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孟半烟压根没搭理她,迳直越过这一茬,让翠云翠玉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依次给了武承定的妻子柳氏和武承宜与?武承蔻。最后才让丫鬟捧了一匣子绢花和一对荷包,送到两个姨娘跟前。
“咱们家的大奶奶到底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碎布料头攒的绢花拿来送人,是不是糊弄了些。我和方姨娘到底是伺候老爷这么些年的老人儿了,如何还当不得大奶奶一碗茶。”
“谢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又缺那几两银钱了。这绢花是前几年江南进贡来的东西?,只贡了两年就没了。这要是碎布料头糊弄人的东西?,姨娘是在说宫里的贵人们不识货吗。”
孟半烟这人向来讲究有仇当面报,这会儿该敬的茶也敬完了,自然不可能惯着谢姨娘。
“再说敬茶的事,姨娘刚才说的话自己就忘了吗,什么叫做盼不着我们大爷成亲,你是想说大爷身子不好活不长?,还是想说京城没人愿意嫁大爷,在嘲讽我。”
孟半烟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意,站定在谢姨娘跟前,俯视着徐娘半老的美?人猛然煞白了脸色,还不等谢姨娘接话又马上?补了一句,“姨娘可别说是我想多了,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
“放肆!”谢姨娘说那话的时候武靖的脸色也难看?了一瞬,自己就这么个嫡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盼着他早死。可现在一看?孟半烟把这话摊开了来说,又忍不住想要护一护谢姨娘。
“父亲说的是,谢姨娘着实放肆。”孟半烟却紧跟着把话头接了过去?,硬生生把这话扣到谢姨娘头上?。
“我到底是新进门的媳妇,不好跟姨娘计较,免得府里人觉得我这人轻狂。烦请姨娘也记住了,大爷到底是大爷,您平日里只管伺候好父亲母亲才是正理,下回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孟半烟嫁到侍郎府第一天,就让侍郎府改了规矩。
因当着全家的面跟谢姨娘对上,还强行曲解了武靖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吃亏,孙娴心?第一次没把几个庶子庶女留下一起吃早饭,而是以昨天一天大家都忙得累了为由,打发众人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去。
等人都走了,又拿眼神示意?武靖把儿子带去侧间小书房里,让丫鬟们?连同早饭端过去,让他爷俩单吃。自己独留下孟半烟,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
“你这孩子,怎么头一天就跟她对上,我知你不是个能受气吃亏的人,只是这么一来往后恐怕她就更要与你为难了。”
“母亲,我不这么做,她不也欺到我头上来了。哪有当着刚过门媳妇的面,咒她男人活不长的道理。这也就是母亲父亲好性儿?,若放在别处,恐怕早打到她脸上去了。”
孙娴心?这些年本就在谢姨娘身上沤了不少气,这会?儿?嘴上看?似是数落儿?媳,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方才看?着谢姨娘那?张愤怒又带着点点慌张的脸,她只恨自己不能再?多看?几眼。
“话是这么说,但她到底是府里的老人了。你父亲又素日习惯她服侍,就怕你为了咱们?娘俩倒还受了委屈。”
孙娴心?没?有刻意?压制自己说话的声量,只隔着薄薄一层布帘,这话与其说是跟孟半烟说,倒不如说是全给里头武靖听的。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方才当着一家子的面,孙娴心?看?得清楚明白?武靖是真来了火气,要不是自己强行打断,这会?儿?吃亏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母亲大可放心?,府里的当家主母是您,我说到底也只是大爷的妻子,我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以大爷为重?。老爷是父亲,我是儿?媳,只要我这一颗心?是好的,父亲自然能容得下我。”
孟半烟当然听得明白?孙娴心?话里的意?思?,也故意?软了嗓音摆出一副娇憨天真的姿态来,几句话就把里间的武靖架得高高的,仿佛武靖这个当公爹的要是还跟自己一个刚过门的儿?媳计较,才是是非不分不知好歹。
这话说出来,孙娴心?屋里几个小丫鬟都捂着嘴笑,大丫鬟丹枫给孙娴心?盛了一碗甜汤后,又给孟半烟舀了半碗紫米露,也帮着她敲边鼓,势必要把这一出戏坐念唱打弄圆满了。
