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 by空巢独居客
空巢独居客  发于:2024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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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于她而言算得上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有心情分出?几分注意力仔细看一看松云院。不过行动之间还是一贯的小心谨慎,跟在秋禾后面进了抱厦花房,连脚步声都?轻轻的。
“姨娘如何自己过来,有什么事唤丫鬟过来说一声,我就过去?了。”
“大奶奶这是哪里话,我这两天得空做了件衣裳,夫人的早上请安的时候送过去?了,得了空才把大奶奶的这件送过来。”
方姨娘不是个嘴很巧的人,被孟半烟拉着坐下也?说不出?什么?客气话。就只好?把做好?的衣裳和荷包帕子一起拿给孟半烟,讲明自己的来意。
“姨娘好?巧的手艺。”竹青色妆花缎算是上等的布料,更好?的还是这滚边暗纹针脚细密的手艺,从武承宪得了去?国子监的名?额到现在才几天,能?做出?这么?好?的衣裳,肯定?得日?夜赶工才行。
“你喜欢就好?,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在府里这么?多年?只晓得守着我那个小院过日?子。承宪的前途我虽挂心可也?无能?为?力,我两个兄弟都?是府里的管事,让他们干活当差还行,叫他们替老三谋划那不是胡来嘛。”
方姨娘原先是安宁伯府的家生子,她跟了武靖之后,分家的时候方家也?就跟着来了侍郎府,现如今就只有方家祖母还留在伯府伺候老太?太?。
“这次承宪能?去?国子监,都?是他大哥心里惦记着他,我没什么?别?的能?为?,要是这手艺大奶奶看得上,等天气热了我再做两件换着穿。”
“姨娘的心意这次我领了,下一回可不能?再这么?着了。”孟半烟喜欢绿色,平时穿的衣裳也?多以蓝绿为?主,难为?方姨娘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有时候接受一个人的谢意是很要紧的事,不好?全往外推。但孟半烟也?不能?由着方姨娘这么?来,“姨娘是长辈,我一个年?轻刚过门的媳妇,哪能?要姨娘总给我做衣裳。”
“这……”
“承宪年?纪还小,大爷是做长兄的,他不替承宪打算又替谁打算呢。”
孟半烟让萱草把衣服拿进屋里收好?,自己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换上方姨娘新做的,又让人把自己刚配好?夏天驱蚊避虫的药包拿出?来,分了些出?来给她。
“姨娘放心,过些日?子三弟去?了国子监,听大爷说国子监里不光要读书,君子六艺样样都?要学,到时候姨娘害怕没衣裳做?”
“是呢,那孩子从小就皮,什么?好?衣料子做的衣裳给他穿,过不了几天就要换。”
孟半烟把温热的掌心搭在方姨娘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绞着帕子的手背上,安抚着摩挲了几下。
孟半烟很擅长主导话题,方姨娘很快就被她引着转了注意力,不再纠结还要做多少件衣裙给她才行。
另一边的武承安却运气不如她,从花房出?来本想去?找张头儿说要添个茶斋的事情,没想到刚出?院门就正好?碰上一脸郁色的武承定?。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眼生的年?轻人,都?做书生打扮,想来又是他在外面结识的那些个‘才子’们。
“大哥好?精神,这个时辰不在屋里养着怎么?出?来了。看来外面都?传大嫂有秘方养好?了大哥的身子,原来不假。”
“你有心拿外面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到我跟前来说,不如好?生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我的身子假不假的,不劳二弟操心。”
武承安前脚拒绝了让出?国子监监生的位置,后脚就把这个机会给了武承宪,这让一直在府里占尽了便宜的武承定?有些受不了。
从出?生起,他就注定?了要一直拿来跟武承安比。从比出?生时谁的哭声更大,到抓周时哪个抓得更好?,再到学说话学走路哪个更早,谁最近又长高了些,哪个晚上睡觉听话不闹腾人。
长大一点,一起进了家塾又要比谁的功课好?,谁读书作诗更有灵气。谁懂事谁听话谁更得老爷的喜欢,谁模样俊俏谁性子乖张,桩桩件件都?能?被府里的奴仆婆子们拿来比较。
小时候的武承定?曾可怜过他的大哥,觉得自己能?跑能?跳他却大部分时候只能?被奶嬷嬷抱着,或是被奴仆背着出?门。
他的院子里也?总飘散着又苦又涩的药味,自己五岁上就学会了骑马,他却一直等到十来岁了才能?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一走。骑射师傅还要在一旁护着不敢让马跑快,生怕把人颠坏了。
