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我们身为九重天神官,受世人香火跪拜敬仰,若也是坐视不管,这些命如草芥凡人,必会烂入泥地,死无葬身之地,到那时,积怨成溃,苍生不宁,三界岂能幸免。”
上官剑道:“这些大道理,我都懂,可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天无边,地有界。我们已经不是三百年前仅代表个人的神族,而是身有神职,贸然插手,怕是会引地方神司的不满,招祸上身,你能明白我之意。”
司南逸负手道: “你怕了!你可以退出,我绝对不勉强!”
上官剑: “不勉强?”
司南逸: “绝不勉强。”
上官剑: “那你拽我干嘛?”
上官剑扯着衣角上司南逸拽上的爪子,司南逸嘴硬道: “明明是你的衣角勾住了我的手。”
上官剑拍上司南逸手背道:“你说,我这衣角啊,咋就那么贱呢!”
司南逸吃痛撒开了他。
却未打算放过他道: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这些年你干那些破事全兜漏给大丹,应该够在族谱上除名了吧!”
“你这是恶狗反欺!”
“彼此彼此。”
两人干瞪眼了许久,终于上官剑的妥协,他大力掐上司南逸脸颊上软肉扯了扯道:“要不是看在,咱俩是发小的情分上,谁稀罕你,我要去阁楼!”
司南逸直接踹了他一脚: “滚!”
“公子。”
与上官剑兵分两路寻线索,司南逸留在了后院,上官剑去了阁楼。
彼时,陨玉阴幽幽的话音从司南逸背后传来。
司南逸蹲在后院,捏了一把院里泥巴,凑到鼻底下嗅了嗅,回目瞪了他一眼。“你咋就那么阴魂不散,还跟上来!我话说不够清楚嘛!还是你耳朵瞎了。”
陨玉从黑暗中没出身形,朝着司南逸俯首道: “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公子可以不用管我。”
司南逸甩掉手中泥巴道: “谁管你了,你非要自己炸出来,一会儿公子,又一会儿公子的!母怨都被你吓跑了!”
“公子。”
司南逸直接站起身来: “你又怎么了!”
陨玉道: “公子,方说母怨要被我吓跑,是何意?母怨不是一直都在阁楼的婉儿姑娘嘛?”
不小心又瓢嘴的司南逸,自圆其说道: “对!”
陨玉: “那公子为何言,母怨会被我吓跑了?”
司南逸:“……,你玩绕口令啊!”
陨玉: “公子,在找母怨,就说明母怨还另有其人,我应该没会错意吧?”
司南逸道:“你会错了!”
看司南逸转移到另一处篱墙根下,背对着陨玉,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陨玉自顾自话道: “我方在后院一荒弃荷塘里,瞥见一隅漂浮着的罗衣。”
闻言,司南逸即刻扭头,来了精神劲追问道:
“你没看错?”
陨玉道: “公子不信可以亲自去确认。”
司南逸直起身,往陨玉身边凑近道: “废话真多,赶紧麻溜带路!”
而陨玉却未打算如他愿行动,慢绉绉道: “公子不讨厌我了?”
司南逸真心觉得魔族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来着,一个个都是没娘疼的,缺爱厉害!
十分明显的敷衍,司南逸道:“我喜欢你,我爱死你了,可以带路了吧!”
怡红院后院较隐蔽处有一荷塘,荷塘周边都疯长着大半个人高的杂草,一看平时里显有人迹,被废弃了许久,走近了还能看到荷塘的中心有一凉亭,但通往凉亭的石桥却早已断榻。
视力极佳的司南逸,在那已干涸了大半荷塘边,果然如陨玉说着那般,寻到塘中漂浮着一件罗衣,难怪他嗅不到其踪迹。
泡在水里,所有的气味都中断了。
也顾不得脏,司南逸奋身就要下水里,一只脚已经蹬掉鞋子,却被陨玉拽住了胳膊拦了下来,“公子,我去。”
司南逸看向他青俊面庞道,“那么积极,你想做什么?”
陨玉道: “这荷塘,有煞气,公子你身无法力,会被蚕身。”
“也对!你不是囔囔要保护我,那你去,把那母怨给我捞上来了,我在这等你。”
而等了一会儿,也未见陨玉要下水的样子,司南逸心急道: “你杵着在这做什么?”