“大奶奶这话奴婢也觉得说得在理,大奶奶跟大爷好,就比什么都强,夫人可就别操心?这些了。”
说是做戏给里间的武靖听,可这里头的道理却又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孙娴心?忍不住拉起孟半烟的手,亲昵地拍了拍。
“好孩子,你放心?,我和老爷都懂你的心?。你这才刚过门正?该和长安松快些日子,府里的事,往后咱们?娘俩再?慢慢说。”
侧间的小书房里,外间两个女人说的话不说听全也起码听了八成。武靖看?着带着几分倦容眼眸里却清亮带着几分畅意?的儿?子,原本满腹的怒气莫名消了大半。
“你娶的这大奶奶可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往后的日子你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是好是歹的只别怨你母亲替你操的这份心?。”
武靖到底是当公爹的人,不好随意?评价儿?媳。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句话,倒把武承安给听笑了。
“我这身子再?不找个厉害的替我镇镇宅,往后的日子恐怕才没?法好好过。爹,儿?子大了,总不好依靠爹娘过一辈子。”
孱弱的长子露出几分对未来的期盼和打算,这几年一直默许次子那?些小动作的武靖,也终于开始重?新正?视自己这个嫡子。
父子二?人对坐半晌,直到又听见外间婆媳两人亲亲热热的嬉笑交谈,武靖才起身从身后的多宝阁里抽出一个小匣子来。
匣子里装的是侍郎府的腰牌和武靖早年间做的私令,因?着几个儿?子都没?分家也都没?出仕,侍郎府正?经的腰牌一直都只有武靖和孙娴心?有。
武承定这几年在外厮混得多,有时候也找借口从武靖这里临时拿了腰牌出去,或炫耀或替人招揽些事,用过后都要及时还回来,连拿在自己手里过夜都不敢。
私令就更加要紧,武靖拢共就做了两份。拿了私令就能吩咐侍郎府门下所有人,包括田庄上的庄头铺面上的掌柜,甚至是武靖这些年的门客学生。
要是没?有这个私令,不管是武承安还是武承定和武承宪,出去碰上了是主家的少爷,但也仅仅是主家的少爷,想要指使他们?干活做事,恐怕事情还没?办武靖就什么都知道了。
“两样?东西本就是要留给你的,这几年你身子不好就一直留在我这里。现在你成家了先把腰牌给你,等再?过阵子搬去东院,或出去走动或招揽门客,就都用得上了。”
腰牌和私令,武承安当然知道父亲一直留着。他也知道自从武承定和柳氏生了孩子以后,父亲就起了要把腰牌给他的心?。
要不是他几次三番耍小聪明,拿着从父亲这里借去的腰牌办砸了事,说不定就真给他了。也正?是这样?,母亲才会?着急替自己说亲,毕竟要是腰牌真到了武承定手里,也就代表自己是真的被父亲放弃了。
武承安接过腰牌,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腰牌上的纹路。即便他再?自诩性情冷淡不在意?这些,但是又如何能真的不在意?。自己是父亲的长子,怎么会?甘心?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器重?别的儿?子,视自己如无物。
“父亲……”
“怎么,还想要私令啊。你老子还没?老呢,且再?等等吧。”
武承安红了眼眶,武靖也忍不住有些心?绪起伏。他承认这个腰牌他给得起码有一半是存了补偿的心?思?,毕竟之前?谢家姑娘那?事,也在他的默许之下糊弄过去。
这几年大儿?子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这样?的亏,武靖心?里有数。只是他不光是个父亲还是侍郎府的家主。他不能把所有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武承安身上。
直到今天,他被孟半烟这个儿?媳撕破遮羞布恼羞之余,也隐约明白?了妻子一定要把这个儿?媳娶进门的原因?。他必须再?给长子一个机会?,要不然这个府里恐怕就真的要乱了。
武承安刚觉得父亲对自己特好,又被武靖一句没?老给强行打断。父子平时本就很少这样?掏心?窝子说话,把正?事说完就更加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还是武靖主动起身在儿?子肩膀捏了捏,便带着他出去,各自找各自的媳妇,不再?提及方才的那?一抹父子温情。
正?院里父子婆媳一团和气,西院里却弥漫着散不开的凝重?与紧张,连一向喜欢凑在廊下说闲话的婆子也都四散躲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主子们?不高兴,再?挨打挨训。
屋里,谢姨娘气得满脸通红,手掌狠狠拍在圈椅的扶手上,也顾不得精心?保养的指甲都磕劈了。
“那?孟半烟算个什么东西,没?进门的时候就敢做主赶走柳妙菡。现在又当着老爷的面这般给我没?脸,以后这府里还能有咱们?母子站的地方?!”
