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舒收回手,纸巾捏在掌心,舒服地欣赏着雨夜,这样近乎完美的夜,让她有那么一瞬不想再回美国,不想再沾染集团的一分事务,不想再离开此刻陪伴她的人。
她都这样了,萧津渡自然已经泥足深陷,车子开得并不快,他真是爱极了这一个被主动需要的晚上,仿佛他们婚后的日常似的,他都开始做这种滔天大梦了。
这里离北郊不远,萧津渡今晚在甘望舒的意料之中下榻在了外婆家。
蓝银霜没想到她回来了,深夜见到她很是惊喜。
甘望舒说回来看父亲,不过,比起父亲,看她更开心。
蓝银霜被逗笑了,但更是心疼她为那工作为家里这样奔波,“去洗漱倒时差,休息休息吧。”
甘望舒本来也没打算在国内久待,回来前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如今确定了,更不会真的留下来接手公司,所以倒不倒时差的没关系。
第二天休息好后,她不疾不徐地去了医院,正大光明地探望一回父亲。
甘兴业语气很慈父地说要麻烦她回来看管公司了,说她四哥并不比她强,让她不要介意,好好工作,等他出院了再帮她分担。
他从头到尾并未曾提及“萧安”两个字,更别说“萧津渡”那个名儿了,好像昨晚他们一家三口的筹谋只是她的幻想。
所以甘望舒表面应了,实际上只是在国内待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故意操纵了一笔纽约公司里的项目涉嫌违规,被美方相关部门约谈,所以她就名正言顺地赶回去了。
这样一来,甘氏和萧安的事情,就牵扯不到她身上。
虽然本来萧津渡和她也不会因为这事出问题,她只是为了让他们失算,心急如焚罢了。
甘兴业自然无法明着对她表达不满,只是表示他身子日后不太行了,好言让她在事情处理结束后就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他不知道她人在国内还能去操纵美国的“事故”,以为是美国那边的人员失误。
他也不知道,甘望舒为了不回国,可以让那个事情怎么也处理不完。
但是她没回去的结果,就是甘氏对萧安的“掠夺”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凡是和萧安有关的项目,所有,甘氏都要插一脚。
蓄意明显化了,萧安资本再没所谓也就不会再干坐着。
萧津渡基本每天都会找甘望舒,所以已经提了几次甘氏最近的疯魔。
“他们是不是有点病态了,一个设计师而已,有必要这么紧抓不放,居然不惜和萧安再次打交道。”
甘望舒说:“他们想让我跟你……闹不和。”
“闹不和?”萧津渡忽然在电话里笑了,“我跟你和过吗?”
“……”
“昨晚才说我整天上班正事不做一到公司就上微信。我还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在美国可怜兮兮的,老子一颗赤诚的心都成了驴肝肺了。”
“……”甘望舒躺在床上骂他,“不是在说甘氏吗?我们不应该同仇敌忾吗?你拐我这来干嘛啊。”
电话里的人直接有理有据地义愤填膺:“谁让你还不离职。还同仇敌忾,我再信你我这辈子吃不了几个菜,你就是个汉奸。”
“……”
“我都快气炸了你还不走,上次明明答应我的。怎么,准备糊弄我到八十岁,给我送完终再走啊?我不至于死不瞑目。”
“……”甘望舒耐着性子提醒他,“你这样对我,他们很开心哦。”
“我弄死他们,看谁开心。”
“……”
甘望舒看他真的生气,就脱口安抚他,“我已经离职了,批了,在交接。”
“真的?”