但随着年?纪增长,武承定?的心里渐渐生出?了越发强烈的好?胜心,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与武承安之间还有嫡庶这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不管他身体如何强健,如何嘴甜哄得父亲开心,甚至一路抢先成亲生子,到最后他得到的还是远远不如武承安多。
只要这病秧子咳嗽几声,装出?那一幅西子捧心的模样,原本动?摇了心思的父亲就又会站到他那一边去?。而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武承安才是父亲原配妻子生的孩子,自己不过是个妾生的儿子。
自诩比武承安处处要强的心和嫡庶有别?的现实交织在一起,武承定?几乎一直被裹挟其中。之前还能?因为?先成家生子得到一些好?处维持的脆弱平衡,如今又被武承安亲手打破,他已经无法?在他面前再保持虚假的谦逊与恭敬。
“大哥也?别?得意太?早,老三还小性情也?不定?。别?以为?把他送进国子监里是什么?好?事,别?没学出?什么?名?堂来为?你所用,就先闯了祸也?未可知。”
“二弟放心,国子监里有舅舅看着,想来出?不了乱子。”
一听舅舅两个字,武承定?脸上又难看了些。这次的事说到底就是谢家的人太?心急,才会让武承安顺着这个由头促成了武承宪去?国子监的事。
都?是舅舅,一个是清流文臣,一个是藉着父荫回京还不知道以后做什么?的,虽说起来都?是为?官的人家,这里面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在武承安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武承定?只能?气急败坏地离开,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书生连连回头,一副还想要跟武承安搭话的样子。
“主子,二少爷这话什么?意思,不会又想着弄什么?么蛾子吧。”
“不至于,老二嘴上厉害胆子不大,父亲已经把荫监的奏章呈上去?了,出?不了岔子。”
可有时候话不能?说太?满,武承安白天才说过武承定?翻不出?什么?花来,晚饭吃了一半就有门房上的仆从一脸慌张的过来报信,说是武承宪在东城集市里惊了马,还踩伤了人,自己也?跌破头被人送回来了。
“伤了人?伤的是什么?人,重不重,怎么?会惊了马。”
听了这事武承安第一反应就是事有蹊跷,不是他偏心自家人,但武承宪在骑射上的功夫一向很好?,他又只是性子跳脱些并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纨绔子。
即便骑马出?门也?一向有分寸,怎么?会突然?在这个要进国子监读书的节骨眼上纵马伤人。要说这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谁也?不信。
饭吃不下去?了,武承安和孟半烟起身往外走,初夏的夜里还有点凉,走到门口孟半烟又让丫鬟拿了件氅衣来给武承安披上,两人才一个往西院武承宪那里去?,一个往正院孙娴心那里去?。
方姨娘和武承宪的院子在西跨院最后面,也?是最小的一个。武承安到的时候丫鬟们正进进出?出?的忙着,外间坐着正在开方子的大夫,上头坐着脸色铁青的武靖,屋里乱得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武承安一进里间,就先看见坐在床边无声啜泣的方姨娘。屋里一股浓厚的跌打酒的味道,床上半躺着的武承宪倒是精神还行。只是脑袋上包得严严实实裹得跟粽子一样,脸色也?有些难看。
“伤得如何,过几日?国子监那边有了回应,你还去?不去?得。”
武承安病得多了,见武承宪这会儿人还醒着又没伤着腿脚,心就安定?下来大半。只怕这小子被吓破了胆不敢去?上学,那就麻烦了。
“去?得,怎么?去?不得。大哥你别?操心我,我现在就去?得。”
十五岁的男孩子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哪里听得这话,当即就要从床上蹦下来。不过到底是从马上摔下来,整个人到这会儿还有些晕乎,起身起到一半又摔回去?,抱起摆在床角的痰盂吐起来。
确定?武承宪没事,武承安出?来陪着武靖坐下。不等当爹的开口,就先把这事定?了个调,“爹,这事不对劲,得查。”
孟半烟其实并不太?在意武家的其他人,才嫁过来不到两个月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担心焦急的情绪,也?就今天白天刚得了方姨娘一套衣裳与手帕荷包,倒算得上几分面子情。
她到了正院见到孙娴心之后,第一句话也?十分简洁明了,“母亲,这次的事父亲打算怎么?办,查不查。”
孙娴心看着目光灼灼的儿媳,听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的问题。这事家里众人都?觉得跟谢姨娘和武承定?脱不了干系,只是有人想查有人不愿意查罢了。
“我不是不想查,只是这到底是府里的事,真要查出?个什么?来,传出?去?怕是难听。”
“这府里也?就母亲忌惮这些个,做这事的人反而不怕这些呢。”
孟半烟就知道,这些大家族的当家奶奶们就是免不了遮家丑的本能?。即便孙娴心跟谢姨娘之间已经势成水火,也?还是如此。
“那这事还是要跟老爷说,让老爷去?查?”