“姨娘消消气,她不过就是个小地方来的粗妇,她懂个什么道理。商贾人家养出来的姑娘,也就这点蛮子劲儿?了。”
柳氏嫁给武承定,即便武承定是庶子也是她家高攀了。刚嫁过来那?一阵她也想过去亲近孙娴心?,毕竟姨娘是姨娘母亲是母亲,私底下如何论是一回事,明面上武承定的母亲却是只有孙娴心?一个。
但孙娴心?显然并没?有打算跟柳氏亲近,她明白?柳氏打的什么主意?。府里人人都想着武承安身子不好,说不定哪一场病熬不过来人就去了,到时候孙娴心?这个夫人也只能傍着庶子过活。
可惜孙娴心?压根就没?这个打算,儿?子在一天她替儿?子筹谋打算一天,万一哪天儿?子真走在她前?头,她也攒够了体己,或留在侍郎府或回潭州老家去,总之绝不会?去跟庶子假模假式说什么母子情。
柳氏后来也看?明白?了,便彻底绝了去孙娴心?跟前?讨好的心?。这两年越发的亲近谢姨娘,两人成了真正?的婆媳吃在一处想在一处,连把庶妹推给武承安,也琢磨到一处。
谢姨娘一贯愿听柳氏的话,这会?儿?被她这么一劝,脸色虽还难看?但到底平静了些,“蛮子又如何,还不是顺顺当当嫁进来了,这才第一天就这个做派,往后还不知要怎么嚣张。这哪里是娶妻,分明就是给武承安弄了条看?门狗。”
“姨娘!”武承宜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身为女子不能出去往来交际,便把心?思?全放在读书上,暗暗发誓要把书读得比家里兄弟姊妹们?都要好。
书读得多了道理也懂得多,自然更要脸面。这会?儿?听自家姨娘说得实在不像话,虽心?里也怨孟半烟当着众人的面落了谢姨娘的面子,但又忍不住高声止住谢姨娘的话。
自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谢姨娘比谁都清楚,见武承宜涨红了脸,忍不住拿话刺挠她:“好姑娘,知道你知书达理博古通今,可如今是你亲娘的面子被人扔在地上踩,你不说帮忙想法子,好歹别站干岸上看?行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刻薄了,武承宜被挤兑得紧攥着手帕的指尖都细细打颤,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愤愤然把头撇向一侧再?不做声。
倒是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武承蔻神色淡淡的,见母亲要跟姐姐吵起来才插了句嘴:“姨娘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您再?生气这会?儿?也不能真把大嫂怎么样?,倒不如歇歇心?养养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说来说去,人人都有道理,但人人都拿孟半烟棘手,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就如同武承蔻说的,气成那?样?又如何,总不能现拿把刀去把她杀了。
既杀不死她就不能轻易得罪了她,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别到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人家在京城就她一个人,到时候报复起来可没?那?么多顾忌。
“行了!”一直闷头坐在一旁的武承定见姨娘妻子和妹妹也争不出个结果,才出言结束了这一场注定没?结果的争论,“外公和舅舅不是快要回来了,有什么事等他们?回京城了再?说。”
第48章
早上跟着两人一起去正院的除了孟半烟身边的铁打的翠云,还有秋禾与两个二等丫鬟琥珀和珍珠。
松云院在侍郎府的地位这些年一直有些尴尬,谁都知道武承安是?嫡出的长子,但人?人?都说不准这金疙瘩到底能?活多久。
时间长了,有些心思活泛的奴仆面热心疼,明面上照旧对松云院亲亲热热,但真正亲近的却?是?西院那边。
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事情,动真格的摆到台面上来说又没个证据,可要说只是松云院的丫鬟婆子们多心,却?也是?睁眼说瞎话。
时间长了,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邪火,今天被孟半烟当着谢姨娘的面戳破她的脸面,两个小丫鬟从正院回来的路上,脚下都快要能?生出风来。
