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穿着一袭中山服的年轻男人笑得没谁,乐得可欢了。
甘望舒暗自咬牙。
他很快也走了。
同一个方向的车子,到了几百米外的一个岔路口,甘望舒依然能在后视镜中看到他。
他的车子往路口东南方向拐去。机场在那一块儿,看上去真要出国。
甘望舒直接去了北郊找小妈。
“今天就来啊。”蓝银霜正要去休息了呢,听说她来了,开心地去招呼。
“我遇见萧津渡了,他说给了我一个礼物,吓我一跳,来看看。”
“我还想着,你明天要来,索性再告诉你,别影响你工作,反正那孩子说你们有微信,要还给他可以找得到他。”
“……”那家伙送之前已经知道她必然要还了,结果还送。
“你等等,我给你拿去。”
“是什么东西来着?您看了没?”
“没看,是你的东西,小妈怎么会拆开。反正他说不值钱,小东西,我更不看了。”
“……”
看着小妈拿出来的那个厚重金丝楠木盒子,甘望舒就两眼一黑。
这礼物真的很萧津渡,他说他喜欢普洱茶,而普洱茶最喜欢用的就是金丝楠木的盒子来保存。
但是,什么东西需要他拿出这样一个盒子来放??这,怕不是传家宝级别的?
甘望舒走到客厅落座,接过那盒子小心放到桌上,打开上面的小锁。
掀开木盖,入眼所见是一条滢润生光透亮似水流澹澹的手镯。
“哎哟喂,这镯子漂亮哦。”蓝银霜感叹。
甘望舒一下子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旗袍袖口,回想萧津渡对镜时和她说的那一句——东西喜欢吗?感觉挺适合你这件旗袍的。
原来如此,原来他真的送了能够买房子的礼物,这镯子的成色,是至少几百万的货色。
添、砖、加、瓦,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其实在他这样身家的人身上来说,几百万的手镯还上不得台面,但是他知道,这已经是能送给她的一个上限了,还未必送得出去,如果送个真正拍卖会上的镯子,他怕是生命都有了危险。
“你和津渡怎么会那么熟悉,他怎么会送你这么好看的镯子?”蓝银霜发出了灵魂质问。
“我俩根本不熟悉。”甘望舒把这次的遇见和小妈和盘托出。
“什么,你误吃花生了?津渡,还陪你输液了。”坐在一侧的蓝银霜听后很意外,“又吃了饭,去他家了,过夜了。”
“……”那是被迫留宿,过夜两个字听起来感觉很奇怪,很暧昧。
“那,现在怎么办?”看得出她很惆怅,蓝银霜也很愧疚,“我不让他送,我说了望舒一定会退给你的,他还是送了,小妈说不过那孩子。”
“没事。”甘望舒吁了口气,摇摇头,“我找个机会再和他说,反正对他来说是小事,我们也就不用去为此苦恼。”
“好,你不恼就好。回家去吧,不早了,明天晚上来吃饭,小妈明早给你做蛋糕。”
甘望舒笑一笑,准备盖上盒子。但是盖之前,被那水光格外好的镯子吸引了,还是捏起来看看。
触手冰凉,光芒如流星般在里外接连流动,如绿芽抽芯,肉眼可见地伸展着生命,叫人为这股鲜活劲儿移不开眼。
“如果不是萧津渡送的,就好了,它真漂亮啊,小妈。”
“是啊,漂亮呢。”她笑容满面,“你适合戴镯子,我们望舒手小,白,指若削葱,还喜欢穿旗袍,哪哪都适合这镯子。津渡那孩子蛮了解你的。”
“……”
甘望舒略不自然地放下,阖上盖子,“放您这儿。”
“哎?你不拿回家呀。”
“不了,估计早晚还给他,而且,拿回去要是被我母亲和奶奶撞见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也是,好,那小妈给你保管着。”
甘望舒圆满地准备离开。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身后的蓝银霜喊了她,“哎,望舒,小妈有个事儿,忘了跟你说。”
她回眸:“怎么了?”
“津渡啊,那孩子中午过来,不是来吃饭的,是说点事。”
“您和他之间还有事儿可说?”
