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娴心和孟半烟对?此无可无不可,照例把昨天?分派的差事管起来,把府里各处的仆从婆子召拢到一起,认真叮嘱过今天?要做的事,才有空坐下安心喝口茶。
但事情闹得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依着他们?的所愿善了。昨天?虽把郭茯苓看?管住了,今早还是走脱了她?身边的丫鬟回?新昌侯府报信,没等几人坐下安心说几句话,老封氏就带着好?几个儿孙浩浩荡荡打上门来。
跟之前?在侯府见过的那个满头鹤发的老太太不一样,被长子和三儿子扶着直接闯进正院灵堂的老封氏,看?上去?像是能吃人。
还没等黄氏和孙娴心起身招呼,就被她?戳着拐杖骂到脸上,“好?你个安宁伯府,老身把女儿清清白白嫁与你家,给武衡那厮做续弦已是委屈万分。
你们?倒好?,不说好?生对?待,如今武衡刚死就敢纵容儿媳大?众殴打婆母,你们?还反而把我儿囚禁起来,这是何方的道理?。莫不是仗着你府上有户部侍郎做靠山,就不把我新昌侯府放在眼里。”
老封氏听说郭茯苓身边的侍女说小女儿挨了打还被关?了起来,顿时就气疯了。自己带着儿子找上门来要说法之余,还派人去?顺天?府请了捕头一起过来,一副绝不可能善了的架势。
孙娴心见她?这般做派大?概猜到郭茯苓身边的丫鬟一定没说真话,本想要上前?劝一劝老封氏,让她?先把捕快撤走,两家再坐下来慢慢说。
却不想黄氏一改昨天?想要和稀泥的态度,昨晚上回?去?她?也跟武竑商量了,在这两夫妻看?来武衡再错,顶多也就是个治家不严的糊涂罪名。
郭茯苓却是板上钉钉通女干了的,到时候只要把郭茯苓的事闹大?,就算丢脸也有郭家顶在前?面,自家怕个屁!
这二?人做了半辈子怨侣,到这会儿才第一次齐心。黄氏巴不得新昌侯府把阵仗闹大?,更是抢在孙娴心说话之前?,先把昨天?武靖问出来的供词摔到老封氏脚下,又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给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封老夫人,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敬重您。只是这事太荒唐,我武家在京城也不是没头没脸的人家,如何能由着你家的姑娘混淆家中血脉。
这次的事别说您要请衙门,我们?也冤得慌,正好?顺天?府的人也在,干脆把我家叔叔的棺材和叔母都拉去?衙门里,咱们?分说个明白。”
黄氏本就是个强势之人,这会儿更是盛气凌人。一席话说得郭家人瞠目结舌,封老夫人更是拿着那一沓供词脸色惨白,嘴里含混着像是在说什么,又无人听清。
倒是郭家三房的郭玄站出来,斥责黄氏和武竑空口无凭,有本事把当事的人都找来对?峙。
武竑一直看?着妻子黄氏冲在前?面默不作?声,直到这会儿看?着郭玄才嗤笑出声,“三老爷怕不是糊涂了,你以为涉事的管事早不知道去?哪里了就没了证据?”
“封老夫人,我叔叔到底是吃亏的那一个,昨晚上我去?了他书房一趟。翻出好?些记了陈年?旧事的信笺,您说我要是把这些都送去?衙门,他们?是该信我小叔,还是信老夫人您。”
武竑越是这般混不吝的架势,此刻就越唬人。且不说被戴绿帽子一事多难听,给个死人带绿帽子,要不是真的恐怕就是这一家子人都疯了。
封老夫人明显也想到了此处关?窍,脸色虽依旧难看?但气势已经缓和下来。本想着先让顺天?府的捕快离开,却不想武竑没打算惯着新昌侯府,反而又抢先拦住不愿掺和两府之事的捕头。
“捕头慢走,不如留下来做个见证。我家叔叔不能白给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还落了个被气死的下场。郭氏这个媳妇我们?武家要不起,她?生的两个野种,武家也不能再留。如何处置,新昌侯府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武竑说完,便把被关?了一夜的武翊刘氏和郭茯苓都带了出来。刘氏昨天?打人打得痛快,即便自己脸上还挂着血痕,也还是一副神气极了的模样。见着满院子的武家和郭家的人,还没等人问就先自顾自问起来。
“你们?都查清楚了?当初两家议亲说明了我是嫁给武家长子,如今武翊根本不是武家的血脉,我定是要与他和离,他还要赔我家的损失。
还有我那好?婆婆,这些年?在家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自己干了见不得人事,还要挑唆儿子走她?的老路,这样的人也配当娘?我呸!”
