欢参与苏府后宅的这些是是非非,她压根就瞧不起两个妯娌,更懒得与她们论长短。
她的相公苏明德最讨厌她这副样子,借机阴阳怪气道:“管她是书香门第,还是高门大户,只要嫁进了苏府,就是苏府的人,得以咱们马首是瞻。”
孔宜瞥他一眼,哂笑道:“高门大户自然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要不然那些小门小户的也不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求娶高门大户的。”
一时间就连老太太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孔氏的父亲乃是六品官,正正经经的官家女,哪怕是个庶出,也是他们高攀。
当年是她厚着脸皮,带儿子屡次上门才求来这门婚事,本来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却没想到孔父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他贪墨了朝中不少银子,是有窟窿要填,才把女儿嫁给苏家这个丹阳城有名的富户。
苏家为此折进去不少银子,苏昶想起这件事就要骂她一通。
幸好孔父保住了官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大房有这个六品官的老丈人支应,这几年外出做生意也算顺风顺水。
孔宜进门后,只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来苏明德伏低做小,连个妾室都没敢纳,早就满心怨怼。
窦如华笑着打圆场,“反正必须得借着这个机会把三房的气焰彻底打下去,让沈氏以后都老老实实的,不敢闹出花样来。”
老太太心情好极了,得意洋洋的想,以后这苏府的一切都是她两个儿子的,任她王氏是正妻原配又如何,最后她才是那个赢家。
她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她以前毕竟是苏府原配的通房丫鬟,抬成跟小姐平起平坐的正室,既与理不合,也不好向王家交代,因此她这个正室的名分其实并未上族谱,苏老爷子不过是不想再娶,又得有个人管家,才默许了别人称她一声老夫人,其实她的身份至今还模棱两可。
没上族谱就不算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她的两个儿子是嫡是庶就在老爷子的一念之间,以后这家产究竟如何分还不好说,只有她的儿子接手苏家,才能把她的名字填到族谱上,到时候她和儿子们就都能名正言顺了。
如今苏明迁下落不明,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正高兴着,外面喜气洋洋的喧嚣声愈来俞甚,老太太在堂屋里有些坐不住了,不住的往外瞧。
窦如华正想派人出去看看,就见翠薇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窦如华骂了一句,低声问:“礼物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不过……”翠薇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屋子里的人。
“怎么了”窦如华不以为然道:“这里没有外人,有话直说。”
翠薇硬着头皮道:“毓哥儿发现礼盒里的大阿福碎了,不肯让奴婢准备新的礼物,要自己备份礼送给五姑娘。”
窦如华眉心微蹙,“他怎么发现的”
“奴婢在路上碰到毓哥儿,毓哥儿非要把礼盒打开看看……”
窦如华涂着丹蔻的手指在椅把上轻轻敲了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毓哥儿平时对她信赖有加,从来不会检查她给他准备的东西,没想到这次竟然发现了礼盒的蹊跷。
不过不打紧,毓哥儿一直把她当亲娘般看待,只要她稍一笼络,毓哥儿就不可能怀疑到她身上,只要推脱说是丫鬟办事不利就行了。
毓哥儿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好糊弄的很。
窦如华扬着唇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愿意准备便让他自己准备去,不是什么大事。”
这次挑拨不成,那便等下次,反正不愁没有机会。
“是……”翠薇再次欲言又止。
窦如华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奴婢刚才从锦澜苑里出来,看到院子里来了不少宾客,沈家人基本都到齐了。”
老太太身体坐直。
“沈家老爷也来了”
“是,沈家老爷和老夫人都到了,还有沈家二爷和二奶奶,沈家大爷在外为官,虽然没有亲临,但派人送了重礼过来。”
老太太面色严肃起来,半晌,忍不住唾道:“一个丫头片子生的丫头片子,他沈家何必这么劳师动众”
孔宜不愿意听,她连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没少被老太太明里暗里指桑骂槐。
“母亲,您要是这么说,您不也是个丫头片子吗”
老太太狠狠一噎,剜了她一眼。
苏明善担忧道:“母亲,沈家人都到了,我们不去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沈家世代书香门第,在丹阳城里很受人敬重,还有人在朝中做官,我们如此冷待他们,传出去于我们苏家名声有损,如果传到父亲耳朵里,恐怕会秋后算账。”
老太太转了转手里的佛珠,不情不愿道:“先晾一晾他们。”
其他人纷纷点头,哪能沈家人一来,他们就巴巴的赶过去,必须得把姿态端上来。
翠薇犹豫了一下,又弱弱的开口:“来的不止沈家人,还有城西的柳家、城南的白家、做药材生意的孙老板、李老板,连知府夫人都来了,这些还只是奴婢能认出来的……”
众人一下子变了脸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太太更是脸色难看到了至极。
她沈昔月凭什么能请来这么多人
窦如华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翠薇委屈的跪了下去,没敢辩驳。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各自赶回去准备礼物,来了这么多人,他们若是不到场,不止丢苏家的脸面,他们还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们欺负三房孤儿寡母,等老爷子回来,非得扒他们一层皮!