“说说他外婆。”
“他外婆?”她想起今天晚上,他说他外婆出院了,难不成专门来告诉这个事?
蓝银霜迟疑道:“他说他外婆今天出院了,下月老人家过寿,念叨我,想来接我一起去。”
“哦~”甘望舒恍然,“那挺好的,老人家过寿,您可以见见,您也许久没见她了。”
“她在萧家老宅里过的寿,我不打算去了。”
甘望舒眸底浅浅闪了下光。
蓝银霜:“我跟他说了,如果我腿脚方便就去。下月我跟他说我身子还不利索就好了。”
甘望舒没有马上接话,想了会儿,才说:“其实如果是我自己,小妈,我不在意这些小事,反正您和萧家也没仇,也已经不在甘家工作了,没必要受甘家影响。
但是,我们之间还有来往,而那天,想必去的北城名门望族很多,这些人,大多和甘家也都有往来,如果消息传到我们家老太太耳中,那……老太太要是因此让我跟您断了联系,就不好了。
我不能和您断了联系。”
“我知道,你放心,这些小妈都懂。”蓝银霜语气很正常,“不用担心啊,我不打算去的,望舒。”
“好,对不起您。”
“这孩子。”蓝银霜笑了,“小妈只是跟你提一嘴,你们回头见面了,他要是问你我的身子什么的,你也知道怎么说,小事儿。”
“好。”
甘望舒走了。
第二日白天还是照常上班,只是午休时分透过办公室落地窗看到远方依稀有一点点影子的萧安资本大楼,不免想起昨晚蓝银霜说的那个寿宴的事。
萧津渡送她那么贵的礼物,她却不让蓝银霜去参加寿宴,还要骗他……
萧总的好心又被当成驴肝肺。
他不知道去哪个国家?美国?
甘望舒拿出手机打开谷歌搜索,输入“萧津渡”三个字,还真出来一个页面。
资料不算多,但是也有一点他想要的东西。
萧津渡,中国人,1987年生人,曾任纽约萧安集团分部副董事长,纽约XQ集团创始人、总裁,中明集团纽约分部高级副总裁,2017年3月份卸任纽约萧安副董一职,接任北市萧安总部总裁一职,2017年6月份再度接任纽约萧安副董一职兼ceo。
甘望舒震惊地看着最后一句话,三月走人六月复职……还多兼任了ceo。
难不成他真的不回来了???这辈子真待美国了?他们下次见面,真八十岁了?
……不用猜,他昨晚的飞机肯定是去他美国老家了。
中美航程十来个小时,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甘望舒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想了会儿,发了句:“飞机到了吗?”
一分钟过去,萧津渡回复。
“飞到月球了。”
“尚在地球怎么可能收到你这么尊贵的问候。”
“……”甘望舒吁气,说正事,“你不会真的不回来了?不是说你血很红吗?”
“??舍不得我?”
“……”甘望舒默默调整了正事的方向,“我有事跟你说。”
“我可以不听吗?”
“……”这混蛋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行,但你可以把我删了。”
“……”
甘望舒:“给你一个机会,删不删?”[萧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甘望舒:“……”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消息前面的红色感叹号和后面的灰色小字……
真的,删除她好友了?
不是,这家伙,真的不打算收回那只镯子了??怕她要还礼物,直接把她删好友了,人又在美国,她上哪儿去找他啊。
甘望舒气得丢了手机选择工作。
但是……但是……
人真的奇怪,明明甘家和萧家的关系摆在那儿,这辈子都不会和解,但是一想到这人这辈子真的会待在美国不回,却给了她几百万的生日礼物,不拿回去,这辈子也没法跟他再说什么气他的或者谢谢的话,她就觉得……奇怪。
这活是一点干不下去了。
甘望舒又默默取回丢了半米远的手机,找到通话记录里半个月前拨打过一次的那个号,拨出去。
他起初没有接,甘望舒就锲而不舍地打。
第三次,里面终于传来吊儿郎当的熟悉调调:“干嘛啊妹妹,我还没死,这么着急。”
“……”甘望舒紧握手机,哐哐跟他说,“我是想告诉你,你最好待在美国别回来了,就在美国终老。”
“……”萧津渡实在不理解,声调都正经了,“我怎么你了?你要打三个电话特意告诉我这个。”
“为你好才告诉你,回来直接谋杀你。”
“……”
萧津渡唇角一抽,无奈地揉着因为长途飞行而酸涩的眉心,笑了。
他也是适可而止的人,觉得按她的性子,是不会主动给他微信和电话的,找了指定有非寻常的事儿,虽然他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切了话题问。
“你找我干嘛?还有,怎么知道我在美国?”
