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是她奶奶,所以了解了她儿时的窘迫后,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为这两百块闷闷不乐。
他家望舒可真是个小可怜虫儿。
“那咱都长大了,我现在也不缺钱了,你现在也不愁吃不愁喝,还能有我给你当司机,当厨师,当陪玩……”
“……”
“望舒,现在的钱小,赚的多,拿现在这种生活中的小损失再去回想过去的大损失,觉得是一样的难过,就很不应该了,很对不起自己了。”
甘望舒愣愣看他。
“忘记不好的过去也是对自己好的一种方式,为过去的艰苦而时刻惦念影响现在的生活,那现在赚钱就毫无意义了,赚钱,攒钱,就是拿来关键时候随便花的,而不是有两百花两百,花得心疼。”
甘望舒完全发不出声儿。
萧津渡:“不是什么都值得想念的,我是认为,坏的没理由想起;好的,怀念的,那就再玩一遍,光想毫无价值,人这辈子赚钱都是为了伺候自己。
你要是觉得回西南开心,咱明天就去啊,我带你回去。”
“……”
甘望舒看着他,久久忘了回眼。
她目光落在他装着罚单的口袋一秒,又回到他脸上,一直看。
“怎么?”
“看看……雪。”
“你那边没雪?”
“……”
胡同口,他避让一辆奔驰,停下来。小路上的雪隔着车窗好像从他脸庞洒落。
白色如帘幕。
萧津渡扭头瞥来:“看你那边呀。”
“怎么了你那里的雪收费吗?我就要看你那边的。”
“……”他笑了,“你这一天天的,惹我的理由是越来越荒唐了啊,蓝望舒。”
“……”
甘望舒实在不理解:“明明是你自己不可理喻,我看一眼雪,你非不让,这个是大自然资源吧?”
“你那目光影响我开车。”
“……”
“跟看我似的,说出来又让你觉得我自恋。”
“……”
甘望舒心虚地低下头。
萧津渡挑眉,眼里有隐藏的兴奋:“不是,你真在看我啊?”
“……”
甘望舒怎么也没说话。
萧津渡其实能感觉出来她是在看他, 但是又不好真的直白地,自恋地问,毕竟她可没对他这么好过, 还盯着他看。
他半信半疑地追问,没想还真的是,她这心虚的模样是真的一直在看他了。
他嘴角已经不自知高高挑起了, 就是不明白,这小姑娘忽然这么看他做什么。
那辆奔驰开走了, 萧津渡继续走。
甘望舒被他反看了一路, 快到四合院的时候, 她终于说:“别看了,我看看你怎么了?我觉得萧总讲话特别中听,所以忍不住多看你几眼,然后就发现萧总还特别帅, 养眼。”
“……”
他笑了声,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深深瞅她一眼就下车去后尾箱取东西了。
管家出来帮忙。
甘望舒下车走了几步就被淋一身雪, 她掀衣服抖。
抖着抖着脖子里都是雪了, 就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扫雪。
厨房里一扇小窗能看到院子里的风景, 管家一边处理晚餐一边指着门廊下的那一幕, 说:“小姑娘真当得起那句,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萧津渡拿了块布正掀开药炉看水煮得怎么样了, 闻言偏头透过那扇小窗看。
甘望舒抱着衣服在怀, 立于屋檐下安静看雪, 在回味萧津渡的那些话。
她感觉,他说这话之前, 这十几年她还活在“新生活”与“旧生活”里,没有完全融入北市这座有对她来说充满无限生机的城市。
中午她去和二哥吃饭,她才知道二哥昨晚去找她是因为他今天要回美国了。
每次要回去,他都会和她单独吃饭。
饭桌上,他说工作压力不要那么大,她一个女孩子,才二十几岁,不需要那么卖命,哪怕不当这个烫手的甘氏老板,以后分家产也少不了她那一份,就算她真的没钱,他会养她,饿不死。
萧津渡也说过他会养她。唯二对她说这句话的人里,他一个外人占了其一。
他也已经第二次让她从“水深火热”的思想中抽身出来了,好奇怪,他总是能三言两语把困住她的藤蔓肢解得细碎,让她醍醐灌顶。
甘望舒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但看不见里面的人。
她只知道那里是厨房,从那边隐隐有中药的苦涩飘出来。
其实萧津渡今天下午带她来不是为了给她看所谓的四合院的,看一眼没有什么价值,她又不是没看过,他是为了来给她煎药,不然她得晚上下了班才能喝上药。
因为蓝银霜的关系,他真的恨不得当她是亲妹妹。
肩头暖意忽然弥漫,微微的重量压下层层叠叠的风雪寒意。
甘望舒回头。
萧津渡拿下给她披大衣的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雪道:“我寻思去交管所把钱交了。”
“啊?”她懵了,一边看着肩头上他厚实的大衣,一边指着他腕间的表,“不是要吃饭了?不急于这一时吧?违章记录好像可以三十天内处理的。”
“那你不得郁闷三十天?”