“别生气了。”
“哦。”
萧津渡这天就春风拂面地新仇旧恨回击了一次甘氏。
但就这一次,第二天,#甘氏萧安再度结仇# 的话题就登上了北市所有的纸媒头条。
本来就众所周知井水不犯河水的不和,现在死灰复燃忽然针锋相对起来,全北市都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但都津津乐道看着热闹。
两个集团在能力方面势均力敌,以前没交集是因为方向完全不同,只要有心避开就完全无需去打交道,但是真要有关系也是随时有,要痛击对方易如反掌。
甘望舒当不知道,因为回美国的这段时间,表面上她在处理那庄被美约谈的事情,实际上她还考虑,再做点什么让她那位亲爱的四哥,让甘家,也自顾不暇一下。
近墨者黑,是他们切身教她,亲情不值一分钱,教她,人不为己一无所有,教她为了达到目的,必要时也可以手段龌龊。
回美国的第二十天,那日下班要回家,甘望舒听二哥说他去机场接了出差的嫂子回来,顺便接她下班,她就没有开车。
一个人从公司出来后,她沿着长街在夕阳余晖里散步,走去路口等二哥的车。
甘衔清来得挺快,但她忘了走到马路对面,所以需要穿过斑马线去上车。
等到繁华喧嚣的路口的红灯跳为绿色,甘望舒就迈开腿随着人流往对面的宾利走去。
在距离不到车子两米远的时候,刚好身边没人了,只有她一个。
那会儿,左手边有一辆等在红灯口停在第一排的车子在那一刻不知为何忽然启动,飞速碾过了斑马线。
距离太短,车子又快,甘望舒只来得及发现这个动静而下意识匆匆错了一下步伐,但来不及完全躲开,车子急速擦肩过的时候她的腰碰到车头,整个人朝一侧狠狠摔在了斑马线上。
腰身刺痛,铅笔裙擦破,膝盖上血珠渗透粉色的裙子,高跟鞋上方的脚踝也似碎了骨头一般的麻木。
嘈嘈嚷嚷的路口上各国人等都被吓到,纷纷吃惊地停下来看着。
甘衔清和女友推开车门火速下来,他一边抱甘望舒一边去盯着那飞逝的车子。
“望舒,望舒,撞到哪儿了?”回过头,他马上问,“我抱你,二哥抱你起来,疼你就说。”
甘望舒只觉得肋骨处最疼,可能断了,但是忍着直到二哥把她带上车她也没有吭声。
甘衔清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甘望舒左侧肋骨被撞断了一根,左小腿和踝骨均骨裂,总之整个左边身子几乎暂时性瘫痪。
甘衔清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
手术结束后,留下女友照看,甘衔清离开医院,去了一个夜场。
五颜六色的射灯在光怪陆离的夜场包厢里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孔,坐在房里角落捏着威士忌一口接一口灌的男人直到人到眼前了,还不知道。
旁人正想问忽然闯入的人是谁,甘衔聿就被甘衔清提着白衬衣的领子拎了起来。
脖颈紧扼住的窒息感让当事人慵懒裹挟着醉意的眉目一下扭曲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作恶的人,但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拳加一脚踹到了沙发角落。
包厢一片哗然,一群美国年轻人呆怔地看着这一幕。
甘衔清在人要凑近的时候,斜眼过去,冰凉眼神加上他年纪上带来的压迫感制止了那几个毛头小伙。
“操,你干嘛。”甘衔聿再次被拎起来时终于来得及破口大骂。
甘衔清却在同一秒就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
他脸上挂了鲜红的血,脑子爆炸般的钝痛,浑浑噩噩爬起来要去回手。
甘衔清一把握住,人已经被揍了两下此刻体力大不如甘衔清,加上脑子晕,一下子便被紧接而至的一拳撂倒压在了沙发里。
他闭着眼嘴角眼睛淌着血咒骂了一句英文。
甘衔清死死拽住他的衣领,让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甘衔聿从没见过如此面目狰狞可怖恨不得当场毙了他的二哥,惊悚又气急,“你……”
“你最好老实在美国待着,”甘衔清声音如万年寒冰,“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跟你好好算账的。”
“你他妈说什么呢!”他怒吼。
甘衔清又狠狠踹了一脚,把他踢翻在沙发里。
甘衔聿捂着胸口差点滚落沙发。
“你没人性了,”甘衔清盯着那个身影,咬牙切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撞她,那是你妹妹,你个畜生。”
甘衔聿回头,扯着流血的嘴角,龇牙咧嘴笑了起来,也不装傻了:“你真聪明啊,二哥。”因为受伤,他声音嘶哑,“但他妈的不都是同父异母吗你未免偏心太明显了吧我弄死那个不值钱的妹妹你还有弟弟呢怕什……”
甘衔清操起桌上一个烟灰缸砸了过去。
甘衔聿抬手挡住,腕骨碎了般地痛让他握住受伤的手蜷缩了起来,除了闷哼声再没其他的。
甘衔清深呼吸:“你给我等着。”
第43章 你真的不理我了?