锦澜苑里一片喜气。
杳杳被娘亲稳稳当当的抱在怀里,好奇的望着满院子的宾客,嘴巴里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怎么一觉睡醒,院子里来了这么多人
“夫人!沈老爷和老夫人到了,二爷和二奶奶也到了!”红丹喜气洋洋的通传。
沈昔月一听父母和兄嫂都来了,忍不住扬起笑脸,抱着杳杳快步迎了出去。
沈家人正沉着脸急匆匆地往里走,他们一路走来,见苏府上下冷冷清清,只有锦澜苑里传出几分热闹,心中不免心疼起女儿和外孙女,急着想要看到她们。
沈昔月抱着杳杳来到门前,恰好跟他们在门口相遇。
沈昔月看到母亲和父亲,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她脚步顿了一下,努力把泪意忍回去,才再次露出笑脸,挨个问好。
许氏见女儿眼眶泛红,忍不住连连叹气,苏家内院情况复杂,女婿如今又失踪,不用想都知道女儿在苏府一定处境艰难。
她心中心疼,哑声开口:“要不你带杳杳回沈府住一段日子吧”
沈昔月摇头,“我若是走了,他们巴不得我永远别回来,明迁如今生死不明,我跟他夫妻一场,得给他守着三房,等他回来。”
许氏知道女儿从小就最是有主意,见状并没有再劝,只是又叹息一声,目光落到杳杳身上。
杳杳靠在沈昔月怀里,不哭不闹地睁着圆圆的杏眼,脸颊粉嫩,正好奇地望着沈家人。
这些人全都面容和善,看向她的眼中带着喜爱,跟美人娘亲长得还有几分相像,她一点都不怕!
许氏一见外孙女便觉得欢喜,带着几分急切说:“快给我抱抱。”
沈昔月含笑把杳杳递了过去。
许氏望着怀中白白嫩嫩的女娃娃,眉开眼笑的把杳杳抱给沈懿看,“快瞧,咱们小外孙女多好看,比上次见长开了许多呢。”
沈懿低头望去,总是不苟言笑的面庞变得柔和了几分,轻轻点头,“是不错。”
沈家二郎沈立和他媳妇陈氏也凑过去看了看,忍不住夸了起来。
许氏笑眯眯的往杳杳脖子上戴了一块碧绿通透的翡翠长命锁,“玉最是养人,雅而不俗,不像黄白之物那样容易压小孩子的脖子,咱们沈家是书香之家,杳杳年纪小,还是不要戴金子那么招摇,我和你父亲仔细想后,便让人打造了这块长命锁。”
沈立和陈氏也连忙送上贺礼,对沈昔月道:“这是我们送给杳杳的,另一份是你大哥和大嫂送的。”
沈昔月是沈家唯一的女儿,也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被家中疼宠,如果不是沈懿当初欣赏苏明迁老实聪慧,为人正派,也不会把沈昔月嫁过来。
杳杳眼巴巴的看着大家,外公风骨翩翩,外婆气质优雅,舅舅温润如玉,舅母清秀端庄,娘亲更是大美人!
呀!她不会是全家最丑的吧!
杳杳有些着急,她还没照过镜子呢!
