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强木着脸听完,点头应下后动作僵硬地走出房间。
柳芳芳在外头偷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见许志强面色怪异,心下觉得讽刺,便挑眉朝他嗤笑一声。
柳芳芳什么也没说,却仿佛什么也说了。
许志强却不敢看自己媳妇,不吭声直埋头拖着那一板车粮食去了县城。
刚好要出门的许知南拿着个杂粮馒头,远远地望着她二叔走远的背影。
这是给四叔送温暖去了。
这一板车的粮食肯定大多是稻米。
王氏偏心眼,家里新收的粮食除了交税和卖钱的稻米,剩下的她单独收起来,除了四叔,其他人都没得吃。
分家时,稻米小麦这些也没拿出来分。
这个朝代粮食产量太低,也是个重要问题。
许知南啃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嗯,掺着好多麸皮,不够暄软,还有些发酸。
但是她吃得也开心,毕竟好歹不是野菜窝窝头了。
哎,好想吃大米饭,好想吃肉。她不由得怀念那只被卖掉的野猪,早知道留个后腿了。
要不是担心太打眼,她也不会全部卖掉。分家以后还住在一起可真是麻烦啊,可是为了安全,还是只能先住在一起。
吃完饭,她准备把山上之前囤的一些粮食带回来。
这次上山之后她准备先歇会,可不敢再上山了。
两次模拟,一次被狼吃了,一次被野猪撞死了。这山可真够危险的,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先猥琐发育一波。
这现实世界可不能重开啊。
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靠着挖草药赚钱了。虽然卖野猪得了三两,可钱总是不够花的。更何况升级系统还要100两。
还是得找个安全的法子挣钱啊。
许知南双眼望天。为什么我才6岁啊!虽然年轻了几十岁,但是这种开局,还是成年人更能生存啊!好想长大!
抱怨完毕,她认命地上山。
这几天上山的人似乎变多了,山路都好走了许多。
她比往常更早到达了山洞。好多天没来,山洞外的草都茂盛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用镰刀割出一条路,进了山洞,找到她存放的野山药和野芋头。
将腐烂的挑出来,瞬间少了三分之一。许知南有些肉疼地把它们收进背篓,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现在她能背得动了。
不知道这里的人吃不吃山药和芋头。她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她们的饭桌之上,只有粟,荞麦,野菜。菜园子里也很匮乏。
也可能是她们这种平民食谱不丰,
下山路上,她发现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吭哧吭哧挖野菜。
那女孩见有人来了,露出一张脏兮兮还带着伤痕的脸。
“草丫”许知南想了起来,这好像是大花口中的草丫。
“大丫!”草丫放下手中的野菜,下意识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又有些低落,“好久没见你了。”
许知南想起来了,之前大丫经常和草丫一起去挖野菜,捡猪草。两个人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不过自她来了以后,便没再找草丫一起玩了。这小姑娘估计因此有些伤心。
许知南扬起笑容,凑过去和她讲话。
草丫到底是年纪小,二人从前玩得来,许知南又是解释又是哄,便重新和她亲热了起来。
许知南见气氛正好,指了指她脸上的伤,担忧地问了句,“草丫,你这是怎么了你爹又打你了吗”
草丫的家庭情况比她们还要复杂,他爹酗酒,还会打媳妇孩子。草丫娘因为没生儿子所以忍气吞声,几个女儿也是被当猪狗使唤。
草丫满不在乎,一脸高兴地说,“我爹打的!”
许知南脸一抽,这傻孩子,怎么挨打还这么高兴呢。
“大丫,我爹这次要去打仗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和我娘还有妹妹再也不会挨打了!”说这话的时候,草丫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异样的神采。
草丫高兴,草丫挨的那是最后一顿打。
草丫爹死了不回来了,草丫还有娘和妹妹们就再也不用挨打了。
草丫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草丫一边说着还不忘挖着附近的野菜。她突然拔出一个甜草根,掰了一半自己吃,把另一半给许知南递了过来,“快吃,甜的!”