术后没多久甘望舒就清醒过来了, 只是睁眼看着头顶白皙而柔和的灯,她有些恍惚。
记忆中还是傍晚落霞摇曳的时候。
“望舒。”一个女人端着一杯水从客厅走了进来,惊喜道, “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甘望舒回眸,呢喃:“嫂子。”
女人坐到床边, 弯下腰温柔询问:“哪里疼吗?你二哥吩咐了,疼咱可以吃点止疼药。”
“还好。”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我二哥呢。”
“哦, 他回家去接宝宝了。”
大概也就过了十分钟吧, 甘衔清就到了。
听说人已经醒了,他马上将孩子交给女友,自己进了病房去。
甘望舒在发呆呢,身上到处疼, 让人的神思都有些混沌,一会儿分不清身在何处,一会儿分不清现在几点, 明明没有伤到脑袋。
“望舒。”
甘望舒下意识笑起来:“二哥。”
甘衔清在床边落座, 弯下腰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疼不疼?”
“没事。”
“好, 明天就好一些了,难受你就跟二哥说。”
她轻叹口气:“好意外啊, 那个车子, 本来停在那儿的, 却忽然闯起红灯, 一点征兆都没有。”
甘衔清欲言又止,脸色漆黑。
“怎么了?没有找到司机吗?”她下意识安抚二哥, “没事,不要着急……早晚可以找到的。”
甘衔清说:“我认识那个车子。”
“嗯?”
“那是……你,那天在家里见到的,那个人……”
甘望舒静静看着二哥,“不是吧。”
“是他,甚至车里,都是他自己。”
甘望舒陡然笑了:“为什么,要杀我灭口啊。”
甘衔清低下头,心疼万分地抱着她的脑袋揉了揉,“没关系,二哥不会放过任何人的,谁都不行,二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甘望舒眼角滚落一丝泪花,不知为什么哭,不知道。
甘衔清拿手背给她擦眼泪,温柔道:“不哭,没事,有二哥在。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二哥希望你放弃这个公司,不如放弃。无论如何,二哥会养你,争取不了就算了,我们不争了,你在美国,二哥养你。”
甘望舒眼泪顺着眼角打湿了枕头的一侧,“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欺负人。”
甘衔清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没有,公司是他们当初说需要我的,让我顶上去,说我是最有能力的。是他们自己给我的,现在,他们都这么欺负我做什么。”
她委屈得像个被冤枉的小孩儿努力在诉说着不被所有人信任的实情,伴随着眼泪簌簌坠落,把甘衔清手里的纸完全晕染开。
甘衔清弯下腰抱她,像抱个孩子,眉心紧锁而又温柔万千地哄道,“我知道,二哥都知道,他们不好,我们望舒受委屈了。二哥在,望舒不哭。”
刚做完手术,她身上疼,体力不支,没一会就哭着在二哥怀里睡着了。
小小的一个车祸在美国不足为奇,只是甘衔清已经有证据证明肇事者是谁了,甚至他去夜场打人的时候还是录音的,所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不愿意放过肇事者,甘衔聿也就才放松了一晚,在家里养了一个晚上的伤,就被警察找上门了。
他起初实在是不把甘衔清的狠话放在眼里,就算被带走了,在警局里也懒散得很,直到甘衔清真的委托了律师要将他送进去吃牢饭的时候,甘家那边有点坐不住了。
甘兴业是知道这个二儿子在美国的能力的,他在那边混了近二十年,身份地位在美不容小觑,要让初出茅庐轻浮妄为的甘衔聿难以翻身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甘兴业不敢赌二儿子的心慈手软只是吓唬他们,他亲自找了甘衔清,也找了甘望舒,替这个小儿子的荒唐行为道歉,但没有得到谁的回应与谅解。
萧津渡是在甘望舒住院三天后知道她出事故的,起因是他心血来潮要视频,甘望舒担心他发现她在医院,给挂了,但他非要,最后她没辙开了,所以萧总就一眼如她担心的,发现她的背景有些不对劲。
当天萧津渡就飞了美国,第二日到的。