“……”
甘望舒失笑,“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在想事情呢。”
“从上车开始你就一直这副模样,能想什么事情。”
“想……你的话。”
“我还给你说抑郁了啊?那咱就什么都别听,你自己忘了那事就行,不是所有人的话都要听的,包括我,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甘望舒抿唇笑:“你这句话,也很值得听。”
萧津渡笑了:“你今儿这么乖啊,什么都听。”
甘望舒回眸,和他你看我,我看你。
男人移开眼:“你别看我,这副模样,跟小猫小狗似的,看了想摸。”
“……”
萧津渡想起她下午在小胡同里冲他发火时,他没有说的话,就是她那模样像个和男朋友吵架的小女友,娇嗔明媚,可爱得很。
甘望舒此刻被他这么说也没什么想反驳的话,她像个小孩儿忽然懂事,理解大人一样,她觉得他哪儿哪儿都是在逗她。
“药我已经倒出来了,马上就可以喝了。”萧津渡说完玩笑,扯起了正经事儿。
收回眼神,甘望舒忽然说:“这次过后,你不要再为我操心那么多了。”
“我操什么心。”
“不要再做类似的事了,我很过意不去。”
“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你对我妈妈怎么孝敬我都不干涉,但是我,不需要。我们本身没什么关系。”
“又来。”萧津渡瞥她,“冻傻了?”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怎么就对不起我了?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不答,径自说:“你要是哪天,发现我对你做的事没有像你对我做的,我很对不起你,你会很后悔现在对我好的。”
“你现在很对得起我?我可不觉得。”
“……”
“全球第一没心没肺,还自我感觉良好呢你?”
“……”
“你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缺大德的事儿?那你可要悠着点,人活着还是要积点德的。”
“……”
甘望舒赶他:“你走吧,我说了不喜欢跟你说话了。”
他哼笑,但没有走。
甘望舒看着雪,冷冷地说:“反正为了杜绝萧总的好心,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吃饭了,一顿都不会,也不会回你微信了,电话也是。”
“魔怔了吧?玩真的?”萧津渡去扒拉她的肩头。
甘望舒躲开。
他一下给她转过来压在门廊下柱子上。
她无辜地眨眼。
萧津渡皱眉:“我决定了,搬北郊去了。晚上就搬,咱俩一会儿一起回去。”
“……”
“住几天,你要是见面敢不跟我打招呼,这么魔怔,我周末找个道士给你驱驱魔。”
“……”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丢了两百块得失心疯了。”
“……”
甘望舒扭开头,“我才没有。”
萧津渡觉得她真的被鬼附身了,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甘望舒不知道他打给谁,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下一秒,男人对着电话道:“给我收拾点衣服送北郊江南花园去。”
甘望舒:“……”
管家在里面反问:“北郊,江南花园?您那边有房子?”
“我外婆的房子,也是我名下的。”
“哦哦哦,对对对。”管家恍然,“记起来了。您要去那边住?那行,我这就去。”
他拿下手机,甘望舒马上扒住他的手:“你干嘛,你真的要去啊?”