陨玉不紧不慢的从灵囊里抽出一团红色毛线球一样的东西,细看下,司南逸不禁惊叹道:
“天罗地网。”
陨玉道:“正是。”
天罗地网,顾名思义,网,此法宝是由九重天王母宫座里,七仙女取霞采云所编织网衣,初始用途做添饰,后来,武神用于伏妖抓魔祟发现煞是方便。
司南逸疑惑道 “这不是我神族的法宝吗?你一魔族,哪来的?”
陨玉毫不隐晦直言道:“抢的。”
司南逸,“……”
“也难怪,你要用它捞尸,真是暴殄天物!”
“没办法,捞鱼的话,眼太大了,捞不上来。”
“给你能的,还敢嫌弃。”
而陨玉收网拖回的时候,却“嗯”了一声。
司南逸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忙问道: “怎么了?”
陨玉转向司南逸道: “公子怕是要失望了。”
司南逸从他的表情里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衣服,只有衣服嘛?”
“看样子应该是的。”
司南逸端详着天罗地网里,破抹布一般滑腻腻的罗裳,一看就知道泡水里有好些年头。
“只是一件被水泡了很久破罗裳,可荷塘里煞气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祟作乱,多数都是死不瞑目,仇怨积世,而这母怨消弭了,
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要么她是被得道仙法降弥。其二,她大仇得报,怨消云散。”
司南逸不死心道:“你在捞捞,看看,能不能把尸骨也捞上来!”
陨玉道:“公子,如果母怨生前真的是被沉尸于荷塘,这荷塘虽是被废弃了许久,但也未干涸,里面的鱼虫怕是早已把她吃了精光,怨体消弭,这残渣尸骨,捞上来,也毫无意义。”
司南逸岂是不明他之意,侯雁琛要的也是聚阴,极煞,大凶的母怨。骷息岛石头缝里,到处都是人的头发,他要尸骨确实无用。
第23章 人间一趟 罪孽
如果说是被道法仙家降弭,肯定会闹出动静,怡红院这巴掌大的地方,要想不知道也很难!那么另外一种可能呢?母怨大仇得报,怨消云散了?
司南逸托着腮思忖着,一个头比两个大,他皱着眉头,看着上官剑偷偷往抱着琵琶弹奏的婉娘,鬓发耳廓间处插上了一朵花。
婉娘顷刻就红了脸颊,低下头,大大眼睛睁着,却只敢以眼尾偷偷瞥视,上官剑那风流倜傥不羁侧颜。
她摸上侧鬓发上的花,害羞道:“这是做什么?”
“送你的。”
婉娘:“伦家是问你,为什么要送花?”
上官剑:“鲜花与美人自古绝配,又何来为什么?”
婉娘面颊更是潮红的躲到琵琶后面。
上官剑又情意款款道: “你弹的曲是我迄今为止,听到最醉人无上妙音,这日后,其他弦音怕是再也入不了我的耳……。”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人家还差得远呢……”
“不差,你在我心里……”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司南逸打断了二人眉来眼去道: “够了,我说,你俩是当我死吗?”
婉娘从琵琶后抬起脸,大眼珠子于眼眶里翻了个跟头,司南逸更是叹气道:“大猫,你也差不多了,别玩了。”
司南逸又对婉娘道: “你适才想起什么了?”
婉娘摇了摇头:“我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是来找啊娘的,我和啊娘约好了,我要练好琵琶,弹给她听,我记得我叫婉娘……我是谁?”
司南逸和上官剑相对视一眼,从婉娘的混沌表情上来看,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身份。
司南逸道, “身为鬼灵的你虽然没有作乱过,但是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活人居处,人鬼殊途,对你,对你那不知身份的阿娘和这里凡人都没有好处。”
婉娘执着道:“我会跟你离开的,让我见她一面也好。”
司南逸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金制金灿灿铃铛,递给婉娘道:“如果有人威胁到你,摇响这个铃铛,我就会过来。”
婉娘瞪着司南逸看,脸上表情写着,你不就是那威胁我的人。
司南逸道:“……,但至少我不会威胁到你的性命,我若想除了你,就不会留你到现在。”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婉娘也相信司南逸若是留不得她,应该也早就动手了。
婉娘伸手接过,又道: “你确定你能听到吗?”
“你放一百个心,这铃铛还真的只有我能听到。”
婉娘难得对司南逸露出好脸色道: “谢谢你肯帮我。”
司南逸揪着上官剑后领子往门外拖去道: “都是各取所需罢了,首先先要查明你的身份,如果你自己能想起来最好。”
下了阁楼,司南逸放开上官剑道:
“大猫,怡红院里挨个去问问吧!”