许知南接了过来,慢慢放在嘴里吮吸着。嗯,是甜的。瞧着草丫干劲满满的样子,许知南似乎也被感染到了。
她撸起袖子,也跟着挖了起来。
等等,草丫前边那一丛是什么有点眼熟。
许知南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居然长了一片金线莲啊。
许知南兴奋地开挖。草丫看她挖这个还试图制止,“大丫,这个野菜不好吃啊。”
“草丫,这个是金线莲,是草药,能卖钱的!”许知南向她展示手中的金线莲。
草丫疑惑地凑上来,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啊。”
许知南正想说这句话呢,却被人抢白。她们俩循着声音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居然是上山采药的赵大夫。
赵大夫弯下腰,挖出金线莲。
草丫听说能卖钱,欢喜地不得了,见赵大夫旁若无人地挖着,便急了,“赵大夫,这是我们先发现的!”
赵大夫直起腰,没忍住笑了,“丫头,你猜这里为什么长了一片。因为这是我种在这的啊。”
许知南和草丫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金线莲。
草丫悄悄凑到许知南耳边,“大丫,我知道哪里还有。我之前挖过煮着来吃,但是不好吃。走,我带你去挖!”说完又捂着嘴,挤眉弄眼地瞥了眼赵大夫。
这是在暗示别让赵大夫知道呢。
草丫声音其实并不大,但还是被赵大夫听了个正着。
赵大夫扶额,“我说去年南坡那边的金线莲怎么被人糟蹋了,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挖了吃了。暴殄天物啊!”
这得不少钱啊!
草丫吓得瞪大眼睛。赵大夫不会让我赔钱吧!
哈哈,还真是巧啊。许知南拉住草丫,让她别害怕。
“赵大夫,草丫她不懂,您别和她计较。”
赵大夫冷哼一声,“就这么抵赖过去了你这小丫头倒是想得美。”
许知南摇头,“赵大夫,钱我们是没有的,但人还是有的。赵大夫,您看您,大把年纪了身边也没有人伺候,采个草药还要自己亲自采!哪个大夫没几个学徒帮手呢!所以啊,赵大夫,这样吧,要不我俩赔给你当学徒帮你干活”
赵大夫哑然失笑,这小娃娃人小鬼大的。
“不必了。我不会收徒。这金线莲是我随意种在这山上的,这丫头不知情,无意损坏。我只是心疼这草药罢了,并不是在怪罪你们。左右是去年的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赵大夫拒绝了。
许知南表示十分遗憾。
从之前的模拟结果来看,赵大夫的药效果奇佳,他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而她在这村里,唯一能方便学到的技能便是医。
只要赵大夫愿意教,剩下的模拟器会帮忙补足的!
可惜赵大夫不知有何心结,不愿收徒。
赵大夫挖得差不多了,背起自己的药篓,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许知南连忙收拾好,拉着草丫跟了上去。
她俩一人一边,围着赵大夫献起了殷勤。
“赵大夫,我来帮你!”
“哎,不用了!”
“赵大夫,小心脚下!”
“赵大夫,你为什么不收徒啊!”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打听。”
许知南哽住。
草丫虽然不懂为什么大丫突然说起拜师,可是她知道若是能跟赵大夫学医,对于她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
所以草丫亦不愿意放弃。
“赵大夫,我和大丫很能干的!大丫还认得草药呢!”她急切地想证明些什么。
许知南话锋一转,继而说着,“赵大夫,那我们帮你干活,帮你采草药,只要让我们跟在你身边学点什么就好了。”
赵大夫仍是摇头,“我虽是老胳膊老腿,你们也小胳膊小腿的。不妥不妥。”
二人就这样缠着赵大夫到了他家。赵大夫一脸头疼地敲响自家的门,一面试图赶走她们。
“快回家去吧!我说了不收徒。”
程娘子打开门,便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噗呲一笑。
难得见丈夫这般狼狈。
赵大夫冷着脸摆手,似乎觉得自己被小儿缠住十分丢人,有失颜面。
程娘子却招手让两个小姑娘跟着进来,赵大夫虽然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来,大丫草丫是吧,进来喝口水啊。”
许知南和草丫对视一眼,厚着脸皮进去了,草丫有些局促,但也还是鼓起勇气跟进去了。
许知南深知她们俩是有几分白日做梦在身上的。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只需要厚着脸皮磨上一磨,努力打动赵大夫。若是不成,也不损失什么。若是成了,那便赚了。
赵大夫家里只有他和程娘子两个人。
好像从没听说过他有子女,徒弟。她猜测,这背后,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程娘子端来水,还给了她们一人一块点心。
二人立刻摆手拒绝,死活也不愿意收下。
赵大夫见了,气得冷哼一声,走上前一把把点心抢走。
“不吃我吃!”