甘望舒:“你又没有保密,我不会查吗?”
“还查我??”他声调悠扬,“我该受宠若惊还是害怕惹着蓝小姐了?”
“……”甘望舒轻吐口气,不想废话了,说正经的吧,“我看了你送的礼物了。”
“哦,喜欢吗?”
“挺漂亮的。”
萧津渡没有马上回复。
甘望舒都能想象到美国的夜色下,萧总抱着手机嘴角一扬,眼睛发光,浑身上下美滋滋的模样,特别的惬意,特别的志得意满……
甘望舒:“可是镯子至少四百万吧?你觉得我能收吗?你哪怕送个四万块钱的,我还能真的昧着良心收下,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你送价值连城的东西,我怎么收啊?我没有理由收啊。”
“便宜的不衬你,望舒。”
“……”
甘望舒倏尔平静道:“我是什么很值钱的,的人吗?我连房子都买不起,你送一个可以买房子的东西,你也要想想,我配吗?”
萧津渡脸上的吊儿郎当不知什么时候退去,静静握着手机站在窗边。
甘望舒被里面的安静弄得莫名心虚,拿下手机看了看,眼神闪了闪。
“怎么就不配了,你才几岁啊?”他声音终于复而传来,只是不紧不慢,裹挟着他身上少有的认真,让人甚至不敢打断,“钱这东西,生来有就有,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家财万贯?没有身家背景,三四十略有成就已经不错了。你今儿才过二十七岁生日,乳臭未干,你还想成什么大业。”
“……”
“我说给你开公司给你投资你又不要。”
“……”
“再过十年,再说自己算不算值钱的人,为时尚早。现在,给你你就值得,能认识我这么值钱的人,这也是一种能力,你已经挺厉害的。”
“……”
甘望舒安静品了他这一段话须臾,轻叹口气,第一次遗憾他姓萧,或者她姓甘,如果她是个普通人,这段话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知道这镯子大抵是真的送不回去了,她退而求其次道:“但是真的太贵了,我要是收了,怎么报答你啊。”
“……”
萧总又沉默了,大概过了一分钟,开腔:“要不你从甘氏辞职,来给我当秘书?”
“……”她冷静反问,“你不是要在美国终老吗?”
“你可以来啊。”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光线流转,精神状态已经有点疯癫了,“我跟你去双宿双飞吗?”
“……”他笑。
甘望舒不想听他的笑声,骂人:“我一个建筑设计师,我去给你当秘书?不羞辱人会死吗萧津渡。”
“哪儿羞辱了,”他声音都委屈了,“两个月就还清了。”
“??你家秘书月薪两百万?”
“那你能一样吗?你可以是我蓝姨家的望舒妹妹,亲表妹,能给你开仨瓜俩枣工资玩儿吗?”
“……”
“你哥才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我比你有良心多了。”
“……”
甘望舒决定说正经的,把自己找他的目的说出来:“算我求你了,我还是想把礼物还你。”
“买都买了,拿回来我供着上香啊?美国又不流行这一套。”
“……”她苦恼,“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就买呢???你嫌钱多呢。”
“我问你??我买之前问你,望舒啊,哥给你送个生日礼物,你要镯子还是路虎?还是大平层。”
“……”
“我目前为止也就是车子没有想给你送,难不成你想要车子?”
