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府里的庄头了,他们都说?看?今年?的天气,顶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化冻了,到时候你们就是?想休息也不得闲,不用着?急。”
孟半烟接过翠云手里的钱袋拍到胡头儿手里,“别再让谢锋给我带什么没干活就不拿工钱的胡话,要这么说?,等开始干活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每月多给你们发工钱了。”
“好,好。不说?了,下回再不说?了。”胡头儿知道孟半烟的性子,她不让说?就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便老?实收下钱袋不再多言。
“不过这些银子还是?按老?规矩只有一半,另一半照旧发到他们家眷手中。嫂子婶子们留在潭州不容易,那几个师傅手里又是?留不住钱的,这个道理胡头儿你可要时常跟他们说?清楚。”
“明白明白,大姑娘这都是?为了咱们好。要不然别的东家能把?工钱发齐就不错了,哪里还会管他们把?银子花到哪里去了。”
干重活的师傅们大多都有赌钱的毛病,即便是?码头上那些干苦力的,汗水掉在地上摔八瓣赚来的钱,也大多花在赌坊里。
当初孟半烟刚接手酒坊的时候,底下的师傅看?她是?个年?轻未嫁的姑娘,有段时间就越发胆子大。有些赌瘾重的,月钱刚拿到手就全送到赌坊里去。
他自己倒是?每天能在酒坊里混三顿饭饿不死,可家里的老?婆孩子又不是?喝风就能长大的。
家里的老?婆逼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去酒坊里要银子,要不到两口子就在酒坊里打,正好碰上去酒坊里的孟半烟,她才知道平时干活认真手艺很?好的师傅们,还有这样不干人事?的一面。
这种事?劝没有用,孟半烟也不会去做什么既然你不是?个好人那我就不用你的蠢事?。她只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定下规矩,每月的月钱酒坊的师傅们只能拿一半,另一半得家里家眷来账房支领。
有老?婆的让老?婆来,没老?婆的让老?娘来,要是?都没有就是?个孤家寡人那就给他全发了,反正只要他自己饿不死就行。他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银子,孟半烟更加犯不上替他心疼。
这个规矩刚立下来的时候,底下抱怨声很?多。但随着?时间慢慢的过,他们又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家里的日子是?眼?看?着?过得红火起来,也就再不提要自己把?工钱全领了的事?了。
“在潭州的时候我肯定不啰嗦这么一句,可如?今他们是?跟着?我离乡背井来了京城,我好歹也要安了他们的心才行。”
看?过酒坊,孟半烟又让人从车上拿下来好些腊肉腊鱼,喜得酒坊的厨娘一个劲的留孟半烟在酒坊吃了中午饭再回去。
孟半烟以前就老?在酒坊里混着?,也不觉得酒坊里脏乱。见他们是?真不嫌自己留下碍事?,就要点头答应。
却不想人刚坐下,就瞧见远远一匹马往酒坊这边来。等马近了一看?果?然是?武承安身边的彩蓝。
“出什么事?了。”
“大奶奶赶紧回去,宫里出事?了。”
第92章
回程的路上?孟半湮没问,彩蓝也没说具体出了什么事,几人?就?埋头往回赶,直到马车停在侍郎府门?口?,孟半烟看见等在门房的丹枫,才皱着眉上?前询问。
“丹枫姑娘,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还让你来等我。”
“大奶奶回来就?好,您回来夫人就安了大半的心了。”
“大爷呢,还没回来?”