沈家人其乐融融地站在一起,满是欢声笑语。
阴暗的角落里,苏景毓一个人站在那里,捏紧了手中的锦盒,小小的指尖泛着青白。
沈昔月余光见到他,连忙朝他招了招手,“毓哥儿,快过来。”
苏景毓低垂着头走过去,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小小的身子把锦盒挡的严严实实。
可他只是个小孩子,大人还是能轻而易举的从高处看到他身后藏的东西。
沈昔月蹲下身,含笑看着他软乎乎的小脸,轻声细语问:“毓哥儿是来给妹妹送礼物的吗”
苏景毓手指缩紧,抿唇点了点头,踌躇着把锦盒递了过去。
沈家人在沈昔月成婚那天见过他,知道这个孩子素来冷冰冰的,就算他没跟他们问好也没有见怪。
杳杳抻着脖子往下望,好奇自己这便宜哥哥送了什么,思绪泛滥的想,如果苏景毓是男主角,那她是谁
杳杳在心里暗暗叹气,别人穿书有系统、有金手指,怎么轮到她连穿到哪本书里都不记得了。
沈昔月接过锦盒,留意到杳杳好奇的目光不由笑了笑,“杳杳别急,娘亲帮你打开。”
锦盒掀开,里面是一只金子做的小猫咪。
苏景毓脸一红,窘迫地把头埋的更低。
他们一定觉得金子很俗气!
他刚刚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早知如此,他就该挑个玉佩送,可刚才挑礼物的时候,不知怎么,他看到这只金灿灿的小猫咪,就觉得它跟那个睡觉四仰八叉的妹妹很像。
姨母说过,沈家人自诩清高,向来瞧不起他们苏家商户,尤其不喜欢他,他们将他视作眼中钉,只要抓住机会,就一定会尽力羞辱、打压他!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们会嫌弃!会嘲笑!会憎恶!
苏景毓正想捂着耳朵跑开,却听到一道温柔的笑声,声音里不含一点恶意,还带着几份惊喜。
“好可爱的小猫!”
苏景毓微微抬头望去,见沈昔月笑得一脸开心。
他眼中不由多了两分疑惑,姨母说过,继母就算对他笑也是不怀好意,是虚情假意的,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沈昔月笑的假,反而觉得很温暖,不由愣了愣。
许氏含笑点头,“这小猫做的活灵活现的,很有童趣。”
杳杳也忍不住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伸着小手想要去摸那只金灿灿的小猫咪。
沈昔月站起身,把小猫递给她看。
杳杳张着没几颗小奶牙的嘴,抱住小金猫就要往嘴里咬。
沈昔月连忙把小金猫挪开。
沈立哈哈大笑,“妹妹怕不是生了个小财迷。”
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连沈懿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苏景毓仰头望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两分迷茫。
……这些人似乎没有姨母说的那么可怕。
杳杳懊恼的吹了个泡泡,可能因为是穿到奶娃娃身体里的缘故,她的心性越来越像个奶娃娃了,根本控制不住本能!
众人正说笑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姑娘走了过来,穿着简朴素裙,头上戴着一根银簪。
她福了福,怯生生地开口:“夫人,这是我送给杳杳的礼物,是我自己做的,一点心意。”
杳杳早就听说府里有一位借住的表姑娘,是苏景毓的亲表姐,父亲原配窦如薇同胞兄长的女儿。
窦如薇是家中嫡女,唯有一位嫡出兄长,窦大爷和夫人意外过世后,窦家被庶出的窦二爷接管,窦如薇不忍心让侄女孤身留在窦府,就把窦嫣接到了苏府亲自抚养,窦如薇过世后,苏明迁顾念旧情,继续养着窦嫣,窦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苏府住了下来,平时很少出门。
杳杳不由好奇地看了两眼,窦嫣长得纤细柔弱,说话声音很小,像还没长开的花骨朵,颤颤巍巍的立在风雪中的枝头。
苏景毓看出表姐的害怕,走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沈昔月含笑接过礼物,替杳杳说了声谢谢。
窦嫣送的礼物是丝线编成的发带,侧边是一朵大大的浅粉色牡丹娟花,沈昔月抬手摸去,发带针法细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不由莞尔,她知道窦嫣在苏府借住不容易,能送这样的礼物已经十分难得。
她朝窦嫣笑了笑,当即把发带戴到了杳杳胎发稀疏的脑壳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囟门的位置。
杳杳本就长得白白嫩嫩,戴上发带更是精致好看,大家纷纷夸奖起来。
杳杳抬起小手摸了摸稀疏的胎毛,有了发带,她再也不用担心光秃秃的脑壳了!