程娘子笑容僵硬,强忍无语。
许知南憋笑,没想到赵大夫还是这样的性子。
“你们别搭理他!他这人,最好美食。一大把年纪了,嘴馋的很!”程娘子又拿出两块点心递给她们,笑着解释了一句,顺带瞪了瞪不老实的赵大夫。
赵大夫:...
喜好美食信息get!
“赵大夫,只要你教教我和草丫,我可以让你尝到很多你没吃过的美食!”许知南仍旧尝试争取。
虽然她会的不多,但吃的多见识的多,糊弄糊弄古人也许应该够了
赵大夫仿佛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乐了。就连程娘子也不赞同地看着她。
许知南给自己打气,实在不行还有模拟器呢!
赵大夫自诩什么没吃过,御膳那也是尝过的,他不相信一个农村丫头能弄出什么美食来。若是一两样稀奇的,他没吃过的农家小食,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她能提供什么呢
他思索了一会。若是能打消她们拜师的心,也不是不可。
如果达不到要求那便可劝退了,这么缠着也不是个事,两个小丫头,他也不能直接驱赶。
“也不是不行。你们接下来一个月做出10道让我满意的吃食,且必须是我没吃过的。并且,这只是第一关。之后我可要考察你们的天赋,如果太差,我也不会收徒的。”
许知南火速点头。
“赵大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大夫又没忍住哑然失笑,哟,这丫头还懂成语呢。
天色已晚,也不好赖在人家里不走。许知南见目的达成了一半,便拉着草丫告退。
程娘子看着她们的背影,不解地问赵大夫。
“你不是说了不会再收徒吗怎么今天反倒应了小娃娃的挑战”
赵大夫侧目,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难道你觉得她们能赢吗先不说别的,她们自己都吃不饱吧,哪来的钱买食材,去做什么吃食若只靠农家那些简略食材,能做出什么来”
程娘子恍然,嫌弃地锤了他一下,“老赵,你都知道人家可能吃不饱还为难人,你说说这事干的。”
赵大夫老脸一红,呐呐地拉着程娘子哄,“别气别气,到时候我把银钱归还给她们!实在不行就教她们采什么草药能赚钱便好了。”
另一边,草丫也在问这个问题。
“大丫,我只会做野菜汤,野菜窝窝头,野菜饼,怎么办啊。”
许知南脸上一僵,“其实我做饭一般。不过我之前去过县城,偷学了几招,应该可行。草丫,你做饭好吃吗”
草丫有些羞涩地点点头,“我娘说我做的野菜窝窝头野菜饼全村最好吃。就连我爹我奶都爱吃嘞。”她奶虽然没说,可她吃了她做的野菜饼,连二婶做的白面馒头都不怎么爱吃了。
她奶其实动过让她给全家做饭的念头,可是还是怕她偷粮食,几个婶婶也不乐意。
于是这事便作罢了。
许知南听完,兴奋地拍手。没想到美食天才竟在我身边!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菜谱的事情了。
这可得细细思索,手边有哪些食材是用的上的。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岔路,许知南和草丫挥手告别,约定好明天早上吃完饭在老屋见。
她把一背篓的野山药野芋头搬进老屋地窖里,见这一小堆食材,突然来了灵感,这也能拿来做菜啊!