上官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是没道理没人不知道,你把这事交我,我绝对给你办的妥妥的。”
然而……未捷身先死。
上官剑在打听婉娘的过程中。
一语未述完,白芍就拧上上官剑耳朵:“你的死相的,你又跟谁好上了。”
同时,月季也拧上上官剑耳朵:“喝大了吧你!看清楚,什么碗,我看你就像个碟!”
牡丹更是黑着脸,朝着上官剑脸扬了一巴掌,“婉娘?你跟我说清楚了,婉娘是谁?”
上官剑捂着脸道:“怡红院里人都问过了,没有一个是婉娘,也没有一个认识婉娘的。”
司南逸看着他脸上两边五个甚是匀称的巴掌印,哀叹道:“让你去问,我也是脑子秀逗了。”
上官剑推测道:“有没有可能,或许这婉娘姑娘是几年前,甚至更久的存在。”
司南逸顺着他思路忖思着,这也并不是毫无可能,毕竟荷塘里罗衣都有些许年头,难不成真的是方向找错了。
“你个死贱出!给我过来!”
司南逸还在思考着,却突然被冒出来的老鸨拧上了耳朵,拖着走了,司南逸连忙打手势暗示着上官剑先去找,他等会过来。
上官剑愣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气得司南逸只好大喊道:“婉娘!”
上官剑即刻意会,撒丫子,溜了。
而老鸨自然也听到司南逸嗷的这一嗓子,她松开司南逸道:“你怎么知道老娘的闺名的?”
司南逸站定瞳孔震惊道:“你的闺名?你也叫婉娘?”
老鸨大眼珠子在眼眶里眼翻了个跟头,她单手叉腰,甩着帕子道:
“在这条街,谁不知道老娘——就是婉娘我,当年风华正茂之时,也是艳压海棠,门庭广众的花魁,又有多少名人豪仕,为睹老娘风采,争破头一掷千金 。”
司南逸很是难以置信结巴道: “花……花……魁??”
说着,忍不住打量着她现在臃肿肥胖的身躯,和泡馕泡水里一样的面庞,插了花打了粉更活像吊死鬼,丑出天际。
别说“花魁”,说是她葵花籽托盘,都是抬举她了。
老鸨扭着她肥臀粗腰,朝着司南逸步步逼近道:
“别以为你叫老娘闺名,这事就过了,交出来!”
司南逸捂着衣襟,往后退了几步道: “交什么?”
老鸨大骂道:“你个死贱出,一天到晚不干活,养条狗都会摇尾巴,你个只会叫唤的狗东西!”
“反了你,还敢藏!”
司南逸当然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捂的更紧了道: “掌柜的,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而司南逸衣襟里不小心露出了一截绸布,即刻出卖了他,也即刻被眼尖老鸨抓住。
司南逸紧紧捂着道:“那只是条腰带!”
老鸨厉喝道: “老娘眼瞎了,看不出来,这是腰带吗?撒开!”
老鸨从司南逸兜里扯出了,那上乘绸缎面料的金丝腰带,腰带两端缨挂着玉石,而中间绣图上面衔镶着宝石。
当然的,彼时的二人是心知肚明的知道这一条值万钱的腰带是何人的。
老鸨自是占为己有,然而,司南逸松垮的衣襟口,隐隐显露出了一抹异色,也引起了老鸨的注意力。
她直接上手扒开司南逸衣裳里面的中衣,胸口雪肤上的连绵一片青紫齿痕,煞是触目惊心。
即便是阅人无数的老鸨都不禁到吸了一口凉气,替他拢好衣襟,即刻转变脸色,笑盈盈道:
“看来,老娘倒是小看你了。从今开始,杂役的活别干了,也别到处瞎溜达,去楼里跟着牡丹学琴,在这好好干,定少不了你好处。”
司南逸努力挤出一丝勉强微笑,那我真是谢您了!”
而一转眼的功夫 ,司南逸受邪气指引又返回到怡红院阁楼里。
一进门,狭小阁楼里,充斥着黑雾一般邪气,邪气更是把那缺胳膊断腿的乐器全都卷了起来,旋转飞散于空中。
司南逸大喊道:“上官剑,不是叫你藏好了吗?”