好不容易回了松云院关上门,琥珀和珍珠就再忍不住,跟小姊妹们把正院里的事绘声绘色全学了一遍。听的人?也惊奇,又拉着她们翻来覆去的问,吵得武承安实在受不住,曲起?手指重重在桌上敲了几?下,才安静了大半。
便是?这样了,有两个胆子大又年纪小的丫鬟还躲去廊下你拿手肘撞我一下,我用帕子甩你一遭,嬉笑打闹高兴得忘了形。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一直做出这幅怪样子,好像我是?干了什么勤王杀驾的稀罕事。”
“大奶奶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少爷这几?年不知吃了多少亏,秋禾冬麦几?个想?跟西院那位争个对错,怕吵不过反而给少爷添麻烦。也得亏有了您,自从少爷识得您就处处有人?护着了。”
说这话的是?武承安的奶娘何妈妈,从武承安一落地到今天,何妈妈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比自家那几?个孩子加起?来还要多。
起?初孙娴心定下孟半烟做侍郎府的大奶奶,何妈妈心里是?有过埋怨的。在她眼里武承安处处都好,这世上没有他配不上的人?。
不说非要娶公主那么难为人?,但起?码一个勋贵士族家的闺秀总是?行的。谁知挑来挑去挑了个商户人?家的女儿?,挑挑拣拣也顶多能?夸一句是?清白人?家的好闺女。
直到孟半烟收拾了柳妙菡那么个大麻烦,再看着武承安变得比往日愿意动弹出门,以前病了恨不得满院子的人?哄着才能?吃下半碗药,现在不用人?催,咳嗽几?声就主动唤人?去请彭老先?生来诊脉。
喜得何妈妈也再不为了大奶奶家世太低发?愁,每天就盼着孟半烟早点?嫁过来。现在见?她进门第一天就给了谢姨娘一个下马威,就更高兴了。
“妈妈别这么夸我,过日子哪能?天天这么着斗鸡似的,即便有用可天天这样累也累死了。”
孟半烟选在今天对谢姨娘开刀,自然不只是?给孙娴心递投名状,告诉她自己就算借她的势跳出孟海平和新昌侯府的泥坑,也不会?忘了之前的约定。
她更大的目的还是?试探与立威,趁着自己刚进门第一天,只要不杀人?造反众人?都要敬着自己几?分,先?把侍郎府这些人?的性?子试一试。尤其是?武靖的态度,就决定了以后自己在侍郎府该怎么行事。
现在回过头来看结果,孟半烟还算满意。回松云院的路上武承安已经把武靖给的腰牌给自己看过了,她明白这是?武靖对儿?子和自己的回应。
谢姨娘那头也算不得什么,一个张牙舞爪却?没实胆的女人?,今天弄她这么一下,起?码也能?让她消停一段时间。以后就只用等着看她是?忌惮自己收敛野心,还是?要继续斗下去了。不管哪一样,都可以先?看一看。
何妈妈一听这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已经有点?儿?摸清楚孟半烟这个新奶奶的性?子,她的事只能?她做主,别人?在一旁说什么都没用,也别打量着撺掇她做什么,搞不好自己先?没了体?面。
早起?去正院给武靖和孙娴心磕头请安,这会?子又轮到松云院的丫鬟婆子奴仆下人?们给新奶奶磕头认人?。
武承安和孟半烟端坐在正屋堂中上首,孟半烟看着奴仆们四个一起?过来磕头,跟流水似的换了好几?轮,最?后好些粗使的丫鬟婆子都没能?进屋,就在院中一齐磕头请安,就算见?过主子了。
孟半烟这才知道武承安之前再三嘱咐过要多备些红包赏钱是?怎么回事,之前几?次来武承安院子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秋禾几?人?,剩下的就算碰上了也没什么印象,都是?伺候好了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感情这才是?官宦世家养出来的奴仆,怪不得外头都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不说旁处只看武承安这里,一等二等的丫鬟若是?日后放出去,气派眼界起?码就要比孟主簿家的娘子强上许多。
“秋禾你最?熟,平时管着我房里大事小情,我私库的钥匙她也有,每个月要带琥珀珍珠盘一次里面的东西。这是?总账,奶奶过门这苦差事往后就归奶奶管着了。”
武承安坐在一旁也没闲着,底下奴仆们磕头,他就歪过身子凑近了孟半烟,小声跟她介绍众人?各自的职责。