让她回去好好想想。
她置放完毕,背着空背篓出来,无意间却看见鬼鬼祟祟的王春花往无名山走去。
许知南有些奇怪。
这些天很少见到这位大伯娘。王氏病了,王春花却总是不见身影,最后还是柳芳芳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骂骂咧咧地伺候着。
许知南这才发觉,其实最不受重视的老二,才是四个儿子里最孝顺的。
她爹其实有反骨,只是碍于没儿子,常常被说得抬不起头了,腰杆不直,便一直伏低做小。
至于那个神龙不见尾的小叔,就不知道了。
县里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竟没有想过要回来看看吗
今日二叔带着一板车粮食去找四叔,应该会把家里的情况告知吧。
也不知道四叔如何反应。
王春花越走越偏僻,警惕似地朝四周张望。
许知南立刻躲到一棵大树背后。
王春花见左右无人,遮掩着快步往人迹罕至的后山走去。
奇怪。那地方前些日子都说有狼,于是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去,怎么王春花这么反常。
许知南想悄悄跟上去,可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吓了她一大跳。
许大花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许大丫你在这干什么呢。”
许知南打着哈哈,若无其事地摆手,“啊,没干什么啊,走累了休息一会啊。哎,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说罢,绕开许大花便走了。
徒留许大花疑惑地站在原地。
她看了看许知南的背影,又看了看刚刚许知南偷偷窥视的方向,眼睛转了几圈,抬脚朝那边跟了过去。
想着自己可能要抓到许知南的把柄,许大花内心一片激动,兴奋极了。
另一边许知南见已错失良机,只好先放弃,径直回了家。
一进门,二丫就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她不放。
“怎么了二丫”许知南放下背篓,小心地拖着一个人形挂件进了屋子,带上木门。
二丫不说话,只是噘着嘴,瞅着都能挂油瓶了,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腰。
李氏见了,打趣道,“她这是委屈了,一天到晚说姐姐去哪了。你不在家,没人和她一起玩,她不高兴了。”
二丫害羞地埋头。
许知南连忙求饶,“好二丫,痒啊,先松开。等会陪你玩好不好。”
二丫听话地乖乖松手,高高兴兴地给她端来小凳子。
“姐姐,坐!”
“谢谢二丫!真乖!”许知南顺势坐下,把她捞到怀里。
李氏正在缝鞋垫,见状嘴角含笑。
许知南朝她娘打听起了赵大夫。
李氏听罢,努力回忆了一会。
“赵大夫似乎是七年前来咱们村的,说是投奔亲戚。不巧的是亲戚已经不在了,于是他们便留了下来。因为是大夫的缘故,村里人都十分高兴。”
她有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件往事,“有一次我回娘家,回来时遇到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赵大夫家门前。听说是来求医的。十里八乡的人提起赵大夫的医术那是赞不绝口。大丫,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娘,我想和赵大夫学医!”
李氏当即一惊,第一反应便是不妥,“哪有女子学医的道理你要不和娘学着绣花做饭吧!正好你一天天跑出去,我也担心的紧。”
许知南试图说服她娘,“娘,学医有什么不好。女子学医又如何只准男子学得,不准女子学得而且娘,你若寻医,若是有女医,岂不是更方便。”
李氏虽被说动了,可是她又接着担忧了起来,“不是娘不支持你,可人家赵大夫未必同意啊。”
许知南让她不用担心,她会说服赵大夫的。
李氏只好无奈地嗔她一眼,按下心中的担忧。她站起身,放下手中未完成的鞋垫,“娘去做饭。”
许知南立马举手,“娘,我帮你做饭!”