甘望舒见到他深夜风尘仆仆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脑子嗡了一声,眼泪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瞳孔泛酸,发热,就顷刻间决堤。
刚好病房没人,他进来时眉头皱得老深,摸摸她身上,这摸摸那摸摸,初夏夜里,他一身的隆冬寒气:“他妈哪个混账撞的。”
她抽泣不断,嘴里念叨着他干嘛要来,她欠他的什么时候能还清。
萧津渡看她那个样子,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泪锲而不舍滚滚落在他手心,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把他的心碾碎了。
他想说他恨不得自己断几根骨头替她受伤,别说只是坐十几个小时飞机了。
他怕这么说就几乎和表白没区别。
笑了笑,他只能拿自己的笑来哄她:“这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吗?睡个觉就行了。”
甘望舒被哄了半天才好,但没敢说是因为甘家受的伤,只说是一个普通的事故,甘家的二哥已经在替她处理了。
萧津渡知道每天陪着她的是甘家的二公子小两口,这就算了,还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的存在,以前关系不和就不说了,关键最近甘氏和萧安又斗得你死我活,虽说甘衔清不参与家里的事务但是这种情况,见面当然不可能。
所以甘望舒总是在甘衔清不在的时候,偷偷告诉萧津渡,让他来。
萧津渡有点不爽快但是也无可奈何,依然乐此不疲地去发展地下感情。
只是他每天到医院探病都要变着花样带一束花过去,每天都不重样。
人走了,花留在病房,持续三天下来,甘衔清已经默认甘望舒有男朋友了,一日他就打着趣问她:“你喜欢的人,二哥相信不会差的。怎么这么久了,不能带出来露个面,让二哥认识认识吗?”
“……”不能。
她干笑,“没有在一起。”
“没在一起,这么上心。”他挑眉,觉得不是很合理。
甘望舒倒是有理有据:“那不上心的人,有可能在一起吗?”
“……”他莞尔,“倒也是,不过我总觉得你在骗我,你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
甘衔清前脚一走,后脚萧津渡就来了。
“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你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甘望舒看到人很吃惊,关了手上的平板电脑上甘氏内部的页面。
最近他知道医院晚上有时候只有看护在,甘衔清不在,他就会来陪她过夜。
昨晚他就在这待了一夜,也不知道有没有眯一会儿,刚刚她告诉他,甘衔清差不多要来了,他就走了。
“我不困。”他惬意地在床边椅子坐下,“在车里呢,看那姓甘的走了就来了。”
“……”姓甘的……
她无奈道,“你怎么可能不困呢,一晚上没睡,不用陪我了,你在这也没用的。”
“怎么没用了,说说话啊,你昨晚在睡觉,咱没说什么。”
甘望舒静静看他,无奈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要说什么?”
“我就那么一说,人类一定要说话才能活着吗?”
“……”
甘望舒从脑袋下抽了个枕头去丢他。
萧津渡笑着接住,再起身去给她枕着,“息怒息怒,我家小祖宗息点怒,你这个腰别动,小心疼。”
“哼。”
“其实,今天我生日,望舒。”
她呆住。
萧津渡笑嘻嘻地凑近:“你瞧你这模样,一根毛的生日礼物都没法给我了吧。”
“……”
“那你就好好养身子,我陪陪你,你不那么孤单了,就是送我的礼物了。”
甘望舒眼眶一阵急切的热流涌动,嗓音裹着哭腔:“对不起。”
“这话什么意思。”他一副不爱听的脸色。
甘望舒是真心觉得对不起,特别的难受:“我本来想着,等你生日,我要送你很贵很贵的礼物,补偿你给我送的那匹小月亮,送我的镯子,给我花的,林林总总的好多钱……”
“你什么情况,跟我割袍断义呢,搞这么清楚。”他脸色不善。
“……”
“再说你哪有钱。”
“……”
“穷困潦倒还要送我很贵很贵的礼物。”他乐道,“马上你生日了,你等我送你吧,我就要送,送到你这辈子都回不了我等额的礼物。”
“……”
“那会儿你就不敢老气我了。”
“……”
萧津渡逗完了她,开心聊起别的。
“你已经离职了,那养好伤能不能回国?”