杳杳美滋滋地望向窦嫣,这么贴心的美人姐姐,她喜欢!
窦嫣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手里拮据,没有多少银钱,费了不少心思才想到这个礼物,来时一直忐忑不安,担心沈昔月会嫌弃。
她是三房原配的侄女,如今沈昔月新妇进门,苏明迁又杳无踪迹,她留在这里身份实在是尴尬,怕招沈昔月的烦,只能尽量不出现在沈昔月面前,如今见沈昔月这么和善,紧张感微微淡去,却不敢久留。
她又福了福,神色恭敬道:“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昔月看着她紧张到泛白的面色,柔声道:“你难得出来一趟,今日锦澜苑里热闹,你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如留下陪陪杳杳和毓哥儿。”
窦嫣怯怯的抬头看了看她,见她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她留下,才点了点头。
沈昔月莞尔,望向苏景毓,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顶,“毓哥儿,现在你父亲不在,你就是三房唯一的男子汉,要保护姐姐和妹妹。”
苏景毓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望着她露出笑意的眼睛,烦躁的偏过头去。
他才不会被这个女人迷惑。
不过他已经是六岁的男子汉了,一定会保护她们的。
沈昔月面对毓哥儿的抗拒,唇边笑意丝毫未散,自然而然的把手收了回来。
红丹从门外急匆匆的跑过来,“夫人,孙老板、白夫人都来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沈昔月有些惊讶。
许氏抱着杳杳,轻笑道:“都是你爹帮你下的帖子。”
沈懿板着一张脸,“我们沈家的女儿总不能被人随便欺负。”
沈昔月知道父亲素来严肃,不喜欢人情应酬,却疼惜自己,为了她宁可亲自出面,不由心中感动,却来不及多说,赶紧亲自迎了出去。
杳杳好奇地伸着小耳朵偷听,知道是外公带人来给他们撑场,毫不吝啬的朝外公笑了笑。
沈懿心底一软,严肃的面庞柔和下来,将杳杳抱到怀里逗了逗,杳杳不哭不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胡子,看得大家在旁边笑的停不下来。
许氏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她本来想趁机把杳杳接过去,沈懿却抱着不肯撒手,像没看到她伸出的手一样,亲自把杳杳抱进了屋。
许氏睨了他一眼,她还没抱够呢!
苏景毓犹豫了一下,带着窦嫣跟了进去。
他才不是紧张苏杳杳,只是他一向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人看好。
几人在屋子里落座,杳杳开心的晃了晃小手。
沈懿低头看她:“这孩子生得好,跟昔月小时候有几分像。”
“也像妹夫。”沈立在旁边眼馋的想抱,可他父亲就是不肯撒手。
陈氏总结:“都像。”
想起生死不明的苏明迁,几人都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没找到人,大家心底都清楚其实已经希望渺茫,毕竟江水深深,波涛汹涌,苏明迁可能早就不知道被江水冲到哪里了,只是大家还不舍得放弃,心中抱着一丝希望罢了。
沈懿尤为伤感,苏明迁是他看好的后生,也是他亲自选的女婿,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他望向苏景毓,见苏景毓眉宇间的神态和杳杳依稀有几分相像,也爱屋及乌的生出了一股怜爱之情,开口问:“平时都读什么书”
苏景毓听父亲说过,沈懿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年轻时做过官,后来厌倦官场纷争,辞官回到丹阳城教书,建了沈氏学堂,广收寒门弟子,这些年来他虽然不再亲自收徒,但想要进学堂入读也十分不容易,能经过他考验的人不多,这些学子多有所成,他做尽善事,是个十分值得敬重的人。
苏景毓犹豫了一下,上前作了一揖,恭敬道:“小子不曾读过书。”
沈懿吃了一惊,苏景毓马上就要七岁了,竟然还不曾开蒙
“为何”他问。
“前两年父亲想请人为我开蒙,但我那时恰好受了风寒,祖母心疼我,不舍我吃苦,便阻止了父亲,后来,父亲又找了先生来给我开蒙,他却出了意外……姨母说读书早于身体无益,因此让我晚几年再进学堂。”
沈懿眉心拧紧,他虽然是读书人,却也不是不知道后宅那些腌臜事,这苏府老太太和另外两房分明是不安好心,想给三房养个无用的纨绔出来!