二丫也跟着举手,“娘,我帮你烧火。”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准备前往厨房。
可出了门却碰到失魂落魄的许大花,皆不解地对视一眼。
只见许大花满脸泪水,眼神空洞,细看还能瞧见她身体在不断颤抖着。
三人在后面试图叫住她,可许大花却仿佛听不见一样,犹如行尸走肉般径直走进她的房间,哐地一下关上门。
许知南摸着下巴,疑惑地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她走以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许大花居然吓成这样。
“大嫂怎么整日不在家,大花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得去看看。”李氏有些担心,说着就要去敲门。
许知南连忙拦住她,“娘,你怀孕了,还是小心一点,我来吧。”
她上前拍了拍门,“大花,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回应她们的却是一片寂静。
她们又叫了几句,可还是没有回应。
许知南有些无奈地看向李氏。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许大花突然大喊出声,“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会就好。”
许大花紧紧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面上全是恐慌和怨恨。
想起她跟上去时看到的一切,听到的那些话,许大花就感觉如坠冰窖。
令人恶心的真相朝毫无防备的她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抓狂地挠起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许知南三人一愁莫展时,王春花竟然破天荒回来了。
许知南眯起眼,王春花的头发乱了,衣服上还有一小片碎叶子,可疑。
“你们杵在这做什么喂,老三媳妇,你还不快去做饭,大家都等着用厨房呢。”面对三双直愣愣盯着自己的眼睛,王春花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扯了扯衣服,下意识扯开了话题。
李氏指了指身后,“大花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像丢了魂一样,哭个不停,和她说话也不回答。”
王春花一听,心下一个咯噔。
大花这丫头不会看到什么吧。
许知南捕捉到大伯娘脸上闪过的不自然,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大花姐说她摔跤了。”
王春花大松一口气,忙赶着她们去做饭。
“行了行了,我去看看。”
王春花进了房间,见大花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大花,怎么了这是”
许大花现在听到她娘的声音就犯恶心,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敷衍了几句。
王春花看大花没有异常的样子,心下稍安,走了出去,她走到门口,扶住门框,不知为何回头看了眼大花。
她手下使劲,撑了一把门框,还是扭头离开了。
室内又陷入一片安静,过了许久,许大花翻过身,眼神空洞地盯着屋檐,眼泪顺着脸颊打湿枕头。
她突然想起自己爹来。
可旋即她又意识到许志富不是她的亲爹。
今天和她娘在林子里私会的那个人,才是她的亲爹。
远在百里外的许志富忽然扭头瞥了一眼远处被官兵围住的犯人,见王耀祖死死盯着他的方向,他立刻错开了目光。
“你又在看你姐夫呢。”二赖子瞧得真切,嬉皮笑脸地说着扎心的话,“别看了,你姐夫可不想认你这个小舅子,至少不是现在,更不在这里。”
王耀祖挪开眼神,嫌弃似地呸了一口。
“切!我还不想认他当姐夫呢!”
二赖子也不在意,只围着篝火,不断打哈欠。
“你说这些官差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那么警惕干什么走了一天路了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二赖子不住地抱怨着,王耀祖也揉着僵硬发酸的腿,跟着他顺口骂了几句。
这要靠脚走到永州,可是真他娘的累啊。
他二赖子也是运气不好,就因为一次偷鸡摸狗,摊上一个犯轴的县令,这不把他们给抓起来了也就算了,还要送到前线去打仗。
至于谋财害命的罪名,可真是冤枉啊!不就是因为帮着金玉赌坊收了几次债吗,那人家自杀咋能怪他们呢。
还有那些赌输了眼的赌徒,把媳妇抵给他们,这不是天经地义吗那些个小媳妇受不了屈辱投河了,那也得找他丈夫算账啊。
这县令倒是把他们都给抓了定罪了。害,早知道就安分些时日。
这时一个人坐到他旁边,二赖子拧眉扭头看去。
