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 by空巢独居客
空巢独居客  发于:2024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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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伺候的奴才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武翊终于出现,一脸菜色不说脸颊上还有几道深深的血痕,一看就?是被?女人的指甲抠出来的。
武靖一看他这样就?再压不住火气,大?掌狠狠打到武翊脸上,“混账东西,你爹都死了你这是在干什么,天大?的事也得放一边去。”
“二哥,我……”
武翊看着?怒火中?烧的武靖也是敢怒不敢言,想说什么可看看一屋子亲戚,又?只能垂头丧气把脑袋耷拉到一侧不说话了。
武翊只比武承安大?两岁,武靖虽跟他同辈儿但此刻骂他也跟骂儿子差不多,“你爹如何走得这么突然,方才我们听人说是急病,再是起病急咱们几家又?隔了多远的路,怎么就?连个信都没送。”
“没送信也就?罢了,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府里的事你能做主?那是最好?,可怎么这丧事又?操办得这么慌乱。
既慌乱为何不往我府里来要人帮忙,难不成?咱们一家子还有谁会推脱不成?。家里乱成?这样,你母亲娘家那边来了人,怕是也说不过去。”
本来武靖的话句句有理?,武翊低头听也就?听了。谁知一听到母亲二字,武翊又?突然涨红了脸,连眼睛里都暴起血丝,一副要吃人的凶煞模样,梗着?脖子就?要往武靖身上顶。
变故来得突然,站在武靖身旁的武承安伸手就?要把武靖拦到自己身后,可他那风大?一点都怕吹着?他的身子骨哪里还能拦得住武翊,唬得武靖脸都白了,又?要把儿子往自己身后拉。
幸好?还有个武承宪,这会子不放肆也得放肆,抬腿就?是一脚踹在自己这个堂叔肚子上,把人掀翻在地又?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用刀背抵着?武翊的脖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再敢动一下手就?剁了你的。”

第69章
武翊的脾气发得毫无征兆,等一屋子老少爷们反应过来,武承宪已经收了匕首站回父兄身前。
快十六岁的少年郎已经长得跟武承安一样高了,猿背蜂腰鹤势螂形的身段,让人看?了忍不住暗自赞叹,武靖这一支怕是真要出个少年将军了。
原本就是强行收拾心情来前院支应,没想到又闹了这么一出,瘫坐在地上的武翊看上去颓唐中还带着一丝癫狂。他抬头恶狠狠地看?向武承宪,“小?子,今日你杀了我我不让我家里人去衙门告你,你只管来。”
这时候一旁的老少爷们终于反应过来不对,武靖的一个堂哥颤巍巍蹲到武翊跟前,“老小?儿,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你跟我们说,族里不会?不管你。”
死了的武衡本就是辈分高年纪轻,武翊也顺理?成章是他们这一辈儿最小?的一个,几个头发都斑白了的老头儿围着武翊嘘寒问?暖,那场景多少有点动容。武翊也绷不住情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可惜还没等众人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有婆子跌跌撞撞跑进来,说是灵堂那边打起来了。
武承安跟着武靖去前院时,孟半烟和孙娴心也到了后院,迎面先看?见的是坐在厅中已经开始支应杂事?的黄氏。黄氏向来独断专行?又是大房宗妇,她主动揽事?,一旁的亲戚女眷没人做声。
倒是黄氏看?见孙娴心带着儿媳妇过来,蹙紧眉头一副极不乐意的模样,“弟妹既来了也不好?干看?着,不如你先把灵堂那边的事?管起来,这家里一个得用的都没有,这时候了灵堂都没布置好?,太不像话?。”
黄氏太不跟孙娴心见外,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巴不得揽事?好?叫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能干有本事?。割肉一般分了一摊子事?给孙娴心,还以为是给了什么天大的恩赏。
孙娴心差点没被自己这个大嫂气个倒仰,这会?儿连武衡的遗孀都没见着,她就敢自作主张开始张罗丧事?,再是一家子也没这个道?理?。况且这府里乱糟糟的谁知道?内里还有什么污糟,怎么敢就这么插手。
“大嫂,灵堂的事?还是该等婶子来了再说吧,还有老小?儿也在呢,他是当儿子的,这事?该他说了算。”