“夫人?派人?去过四皇子府,皇子府的人?说大爷跟着四皇子进宫了。”
早上?自己出门?前,是先?把武承安送上?软轿往四皇子府去了的。出了正月之后,原本蛰伏的其他?皇子渐渐按捺不住,他?们原以?为隆兴帝把刘懋陵从南疆召回来时别有用意。
却不想这位陛下却真的仅仅是把儿子叫回京城,回来了除了当天召见过一次,之后就?像是把刘懋陵抛诸脑后,不再提起了。
就?连过年时宫里的御宴,从南疆回来的四皇子,混坐在众皇子堆里也毫不起眼。甚至因为四皇子妃还在南疆没回来,王贵妃的母族近年来又一直被打压,刘懋陵一个人?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这让原本对刘懋陵十分忌惮的兄弟又起了别样的心思,既然?父皇没有对你另眼相待,那回了京咱们这些兄弟又没了区别,就?赶紧的斗起来吧。
几个皇子陆续出招,虽不伤筋动?骨缺十分烦人?,连带武承安和司马仪也渐渐忙碌起来。孟半烟见剑兰把自己往正院里带,就?知道武承安十有八九还没回。
一提这事剑兰就?皱紧了眉头,孙娴心身边的贴心丫鬟婆子都清楚,她们的倚仗向来都是夫人?和大爷,老爷如何倒也不那么要紧。
孟半烟见她这个样子脚下走得快,很快就?到了正院见到急得在屋里来回打转的孙娴心,和出乎意料之外的王苍。
“表哥?你怎么过来了。彩蓝跟我说是宫里出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孟半烟拉住还要驴拉磨似的孙娴心,“母亲您先?坐下,表哥你来说。”
“昨天夜里,陛下突发?急病,把太医院院使院判都召进宫里去,就?再没出来。昨晚正好轮到老师当值,就?派了药童回家报信,让家里人?都警醒些。
我等了一晚上?,看着没什么大动?静以?为没事了。早上?准备去接老师回来,去了宫门?口?才发?现?守宫门?的侍卫也换了大半。”
王苍自从跟着丘太医学医之后,就?恪守一个学生的本分。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只要是丘太医当值就?一定要去接,时间一长也就?跟守宫门?的侍卫混熟了。
年轻的侍卫们受不住老大夫的唠叨,有什么小?病小?痛的都乐意找王苍看病。王苍等不到丘太医,问面生的侍卫也没人?肯进去传话。
还是唯一一个相熟的侍卫,趁人?不注意把他?拉到一旁,说今天天没亮的时候宫里下了一道命令,今日进宫的人?许进不许出,王苍这才惊觉出事了。
他?来侍郎府原本是要找孟半烟,谁知孟半烟不在。又怕耽误事,这才找秋禾把他?带到正院。
“苍哥儿这话我本还有些不信,就?又派人?拿着府里的腰牌去了一趟皇城。没想到不但没能进宫,就?连递话都不行。张全?回来的时候又遇上?周阁老府里的管事,他?们家也觉出不对劲了。”
要是武靖和武承安两人?有一个人?在外面,孙娴心也不至于慌成这个样子。但现?在丈夫和儿子都陷在皇城里出不来,她就?彻底麻了爪,除了赶紧派人?去把孟半烟找回来,竟半点头绪都没有。
“母亲别急,既然?陛下还能清醒着,还能想着把皇城控制住,情况就?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老爷跟长安又不是乱臣贼子,即便被扣在皇宫里,想来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
这话说出来是安抚孙娴心,也是在暗自给自己定心。孟半烟有些没想到,之前给武承安准备的荷包这么快就?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难不成就?这么干等着?”
道理是道理,孙娴心却依旧无?法安心。她比孟半烟更加知道隆兴帝是个多么喜怒不定的君主,被这样一个陛下扣在宫里出不来,不是一件好事。
“自然?不能干等着。”孟半烟摇摇头,起身就?把正院几个妈妈和管事叫了来。
“周妈妈,麻烦你往府里各处门?房上?去一趟,就?说正院夫人?这里丢了东西要找,府里现?在许进不许出。尤其采买上?的人?得看紧些,我知道他?们闲着没事就?爱出去耍钱吃酒,今天可不许。”
不就?是把篱笆扎牢嘛,隆兴帝会的孟半烟也会。偌大个皇城想要真的做到不许进出太难,就?连隆兴帝病了的消息,过不了多久也一定会泄露出来,但把一个侍郎府暂时封起来,就?容易多了。
今天虽没朝会,但进宫的大臣们不在少数,过了该回家的时间等不到人?回来,各家也该着急了。侍郎府比旁人?早半步得了消息,就?该赶紧利用起来。
“全?叔,麻烦你再往国子监去一趟,就?说府里有事给三弟请个假,要是先?生不准假就?直接找孙司业,就?说是夫人?一定要他?回来。”
孟半烟必须尽快把侍郎府牢牢掌握在手里,只有这样才能在有变故的时候更快的做出决断,不耽误时间。
“翠云,你去把阿柒找来。喜妈妈,您多派一倍的人?手去西院,不管府里闹出什么动?静,西院那几个人?都得看牢了。”
过年前,谢铨刚补了工部员外郎的缺,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太小?。宫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谢家一定也会很快得到消息。
要是谢家知道武靖和武承安都被困在宫里,她不敢赌谢家那对蠢货父子会不会昏了头,把主意打到侍郎府来。
“阿喜,去西院把蔻儿带过来吧。她一个人?在西小?院住着,我不放心。”