上官剑将婉娘护着身后解释道 “我藏了。”
司南逸道: “你藏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藏在自己身上……”
上官剑指着此刻自己都不敢靠近的夜壶说道。
司南逸忍着给他脑门上来一脚的冲动: “你随身带着,你也不嫌臊的慌!”
眼看着怨气欲浓,有欲冲破封印的趋势,现在问责又有何用,“好强的怨气,看来要把阁楼封了。”
司南逸掏出他的双刃刺刀,一把插地上,一把扔在天花板上。
从夜壶里贯出邪气碰到刺刀,即刻又缩了回去。
却也不死心又相继的涌出。
司南逸推着上官剑道: “你们都出去!”
上官剑担忧他道:“那你呢?”
司南逸道:“虽然我现在身无法力,但好歹也是神族,有金刚不坏之身,还能挡一下。你们都出去!”
司南逸严声叮嘱上官剑道: “大猫,你守着阁楼,别让凡人靠近这。”
同样身无法力上官剑也只能顺从的按司南逸说的去做,虽然他们都是身居武神之职,也都是师从一脉青山宗,但上官剑少年时纨绔丧志,终于拈花惹草,不务事事。
而在大家都是一样年纪的时候,司南逸却飞升了两次上神之位。
在打架伏妖伏魔这方面,司南逸可谓身经百战,所以专业人干专业事,这是最合理安排。
他守在阁楼门外,却被误以为他又偷懒的老鸨发现,拧着他的耳朵拉着走了。
老鸨骂的极难听,目光也转移至阁楼, “我怎么听着上面有动静?”
上官剑想起司南逸的交待,不要让凡人靠近!
连忙加大声量,哎哟哎哟喊着疼!也同时转移了老鸨注意力。
老鸨快要被他吵的耳朵聋了,拎着他拖下阁楼。
而阁楼内。
婉娘缩在墙沿抖着身子,司南逸朝她吼道: “你还愣在这干嘛?”
婉娘委屈从琵琶探出脑袋道:“人家是地缚灵。”
司南逸适才反应过来,她不能离开阁楼:“那你往后退着点,别让他把你吃了,还有,我给你的金铃铛,要拿好了。”
婉娘点了点头。
司南逸看着越发涨大的怨气团,心中疑惑也越发膨胀。
“到底是什么东西,刺激这鬼婴!既欲以怨气突破封印!”
司南逸脱下身上的怡红院的杂役服往身后一丟,露出他了里面的黑色玄衣,看着大团大团的邪气,且在不断扩大。
司南逸解开腰带,将他的黑玄衣也脱了下来,他撑开玄衣,义无反顾扑向那散发出邪气的封印着“鬼婴”的夜壶。
也是几刻功夫,他被黑雾邪怨污佞,煞气蚕身。
玄衣罩在夜壶上,同时也在将邪气怨雾慢慢吸收进去。
司南逸趴伏在衣服上,同时脑子里不间断,闪过不属于他支零破碎的血色记忆碎片。
“孃孃,我好疼,我好疼……”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我都说我好疼了……我好疼……”
一个女人凄厉哭喊声,放大于司南逸脑海之中,缩在角落的婉娘害怕极了,直到黑雾完全的消散。
她看着趴在地上的司南逸摇头晃脑一脸痛色,还是鼓起勇气朝着司南逸走近。
司南逸头痛欲裂甩着沉如磐石脑袋 ,他努力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却感觉一阵地转天璇恶心,瞳仁更是涣散的不知盯向何方……
他朝着婉娘靠过来方向呡动嘴唇:
“不要过来……”
昏暗光线里,怡红院后院里的那间密不透风的厢房,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哭喊声。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孃……救我……”
头发凌乱,脸上满覆泪痕和青紫,额角更甚,但依然不掩其面容姣好的女子,罗衫半褪且凌破,她挣扎着爬出厢房的门,而她身后,一个络腮胡子,身穿杂役服衣襟大开的男人,抓住她的脚踝,粗暴的将她拖进了厢房内。
大眼睛灵动,却容姿美艳的婉娘提着裙角,大步跨进了厢房,她面色阴鸷,甚是有匆忙急慌之色的将厢房的门给关了起来。
开口便是老鸨一样声色骂道:“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你是想闹着整个怡红院都知道嘛!”