“啧,到底是侍郎夫人啊,为人处事?就是比咱们这些野人周到。”
黄氏一向眼红孙娴心比自己嫁得好?,自己虽是宗妇又是伯爵夫人,但家里男人不争气,孩子也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如今一个个养在家里,都惦记着公?中的产业和亲爹头上的爵位。
不像孙娴心,儿子病弱又如何,病了这么多年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丈夫眼看?着就要做尚书,到时候她这个尚书夫人不知道?要比自己这个伯爵夫人要风光多少。
现在一看?孙娴心又跟自己不对盘,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孟半湮没见过这么莽,比自己还要莽的大家夫人,也懒得再老实站在孙娴心身后装样子。
“伯母怎么这么说话?,咱们都是一家子亲戚,也只是亲戚。如今主家没见着没发话?,我们怎么好?擅自做主。这跟侍郎不侍郎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平头老百姓家里,也没这个说法。”
“你就是长安娶的新妇吧,潭州来的商贾女。听说能干本事?大脾气还不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我就是那个潭州来的全?家三代都为商贾的孟半烟。”
黄氏明显是在伯府和武竑身边憋屈得太过,现在看?谁就挤兑谁,跟个斗鸡一样,这样的人没法讲道?理?也不用讲道?理?。
孟半烟坦荡认了自己的来处,就再不肯接她的话?,而是转头问?这府里的婆子,这府里的主子都哪里去了。
仆妇丫鬟们一听孟半烟问?郭茯苓,脸色就难看?起来。支支吾吾谁也说不清楚,还是黄氏身边的大丫鬟从正院灵堂赶过来,说是灵堂已经搭好?,众人这才一齐起身往摆灵堂的正院去。
武衡当年在侯府的确受宠,一个幼子分家分的宅子大得比侍郎府小?不了多少不说,还就挨着伯府同在太平坊里,就说明府里是想要时时刻刻照看?着他的。
这些年来不管是以前的安宁侯府还是现在的安宁伯府也做到了,即便黄氏表现的蛮横些,但到底也是早早赶来帮忙。
原本众人听说灵堂布置好?了,还觉得挺好?,以为是前面的武翊做主张罗起来。没想到到了正院一看?,灵堂还是只有个架子,该布置的东西都没布置齐,甚至连诵经的和尚都没请,只有几个女眷跪在棺木灵堂之下,哀切啼哭。
这下黄氏和孙娴心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妯娌两个难得不斗嘴,这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郭茯苓论辈分到底是二人的婶娘,即便年纪相?仿也不得不敬着。况且她们在哭灵,天大的事?也要等这一轮灵哭完再说。
到这会?儿了,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家的丧事?办得不对。但谁也不能说,孟半烟不动神色地拉着孙娴心的衣摆,让她跟自己一起往后退了些。连同黄氏也不敢出头了,跟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这么隔得远远的看?着她们哭。
但不对劲就是不对劲,果然没过多久哭灵的那一堆儿里就生了乱子。先是一个丫鬟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倒在郭茯苓身边说什么谁要生了。
一旁的亲戚女眷谁也没听清说的是谁,就见原本跪在郭茯苓身,武翊的妻子刘氏突然跳起来,往郭茯苓身上扑。
嘴里还发出一声近乎兽嚎的哭叫声,连一贯胆子贼大的孟半烟都吓得汗毛倒竖,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刘氏生得高大,激怒之下几乎是骑在郭茯苓身上打,把郭茯苓打得披头散发爬都爬不起来。一旁的丫鬟仆妇上来拉,却又被刘氏身边的丫鬟给拦下。
很快一堆人就扭打在一起,刘氏嘴里还在不停咒骂,孟半烟仔细分辨就听刘氏在骂郭茯苓是个老虔婆,□□不知耻的东西。