孙娴心看着孟半烟毫不慌乱的样子,原本慌乱无?主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她清楚孟半烟在做什么,她也必须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随着孟半烟一道一道命令安排下去,原本正院里还有些慌乱的奴仆们也慢慢镇定下来。孟半烟干脆让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到正院正屋的廊下,方便婆子丫鬟们过来回禀事项。
以?往有些惫懒的奴仆私底下总喜欢戏称大奶奶是府里的活阎王,现?在出了事才知道,府里有这么一尊活阎王压阵到底有多重要。
宫外的婆媳二人?,在联系不上?武承安和武靖的情况下,只能把准备往最坏处打算。被困在皇城里的父子两个,也确实不好过。
原本武靖不该留在宫里,但过年的时候户部老尚书病了,至今连床都起不来。人?人?都知道他?就?吊着口?气儿,等隆兴帝给他?再封个太师太保之类的虚衔,也就?能安心落气了。
内阁里有关户部的事,几个老大人?都默认让武靖来办。反正他?早晚是要升尚书入内阁的,现?在卖他?个人?情,以?后说不定还有好处。
所以?今日内阁开?小?会,商讨开?春往南边拨粮拨种的事,自然?要把武靖叫上?。可谁也没想到今天这个皇城是进得来出不去,等到众人?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武靖再怎么说自己不是内阁不该留下,也没用了。
事到临头,几个阁老和武靖脸色都非常难看,他?们不知道隆兴帝到底是因为什么把自己扣下来。
要说私底下做没做过摆不上?台面的事,都是天子近臣都是朝廷大员,非要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谁也没那么大的脸。
但人?人?又都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无?伤大雅,即便被陛下知道了,也顶多是罚俸再骂几句。可除了他?们自己人?人?都有学生有下属,他?们就?怕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给他?们闯了祸牵连到自己身上?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几人?都沉默不语,武靖甚至能听见周阁老有些浊重的呼吸声。人?人?都提着心吊着胆,但是人?人?都都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优势在我的模样来。
武承安比武靖晚出门?,又是先?去的四皇子府,所以?进宫就?比他?爹更晚些。他?是跟着四皇子一进宫就?觉察出不对劲来,禁军全?是生面孔不说,神情也跟往常不一样。
能进禁军的人?基本都是隆兴帝亲信中的亲信,甚至还有宗亲和勋贵府里的子弟。毕竟只有这样的人?在禁军里,皇帝才能放心自己的安全?。
武承安虽不常进宫,但禁军的将领们大多都清楚谁家的在什么位置上?。现?在一个面熟的都见不着,实在有些蹊跷。
刘懋陵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两人?直对视了一眼,武承安就?极为熟练的捂着心口?喊疼。吓得一旁的安福脸都绿了,扯着嗓子就?要扶武承安出宫回府。
可禁军得到的指令已?经是只许进不许出,两个禁军围上?来也不说要送武承安出宫,只说给他?找个僻静点的屋子坐下歇息,再帮他?去太医院找个相熟的太医来。
这话说出来,武承安和刘懋陵的眼神都暗了暗。武承安是在宫里读过书的,论出身不光是侍郎府的公子,也是安宁伯府的后人?。
以?往他?在宫里要是有什么不舒坦,要么直接把人?送去德妃娘娘的宫里,要么直接把人?送出宫送回府,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他?这么个病秧子没事,万一死?在宫里了那可不好交代?。
武侍郎不敢跟陛下叫板要儿子,但底下这些伺候人?的奴婢侍卫,到时候推出去几个当替罪羊,那也太冤了些。
现?在武承安摆出一副西子捧心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几个侍卫内监居然?都不说要送自己出宫,武承安本来装病的脸色真的又难看了几分。
偏四皇子身边的内侍又一个劲地催四皇子走,说是隆兴帝那边还等着。武承安也只好随手扯下身上?一枚玉佩,塞到一旁的侍卫手里,“既如此,那就?请大人?替我往太医院,请丘太医过来一趟。”
第93章
武承安随身戴着的玉佩一摸就是好东西,得?了便宜的内侍很快就在太医院找到了丘太医。
丘太医人老成精,昨晚上就清楚宫里出事了。现在武承安派人来请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只是为了看病。
便藉着收拾医箱的空档,找来孙婵心安插在太医院的心腹,让他赶紧把武承安进了宫的消息传递到后宫去。
隆兴帝病了的消息孙婵心天没亮就知道了,原本她是想着等时局清晰一些?了,再想办法把消息传到宫外去。却怎么都没想到武承安运气这么差,还?没等自?己把消息传出?去,自?己就撞进来了。
但来都来了,总要想法子把人再弄出?去。况且他不可能是一个人进宫,身边必然还?有个四皇子。
四皇子困在宫里可不行,孙婵心沉吟片刻就下了决心,先是让身边心腹挑几个信得?过?的太监,抬上自?己冬天常用的大轿先往武承安那边去,而自?己则是带着人去找沈皇后。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求见,人就在门?外。”
“她怎么来了?”