“冬麦管针线,彩云彩月两人?归她管着,彩云针线上的功夫极好,彩月擅裁衣,她这还是?家传的本事,往后你就知道了。”
“春柳你不常见?,她管厨房。厨房里还有两个厨娘,一个拿手菜是?京城这边的,还有一个是?我找母亲换来的,老家也是?潭州的,往后你想?吃什么只管跟她们说,别嫁给我这么人?,连口吃的都不顺心。”
春柳是?个脸庞圆圆的姑娘,对比起?冬麦和夏荷确实不那么伶俐,听见?武承安说起?她也没多话,老老实实磕了头就退到一旁去,心里想?的都是?最?近学的那几?道潭州菜,中午要做那几?道给新奶奶吃。
“夏荷管采买,她平时出去得比我还多,莲儿?鑫儿?都会?记账,往后外面有什么事,你也能?问问她。”
夏荷是?四个大丫鬟里模样最?标致的,这会?儿?跪在底下端端正正磕了个头,听武承安这么说立马就抬头接话,“奶奶有事只管吩咐。”
几?个婆子,全妈妈总管松云院的奴仆,张妈妈管着院里杂事,陈妈妈守着厨房,何妈妈是?奶娘平时多看着武承安身边的事。
再有四个小厮安福、安泰、彩蓝、松青各司其职,平时多在前院外头办事,松云院内院进来的少,就算来也是?武承安有事要办,听完差事便出去。
这么老些丫鬟婆子小厮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孟半烟心里除了对侍郎府排场大势大的感慨,心里也悄悄给武承安算了笔帐,松云院里别的都不算,每月光是?下人?们的月钱银子都不是?个小数。
“你刚嫁过来,我知道你的性?子不是?那种喜欢前呼后拥的人?。但府里总归还不熟,我给你挑了几?个人?你先?用着,好与不好的试几?天再说。”
香菱和白芍是?武承安身边预备提大丫鬟的人?,毕竟秋禾冬麦几?人?年纪不小了,哪天放出去一个总得有人?补上。
现在武承安把两人?全给了孟半烟,就是?怕自己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得有两个得力的人?在孟半烟身边帮衬着。
剩下还有四个二等的丫鬟萱草、春兰、半夏、白薇连同几?人?的身契当着众人?的面都给了孟半烟,这场认主的热闹才算散了。
吃了中午饭,孟半烟在家的习惯是?往书房里去,或是?有事就直接出门了。武承安的习惯是?躺下歇个晌午觉,两人?一动一静真真南辕北撤。
孟半烟想?着怎么也是?成亲第一天,不好扔下武承安一人?,便打算卸了钗环陪他睡个午觉,谁知人?还没坐下就被武承安拉着往松云院后院去。
松云院说是?一进,其实不止。前面有被穿廊隔开的前院,前院里左右厢房连着一排倒座房,正院后面又还有后罩房,光是?这些加起?来就比孟半烟赁的那宅子还要大了。
武承安有几?年身子特别差,别说出府门,就是?出松云院都少。孙娴心心疼儿?子整日整日闷在屋里无趣烦闷,又在松云院后头连着花园子那一处新划出一块地方,给儿?子新弄了两间花房一个暖阁连着抱厦,当是?给武承安多出个能?走?动的地方。
武承安牵着孟半烟的手,边走?边跟她仔细介绍松云院,丫鬟婆子和小厮不当值的时候,家生子可以回家,侍郎府后头有一条后巷,里面住着的都是?侍郎府的家生子。
要当值的,签了死契又没家可回的,就住在前面的倒座房里。正院里平时只有耳房里住人?,一般是?一个大丫鬟带着两个小丫鬟住,隔出里外两间,晚上睡外面的当值,也吵不着里间的人?。
“本来我房里还有守夜的丫鬟,不是?为了通房暖床,只是?我这人?身子不好,有时候半夜起?烧自己糊里糊涂不知道。怕病得误了事,就离不得人?。”
一年里,春困夏热秋乏冬凉,也就春夏之交武承安身上能?爽利些。即便是?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手心里也照样一点?热乎劲都没有。
可能?是?上午在去正院累着了,这会?儿?走?路都能?听见?软底的布鞋蹭在地砖上的声音。
“现在你来了房里就不留人?了,你平时要招呼她们又不见?人?,只要隔着窗户敲两声,保准角房那边就听见?了。”
武承安说得仔细,孟半烟心里想?的却?是?他敲个窗户都能?听见?,那做晚上两人?发?出那般要杀人?的动静,岂不全被人?听了去。
任凭孟老板在外面叱吒风云,一想?到这个也还是?难免红了耳根。武承安本就时刻关注着妻子,见?她突然红了耳朵一下子还没转过弯来,直到对上孟半烟似嗔似怒的眸子,才灵光一闪明白过来。
“还笑,你还好意思笑!这事你去想?法子,总之不能?再这么着,要是?解决不好,大爷您就自个儿?伺候自个儿?吧。”