郭茯苓也不甘示弱,哪怕已经被刘氏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依旧骂骂咧咧,说她自己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就不要怪武翊再去找别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刘氏即刻发疯,最难以启齿的话?也脱口而出,“那是别人吗,那是他姐姐,他怎么能跟他姐姐做那等苟且之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短短几句话?说出来,报应会?不会?有暂时不知道?,站在一旁的人都傻了。黄氏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伸手攥住孙娴心的腕子,“弟、弟妹你听清了?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就在这时前院听着动静的男人们也过来了,人还没到先听着这惊世骇俗的话?。武靖吓得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还是武承安和武承宪扶了一把才站稳。
武翊已经顾不得脸面不脸面了,冲进灵堂就要把自己妻子和亲娘给拉开。但发了狠的女人并不像平日里那般柔弱无依,打红了眼的两人谁也不松手,武翊非但没把人拉开,反而自己也被扯进去,挨了两个女人好?些拳脚。
都说太阳底下无新事?,但能亲眼看?见勋贵之后一大家子人,在家主灵堂里大打出手,你揪着我的衣领子你扯着我的头发,死不松手打得往地上滚,那还是让人大开眼界的。
武承安向来受不得吵闹,这会?儿脸色有些泛白。武承宪觉得赶上了大热闹,可又还要分出一半精力护着他大哥,只好?一边拿手臂把武承安身边的人拦开,一边踮着脚往灵堂里看?。
“哥,这叫什么事?啊。京城多少年没出过这种热闹,这回可有得笑话?了。”
“闭嘴,哪儿都显著你了是吧。”
看?着跃跃欲试恨不得跳进人堆里去凑热闹的弟弟,武承安实在没忍住拿扇柄在他脑袋上狠敲了两下。
“你看?的什么热闹,这又是哪家的笑话?,你再浑说半句回去用不着爹教训你,我先剐了你的皮。”
一句质问?不光让武承宪立马老实下来,也让站在武承安不远处的几个亲眷红了脸。
武承安这话?毫不留情却也不失道?理?,人人只顾着嘲笑戏谑眼前的这场面可笑荒唐,却忘了这事?传出去丢脸的不光武衡一家,全?族都要跟着没脸。
武靖向来不愿在家族事?情里出头,一来他身上有官职,参与得多了牵扯得也就多了。勋贵世家最不缺的就是亲戚,这个上门求一件事?,那个上门求一件事?,自家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二来自己不是大房,武竑再纨绔,兄弟这么多年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他再怎么在朝廷里得势,回了家里还是要给自己的大哥留面子。
但今天不一样,这场面在没个人镇住就真要乱了。武靖挥手让身边管事?把留在府外的亲卫叫进来,先是三下五除二把灵堂里扭打成一团,把武衡牌位都掀翻了的几人分开。
确认过几人都只有皮外伤,才让亲卫把人分开压着送回各自的房间,派人看?守不许出来。
另一边又派人去伯府和侍郎府调派人手,把武衡家里的奴仆全?换下来,奴仆按男女分开关进后罩房,这府里主子们闹成这样奴仆们自然也不可能没掺和,要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得一个个的问?。
“嫂子,你挑个人出来,我让秦鹏跟着他去把大哥找回来,这事?没他在不行?。”
复而又转身跟孙娴心交代,“今日你和老大家的先帮着嫂子把事?情安排一下,好?歹把今日先周全?过去。之后的事?等我问?清楚武翊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再商量着来。”
武靖要么不插手,插了手就容不得旁人再多嘴。三两句话?分派好?任务,就带着武承安先去武翊房中,出了这事?他绝跑不了,先把他的嘴撬开再说。

第70章
武靖带着武承安走了,留下武承宪神情清澈又懵懂,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就干脆挎着腰间的匕首护在嫡母和长嫂身边,那?样子?孟半烟越看?越眼熟,实在忍不住问他,这个架势是跟谁学的。
“嫂子?,我跟阿柒姑娘学的啊。”武承宪老实得可怕,他没觉得半点不对,“之前遇上过几次阿柒来找嫂子?,远远看?着她佩剑佩刀而行的样子就觉得威风。”
“现在我去了国子?监,又是后进去的,总有些不长眼地要找我麻烦。”武承宪对于?自己在国子?监里的事也不瞒着,“我跟他们打了几场,又学着阿柒的刀剑不离身?,他们被我打怕了就老实了。”
孙娴心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庶子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没多说什么,眼下要紧的事是把丧仪定下安排起?来,这会儿时辰还早,一直到晚上肯定还会有人陆续过来吊丧,不能就这么乱着。
正事当前,黄氏也没心思跟孙娴心斗嘴,妯娌两人?挑了正院一间厢房处事,把前面的丧仪和后面饭食供应分开?,一人?专管一摊子?,出了什么事只管找下面具体管事的奴仆婆子?。