“不着急,大爷已经去?西院那边了,会说服老爷查一查这事的。”
孟半烟这会儿看着平静,但心里的火气已经被撩起来了。只要这事不是个意外,不管是谁私底下动?了手脚,于她而言那就是明晃晃地跟自己叫板开战。她没有和稀泥的习惯,这次的事一定?要有个结果?。
武靖是户部侍郎,他结交的都?是牌面上的人。武承定?在闹市惊马伤人,这样的手段实在是有些太?粗糙了些,就算要做也?一定?不可能?是官吏动?手。这样的事情要查,也?只能?从街面上开始查。
去?年?阿柒带着小拾小玖到了京城,就一直没把原本谋生的本事落下。即便京城大势力也?多,但来了这么?久阿柒也?还是培养出?了几个自己人,大事办不了这种小事用他们才正合适。
“儿媳这会子过来,是要母亲一个准话。只要母亲愿意查,最多两天,我这边就能?有个进展。”
孙娴心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才点点头道:“这事你细细的查,老爷那边我去?说,不叫你为?难。”

武承安因为体弱,很少表现出强势的一面。
现在突然主动提起武承宪纵马伤人的事要查,武靖面上忍不住流露一丝惊诧。“从什?么地方开?始查,为什么要查,怎么查。”
“先查受伤的人,再仔细问问老三到底怎么惊的马。东城市集管得严,骑马的跟走路的向来各走两边,老三又不是刚学会骑马的生瓜蛋子,也从未有过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惊了马还伤了人。”
武承安被连问了?三句,心里有一丝忐忑却也欣喜。父亲没有一口否了?自己的提议,那就代表这事在他看来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受伤的据说是个地痞,管事去接老三回来的时候留了?些银子给?他,又派人把?他先送回去了?。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耳朵不好使?,说了?半天也没明白,只好明天再差人去一趟。”
“马是怎么惊的老三也说不好,只说隐约听见一声响马就撂了?蹄子。本?来按他的骑术把?马拉住也不难,可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地痞给?推倒了?,一下子滚到马前,这才弄了?个人仰马翻。”
武靖为官算不得一等一的清廉,但胜在能干。做父亲算不得一碗水端平,也好在负责。儿子出了?事他第?一时间就把?人撒出去,把?起码得情况给?摸清楚了?。
“既如此就更要查了?,要是意外最好,要是有人故意为之也必要抓出来才好。三弟过几日就要进国子监读书,要是现在有传言说他纨绔跋扈纵马伤人,即便能进国子监在名声上也多少有妨碍。父亲,您说呢。”
为什?么要查的理由武承安已然说明,甚至把?自己怀疑是武承定和谢姨娘背后做手脚的话摆到明面上来。这让武靖有些难堪,却又不得不正视长子的诉求,明确表示自己会仔细查明白这事有没有内情。
西跨院分前后,谢姨娘和她生的几个孩子占了?前头两个大院子,方姨娘和武承宪住在后面更小的一个院子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姨娘的小院子里里外忙到快子时才安静下来,一墙之隔的谢姨娘院子却安静得反常。武承定倒是在武承宪刚送回来的时候过来看?了?一趟,但很快就被柳氏以僮奴发热做借口,给?叫走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也没说一定这事就是有人有意为之,你爹都还?没说什?么,你倒先乱了?阵脚。”
“姨娘这话自己信吗?我前脚才在武承安跟前说了?那话,后脚老三就摔了?马,要不是我真没做这事,我自己也不信。”
在听说武承宪纵马伤人的那一瞬间,武承定是喜出望外的,但紧随其后的就是巨大的恐慌。
府里谁都知道自己不服武承宪得了?去国子监的机会,他出了?事坏了?名声,不管自己能不能得好处,现在都成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派人去你舅舅家?问一问,万一……”
“姨娘噤声!”