怕就怕刘氏这种全然豁出去?了的,一连串的话说得郭家的人个个脸上发烧,封老夫人更是连连捶胸跺脚,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倒是郭茯苓面上看?不出半点愧色,见刘氏骂得难听就要起身去?打,还是被一左一右两个婆子钳制着胳膊强压下来,才免了又闹起来。
郭茯苓见挣脱不开,又转身朝老封氏求救,“娘!我不在这个家里待了,你快些带我回?去?吧。”
郭茯苓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自出生到嫁人都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即便是武衡不育要过继,她?也能跟他争个势均力敌谁也不让步。
之后就更不用说,对?于郭茯苓来说只要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爹是谁又有什么要紧。武衡心里不舒坦,那就放他出去?玩儿,花街柳巷那么多女人,哪里消遣不得。
有了这般格外‘想得通透’的性子,郭茯苓这些年?的日子着实?过得不错,到此刻也没意?识到自己是犯了众怒,依旧以为只要自己哭闹一番,母亲就会替她?抹平一切。
可惜这一次的事,早已不是封老夫人可以替女儿收拾残局的小事。
武府的大门被孟半烟派人?关上?,不许进也不许出。外面来了吊丧的亲朋也只好暂且不理,总好过一波又一波的人进来看热闹的强。
正院正堂里坐满了人?,除了上?首左右的封老夫人?和武竑,其余的人都乱了。孟半烟挨着孙娴心好歹占了个坐的地方,一抬头正对面站着的正好是站在郭玄身后的孟海平和郭珍。
孟海平一进门就看见女儿了,这会儿见她往自己这边看,立马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等会儿甭管怎么闹,都别做声都别出头。
“武靖呢,你武家?的事武靖不在,你们?能做主?吗。”
封老夫人?一开口就先挑事,看似在问武靖其实就是想让武家?内部自己先吵起来。
可惜黄氏不接茬孙娴心也不上?钩,妯娌两个就并排坐着看着封老夫人?沉默不语,直把人?老太太看得脸色铁青,又沉着嗓子追问武竑,这事到底想要如何了结,才算把这一茬遮过去。
“这事说到底也算不得光彩,要我说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武竑此言一出,郭家?大半的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孟海平脸色讪讪不把他的话当真。武竑纨绔,孟海平这几年?在他手里赚了不少钱,他是个什?么人?孟海平再了解不过。
本就是个无理搅三分的货,眼下被他占了上?风,他会轻易放过郭茯苓才是出鬼了。
“郭氏通女干是她自己认了的,既如此我家?就留不得这样的人?。等到我小叔出殡之后,武家?要开祠堂休了她。她所出的武翊和武娥,也要开祠堂划去姓名,往后生死就不与我家?相干。”
“这……”事情闹成?这样,女儿被休回娘家?封氏早有准备,甚至就在刚刚她已?经想好该把女儿安排在府里哪个院子里住下才好。
但武翊和武娥要被逐出族谱,却是她没想到了。老封氏原本强势的气场终于颓败下来,“茯苓我可以带回去,但翊儿和娥儿到底给你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娥儿年?纪也不小了,不如一副嫁妆打发了嫁出去……”
“母亲,妹妹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您怎么还能把她带回去。既武家?要休了她也行,休了之后把人?送进家?庙里去,也好让外人?知?道咱们?家?的姑娘,不是个个都如此。”
打断老封氏话的是现任的新昌侯爷郭干,那?个一向以憨厚闻名的老实人?,此刻却突然站出来主?动提出要把亲妹妹送去家?庙,不光封氏大惊,就连一直在看戏的孟半烟都忍不住挑眉,感情这一家?子还有个明白人?啊。
老封氏被长子突如其来的话堵得心口疼,郭茯苓更是差点?挣脱婆子的压制,扑上?来要打杀了自己的哥哥才好。