“……”
他忽然吸气:“我看你是真的缺车子。得了,那等我回国,哥哥给你安排上,你开的那玛莎拉蒂和帕拉梅拉都是公司的,确实没劲儿。”
“……”甘望舒托着腮,放下手机在办公桌上,食指戳着屏幕问,“你看我是这意思吗?哥。”
“我看你就是这意思,镯子你不喜欢,拐着弯儿跟我说你喜欢车子。”
“……”
“咱俩你可以明说,比起一个亿的房子,车子真是洒洒水,还能不给你买?房子折下来,至少能给你买十辆车子。”
“……”
“你就该开路虎或大g,看我不顺眼在路上直接撞死我。”
“……”甘望舒点点头,生无可恋地道,“算了不说了,我要上班了。”
“这不才中午一点吗?”
“所以呢,美国时间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该睡觉了萧大老板!”
“能得到你的关心,也是我努力出来的成果,早睡还能有这成就?”
“……”
甘望舒发出禁止他这辈子再踏足北郊蓝银霜家一步的警告,那头的萧总成功消失了。
甘望舒松了口气,再和他说下去,估计他要来一句“我已经给你订了一辆路虎,望舒,你等着收货,车子比我先回国”。
那真是,晴天霹雳。
只是放下手机整个人越发彻底工作不下去了。
太苦恼了。
以前她真的不在乎蓝银霜去和萧家的人关系好,好就好了,能怎么样,结果人现在,真的把她当一家人了,送东西毫不手软,车子房子几百万的手镯,还要接蓝银霜去萧家老宅参加寿宴。
这个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无人的角落里,只有她还记得,萧家和甘家,有长达百年的仇恨……积怨颇深。
再这样下去,最后萧津渡知道了她其实是甘家的女儿,那是什么场面?她不敢想象自己在他面前露馅的画面。
在公司艰难地撑到了下班,甘望舒直接去了北郊找小妈过生日。
屋子里已经摆了个蓝银霜亲手做的蛋糕,她以前是保姆,什么都会,还都样样精通,不然萧津渡也不会北市那么大就喜欢来这找他蓝姨蹭饭,跟亲儿子似的。
蓝银霜和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饭。甘望舒进餐厅时看到客厅桌上放着礼盒,明显是蓝银霜给她准备的礼物。
“我每年都说不用给我准备礼物,小妈,你费这钱干嘛?”
“你每年给我的钱啊,小妈还能给你送到你一百岁。”
甘望舒和保姆都一起笑了。
蓝银霜给她盛汤,“小妈这年纪了,未必自己能送到一百岁,别说你一百岁,现在不送,还省吃俭用到什么时候。”
甘望舒瞥她,抿抿唇:“不要担心,您身子还硬朗着呢,您的一百岁,至少是要的。”
蓝银霜笑意融融,把汤递给她:“小妈努力,努力陪我们望舒久一点,以后给你结婚把关,可不舍得让我们望舒在北市给人欺负了。”
甘望舒莞尔,想起萧津渡那价值连城、连盒子都很漂亮让人想收藏,甚至买椟还珠的礼物……又想起萧津渡说,那是给她买房添砖加瓦。
他真的很希望她买个房子,在北市工作,可以不用这样两地跑,大半夜的生病没地方住,还可以陪妈妈。
她忽然道:“小妈,你说……我在外面买个房子好不好?”
“你想自己住?在家里住得不开心吗?”蓝银霜关切问道。
甘望舒摇头,一边喝汤一边说:“住在宅子里,也没什么,就是甘宅离公司挺远的,而且家里人多,不如自己清静,我这年纪了出去自己住也没人说什么。”
蓝银霜点点头:“要不干脆来和小妈住得了。”
“……”
甘望舒笑了,“我才不,我来这打扰您干嘛,回头林州两个哥哥来了,我真的和萧津渡想的一样,打扰你们一家子团聚。”
“瞧这孩子,说这些。”她一脸责怪。
甘望舒:“萧津渡也经常来。他这人,我不能和他太熟您知道吗?他这性子,很少见,有钱,慷慨,尤其是舍得给他亲近的人花,因为和您关系好,他对我也很友好,所以我要是真的跟他太熟的话,回头房子他都给我买了。”
“……”
蓝银霜失笑,摇摇头:“那孩子就是心好。”
“所以我还是自己买一个吧,这样我可以三天两头来吃饭了。”
“好好好。”蓝银霜满面温柔慈祥,“买,然后天天来小妈这吃饭,给你做好吃的。”
在北郊吃了美味的一餐与蛋糕,甘望舒在深夜圆满地离开了。
出门时路过院子,借着依稀的橘黄色灯光,看到那已经长出雏形的小西瓜,脑子里也继而闪过了某张偷吃她西瓜的俊毅脸孔。
瓜钱没要到,又搞了个烫手山芋给她。
七月七号,甘望舒去看房子,好友单叶心给她推荐的。
去的路上,手机传来一个微信提醒,点进去一瞧,是一个好友申请,名字:萧。
哦,萧总还记得远在China的妹妹呢。
甘望舒没有接受,而是在备注那里回复:“中美不同家,你是哪位?我不认识。”
萧津渡:“……”
他回复:“我回国了,妹妹。”
甘望舒:“关我什么事?中美不同家我跟你就同家了嘛?”