“差不多,我要住院半个月,再休养个把月,到时候就差不多了。”
“出院我直接接你回国好不好?”
见她看着他,萧津渡略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你一个人在这养伤,我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但我还有点事儿,我办完再走,你不用担心我。”
“还有什么事儿啊?”他颓废道。
甘望舒和他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他投降了,“你爱待着就待着吧,只要人好了马上回去就行。”
“我这次,绝对不骗你。”
他哼笑一声,“那这次怎么忽然能离开甘氏了?”
甘望舒看着手上输液的针,声音嘶哑: “因为,甘氏女总和甘氏闹得很差,甘家的人为了夺权,做了很离谱的事。”
她语气淡淡地阐述“他人”的故事,“所以她被逼急了,接下来集团可能会出一点事,所以董事长顾不上我了。”
萧津渡笑说:“那个女总也是可塑之才,还真打算把家里的浑水搅烂了。”
“是啊。”她悲凉地说道,“难道被欺负一辈子吗。”
“挺好的,我就欣赏这样的人。”
嗯,她不会白白受这个伤的。
见她没有意思说太多,对甘家始终说不上没感情,萧津渡也就配合着聊起了别的。
难得今天甘衔清的实验室有会议,所以他送了早饭过来后就走了,得晚上才下班。
所以甘望舒说不清这一天是萧津渡在这陪着她,还是她在陪着他。
中午她忽然跟萧津渡说:“你手机可以给我一下吗?我送你个不用钱的礼物。”
“嗯?”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给我写‘生日快乐’?”
她噗嗤一笑:“才不是。”
划了划他的软件,发现他里面只有推特没有ins,甘望舒就下载了一个,又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找到自己的账号,她点了关注,再把手机还给他。
萧津渡困惑地拿过手,划拉了下上面显示的那东西,一会儿,盯着“wangs”的账号名,徐徐眯起了眼。
下面,最新的一条帖子是几日前她拍的纽约夕阳,路口就是她出事的那个。
第二条帖子,是他亲自包了送她的花,是一张她偷拍的合影。
再往前,还有好几张他曾经给她拍的照片,在廊北山度假区看星星的那个晚上。
萧津渡忽然抬眸。
甘望舒有些脸红,扭头看着别处。
她是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朋友圈就一条白线。萧津渡从来不知道除了打电话发微信主动询问,还能在哪里看到她一丝半点儿的行程动态。
这账号……
这可不是不值钱,对萧津渡来说,好像从此和她永不失联一样,价值连城。
看了半天才发现她的头像是那匹小月亮,简介是“骑着小马浪迹天涯”。
“为什么要浪迹天涯,你浪迹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咱浪到非洲看星星。”
“……”甘望舒笑得不行,“我就随口一说。”
“我可不是随口一说的,我们迟早都要去非洲的,你答应我的。”
“……”
和他就着那个账号的每一条帖子拉扯分析到傍晚了,甘望舒终于千辛万苦把人赶走让他去休息了。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说让她晚上不要留甘衔清小两口在这,他后半夜要偷偷来。
甘望舒无奈,但是又忍不住笑。
看她笑了,萧津渡那表情跟中了什么大奖似的,两人深深对视几眼,有些心照不宣的不自在,最后他终于不再磨蹭地准备走了。
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甘望舒总是生理性地不舍,如果不是身子不方便,她应该在今天找借口抱他一下的,圆了他的梦,也让自己了无遗憾。
“萧津渡。”
“嗯?”
他已经临门一脚了,闻声又回眸往里看。
甘望舒:“下次见面,我有事跟你说……两件事。”
“什么事儿?还两件?”他挑眉。
“嗯。”
他回头往里悠悠闲闲走了两步,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含笑逗她,“是好事吗?”
“对我来说,是好事,对你,可能就未必,可能只有一件好事。”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奇怪呢。对我来说是坏事?你不是已经离开甘氏了吗?还能有什么坏事。”他不懂,各种揣测,“又被高薪招回去了?”