昨晚上隆兴帝因为暗卫上报大皇子私底下联络官员蓄养死士,意图逼宫篡位的消息,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往一旁栽倒,等到半夜再醒过?来时,就已经?嘴歪眼斜俨然是中了风疾。
大皇子年长,十七八的时候也曾被隆兴帝带在身边西巡南游。甚至有一年隆兴帝病了,连过?年祭天都是让大皇子去的。
当时人人都觉得?大皇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离太子只差一道圣旨了。大皇子自?己也早早以储君自?居,在隆兴帝带着妃嫔南巡期间监国,北边边境戎奴来袭的消息,都被他以不用打扰父皇南巡兴致为由给拦截下来。
最后等到隆兴帝回到京城时,虽说戎奴已经?被打退,大皇子在民间官场中的声?望也更上一层楼。但他等来的却不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而是隆兴帝滔天的怒火。
当时人人都以为隆兴帝是不满大皇子监国期间自?作主张,打戎奴的仗虽然胜了但也只能算得?上惨胜。
就连大皇子的生母景嫔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这些?年虽然大皇子不得?隆兴帝的欢心,还?是有一批官员甘愿做大皇子党,毕竟大皇子占了长,在祖宗礼法上先天就有优势。
但只有隆兴帝和?大皇子这对父子心里清楚,隆兴帝生气的不是自?己自?作主张。隆兴帝厌弃大儿子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儿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衰老。
儿子在一天一天长大,父亲在一天一天变老,这本是自?然法则。但隆兴帝拒绝承认,就只能不断临幸年轻妃嫔,不断生出?皇子皇女,不断在尚年轻的皇子中挑选可以培养的,培养得?差不多了再故意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把儿子给废了。
当初的刘懋陵是这样,眼下天天被皇帝责骂兄弟忌惮的五皇子也是这样。不过?那时候隆兴帝做得?隐蔽,也没人觉得?皇帝会拿储君拿国本这般戏耍。
就连刘懋陵这几年也一直认为自?己是遭到了兄弟们的妒忌,才会被陷害发配南疆。只有大皇子,这个最早跟在隆兴帝身边最早吃了亏的儿子,才早早看透了这其中的本质。
既然看透了,就不可能乖乖等死。他清楚的知道隆兴帝是打定了主意要大权在握到死,全然不会管他死后的洪水滔天,那就该提早准备起来。
喜云楼明面上是酒楼,私底下也是大皇子藏死士与集散消息的大本营。大皇子藉着修建喜云楼做幌子,前前后后从北疆运了八百死士到京郊。
一部分放在明面上,在喜云楼里做事,另一部分养在喜云楼底下挖空的地下,等待时机。
原本这事不该泄露得?这么早,但最近老二和?老三又攒着劲儿找刘懋陵的晦气。武承安突然想起来大皇子去年借喜云楼的名义?接触过?自?家大奶奶,还?差点让自?己尝了回无妄之?灾是什?么滋味。
就干脆祸水东引,想法子把喜云楼是大皇子用来养掮客的消息散了出?去。却不想这事压根不像武承安以为的人尽皆知,不光二皇子和?三皇子被喜云楼吸引了注意力,就连隆兴帝也派了暗卫去查。
喜云楼的异常不算太难查,发现的原因是因为喜云楼数额异常庞大的采买。
像喜云楼这样的大户,日常消耗的食物菜蔬炭火多是自?然,但多得?离谱就有些?不对劲了。
派出?去的暗卫很快就发现,即便喜云楼前楼和?后院通宵达旦日夜不停,一直在翻台在进客也消耗不完他们每日采买的东西时,就确定喜云楼里的人绝对不止明面上的这些?。
藏在地道地窖里的死士都是大皇子在北疆训练好的,武艺和?忠心他们都有。可长时间被憋在地底下生活,即便吃喝不愁也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
为了死士们的心态不崩溃,喜云楼向来是每个半个月就轮一批新?人换上来。时间长了喜云楼的熟客都知道喜云楼的老板人极好,就连楼里的小厮侍女都是半月就能轮值休息的。