那天谢家?人在府里讨了?好大个没趣儿,出去时谢从钰嘴里就骂骂咧咧说了?不少怪话,其中就有什?么找个人弄他们一顿就老实了?的疯话。
武承定当时只觉得自己这舅舅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没脑子草包,现在他却期盼着他要真是个草包就好了?,千万别还?是个蠢货,背着自己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现在过去,岂不是不打?自招。就算问清楚不是舅舅做的,难不成姨娘还?能主动到爹跟前去分说解释,那成什?么了?。”
自从府里定下武承安和孟半烟的亲事,谢姨娘就觉得自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就连府里的奴仆婆子们对?西院也不如以往慇勤。
现在还?莫名其妙天降这么个罪名,她方才出院子的时候觉得婆子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却又无?能为力去解释什?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等,只能先等着。明天去请安的时候带上僮奴,有僮奴在老爷怎么都要给?咱们留些脸面。不管这事跟舅舅有没有关系,老爷都应当替咱们遮掩下来。”
武承定想得很美,事实却跟他想的背道而驰。武靖确实不会把?事情闹大,但是也没想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混过去。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亲儿子有野心,可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毒到敢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他是要查,只不过他的心思跟长子不一样,他还?是想要洗清次子身上的嫌疑。
不过谁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来得这么快,孟半烟在孙娴心跟前许下的保证是两天,转过天来两人刚吃完早饭,阿柒就已经带着查到的结果过来了?。
阿柒想来是个不拘小节的,进门把?佩剑递给?翠云,又拱手朝武承安作了?个揖,就自顾自坐下把?孟半烟手边的茶盏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慢着些、慢着些,走这么快又喝这么急,当心肚子痛。”
“还?是姑娘这里的茶好,比别处的更甜些。”
“再甜也比不过你嘴甜。”
阿柒从小跟着老偷儿长大,吃茶都是捡老偷儿剩下的茶叶沫子或是又老又苦的大片茶叶泡水,时间一长就习惯那种又苦又涩的味道,武承安这里的茶对?她来说,都有些甜滋滋的了?。
“姑娘先赏我口饭吃,忙了?一整夜饿也饿死了?。”
孟半烟不许阿柒再喝茶,让丫鬟另端了?一碗话梅汁来。酸酸甜甜的汁子解渴又解乏,阿柒一口闷下被酸得忍不住一激灵,本?来因为熬夜而迟钝的肚腹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一笼带汤的小笼包,一笼鲜肉蒸饺,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被阿柒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看?得一旁的武承安眼睛都瞪大了?。
孟半烟胃口也好,但从小衣食无?忧也是富贵着养大的,吃东西总难免有些挑挑拣拣。他自己更是向来跟吃猫食儿一样,喜欢的多吃两口就算不得了?了?,哪里见过阿柒这般不挑食的。
阿柒看?武承安这幅模样,也厚道没嘲笑没见过世面土包子似的姑爷,从袖袋里抽出两页纸,“姑娘、姑爷,昨天武三爷纵马伤人的事查清了?,这里是伤者和惊马的人的供词,你们看?看?。”
阿柒昨晚上见过翠云之后,就去了?自己相熟的茶馆,南城的茶馆里鱼龙混杂,几乎每个茶馆都有一两个整天混在里头的掮客,只要你有银子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
小拾平时有空还?会继续在南城摆摊卖货,顺道也做些交换消息的买卖。只是他年纪小根基也不深,如今只能赚些零花钱,真要能抵用,还?得再耐心养几年才行。
“户部?侍郎府的公子伤人,不算多大的事但是也不算小事,消息也好打?听。”
“受伤的那个和故意扔鞭炮吓着马的人是一伙的,都是南城一个叫周老九手底下的泼皮。平时多在南城行走,大多数时候替周老九收债,没钱花的时候也会干些小偷小摸的事。