这种大户人?家的丧事孟半湮没主持过,也不会瞎出主意。就主动把账目这一摊子?事管起?来。
白布蜡烛灯油茶盏再到大小银钱,黄氏和孙娴心点头发牌子?,众人?再凭牌子?来孟半烟这里支领东西,就算只有一根针,都不能一句哪哪儿急等着用,就把东西取走。
从白天到晚上,孟半烟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身?边几个丫鬟也跟着忙得鞋底子?都薄了一层。直到自己眼前的光线被人?拦住,抬头去看?这才发觉是武靖带着武承安回来了。
早过了晚膳的点,今日能来吊丧的都来过了,这会儿除了灵堂里有几个旁支的子?侄凑数守灵,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三?个女人?都累得够呛。幸好武靖在家族里威望够高?,有他主持大局忙归忙好歹把场面稳下来。
目睹了灵堂打架的亲眷都被后找回来的武竑一个一个亲自嘱咐过不许多嘴,谁多嘴等这件事过后他就亲自上门去闹,谁敢这个时候不给?族里留脸面,过后就都别想?要体面了。
武竑纨绔归纨绔,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况且他身?后还有武靖这个好弟弟撑腰,即便想?要嘀咕今天的热闹,也都老实等着回家再说。
前院后院都有人?坐镇,再之后来吊丧的亲朋好友虽觉得这府里没什么哀戚的样子?,没见着遗孀家眷也有点奇怪,但没人?多说什么,拈香祭拜叹两句武衡走得太早,也就罢了。
黄氏因为是总揽连嗓子?都累哑了,还是忍不住跟众人?夸了一句孟半烟。
“长安你这娘子?讨得不错,我跟你娘两人?一下午没歇,发出去领东西的牌子?角都磨光了,她的账目都还清清楚楚,方才你们没来她还抽空把今天的账目又盘了一遍,是个真?能干的。”
“当不得伯母这般夸奖,我家里做生意的,账目支出日日年年都是这般。今天的帐不留到明天去是习惯了,今日尤其特殊些不敢拖沓。要是今天的事理清楚了,账册明日也好交还给?叔祖母和婶娘。”
孟半烟坐在武承安身?边,手不动声色搭到他软白的腕子?上,折腾这么半天这人?脸色看?上去不算很差,孟半烟怕他是在强撑,就也不问直接给?他号脉。
武承安察觉到了妻子?的动作,不但不躲反而还藉着衣袖的遮掩,把腕子?更加往孟半烟手心里递,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屋里长辈都挪开?目光,懒得看?小夫妻的恩爱把戏。
只有武靖脸色依旧很难看?,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摆在院中的灵堂,心中忍不住一阵恓惶,“这次的事恐怕不简单,明天还得过来操持。”
“老二,你下午到底问出来什么了,你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问,现在这屋里就我们两家,总能说说了吧。”
武竑是真?被人?从他外室的肚皮上捞起?来的,他对武衡这个小叔叔没多少感情。以前也许还有,但这些年武衡家中无论大小事情婚丧嫁娶都要找伯府来办,他早烦了。
即便是武竑这个纨绔也不得不佩服,武衡这辈子?是真?半点苦头都没吃过,只管着自己快活,有事了找伯府找侯府找谁都行?,反正别让他操心就好。
武靖闻言,让房里所有奴仆都出去,看?着被关紧的门等着仆人?的脚步都远了,才长长叹了口气说出今天这出闹剧的起?因。
“今日刘氏会在灵堂上对婆母大打出手是因为,她发现武婉肚子?里的孩子?是武翊的,这事是郭氏私底下撮合的。”
短短两句话,武靖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嘴。武婉是武衡他原配留下的长女,这些年一直在家住着也没成亲。
族里几次提过武婉的婚事,但武衡总以舍不得女儿为由?不接茬,本朝原就有在室女这一说,反正家中不缺钱,他自己不愿意嫁女儿旁人?也就没再问过。
郭茯苓作为继妻这些年也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武翊女儿武娥,如今武翊和武婉两人?在一起?珠胎暗结,这事要传出去可就不止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了。
武靖的话说出来惊了满屋子?的人?,孟半烟也听了个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武承安,见武承安满脸无奈冲自己点点头,才确信自己是看?了一场什么鬼热闹。
“这……”武竑更是脸色煞白看?着亲弟弟,确信武靖不会这时候胡说,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自己的疑惑,“他、他们姐弟混账也就罢了,婶娘为何、为何还要私下撮合?”