他一个外人,按理不应该多说,否则可能反遭苏景毓埋怨,可想起自己那个失踪的女婿,到底是于心不忍……罢了,苏景毓若是个不知好赖的,他也帮不上忙,可苏景毓若是个聪慧的,他提点一句,说不定能派些用场。
他沉思后,缓声问:“你那姨母自己的儿子看起来比你小不了多少,是从几岁起开始读书的”
“……三岁。”苏景毓说完一愣。
若是读书早会伤身子,姨母为何要让智哥儿从三岁起就开始读书难道她只疼惜他这个外甥,却不疼惜她自己的亲儿子吗那老太太又为何没有阻止智哥儿读书
沈懿看着他呆愣住的神色,知道他不是个愚笨的,便点到即止。

宾客们很快就都来了,杳杳作为今天的小主人翁,自然是谁到了都要先看上一眼。
她平时吃得好、睡得好,养的白白胖胖,一双杏眼像水洗过的黑葡萄,透着股灵透的机灵,小脸圆圆,一看就极有福气。
大家围着她看,她也不认生,朝着大家开心的笑,眉眼弯弯,明眸善睐,让人一见便觉得喜欢,忍不住纷纷夸奖起来。
老太太领着大房二房的人过来,看到杳杳也惊了一下,他们只在沈昔月产女那日看了一眼,时隔几个月再看,一下子差点没认出来。
窦如华的目光在沈昔月清丽的面庞上转了一圈,不由撇了下嘴,这个苏杳杳简直是专挑爹娘好地方长。
老太太见沈昔月把孩子养的这般好,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毕竟杳杳亲祖母王氏当年就是丹阳城里出名的美人,杳杳脸型长的就跟王氏有些相像,让她心里一阵厌烦。
窦嫣牵着苏景毓走到窦如华面前,轻轻唤了一声:“姑母。”
苏景毓察觉到她紧张的缩着手,抬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姨母明明是他们在这座府邸里最亲的人,表姐怎么这么拘谨
窦如华冷淡的冲窦嫣点了下头,目光转向苏景毓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十分亲昵的把苏景毓牵到自己身旁,扬声关切了几句,恨不得向所有人展示苏景毓跟她有多亲厚。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把苏景毓送回三房,只是苏老爷子催了几次,她没有理由继续霸着苏景毓不放,才不得不把人放回锦澜苑。
不过,以毓哥儿对她的信任,只要她稍加挑拨,就能让毓哥儿跟沈昔月离心,到时候闹腾几次,都不用老太太开口,毓哥儿自己就得跑回二房来。
等到那个时候,不止沈昔月没理由阻止,就连苏老爷子也别想干预,谁让她是毓哥儿的亲姨母呢她当然不能让毓哥儿继续留在锦澜苑‘受委屈’,这可是她得天独厚的身份,谁都别想抢,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她那个嫡出的好妹妹。
只要她继续这么养着毓哥儿,把毓哥儿养成一心听她话的蠢货废物,将来三房的产业就都是二房的。
窦如华越想越开心,唇边笑意俞大,抬头面向沈昔月时,轻轻一笑,绵里藏刀道:“弟妹,这宴席都开始了,你怎么也不派人告知我们一声我们若是来晚了,外面的人非得以为我们苏家待客不周呢,今日是咱们苏家办的喜宴,我们这些东道主如果不早些过来,那就是怠慢了贵客。”
沈昔月心底一阵气闷。
他们如果有心前来祝贺,就应该早些过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在一座府邸里住着,苏明迁如今不在,他们不早些过来帮忙就算了,竟然还仿佛客人一般等着她去请!
她正想反驳,窦如华又轻飘飘的往下说:“我们做兄嫂的倒是不打紧,只是母亲对你那么好,前几日她老人家明明身体不舒服,还把你叫过去商讨宴席的事,细细叮嘱你今日的百日宴该怎么办,你可不能冷落了她老人家,让她寒了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