她失笑。
萧津渡抬手指着她:“你可给我有点骨气,我可以在你身上没骨气,那是因为你,我乐意惯着你,你再给我回甘氏去受罪,整天一副忧郁样儿,动不动难受哭,你看我理不理你。”
甘望舒抿唇浅笑,试探性地问:“如果是,你真的不理我了?”
“一定,我这人那么没底线吗?”他一脸冷漠。
甘望舒笑了起来。
萧津渡一看她这明媚的笑就是有恃无恐,大概率故意逗他的,不是他猜测的。
“那好事是什么?”
“等下次见面说嘛。”
“现在就不能说?”
“不能。”
他痛苦地感叹:“那你到时候再跟我讲啊现在说了,不是吊着我吗。”
甘望舒眉梢弯着:“我很快就回国了,你等我。”
在电梯口惊险地遇见甘衔清, 萧津渡认识他但甘衔清不认识他。
见擦肩而过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甘衔清回眸,略困惑地瞧了瞧那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
萧津渡还在看他, 走了几步的甘衔清最终还是停下来问了句:“你好?”
他讲中文,语气不像打招呼,而是在试探性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萧津渡点点头, 不情不愿地略扯了下嘴角,装作路人, 打完招呼就进电梯了。
本来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一来他姓甘, 他现在真是烦甘家烦得彻底,二来他一直和甘望舒亲密得不行,住他家住这么久,要不是对方真有个女朋友, 他都要发疯了。
虽然他觉得有女朋友甘望舒也不适合一直去当电灯泡,到底不是亲兄妹,但是说又不能说, 那小祖宗一说就委屈, 不敢惹, 算了, 爱咋地咋地吧。
他给他一个好脸色,是因为他们小两口最近确实一直在身体力行照顾着他的望舒, 这不刚下班就来了, 挺好的一个人……
“在电梯口遇见了个人, 一直看我, 我怀疑是你那个,朋友。”一进病房, 甘衔清就对病床上在看平板的人说。
甘望舒心跳差点停了:“是嘛。”她没抬头,装作若无其事,“他白天没来,最近都是晚上来。”
“那我今晚是不是应该蹲一下,看看未来妹夫到底何许人也。”甘衔清开玩笑道,从拿来的盒子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递给她。
甘望舒装模作样地说:“那我跟他说晚上不要来了,这里有人在守株待兔,危险。”
甘衔清在床边坐下,莞尔,“这么不情愿介绍给我,我就不烦你。今天怎么样,怎么看起电脑了,无聊吗?二哥这几天比较忙,都没时间陪你。”
“不需要陪我。”甘望舒看着放在一侧的平板,一边挖着蛋糕,一边说,“我在做事。”
甘衔清:“工作?还要继续吗?”
“我不能总坐以待毙。”她抬眸,“二哥,不受伤就算了,但是我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甘衔清摸了摸她的脑袋,“二哥不会放过他的。”
“那只是他自己而已,和集团没有关系。”她问,“但终归究底是家里的原因。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像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可爱,慷慨大方对任何人都好,我就是对你好你才会对我这么一个同父异母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的妹妹好的,我跟你的关系和你跟他的关系是一样的。”
甘衔清和她安静对视,又徐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每次你一说家里,就要连累我,把我一并骂进去。”
甘望舒眼眶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水珠滚在蛋糕上,“对不起。”
甘衔清抽了个纸巾给她擦眼泪,语气柔软:“二哥怕你最后损失更多,望舒,除此之外,你如何二哥都会支持你,人长大了就需要有棱角有锋芒,不然二哥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就要失去你了吗?失去那个,小时候真的对我很好很好的小朋友。”
甘望舒吸着鼻子,泪珠不断。
“不哭。”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眼泪,拿拇指抚摸她泛红的眼皮,“说到底,家里人我也不亲近,我比你更早地知道,大家族只有利益,不太有亲情,二哥当年为了出来,不容易,这你是最清楚的。
所以事到如今我更不可能去左右为难什么,去要求你宽宏大量,二哥永远在乎的只有你,二哥也只有你,所以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