“……”萧津渡吸气,再次回复,“加了再聊好不好?”
甘望舒直接没有回复。
萧总再次发来好友申请,一次,两次,三次……
五分钟后,萧总卑微来电。
甘望舒倒是没有不接,反正还没到,路上无聊正好消遣。
她接了也不说话,但是萧津渡哪儿敢计较,自己已经很开心地开口了:“望舒?”
“做什么?”
“你在干嘛?”
“准备去看房子。”
“???”
甘望舒都能感受到他那边的惊讶了,她没来由地笑了,靠在车窗小声地阴阳道:“多谢萧总鞭策,我准备在北市驻扎了。以后见面多了自动当不认识,省得说我天天给你气折寿。”
“……”他笑了,乐不可支,“我真是懒得跟你计较,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
“看哪片啊?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暂时不用。”甘望舒想了想那个别墅区叫什么,“在城北,距离我妈妈不是特别远,叫……星阙花园。”
里面传来一记笑声。
甘望舒不理解:“怎么了?不好吗?”
“没有,我有一处在这附近,好像不错。那你去看吧,有好消息跟我说。”
好消息?她买房子对他来说是好消息?
挂了电话,旁边单叶心好奇地问:“你刚刚喊什么?萧总?”
“哦,是……中明的肖总,”她眼观鼻鼻观心,“我最近和中明的人有点合作。”
单叶心恍然。
另一边从机场回到市区的车子极速在高架桥上飞驰。拿下手机,萧津渡和司机说:“不去漓园了,去星阙花园。”
司机问:“今天要去星阙花园住?”
“嗯。”
萧津渡拿着手机看微信,又发了个好友请求过去。
一秒,两秒,她又在备注回复:“删得不是很爽?”
“……”萧津渡回过去,“我知道错了,望舒,加回来,我给你转钱买房子。”
甘望舒:“不差这点。”
萧津渡一点脾气都没了:“我错了。”
星阙花园, 小区如名,在北市真的犹如天上人间一般。
车子一进入大门就仿佛进了一个原始森林般,参天大树错落参差分布在每个角落, 在这个炎炎夏日里,清风凉意袭面而来,落叶, 雨珠,淡薄的阳光细细洒在小溪, 枯叶被车子碾碎, 在风中化开。
小楼一间间藏在其间, 仿佛隐居在渺无人烟的山中。
“好美。”甘望舒坐在车里看着飞逝的风景,由衷感叹,“北市还有这样的小区。”
“是吧,我也很喜欢这地方, 每次路过都会多看几眼,估计是全北市最美的了。”单叶心感叹,“我们下来走走吧, 可以吹吹风, 中介还得几分钟才到。”
“好。”
在一个露天停车场下了车, 两人开始在这个甚至听得到流水声的小区里漫步。
单叶心说:“这儿的好处是还有几处是毛坯, 方便你这个建筑设计师大展拳脚。”
“你哪里来的这资源?这片虽然是新楼但也几年了,还有没人住的。”
“那几个毛坯还是新的, 不是二手的, 你敢信?”她冲她眨眼睛, “是那个公司自己留下的, 一直没卖,但一直没有用上, 这个月才放出来。我在圈子里打听的,还托我老公问了。”
甘望舒颔首:“你们俩最近和好了?”