让亲儿子?跟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已经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了。黄氏和孙娴心更是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问为什么都毫无头绪。
武靖觉得这次是沾上屎了,即便跟自家无关都觉着恶心得慌,他提了提气胡乱拿过孙娴心的茶盏给?自己灌了几口冷茶,才有劲儿继续往下说,众人?才知道这一家子?人?这么多年,尽关上门干些混蛋的事了。
武衡自从原配去世之后,就结结实实在烟花柳巷沉溺了好几年,后来跟郭茯苓成亲之后,才慢慢收拢心思准备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在烟花柳巷弄坏了身?子?,郭茯苓进门好几年肚子?也没个动静。武衡本打算从武家过继一个嗣子?,但郭茯苓也是新?昌侯府金娇玉贵养大的姑娘,哪里肯帮别人?养孩子?,说就算要过继也得从郭家过继。
为了这事夫妻两个谁也不肯让,谁也不肯替对方家里养孩子?。最后解决这事的法子?,竟然是郭茯苓私底下跟家中一个管事勾搭上,接连生下一儿一女。这事武衡心知肚明,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很离谱了,但这一家子?显然不打算就此消停。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武衡一面越发纨绔只顾享乐,一面又对自己儿子?不是自己的种耿耿于?怀。
谁知武翊前几年跟刘氏成亲之后,两人?也没个孩子?。武衡的心慢慢歪了便隔三?差五要把这事拿出来在郭茯苓面前抱怨,郭茯苓受不了他整日阴阳怪气当年的事,心一横干脆出了个馊主意。
反正武翊也不是他亲生的,就让他和武婉生个孩子?。生出来以后把孩子?抱给?刘氏养,这孙子?不就又成了武衡的种了嘛。
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到了武衡这里却成了个难得的好法子?。第二天就叫来儿子?女儿,把这事跟两人?挑明。
起?初两人?皆不愿意,但架不住武衡和郭茯苓私下一个劲地劝。武衡甚至拿要把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事抖落出去当要挟,到底半哄半骗地让两人?成了事,武婉也顺利怀上孩子?。
起?初这事一家子?都瞒得死死的,直到后来武婉肚子?慢慢大起?来,武翊又整日往武婉院子?里去,武翊的妻子?刘氏才琢磨出些不对劲。
刘氏是个心细的人?,她做事向来讲究证据。这府里本就漏得跟个筛子?一样,她不查便罢一查一个准。很快就把武衡家里这一摊子?烂事查了个底掉。
刘氏拿着证据要跟武家人?对峙,还威胁要把这些事都告到伯府,要武家开?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这事说个分明。
郭茯苓半点不害怕,只淡淡问她这事真?要捅出去,其他人?好不好不一定,武翊往后就不是武家的儿子?了,到时候你们和离还是继续过,都不会再有家族庇护。
郭茯苓平平淡淡一句话,不光震慑住了刘氏,也几乎击垮了亲儿子?武翊,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把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说得这般清浅,好像这事捅出去,自己身?败名裂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武翊梗着脖子?质问郭茯苓,郭茯苓却只说这事可是你自己答应了的。顿时一家子?亲的野的吵成一团,这些年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武衡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场面。
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儿子?,越发觉得当年不该稀里糊涂就认了郭茯苓生下的野种,一口气没上来,往旁边一倒便中了风,在家熬了两天连大夫都没人?去请,就这么生生在家熬死了。
“证据多是刘氏收罗的,武翊只说这事是他爹娘逼迫的,武婉刚生完孩子?不好受刺激。当年那?个跟郭氏有染的管事,早些年就已经被武衡借口发卖,如今也找不回来了。
倒是郭氏没挣扎,只说她做下的事都是小叔默许的,况且这些年武翊武娥给?他当儿做女不是不孝顺,他也不算亏。如今既闹成这样,倒不如给?她一张放妻书,让她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武靖把该说的说完,又把从刘氏那?里搜罗来的证据摆在桌上,不说话了。武竑和黄氏拿过几页纸看?过又看?手抖得纸笺都哗啦啦直响,孙娴心和武承宪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头疼得慌。
孟半烟倒是不在意,只把这事当个故事听,心里啧啧称奇这官家子?弟折腾起?来,怎么比自家这样的商贾乡野还不讲究,还不要脸呢。
好在时辰也不早了,一堆人?再枯坐着也没用。武承安见都不好提要走的事,干脆故意捂着嘴急急咳了几声,这才给?了众人?一个台阶,都说今日先回去休息,等明日郭家来人?,武家的人?也来齐了,再商讨如何解决。