再不济了?就接一些下九流的活儿,什?么去人酒楼了?吃了?东西就拉肚子,去药铺抓了?药吃完就病重?,替人打?击对?家?也顺道讹些银子。”
阿柒有时候会疑惑这些有钱有权的人是不是都不聪明,要不然为什?么害人的手段会这么粗糙。
甚至伤者和惊马的人都不分开?找两拨人,她找上门去的时候,受伤的和惊马的正好在同桌吃酒,花的钱还?是武承宪昨天慌忙之中留下的银子。
“本?来他们还?不肯招认,被我打?了?一顿又说要捉他们来侍郎府见侍郎大人,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找上他们的是谢家?,谢从钰自那天在宝月楼被武承安和孟半烟下了?面子就记恨上了?,之后来侍郎府又落空了?让侄儿去国子监读书的算盘,这层仇又添了?一层。
等到去国子监的机会给?了?武承宪,在谢铨任上习惯了?胡作非为的谢从钰再忍不住,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
回到京城的谢从钰身上没有官职,当年离京的时候又太小,回来以后没事干就整天在街上晃悠。人是他主动找上的,负责受伤的泼皮拿了?他十两银子,负责惊马的那个得了?五两。
两方约定事成以后再多给?一倍,昨晚上他们还?没来得及去谢家?要钱,就被阿柒给?堵上了?。
“那他们是怎么惊的马。”
“那鞭炮炸的,也是武三爷运气好,那种土鞭炮没个准星,炸得小点就是现在这样,要是炸得大点儿马安抚不下来,什?么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人我捆在他们那个小院子里了?,府里要是要人我让小拾带路去拿。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里面还?牵没牵扯别人,他们也不知道我也不好再问。”
武承安闻言点点头,吩咐冬麦带阿柒和小拾去专门给?她收拾的厢房里,“要是没事别急着走,屋子是你们姑娘专门给?你留下的,今天正好试一试住着舒不舒服。下回有事来府里,有个落脚的屋子就不用着急走了?。”
阿柒对?此没什?么意见,正好吃晚饭困劲儿也上来了?,就叫上等在前院的小拾一起去了?厢房补觉,不再管武承安和孟半烟拿着两张供词做什?么用去。
孟半烟和武承安到正院的时候,武靖正抱着僮奴说话。平时不苟言笑的武大人见着孙子总免不了?乐呵呵的,屋里除了?孙娴心坐在一旁,面带笑意沉默不语地看?着僮奴和武靖,还?有谢姨娘方姨娘和武承定也在。
孟半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武靖知道阿柒进府故意留下的这些人,老实跟在武承安身边给?武靖和孙娴心请安。等到孙娴心叫来奶娘把?僮奴抱下来,才从袖袋里把?两张供词拿出来,“父亲、母亲,三弟的事有结果了?。”
阿柒当了?几年镖师,做事最讲究一个干净利落不含糊。供词里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写得清清楚楚,把?武靖看?得脸色铁青几乎要背过气去,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直接起身一脚把?武承定踹翻在地,“说,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供词摔在武承定脸上,他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轻飘飘的纸笺捧在手里几乎要抖出残影,囫囵看?过之后便挣扎着爬到武靖脚边,“爹,这事与儿子无?关啊。”
谢姨娘大概猜到了?内容,她倒是没像武承定那样去抱武靖的脚,只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泫然若泣,嘴里念叨的都是她和武承定冤枉。
方姨娘总是最沉默的那一个,默默起身捡起被扔在地上已经皱巴巴供词看?过,又安安静静的跪下磕头,嘴里只说求老爷给?宪儿一个公道,别让他带着一个纵马伤人纨绔的名声进国子监。

第61章
孟半烟的本事武靖一直是听?说?,进府以后她?接手松云院里的事?务,虽料理得?很妥当但也算不得?什么。直到这件事?他才确认自己这个大儿媳妇不光是脾气大,本事?也不小。
他派出去的人还没回,事?情就已经出了结果,这让他没了再遮掩的心思,反而把主动?权交到孟半烟手里,“事情既是你查出来的,你说?说?该怎么办。”
“父亲既问了,儿媳就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孟半烟半点没拿乔也没客气,“这事?谢姨娘和二弟都?说?不知情,看他们这样子我心里其实已信了七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哪能就这么下了狠手呢。”