这对于暗卫来说,就是天大的破绽,所以不过?几日就查清楚的内里的关窍,把收集好的证据全部摆在隆兴帝案头,把人直接气得?中了风。
皇帝中风的消息瞒着谁都行,只有沈皇后没法瞒。没有儿子的沈皇后成了隆兴帝第?一个想到的人,半夜醒过?来就含混着把沈皇后找来,让她想办法把皇宫牢牢把控住。
今日几个皇子本就要进宫,为了不打草惊蛇隆兴帝没有下诏单独把大儿子弄进宫,他现在谁也不信,他要做的是把儿子与大臣全部握在手中扣在宫里。要么自?己好了皆大欢喜,要么自?己死了血流成河。
沈皇后本就对隆兴帝没有真心,她在宫里蹉跎这么多年也早没了盼头。他要闹那自?己就看着他闹,反正死的都不是自?己的儿子,怕个屁。
现在一听是孙婵心来求,她就猜到十有八九是老四把她那个好外甥也带进宫里来了,又怎么肯见。
孙婵心也猜到了皇后不会见自?己,但武承安还?被困在宫里出?不去,她必须要再争取一番。是以干脆顶着侍卫的刀,带着自?己身边的内侍和?宫女往皇后宫里冲。
孙婵心毕竟是德妃,身后又还?有孙家满门?清流做靠山,侍卫们不敢杀,只能且拦且退,到底还?是让孙婵心见到皇后。
屏退两人身边的宫女,孙婵心第?一句话便是:“皇后娘娘,这宫里你?没孩子我也没孩子。只有我能明白娘娘的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从来没人敢在沈皇后面前说她没孩子的事,但孙婵心说了,她听了也并没有发怒,而是忍不住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德妃既知道,又何必为了个外甥蹚这趟浑水,老老实实关上宫门?什?么都不管,这事牵连不到你?身上。以后管他谁做皇帝,你?都是太妃。”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不管哪个皇子登基我都是太妃这话不错,但要是是四皇子登基我外甥得?势,我的日子自?然比旁人登基更好过?。
皇后娘娘不也一样,不管哪个皇子登基您都是太后,可除了四皇子其他皇子的生母都还?在世,到时候宫里两个太后,你?说新?帝会以您为主,还?是以生母为主。”
沈皇后嫁给隆兴帝,是为了家族的兴盛。这些?年没有圣宠没有孩子,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皇后的地位与权力。现在被孙婵心戳中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她本来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的心,难免有些?动摇。
“我本就不是自?愿入宫,这些?年我由着自?己的性子得?罪那么多妃嫔是因为什?么,皇后娘娘该知道的。”
“可我也是个人,是个人就想活着,就想要好好活着。”孙婵心说起自?己不愿入宫时忍不住哽咽了一下,随即又收敛好心情继续劝说沈皇后。
“我的期望都压在我外甥长安身上,他好了四皇子自?然也就好了。如今只要皇后娘娘能帮这孩子一把,我朝又是以孝治理?天下,日后您成了唯一的太后,不怕新?帝不孝顺您。”
沈皇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依旧貌美的孙婵心,她进来这么久连问都没问半句隆兴帝如何了,甚至已经?默认他熬不过?这一关的态度,让沈皇后有些?羡慕。
自?己总以为自?己对隆兴帝没有半点期盼,但其实仔细论起来这些?年来心里未尝没有怨恨。倒是眼前的女人,隆兴帝在她心里恐怕才正经?是个最好没有的人。
“皇后娘娘,您快下决断。您要是不肯,臣妾就只能另想法子了。”
“来人,那我的腰牌跟着德妃娘娘的人去一趟。就说武家公子犯了重病,留在宫里怕给陛下过?了病气,特许送出?宫去。”
宫门?口的侍卫得?到的圣旨是今日进宫的人一律不许再放出?去,但这道命令其实下得?极不合规矩与常理?。皇城里不光有皇帝和?后宫妃嫔,更多的还?是宫女太监和?每日进皇城当值的各处官员。
这些?人每天光是吃喝拉撒都不知要吃掉用掉多少?东西,又要产出?多少?污秽。专门?负责采买的内侍出?不去,整个皇城里的人吃什?么喝什?么,很快就堆积起来的污秽之?物又往哪里堆,这可都不是忍一忍就能忍得?过?去的事。