折腾一下午连带一晚上,回到府里的几人都有种莫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也许是‘共过患难’了,一向最?怕亲爹的武承宪显得比从前要跳脱些,大?半个身子都趴在茶几上,“爹,这小叔爷家的事能瞒得下来吗。”
“怎么瞒,白天?那么多人除了亲戚还有邻居亲朋,我还能一个个上门捂嘴去?不成。”
武竑近乎无赖地告诫众亲眷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往外传,但所以人都心知肚明这事瞒不住。武竑只不过是在例行公事,他告诫他的,旁人传旁人的,双方都没毛病。
武靖腰背紧紧贴在椅子上,当年?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难得在儿子妻子面前?弯了脊背,眼底是浓得散不开的疲倦,“明天?郭家还要来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父亲,我看?这事别瞒。郭家来了人倒不如一五一十的说,要不然他们?家见我们?把人关?起来,说不得还要反过来责怪我们?。”
孟半烟最?怕武靖要捂着这事,且不说捂不捂得住。就算所有人都如他武靖的愿老实?听话不闹大?,可这样的事过后谁心里不会多想,到时候他这个捂盖子的保准一身骚。
“老大?家的说得对?,这事你做到这份上够了。你又不是族长又不是大?宗,何必揽这一摊子烂事上身。”
孙娴心今日累得不轻,但看?着武靖一脸凝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起精神劝慰。
她?明白这次的事对?武靖也有打击,他这些年?在朝中看?似风光其实?内里也是如履薄冰。多少次根本与他无关?的事,也要被人捕风捉影为难一番。
现在现成的把柄摆在这里,即便只问他个治家不严,也难保陛下不会迁怒。
“行了,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这事我自有分寸。”
武靖这话说得孟半烟忍不住皱起眉头,还想再劝却被孙娴心偷偷摆手拦下,“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明日怕不是还有得忙。”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也是无用,孟半烟十分干脆地起身,带着武承安回?了松云院。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一大?清早周妈妈就来松云院把孟半烟叫起来,武承安睡得昏昏沉沉压根不知道今夕何夕,也跟着要起来。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今天?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你在家歇着吧。”
“那不行,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心慌。”
武承安睁眼说瞎话,明明昨天?还跟孟半烟说等天?气热了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人回?来的,才隔了一天?就不放人走了。
“别胡闹,昨天?能让你去?我和母亲都提心吊胆,生怕你被冲撞了。今天?你安安心心在家,等忙完了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你别真把我当孩子哄,我还不怕今天?你爹会跟着郭家的人一起过去?。到时候闹起来,你夹在中间为难。”
武承安比谁都清楚,孟半烟这人极其护短。她?跟孟海平怎么争怎么斗都无妨,要是掺和进别人,用不着孟海平做什么她?就先得窜起来。
“嗤~”孟半烟被这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你啊,操心他还不如操心你自己。我爹那是什么人,他能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出头?想什么呢。”
两人拉拉扯扯好?几个好?几轮,直到孟半烟都洗漱好?了,武承安确定她?是真不愿带自己过去?,才又懒洋洋地躺回?被褥里,巴巴的嘱咐她?早些回?来。
出了侍郎府,门口果然只有一辆马车。马车里孙娴心在等着儿媳妇,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多说半句,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武衡的家事,作?为亲戚不能不管,所以今天?婆媳两个要带着家中仆从过去?帮忙。
但自家也仅仅只是亲戚还是晚辈,叔叔家里闹出这么大?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决定的当然还得是他们?自己家的人,再不济也有两家族长做主,自家来强出头算个什么道理?。
显然,这么想的人除了自家还有黄氏,马车停在武衡家门口,婆媳两个下车就发现门房上的婆子是黄氏身边的人。
进门之后黄氏见到只有她?们?婆媳二?人过来,不但没觉得武靖今日没来是在躲事,反而对?两人的态度比昨天?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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