“你都玩真的,我当然也是。”
“……”甘望舒无奈道,“我真的觉得你没必要因为你的蓝姨对我这么好。”
“你还说。”
“你不要搬过去了,求你了。”
“晚了。”
“……”
他伸手,点了点她额头,“非去不可。”
“……”
甘望舒很绝望,真的无敌绝望。
萧津渡往里走:“来喝药,不想跟你扯,折寿。”
厨房里,萧津渡摸了摸盛药的碗:“不烫了,刚好。”
甘望舒接过,闻了闻。
“应该不是很苦,”他说,“试试,太苦咱喝点蜂蜜水。”他指了指边上的杯子,他已经给她兑好了半杯蜂蜜水。
甘望舒呆呆看着那颜色鲜亮的杯子,再悠悠看他。
“赶紧喝,喝完得半个小时后才能吃饭。”
她上低头。
苦,但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是那种味道奇奇怪怪的味儿,没有摧人作呕的感觉。
甘望舒一口闷了下去。
男人一手接过碗一手将蜂蜜水递给她。
甘望舒抱住浅浅轻抿:“不是很苦,能喝。”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这个药一天要喝两次,不苦就不会影响你精神了。”
甘望舒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蜂蜜水。
管家一个人在处理那么多东西,甘望舒喝完了水过去要帮忙。
管家连声说:“别,蓝小姐去休息,天凉咱别碰这些,我来,我来就行。”
“让她忙活,不忙活整天气我。”萧津渡在后面说。
甘望舒:“……”
管家尴尬地瞅了瞅他,又看看甘望舒,笑一笑。
她取了个玉米,剥开皮。
萧津渡在一旁要帮忙,她挪走了两个玉米。
他:“……”
“干嘛?你这小祖宗……一句话就生气了。”
“我最喜欢剥玉米了,我自己来。”
“……”
萧津渡扭开头找别的活儿,“给你给你,小玩意儿。”
“……”
他去看龙虾。
管家将龙虾放到洗碗机里去刷了,眼下已经洗好。
萧津渡取出来,去剥蒜,打算做蒜蓉虾。
“你不能吃辣,给你做蒜蓉虾,好不好?”
“嗯。”
萧津渡忙完,管家拿去剁碎。他回头,和甘望舒一起站在中岛台择菜。
管家热了油,将蒜末全部倒入锅里,一瞬整个厨房都是香味。
甘望舒:“啊,好饿啊。”
萧津渡这一刻才发现,完了,忘记买点水果蛋糕什么的,没有东西给她垫肚子。
他洗了手出去,找了个手机。
五分钟后回来,继续忙。
甘望舒还在兢兢业业剥玉米,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大概过了十分钟,外面传来门铃声。
萧津渡看她的手剥玉米剥得指尖红红的,就说:“休息休息,你去开门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呀?”甘望舒去洗手。
萧津渡:“我的东西,你帮拿一下。”
甘望舒困惑地出去了。
看了眼她单薄的毛衣,萧津渡说:“把你外套穿上,别冻成猫儿了。”
“好麻烦呀,你怎么自己不去。”甘望舒拿起大衣裹上,碎碎念,“这么冷的天差使我,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小祖宗。”
“……”
她不开心地打开门跑出去,飞入了漫天雪的院子。
萧津渡看着窗笑。
甘望舒踩着浅浅的积雪轻快地跑出了院子,冲到第一道大门口,拉开厚重的木门。
门口骑着小电驴的外卖小哥问她:“您好,这是萧府东街六号是吧?萧先生?”
甘望舒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他说的萧府东街,也不知道是不是六号,但是萧先生肯定没错,而且萧津渡让她出来拿的。
“是这里。”
“哦,您的外卖。”
甘望舒好奇地接过那一大袋子东西:“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
看着小哥掉头离开,甘望舒再扭头看了眼门外一侧的金色门牌。
——城东区萧府东街。
——六号,萧院。
这条街不会和萧家有关系吧。
甘望舒回眸望那长街上被小哥碾压出的一道辙痕,看着他逐渐隐匿的身影,看着地上渐渐消弭的痕迹,慢吞吞进门,阖上木门。
往第二道垂花门走去,再迎着雪穿过大半个院子进了屋子。
“给你。”她拿去了厨房。
“打开。”
甘望舒茫然地照做,拆开了那袋子。
可是入眼所见,里面竟然有两盒小蛋糕,还有几盒水果,车厘子草莓与葡萄的颜色都不一样,交杂在一起,鲜艳欲滴,诱人心动。
她瞥萧津渡。
“蛋糕别吃多,一会儿腻了,先吃两口水果吧。”
甘望舒:“你专门买给我的?”