倒是一向温和万事随便的郭干寸步不让,直接越过封氏跟武竑讨价还价。
“郭茯苓你们?家?能休,我接了直接送去家?庙此生再不得出来,但你们?家?也要答应不能就这么把武翊和武娥逐出家?门。如今武衡的棺材还在外面,你们?家?还要武翊打幡摔盆,就不能把事做绝了。”
要说武衡在这件事里也并不无辜,如今全家?上?下没一个人?愿意沾他家?的事,没了武翊想要现找一个人?给他做孝子贤孙,恐怕还真找不着。武竑想要体面些把这场丧事办完,还真得留着武翊。
“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们?不是武衡的血脉,可也叫了他这么多年?爹。不如把他们?从族谱里划出来分宗,单独立一支。还叫他们?姓武,从此以后就算两家?人?了,你们?家?全了脸面也好歹给两个孩子一条活路。”
郭干的话不算过分,两家?人?都沉默了一阵,武竑才沉着脸点?头答应下来。倒是一旁的黄氏坐不住,起身掏出一张信笺拍到桌上?,“你家?只想着郭氏和她两个孩子,就没想过咱们?家?大姑娘被郭氏坑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
“小叔叔死了,他留下的血脉只剩武婉,如今武婉生了孩子,名义上?虽是孽种,但到底有血缘关系,咱们?武家?不能不管。
这事是郭氏和武翊造的孽,侯爷说要让武翊武娥分宗可以,但家?产不能带走,必须全部留给武婉和孩子,郭氏的嫁妆也要拿出一半来赔。
如若不然就把这事闹去衙门,正好顺天府的捕头也在,问问他们?郭氏做的种种事情,该不该罚,又该怎么罚。”
两个顺天府的捕头这会儿缩在角落里话都不敢说,他们?不过一个吏,这屋子里侯爷伯爷侍郎夫人?不说,还有不少身上?也有捐的功名,再不值钱折腾一个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两家?打擂台,把他俩留下已?经够要命了。这会儿黄氏专门又提起他们?,两人?都恨不得钻地底下去。
“好,那?就留下一半嫁妆。但是另一半里得分两个宅子给我,两个孩子不能没落脚的地方,日后武娥成?亲也不能没个像样的陪嫁。”
“……可以。”黄氏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面如死灰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武翊,这些年?到底还是有点?情分在,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老大!你只顾着他们?,你妹妹呢!你就这么不管了?!”
郭干和武竑黄氏做买卖一般讨论怎么分郭茯苓的嫁妆,几人?都默认了到时候要把郭茯苓送去家?庙。坐在一旁听?着的老封氏实在坐不住,无法?明着跟武竑撕破脸皮,就只好拍着桌子冲儿子撒气。
“母亲!您只顾着妹妹,难道要把咱们?全家?的女孩儿都搭进去不成?。
妹妹做了这样的事,武家?和我留她一命已?是开恩,她不去家?庙,日后府里那?么多女孩儿怎么议亲,怎么嫁人?。已?经嫁了的妹妹侄女们?,在婆家?又怎么做人?。”
这话郭干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一直站在郭玄身后的郭珍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戚戚然。即便她是在家?招赘,方才心里也忍不住慌乱,生怕回去孟海平要拿这事跟自己吵,自己连还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封氏看着站在自己跟前愤怒到了极点?的儿子,终于不说话了。颤颤巍巍起身走到郭茯苓身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我的儿啊。”
“娘……”郭茯苓听?着众人?对自己的安排,再看着眼前老迈无奈的母亲,终于开始害怕,“娘,我不想去家?庙,我不想。娘,这事是他默许了的,凭什?么现在又要送我去家?庙,我不服,娘!”