这一行人长途跋涉,都灰头土脸地不成样子,他仔细辨认着,才发现这人有些眼熟,半晌,他恍然大悟地指着对方。
“嚯,这不是刘哥吗你怎么也在这。”刘哥是赌坊的管事,手底下管着百来号人,平时都藏在后头,轻易不出手,什么事都让他们冲在前头。
二赖子路上怨天尤人也没少恨这位刘哥。要不是刘哥吩咐他干坏事,他说不定就不会恰好被逮到,何至于沦落至此,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刘哥听出二赖子的幸灾乐祸和阴阳怪气,扭过头看他,目光十分阴沉。
二赖子不知怎的被看得有些发毛,只好尴尬一笑。他站起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撒泡尿去。
王耀祖正好也内急了,便也起身跟着二赖子去了边上的林子里。
几个官兵见状,不远不近地盯着他们。
王耀祖刚想解裤腰带放水呢,却感觉身上有人靠了上来。
“二赖子你干什么呢”他不耐烦地质问了一句,还以为二赖子发什么神经呢。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片空气。王耀祖系腰带的手一顿,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铁腥味。他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慢慢地侧身,却感觉背上的人滑落,只听见扑通一声。
刚刚还一起说话的二赖子现在正躺在地上死死地睁着眼,一只箭穿过他的头颅,带出淋漓的鲜血,看着极为骇人。
王耀祖四肢发冷,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来。若非他比二赖子矮得多,且恰好低头系裤腰带,此时串着的想必就是两个人头了。
他也顾不上裤腰带了,连忙慌不择路扭头往营地方向跑。
呼呼,呼呼,是风声。他心跳如雷。
呼呼,呼呼,不,这是利箭破空声。
王耀祖察觉危险逼近,嗓子瞬间通了,急忙仰头大喊,“救命!有敌——呜呃。”
砰,他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一箭封喉。
第24章 再次相遇与失败
方裘挥刀斩落几个土匪,他扭头,眯起眼,站到一处土坡上,拉开弓箭,借着火光,对准一处不断射出箭羽的草丛的方向。
呼呼——
隐隐约约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草丛没了动静。
“首领已死!速速投降!”他收起弓箭,振臂高呼。场面本就一边倒,这下敌人瞬间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这场战斗很快结束了。
方裘喘着粗气,抬起手豪放地把脸上的血迹擦到一边。
他脚下正踩着一具头颅。若土匪窝的人见了,定能认出来这便是他们逃走的头目。
“统计一下伤亡情况。”方裘对下属吩咐一句,身旁的下属拱手告退。
直到这时他才有功夫担心自己弟弟来,他有些心急地在场上寻找方览的身影。
看见方览捂着肩膀倒在许志旺身上,他急忙冲过去。
“我没事!”方览拧着眉,嘴唇发白。
许志旺从怀里拿出许知南给准备的伤药,给方览上好药。
方览感觉伤口处凉丝丝的,好像没那么疼了。
“你这药不错啊。谢了啊,兄弟,准备充分啊!”
许志旺没忍住扯起嘴角,“我闺女准备的。”
方览:得嘞!还得看咱大侄女的!
方裘见他生命无碍,话也没多说便扭头去主持大局去了。
很快伤亡情况报了上来。由于他们早有准备,这次埋伏,除了两个倒霉蛋上厕所脱离队伍被暗杀,除此以外还有三人在战斗时因胆怯而被土匪杀死,十人重伤,三十人轻伤。
剩下的人聚集在一起,东倒西歪地躺着,这一晚对这些没怎么见过血的农家汉子来说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
然而等真正上了战场,这点场面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他们却没想那么多,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他们统统忘了之前对官兵强行戒严的抱怨,反倒一个个真心感激了起来。
而许志富一身汗,带着后怕缩在一边。差一点他就死了,那把刀差一点就砍中他了,多亏旁边的官兵拉了他一把。
许志富闭上眼,平复着不断颤抖的身体。
这晚他做起了噩梦,梦中全不断重复播放着他小舅子被一箭封喉的画面,甚至到最后,小舅子那张惊恐的脸居然变成了他的。
他吓得从睡梦中惊醒,重重喘着气,情不自禁摸上了自己的喉咙,他有些艰难的咽了口水。
“都起来了,继续出发!”
许志富抬起头,日头已经在升起了,阳光有些刺闪他的双眼。
此时,许家人也醒了过来。
许大花好像恢复了正常,面上看不出情绪。许知南一边洗漱一边观察着。
王春花依旧表现得懒懒散散,柳芳芳嘴里总是骂个不停。
也许是日子正好,王氏居然从房间里出来了。王氏捂着心口,总说什么心慌得很,莫名担忧起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