尤其原本该出?宫的官员都被留了下来,陛下的圣旨只说了让人留下来,可没说要饿死渴死这些?大臣。皇城里的水都是当天派人去城外几口专门?的甜水井里运回来的,现在人出?不去水不够用,那到底是打算先饿死谁。
这些?事听起来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没一件不要紧。说是围得?跟铁桶似的皇城,其实在皇后的点头下也有不少?人走小门?出?了宫。
现在多一个病重的武承安而已,众人也不觉得?太反常。等到皇后宫里的人跟着孙婵心身边的宫女,找到武承安临时休息的地方?时,孙婵心的大轿已经?停在门?口。
第94章
还没等拿着皇后腰牌的大宫女出声,孙婵心身边的总管太监福全德就?快步从屋里出来抬手拦住。
“丘太医在里面施针,经?不得?打扰,有什么话等会儿再问。”
武承安刚进宫没多久就?发觉出不对,侍卫就?近把他带到的地方算是官员们上朝,或等待面圣时用来落脚等待的班房。今天没有大朝会更加没有等候召见的臣子,正好能让武承安歇歇脚。
说是班房也算有个小小院落,两个侍卫守在院子门口,原本刚刚人都在里边的。偏丘太医一来就?说武承安经?不得?吵闹受不住憋闷,让人都退到院子外面等着,他等会儿要下针更加不能打扰。
两个侍卫虽跟武承安不认识,但他们跟司马仪都熟得?很。虽说在宫里当差的侍卫跟朝中大臣和世?家子弟都要保持距离,才能让陛下用得?放心,但架不住司马仪是个自来熟的。
他跟武承安的情况又?不一样,司马将军早早地就?给儿子在军中谋了个闲职。司马仪这人,世?家子有的小毛病他都有,但好在能放得?下身段,跟普通将领士兵混在一处,不是那等死要面子的草包。
刘懋陵还没从南疆回来时,他就?已经?跟京城内外的驻军禁军侍卫守卫都打好了关系。人人都知道司马家的少?爷一门心思想要守住将军府的荣光,虽然不是个能上战场的料,但却?是个能交往的人。
全京城都知道司马仪跟武承安关系最好,有了这层关系,丘太医说院子里不能站人,两个侍卫也就?卖了武承安一个面子出来守在院门口。
福全德一抬眼,孙婵心身边的宫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拉过皇后派来的宫女温声细语寒暄客套,就?是说什么都不让她进院子。
而院子里除了武承安和丘太医,还有半路打晕带路的太监折返回来,翻墙进院的刘懋陵。
他虽然还没弄清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经?确信自己的所有兄弟们,要么在进宫的路上,要么已经?被人带去偏僻的宫殿里看押起来。他要想掌握主动权,就?一定不能留在宫里。
武承安现?在身子算不上强健,但是也和以往那个病秧子不可同日而语。要他装病光咳几?声还不够,丘太医往他身上扎了几?针又?灌了半碗冷茶下去,看着他很快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才点点头。
“老丘,你这针扎下去真的没事?长安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身子,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行了,这时候还说这个。今天要是出不去,你我?都死在宫里面,也就?用不着操心这个了。”
丘太医已经?嘱咐过,行了针喝了冷茶胃会疼,过后仔细养些日子影响不大。武承安不在意这个,自己这个身子自己最清楚,且还到不了要死的时候。武承安不想死,更不想功败垂成,他必须把自己和刘懋陵都带出宫。
有了这样的武承安,丘太医很快就?出去让人直接把大轿抬进院子里来,福全德和大宫女两人故意堵在门口,正好拦住侍卫和皇后身边宫女的视线。
直到几?人看着一道人影闪进大轿里,两人才装作?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上前去搀扶此刻连走路都有些艰难的武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