身着杂役服的沈三将女子丟在卧榻上,女子更是惊吓抱着自己连连后退,可她又能躲到哪里。
沈三朝着她扑了过去,将她死死压在身下,女子哭着朝着婉娘喊着,“孃,救我……孃孃……”
沈三摁着她双手朝着婉娘求助道:“这贱蹄子,一直在挣扎,婉娘,别干看着,过来帮忙啊!”
婉娘也是没耐性,撸起袖衣大骂着:“一个丫头片子都制服不了,你还能干什么!”
也是这一声骂,激的沈三也是怒了,一拳砸在女子的太阳穴上,女子再也喊不出声,她虚晃虚晃,晕恍着沉下脑袋,眼睛瞪的大大的,耳朵也相继流出些许鲜血。
沈三有些慌了: “她怎么不动了。”
婉娘语气透着不耐烦道:“不动了,不正好。”
“也是。”
沈三猥亵一笑甩掉了裤子。
仿若身于混沌之中,全身轻如鸿毛的司南逸,似乎看到侯雁琛那似笑非笑嘴角,他轻蔑的嘲弄司南逸道:“好歹也是武神,竟轻易的被怨气所牵引。”
依旧是阁楼内。
抱着琵琶从来不释手婉娘,本就很大眼睛,彼时更欲夺出眼眶,她看着闯进来陨玉,抱上昏迷不醒的司南逸,当着她的面怼上司南逸的唇。
陨玉:“我听到了铃铛声,就赶了过来,公子,你没事吧?”
脑袋垫在一件衣服上,肚子上也同时盖着一件,司南逸迷蒙蒙睁开沉重的眼皮道:“你听到铃铛声了?”
而没看到婉娘的司南逸担心问道:
“婉娘呢?”
陨玉:“婉娘姑娘,她好像在这。”
陨玉拿着一幅画,高举于司南逸眼前,司南逸即刻清醒,翻身坐了起来。
他抓过那画,看着上面抱着琵琶的美人。
满眼惋惜道: “怎么被收到画里了。”
陨玉从画后面冒出来提醒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好像是婉娘姑娘的真身。”
司南逸愣愣反应过来: “她是一副丹青。”
司南逸看着丹青上抱着琵琶的婉儿,又扫了一眼那卖身锲上那淡的快看不清黑字—
他道:“我可能捋清了这件事情始末了。”
转头又问向陨玉不是很确定道: “你们家主子,来过了?”
陨玉道: “公子,尊主未曾来过。”
那看来应该是自己错觉,心间陡然弥漫一股子期许落空的惆怅感,连司南逸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失落道, “是嘛?”
陨玉很确定道: “是的。”
“那就算了吧。”
怡红院的楼阁上侧厢房内。
梳妆台铜镜前,烛火摇曳。
褪了浓抹艳妆的老鸨,五官依稀可见明朗,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可见眼尾风韵犹存。
老鸨将一对精巧可爱小银镯子于手上磨挲了很久,她目光微湿,最后小心用红布包好,不舍的将它锁进了抽屉里面。
执笔对镜,擦粉抹腮,再呡个大红唇,看着镜中自己一副鬼样子,老鸨甚为满意的,捏起帕子,扭着自己的肥臀,脚步生风的下了楼,怡红院整个楼堂皆传来了她极为难听骂耳声。
“一个个死贱出的,月亮都爬出来,还赖在被窝里,都给老娘起来,接客!”
骂完了,她记得有交待司南逸不要乱跑跟着牡丹学琴,而今若大楼堂上下又没瞅着司南逸人影,她骂咧咧上了楼,在路过一侧厢房,厢房里传来抓心挠肝的琵琶声,抓住了她的脚步。
她甩袖骂着:
“这弹的都是什么玩意!”
老鸨忍无可忍一掌推开厢房的门,扫视了一圈却未见弹曲之人,琵琶声也嘎然而止。
老鸨气的刚想骂一声,却又听到琵琶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琵琶声却分外悦耳动听,老鸨自是觉得有猫腻,这猫腻不是前后两次反差之大,而是,此琵琶声声泣诉乃是她当年成名曲《相思》,自打多年前,与情郎分别后,她就未在弹过琵琶了。
她仔细聆听这《相思》琵琶曲,悠然入梦,却恍若昨夜月孤窗影,闻者泣衷愁肠。
这倒是颇有她当年的风采之韵。
这般她就更好奇抚曲之人了。
好奇心驱使着她绕到屏风后,却依旧未看到抚曲的人,反到是瞅到一幅画悬于画架上,老鸨走近,画上画是一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抱着琵琶含笑抚曲,老鸨怔愣住了,她上前仔细端详着画,颤抖的手忍不住抚了上去。
不多时老鸨便从楼里的厢房里急匆匆跑了出来,早就料想到她会这般的司南逸,后脚也跟了上去。
独属于老鸨的那间侧厢房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嘈杂声,老鸨全然不顾她昂贵裙角,坐在地上翻着念着: “卖身锲!我要找卖身锲……”
尾随着她跟上来,最终看不过去司南逸,跨进厢房内朝着她走去。
“掌柜的,怕不是要找的这个?”