松云院后头的抱厦说是?花房暖阁,其实就是?建来给武承安消遣的去处。两人?关上门来孟半烟狠狠往他身上锤了两下,便在屋里贵妃榻上躺下,背对着武承安懒得搭理他。
“你不是?没睡晌午觉的习惯,要不我让她们陪你去花园子里逛逛,我迷瞪一小会?儿?,再来找你。”
不躺下不觉得,一躺下孟半烟才觉得腰酸,连手指尖都懒得动弹,“昨晚上的事你翻过天就忘了是?不是?,你不睡我睡了啊。”
“睡,怎么不睡。”武承安一听这话立马就高兴了,脱了鞋紧贴着孟半烟躺在一张贵妃榻上,也不管两人?挤不挤,就这么着搂着人?渐渐睡沉了。
第49章
三朝回?门?当天,武承安比孟半烟醒得早,或者说这人一整夜都没睡好,大?晚上的搂着孟半烟问,要是岳母对自己不满意该怎么是好。
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把孟半烟烦得够呛,早上丫鬟们进来伺候两人穿衣洗漱,动静都比前两天要小心?。
出门?的时候,孟半烟看着跟在两人马车后面多出来的一辆车有些疑惑,“香菱,这辆车上装的什么,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的吗。”
“回?大?奶奶的话,东西是夫人差人送过来的,说是这两天底下人送了些时兴的布料与皮料子来府上,让奶奶一起?带上。”
前天把松云院里的人认过之后,昨天孟半烟跟武承安商量着把王春华给的翠玉翠竹安排让琥珀珍珠带着,领三等丫鬟的月钱,先把府里的规矩学明白了,以后再看安排她们干什么活。
翠云不一样,孟半烟待她亲近得不能光用规矩约束,就还留在?身边领一等丫鬟的月钱,平时让香菱和白芍两人看顾着,有不懂不明白的地方慢慢学着便是。
武承安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先是笑得不行,说哪里敢把翠云姑娘这个护法金刚从你身边调开,她只要别一把火烧了这松云院,就算不得没规矩。
后自己说着说着又垮了脸,蹭到孟半烟身边,阴阳怪气问她怎么待翠云这么好,怎么不待自己也这么好。
听得孟半烟起?身去他专门?备着用来赏人的匣子?里,捡出几个银角子?拍到他手心?,“喏,这下爷跟翠云一样了,可满意了吧。”
武承安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赏过二钱银子?,当时捧着那二钱银子?人都傻了,屋里几个丫鬟更是靠在?一起?哄笑作一团,惹得全妈妈跟何?妈妈听见动静都往这边来,看是出了什么热闹。
最后那二钱银子?还被武承安仔仔细细收进荷包里,谁也不让动。翠云也踏踏实实跟在?孟半烟身边,继续做她的护法金刚。
回?门?自然回?的是孟家,家里不光王春华在?,张杨也带着张莺儿来了。之前孟半烟还没真正出嫁,张杨很少往孟家这边来,毕竟待嫁的姑娘家里有个年纪不算老的后爹出出入入,并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人过了门?,今天又是带着夫婿回?门?,就不用再那般拘谨。在?孟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孟半烟让小拾拿钱出去叫了桌席面回?来,连同谢锋阿柒一起?叫上,大?家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吃饭。
武承安早上出门?前,还专门?让厨房送了提神茶来,就是为了在?孟半烟的娘家人跟前不显颓态。
却不想?王苍几人都是有备而来,才不管他武大?少爷弱不弱,你一句我?一句哄得武承安来者不拒,饭没吃几口就喝了个酒抱,还是孟半烟实在?看不下去,出头替他挡下后半程的酒。
武承安醉得走路都嫌地太?晃,孟半烟只好让秋禾几个把他扶到自己床上去睡觉,又打发王苍去给他开方子?去弄解酒茶,这才有空和母亲在?隔壁小书房里坐下,说说体己话。
“我?本来是一万个不放心?让你往侍郎府那样的高门?大?户里去,今天看见姑爷跟你这么好,才算放了一半的心?。”
“那剩下一半呢?娘还要我?保证什么才能放心?。”
书房里摆着一张矮榻,平时看书理?事累了正好躺一躺。中午孟半烟替武承安挡了不少酒,这会子?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也顾不得王春华啰嗦,就拉着母亲坐在?榻上,自己横躺着枕在?母亲腿上,还像小时候那样娇里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