郭茯苓再不服气,终究也没什?么用。就连老封氏也只能狠下心带上?儿子们?颓丧离开,再不敢多看女儿一眼。
事情闹成?这样,即便达成?共识两家?也是不欢而散,孟半烟清楚郭家?回去为了这事肯定还有得争有得闹,但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叫住落在最?后跟着郭家?人?往外走的孟海平。
“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跟你婆婆回去。”孟海平转身看见闺女,原本七分假的担忧也成?了真的,“这事你别掺和,别看现在两家?商量得好好的,闹得这么荒唐说不定明天京兆尹和礼部也要派人?来过问。”
“这话该我跟你说,你别把自己真当郭家?的人?才是。”孟半烟总有种新昌侯府要乱的预感,顾不得父女之间的嫌隙,把人?拉到一旁廊下。
“你给人?赚钱当钱袋子就够了,别再傻子一样替他们?做事。这家?的事太脏,你们?府里那?老夫人?要是还要想法?子救郭茯苓,你可别插手。管你装病还是装什?么都别沾手,实在不行你就说你还有我这个在武家?,你左右为难谁也帮不得。”
孟海平认认真真听?着女儿的话,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虽没笑出来但眼眸里的欣喜是藏不住的。
“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蠢。”孟海平想像女儿小时候那?样伸手揉一揉她脑袋,可看着孟半烟的妇人?髻,才恍然想起两人?之间早隔着山海,也并不是毫无隔阂,只好又把手放下来。
“倒是你要当心些,你公?公?在朝中正是要紧的时候,攀附他的人?有多少,想要把他拉下马的人?就有多少。这事往小了说是家?事,可要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未必牵扯不到。”
孟海平难得跟女儿站在一起心平气和说话,一时间也有些啰嗦起来。还是郭珍见他落在后面回头来找,瞧见父女两个站在廊下一派心平气和的样子,忍不住扯着嗓子干咳了两声?,这才把孟海平给叫走了。
郭家?人?走了,郭茯苓和武翊武娥又被关回自己房间。这一次不光看守他们?的婆子多了一倍,就连屋里的窗户也全都被木条钉上?。
在院子里守着的婆子一个个面无表情,人?人?都在等着武衡出殡,只要等丧事办完,就能把郭茯苓送去郭家?家?庙,把武翊武娥分出武家?,了结了这桩丑事。
孟半烟和孙娴心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谁也没说话。今天的事婆媳两个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极了。
等回了松云院,孟半烟更是连衣裳都没换,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刚听?见动静从小书房里出来的武承安吓个够呛。
“怎么了只是?回来这么早。”武承安坐在床边替孟半烟脱了绣鞋罗袜,又扯过薄毯盖在她肚腹上?,“是不是在那?边累着了,还是被冲撞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不用,就是看了太多糟心事累得慌,你别忙活过来陪我躺会儿就好了。”
孟半烟拉过武承安的手不放,就像早上?他拉着自己不放手一模一样。
一向刚强得觉得自己什?么都行的孟半烟,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一点?点?为何武承安老要缠着自己,再累再糟心身边有这么个人?,确实心里就能舒坦好些
第73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武衡和?郭茯苓这些年胡闹瞎搞出来的一摊子烂事太?惊世骇俗,还没等武衡发丧就传遍了京城。
到了发?丧那日?,好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压根不管这是丧事都站在路旁指指点点,走在最前面打幡摔盆的武翊更是面无表情。
侍郎府的路祭棚搭在出殡队伍必经之路上,孟半烟站在武承安身边,看着武翊被安宁伯府两?个管事扶着跪下磕头答谢,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心里也没什么涟漪。
倒是武承安四处张望,看上去像是在找什么人。惹得孙娴心连着回头看了儿?子两?眼?,还是武靖压着嗓子干咳了两?声,武承安才?老实了
“你刚才?看什么呢,老爷这几天?心情那么差,你别怵他的眉头。”
“我看怎么没见婶娘,大?伯和?新?昌侯府分猪肉一般把叔爷家分得清楚明白,也没见他们说怎么安置刘氏。”