司南逸掏出了,陨玉给他的那张泛黄薄纸。
瞳孔已经失神老鸨抖着手欲接过,却被司南逸抽走了。
他道: “这卖身锲上孩子,出身于穷苦人家,其父为一穷酸画师,画师与妓子相好,诞下了她,妓子身贱于风尘楼,不得赎。
孩子由画师抚育,可惜画师命薄,在孩子九岁大的时候,突然就去了。
他把孩子托于亲戚,抚养没几年,最后还是把孩子给卖进了怡红院。”
听到这,老鸨全身都跟着抖了抖,平日里,她可能会张口大骂着司南逸或者拧上他耳朵,但这一次她却只是嘴唇微颤哀求着:“给我……”
司南逸眼覆寒霜轻蔑道:“给你,你手抖那么厉害,能拿的稳?看得清吗?”
老鸨脸上血色尽褪,她捂着心口的一只手痉挛着抓紧了胸前的衣衫,另一只手举于半空中发抖着,又缩了回去。
与平日里,大步生风,扭腰摆臀,咄咄逼人的她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司南逸又道: “孩子才成长为姑娘家,你就把她卖给了贾员外,她不肯,伤了员外,但最后还是被糟蹋了,你斥她不服管教,把她关于后院的厢房里,紧接着是怡红院里杂役沈三,还有给她看病的李郎中。
最后,她是被活活折磨疼死的。
她死了,你们也没打算放过她,将她沉尸于那冰冷荷塘里 。
三个月前贾员外莫名暴毙,而后沈三也暴肚而亡,李郎中更是被吓死,而最直接的推她入火坑的你,却安然无恙,你觉得是为什么?”
老鸨紧紧抓着胸口处衣襟,眼眶通红,牙齿打架磕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南逸厉声道:“事到至今,你还装聋作哑,方你看到那副丹青,便也是一眼就认出是你和那画师之间的定情信物,她一直携身带着,也是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她知道,你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啊娘!她做鬼都没放过那些害死她的人,但唯独你,唯独你,她没办法去怨恨。”
司南逸将那纸轻飘飘卖身契,重重扔在了老鸨跟前。
声音终是止不住的嘶哑道: “那孩子的名字叫——念婉,别在忘记了。”
老鸨双膝跪地爬上前捡起来那纸卖身契。
须弥,她再也挺不直腰板,瘫软身体伏于地上,她死死抓着胸口衣裳,泣不成声。
“呃啊!……呃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可在司南逸听来却吵耳的厉害。
最后,她也是一口气没匀上来,倒在地上。
陨玉去探她鼻息,于司南逸禀告道:“她晕死过去了。”
司南逸内心此时何尝不是五味杂陈,他拜托陨玉道: “把她救活,她得活着,才能赎罪。”
“是,公子。”
阁楼里。
司南逸劝慰着婉娘道: “我答应过你,会让你们相认。”
而婉娘却不肯的抱着琵琶泣涕涟涟道:“我不要,我不认了,我愿意跟你们走。”
司南逸叹了一口吁气道: “行,事后你别后悔就行。”
婉娘化作一缕魂烟,飞回了那画里,司南逸将画卷好,收了起来。
在傍的上官剑也惋惜道: “那么善良姑娘,鬼婴怎么会找上她的!”
他指的应该是,惨死的念婉姑娘为何沉寂多年以后突然的怨变复仇。
当然司南逸也不明其因。
陨玉幽幽道: “妓坊里的女子,若是无意中怀孕了,会被强行落胎,她们生下死胎的房间,便是那间后院厢房。念婉姑娘曾在孟盂节那天,于那厢房前放过一碗饭,胎灵们为了感激她,附身于她,为她复仇。
然而,也是因为她的强烈怨念,那副遗落在阁楼里的丹青活在那间阁楼里,在那无限假想中期待着与娘亲相认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