这话从孟半烟嘴里说?出来,莫名就又一股子嘲讽的意味。毕竟她?怎么会来京城又怎么会嫁给武承安,大家都?心知肚明。亲父女尚且能闹到那个?地步,隔了肚皮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但光我们信还不行,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兄弟阋墙互相坑害的头不能起。
纸包不住火,这事?既查出来了旁人就早晚会知道,外人不会同咱们一般仔细分辨,二弟和姨娘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们只会背地里看热闹,三分的影子也能编排出十分的故事?。
要是没个?处罚不能服众都?是小事?,往后府里谁有个?不如意的事?情没得?到的东西,会不会想着是不是又能这么干。这次若不罚,那下次又罚不罚。”
孟半烟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在?她?嘴里到了这步田地,这件事?有没有武承定和谢姨娘的参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怎么做才能以儆效尤,煞住这股歪风邪气。
“依我看,这事?还是就事?论事?的罚为好。谢家我们管不着,即便派人上门去问人家也不会老实跟我们说?。要不要拿人去衙门见官告谢家一个?唆使?之罪,也该由父亲定夺。毕竟外面的事?涉及朝廷,告了有没有用也未可知。”
“但这样?的人家,咱们府里往后还是少来往的好。尤其姨娘和二弟,以后就不该再跟谢家有什么交集了,即便日后他们家上门来,也打发走?了便是。
如此?,既让姨娘明白糊涂的娘家人有不如没有的好,也绝了他们家再带坏二弟的可能。外人看了咱们的态度,以后甭管他谢家是为官做宰还是往下九流走?,也不会牵扯到咱们家来。”
孟半烟字字句句为府里着想,口口声声要就事?论事?,却一张口就切断了谢姨娘和谢家的联系。他们不是就等?着谢家回来给他们撑腰吗,那就从跟上断了他们的念想。
且不说?侍郎府规矩大,说?了不让跟谢家往来谢姨娘还能不能往外互通消息,即便私底下联系上了,原本过了明路光明正大的事?也成了偷偷摸摸,往后再想借势做什么也是再不能了的。
武承定听?了这话如遭雷击,他是嫌弃舅舅但他还想着借他外公谢铨的势呢,现在?孟半烟几句话就断了他的后路,他岂能不恨。
“爹,您不能听?大嫂的,姨娘好不容易才把外公和舅舅盼回来,现在?又不让见了,您让姨娘往后的日子怎么活。
况且、况且三弟这次也没受大伤,误不了去国?子监读书,求父亲看在?姨娘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留一份体面吧。”
武承定向来见人三分笑是个?长袖善舞的,此?刻也终于失了镇定,看向孟半烟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要不是这会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恐怕真的能扑上来生吃了孟半烟。
“二弟慎言,府中只有父亲与母亲,即便是姨娘的父兄也算不得?二弟的外公、舅舅,二弟莫要认错了亲。”
武承安见武承定一副几近癫狂的样?子,起身伸手把孟半烟拉到自己身后,“爹,儿子赞同半烟说?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家的事?他谢从钰都?能插手搅风搅雨,若不断了往来,往后这侍郎府到底听?谁的。”
这两天?家里事?情多?,昨晚上陪着武靖在?武承宪那里熬了半宿,今天?一大早本想着吃了早饭再睡一轮,没想到阿柒又带着查出来的结果上门了。
武承安只觉着头重脚轻,站也站不住干脆又一屁股坐回椅子里,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看向武承定。
“再说?二弟说?的那话,到底也太偏心了些。老三这次是命大才没出事?,要是那炮仗炸得?再狠点儿,又或者谢家找的无?赖手段再黑点,你怎么就能保证老三现在?还能好好的躺在?房里养伤。”
这话说?出来看似是在?反驳武承定,但字字句句都?在?帮孟半烟把她?刚才说?过的话压瓷实,让武靖想心软也软不下来,只能现开罚了两人。
武靖原以为孟半烟会说?禁足那些,能让谢氏和武承定在?府里众人跟前丢脸的处罚。
没想到商贾人家出身的长媳还真是个?狠人,连带自己病弱的长子也学?会了如何打蛇打七寸,蛰伏这么多?年,一出手就掐准了老二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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