武衡死得不是时候,正好撞上端午节又搞得这么难看,即便是亲戚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花心思。人人都想着赶紧把这事了结,再不提及。
武承安除了第一天?再没去过武衡那边,直到出殡才?想起来还有?个刘氏,比起武家其他人一边嫌武衡做人腌臜,一边又可怜他被戴了一辈子绿帽,他在意的倒是那个亲手把这事给捅穿的刘氏。
“难为你还记得她。”京城的人都笑?话?自己嫁了武承安这么个病秧子,却只有?孟半烟庆幸去年自己心一横走进侍郎府,主动要求联姻。
这人或许身体不好,或许细细谋算一场也比不过旁人科举出仕来得风光坦途。但就凭他还记得有?刘氏这么个人,孟半烟就觉得自己跟他成亲,没错。
“听说刘家已经来人了,应该是要和?离。”孟半烟这几天?都跟着孙娴心王武衡府里去帮忙,自然也问过这事。
“刘家虽然外任没在京城,但是她父亲是青州守备,手里有?实权,我看武翊不敢不放人。到时候就看她是想要留在京城自己守着自己的嫁妆过日?子,还是跟娘家人回青州了。”
“那就好,闹到这步田地,那一家子除了武娥和?她,倒也谁都不冤枉。”
武承安心善,但也没打算做滥好人。听孟半烟这么说过就把这事放下,坐在马车里拿过洒金折扇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不再过问这事。
但他不问有?人问,安宁伯府和?新?昌侯府再想低调处置也没能跑得了,顺天?府和?礼部都派人往两?边府里去了人。两?家已经大?门紧闭好些?天?不见客,还是免不了有?路过的老百姓往他们门前啐口水。
朝廷以?孝立国,老百姓更是把礼义廉耻看得极重,作奸犯科的人固然有?之,但谁都知道这事不对得藏着掖着。要不然人人都没个约束,世道就乱了。
武衡和?郭茯苓搞出来的这一摊子烂事,不光是自己丢脸,也触到了皇帝乃至各大?世家贵族的逆鳞。谁家都有?摆不上台面的事,但哪家都尽量守着底线不至于彻底人伦大?防都不要了。
可有?了武衡和?郭茯苓的事,外面老百姓该怎么看待以?往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勋贵们。你们一天?天?满口仁义道德,感情私底下干的事比谁都不要脸,那谁知道其他人家私底下是不是都这样。
有?些?脸皮薄些?的世家女眷这些?日?子连门都不敢出,以?往放浪形骸的纨绔们也个个夹紧尾巴,再不敢像以?往那样胡闹。生怕被人抓着把柄,把自己跟武衡比,平白落得一身骚。
如何处置郭茯苓和?她两?个孩子的事,武靖并没有?插手。但架不住他是天?子重臣,这事很快就传到皇宫里,武衡出殡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会,朝会刚散隆兴帝身边的近侍就追上他,“武大?人,陛下有?召,请大?人过去一趟。”
整个大?朝会武靖都提心吊胆,武郭两?家如今能上朝又站在前面的人就只有?自己,他生怕皇帝心血来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自己武衡的事,一早上煎熬下来背后都湿透了。
武靖从不打探御前的事情,但每次都不会忘了给隆兴帝身边几个近侍拿些?辛苦银子,平时过年过节也总少不了往他们在宫外置的宅子里送东西。
有?时候贵重有?时候不过是庄子上送进府里的鱼肉野物,偏近侍们都觉得这样反而亲近,时间一长隆兴帝身边的人跟他武大?人关系都不错。
看着冲自己还有?个笑?模样的内侍,武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跟同行的两?个户部同僚拱拱手,便跟着内侍往后殿水榭里去。
隆兴帝体丰怕热,还没到端午就搬到后殿临湖的水榭里,起居坐卧处理朝政都在这边。水榭离内阁的班房有?点远,每年夏天?内阁那几个老大?人,光是从班房往隆兴帝这边来,都要中暑好几回。
武靖到底是勋贵人家的公子出身,功夫虽比不得正经习武之人,但年过四旬依旧腰背挺拔小?腹平坦,就已经强过朝中绝大?多数同僚。
隆兴帝又向来是个重皮相的,除了后宫妃嫔,身边的内侍和?极看重的臣子,也没有?一个不是五官端正容貌清秀。
这会儿?看着仪表不凡身姿挺拔的武靖从外面进来,端端正正跪在底下行礼磕头。原本对武郭两?家不满的迁怒,一下子就散了大?半。看着跪在底下的武靖没叫起,但是也没训责叱骂。
“家里怎么会闹出这么难看的事情来,你家里那些?人平时你也不管管。”
“陛下恕罪,臣自二十年前从伯府分家出来,就不敢多管府里的事,母亲在世的时候怕母亲不喜,母亲去世又是大?哥当?家,臣是弟弟,更应当?守本分。”
君臣这么多年,武靖也没必要在隆兴帝跟前做虚假样子。京城各大?世家勋贵府里是个什么情况,早都被皇帝养的暗卫摸得一清二楚,不遮不掩反而还能落个老实的印象。
隆兴帝没登基之前,也被先帝分过家。皇子分家便是出京就藩,隆兴帝当?年的封地偏僻,说是去当?王爷其实就是被流放。要不是后来留在京城的太?子暴毙,他也没有?机会回京登基。