“呵,”单叶心骤然冷笑,“我给他台阶下让他干活他还不马上滚去办,再回来讨赏。”
甘望舒莞尔:“如果是误会,解释了就好了。”
“不是误会的话他早死了,让别的女人搁衣服里蹭口红,我把他家祖坟都刨了还留着他占我的半边床。”
甘望舒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
“这个小区就是有个问题,望舒。”经过一条风景格外雅致的宽敞木桥,单叶心说,“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我听说萧安资本有人住在这。”
“……”甘望舒在桥中央刹住了脚步,扭头,“你说什么?萧安资本?”
“但也只是一个小区,这地方这么大,没事的,根本见不到彼此的,而且见到了你们大概也不认识吧。”
甘望舒试探性地问:“你知道是谁吗?”无论是萧舜清还是萧津渡,她都得避开。
单叶心摇头:“不知道,只是打听这里有什么人住的时候,对方念了几个名字,说到了萧安资本的人。”
甘望舒微微蹙起眉心:“那算了吧,我们换个小区看。”
“啊?”单叶心惊讶,“没事啊,有的人就算是邻居也一辈子都不认识呢,何况只是一个小区。这小区还分好几个片区,东南西北溪,非常大的。”
“不想冒险。”
甘望舒留恋地看一眼耸立峰峦的云杉巨木,这样遮天蔽日闹中取静的景观在北市这样快节奏的国际大都市里,真的很难得。
眼睛转到桥的前方,忽然看到桥头侧面葱茏的植被后走来一位穿着一袭查尔斯蓝衬衣的男人,男人也正看着她。
那抹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散漫劲儿,北市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耍得出来了。
甘望舒忘了眨眼。
单叶心也看到了对方,第一眼是觉得,连这里的业主也这么帅?第二眼,觉得眼熟。
第三眼……她惊呼,“哎,像不像你表哥?望舒。”
“……”
幸亏,幸亏没喊甘望舒,不然就是灾难现场了。
她脸上绽开僵硬不已的微笑,开口,跟几米外的男人打招呼:“巧……你住这?”
难怪他刚刚听到这个小区名笑了,原来他就是有个房子在这,而不是附近有一个……
单叶心的消息真是一级的准,准到答案是她最害怕的那个……
实在是怕她一会儿说错话自己被萧津渡弄死,甘望舒把人支走:“你去那房子等我,我和他说点事。”
“哦。”单叶心笑一笑,“但是你表哥也住这儿啊?那你在这多好啊,一家人,有个照应。”
“……”
甘望舒真的想死,眼神示意人快走。
单叶心没拖拉,只是和萧津渡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挥手打招呼:“表哥好啊,上次在郊外见过呢。”
萧津渡点点头。
等到脚步声远了,人影也消失在茂密成片的植被之后了,甘望舒就屏住了呼吸,开始紧张了……
见他依然在桥头站着,也不过来,她只能默默往前走去。
“你回国了,这么快。”她佯装轻松地问。
萧津渡:“回来还是早了,我就该明天再回来,看你成了我邻居的脸色。”
“……”
甘望舒心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想和你当邻居,就是……”
萧津渡和她对面而立,因为身高,需要微微半阖眼眸才能和她对视。
他是桃花眼,平时和不苟言笑不沾边,他是风趣绅士的那一类男人,所以眼里总是含着浅浅的光,不是笑,是独属于他身上的气质,而眼下冷起脸来,那光还在,但是被眸底的漆黑一衬托,就显得光芒深邃而摄人。
甘望舒生生被他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盯得,哑然,无言,说不出话了。
萧津渡:“说啊,我看我一个正常人,是怎么在你三言两语里变成傻子的。”
“……”
甘望舒轻吸口气,努力找了个看上去还算有理有据的理由开口:“你手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我哪儿还敢跟你买一块儿,每天跟你有交集,回头不得家里都塞满了萧总的礼物。”
“我钱大风刮来的吗?巴巴地送你这没良心的,一次还没长教训?”他懒洋洋地挑眉。
“……”
甘望舒彻底无声了,好像哑巴了一样,眼神也呆滞了下去,整个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底都尴尬至极,抿着红唇没再说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