所以?对同为被母亲为了保全长子而早早分家的武靖,他是有?那么一丝同病相怜之感的。即便如今他已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想起先帝和?先皇后长久的忽视,也免不了怅然若失。
“起来吧。”这些?年武靖守着户部这个钱袋子没出过大?错,隆兴帝不可能为了这点子小?事真?把人怎么着,只是这事太?丢人,还是那种摆不上台面多说几句都脏了嘴的丢人。
“武老夫人那性子也真?是,朕知道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好说父母的不是,可当?年要是不把你从侯府里分出来,朕是属意你来承袭爵位,说不得今日?也不会闹出这等丑事。”
隆兴帝自己就不是嫡长继位,对那些?个规矩也算不得十分看重。他重用武靖,自然也偏心他,觉着要是是他袭爵武家必不可能乱成今天?这样,他也不会降等袭爵。
“臣惶恐。”武靖摇摇头,“臣真?心无意爵位,这些?年臣替陛下当?差为百姓办事,不求有?功到底也尽了力,能维持自己那个小?家就够了。”
这话?也不知道触到隆兴帝哪根筋,又沉吟了好一阵没说话?。武靖站在一旁拿余光去看正端茶给隆兴帝的近侍,见他手还算稳当?,心才?跟着稳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隆兴帝突然抽出一张折子给武靖看,“看看,老四从南疆递回来的折子,跟朕要银子呢,说是明年要在南边把各处老旧城墙边防修葺一遍。”
“他倒好,到了南疆还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招来。不像他几个兄弟,长大?了就只会妄想他们不该惦记的东西,要是他们几个能跟你这样让一让,朕怕是也能多活几年。”
话?说出来,武靖顿时就明白皇帝今天?私底下召见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有?不省心的族人他有?不省心的儿?子,再加上想起那个被自己逐出京城的倒霉儿?子,心可不就自然而然偏了。
“陛下,四殿下这两?年在南疆尽兴带领百姓拓荒耕种,南疆四州请求赈灾的奏章少了,每年上缴到户部的税收多了是实实在在的,明年若是四殿下要银子,臣这里大?概还能多腾挪出来些?。”
“混账,你还帮上这小?子了是吧。你们啊就惯着他吧,等那天?他赖上户部,你就知道头疼了。”
武靖此时若真?说让皇上把四皇子弄回来,皇帝心里不见得乐意。倒是这样迂回着捧一捧他儿?子,隆兴帝心里才?痛快。
君臣二人打过这一场机锋,武衡那档子破事谁也没再提起,隆兴帝觉着自己这得力臣子挺委屈,还捎带手赏了一根老参两?朵灵芝,这才?放武靖出宫。
从宫里出来武靖没再去户部衙门,而是直接回了府。门房有?那机灵的小?子窜出来接过武靖手里的马鞭,偷偷抬眼?瞄见武靖脸色不虞,便越发?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
第74章
武靖回?来这一路都在琢磨隆兴帝问自己的?那些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隆兴帝起了要把四皇子召回京城的心思。
当年把长?子送进宫去读书,一来是给病弱的长子铺一条富贵闲人的?路,二来也不是没有把宝压在四皇子身上?的?心思。
宫中皇后多年无?所出,四皇子的?生?母是王贵妃,王贵妃娘家是绵延数百年的大士族。前朝倾覆王家还是那个王家,说不定有朝一日本朝没了,王家也照样还在。
有这样的?母族做后盾,按道理来说四皇子的?身份该是最高的?。但架不住数年前王贵妃急病去世?,隆兴帝又全力打压王家,四皇子的处境才一下子艰难起来。
后宫其他妃嫔和皇子,都觉得四皇子已然失了圣心,便合力做了个局把老四踢出京城,一劳永逸。
但他们?都忘了,四皇子从始至终还没来得及做触及隆兴帝逆鳞的?事,眼下皇子相争又牵扯出当年贬谪四皇子的?真?相,都说远香近臭,皇帝可不就?想儿子了嘛。
思及此处,武靖觉得当年送大儿子进宫去读书这一步着实没走错,下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让门房上?的?奴仆,去松云院把儿子叫来。
门房上?的?小厮一路快走到松云院门外才停,找了个拐角背人的?地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又拿手抹了抹有些杂乱的?鬓角,确定从头到脚都能见人,这才迈上?松云院门口的?台阶,站在门外冲守门的?婆子笑?得谄媚。
“难得碰上?涂妈妈当值,我先给妈妈请个安。老爷回?来了,说要请大爷往前院书房里去一趟。”
“你这猴儿做的?什么战战兢兢的?怪样子,以往来咱们?这吃茶要水的?,可没见你们?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