“饭还得一会儿,别饿着我家祖宗了。”
“……”
甘望舒默默去把水果都洗了,自己吃了一颗草莓,端着玻璃碗去推销,“很好吃你吃点。”
萧津渡在炒菜,“我不饿,给杨叔瞅瞅。”
甘望舒走去找管家:“杨叔~好甜。”
老人家笑呵呵地说:“老人了,不吃这个,蓝小姐自个儿吃吧,你吃。”
“吃一个,真的很甜的。”甘望舒捏起一颗草莓递给他,“您尝尝。”
管家忙接过,笑容满面:“哎哎,谢谢谢谢,蓝小姐真是客气。”
她微笑,转头又去找了萧津渡。
一颗车厘子递给他的时候,萧津渡没看东西,而是睨了眼她。
甘望舒:“这我还没吃,你试试甜不甜。”
“看着还不错。”
“你试试嘛。”
萧津渡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呢,欲盖弥彰。他洗了手接过,一口吃了。
甘望舒还在吃她的大草莓,有点期待地看他。
男人道:“还行,你自己尝尝。”
甘望舒点点头,完成任务后抱着玻璃碗继续去剥玉米,边剥边吃。
这顿饭在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上桌的时候,两人的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满了一桌。
甘望舒觉得太多了,但是做都做了,就每种都尝一口。
也不知道哪道菜是萧津渡做的,还是管家做的,只是感觉都格外美味。
甘望舒顾着吃菜,都忘了吃米饭。
萧津渡看她碗里半碗米饭一直不见少,也没有去催促她,爱吃什么吃什么吧,难得那个稀碎的胃吃得下。
最终放下筷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米饭几乎只动了两口,甘望舒是无比尴尬的。
萧津渡一边收拾一边戏谑:“这儿的大米还需要进化进化,但是厨艺就不用了,已经得到了我们家小祖宗的优质评价。”
“……”她有点脸红。
伸着懒腰慵懒地走出餐厅消食,甘望舒说:“下次我给萧总下厨吧,感谢萧总带我来这儿盛情款待。”
“不是说这辈子都不和我联系了?”
“……”
天已经黑了,虽然被白雪充斥满一整个夜幕。
萧津渡从厨房出去,一边擦手一边对那个在门口赏雪的人说:“不早了,回去,别一会儿大雪。”
甘望舒点点头。
管家闻言从厨房出来,拎着两个纸盒子还有一袋子她的药。
“这个是蓝小姐的水果蛋糕,您一并带着回去,放这没人吃,先生他很少来。”
“这个是您刚刚喝的药水,这个药一包要煮两回,先生让给您把第 二回也煮了,我给它装在杯子里,您拿回去,再过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喝了,今晚喝了再睡。”
甘望舒愣愣地伸手,接过水果蛋糕,接过药:“谢谢杨叔,辛苦您了。”
“别客气别客气。”他笑容满面。
萧津渡取了大衣穿上,走来越过两人到门口,取了一把伞打开,招呼甘望舒。
她走近,萧津渡直接一手拿过她手里三个袋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迈开腿出门了。
甘望舒只得抓紧时间跟上,钻入他的伞与他一起穿过绵绵白雪出门。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到北郊。蓝银霜的房子对面已经灯火通明。
甘望舒马上问萧津渡:“你今晚真的要在这睡啊?”
“嗯。明天上班等我哈,接你。”
“……”她脸色抑郁。
萧津渡微笑:“免费的,妹妹。”
“……”甘望舒摇头,“我不上,我明天出差去了。”
“鬼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
甘望舒痛苦地抱着一堆东西下车,悲伤回了屋。
蓝银霜知道她今晚和萧津渡吃饭,但不知道萧津渡带她去看医生了,知道后满脸惊讶,“这孩子,这孩子对你太好了。”
“……”甘望舒无话可说。
蓝银霜:“等他下回来吃饭,小妈再好好谢谢他。”
“他在对面。”
“什么?”
“对面亮了灯,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看到一个管家和几个阿姨模样的人进去了,带了东西,猜测是他们来收拾房子,准备接老人家回来住了。”
“萧津渡要来住。”
“……”
蓝银霜吃惊:“怎么,怎么这孩子要来住?”
“他疯了。”
“……”
甘望舒和小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没忍住又转身出去了。
对面院子门没锁,她推了就进去,有点心虚地到了屋檐下,敲了敲门。
萧津渡的声音慵懒地传来:“谁啊。”
“你妹妹。”
“……”
“我可以进去吗?哥哥。”
“……”
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了。
满院子的风雪呼哨在甘望舒背后,萧津渡一看就愁死了,伸手把她的大衣拉紧:“来干嘛,我不欢迎,赶紧回去睡觉了。”
甘望舒自己抱住自己,缩在他门框下,委屈地呢喃:“你回去吧。”
“我这么对你,你是不把我当人啊?”
“……”
“明天想看我冻死上新闻?”
“……”
甘望舒愁绪都挂满了眉梢。
萧津渡要把她带进去取暖,她又不进去。
他吸气,看着她倔得跟头驴似的,非要在门口蜷缩着和他说话,心口火苗在滚。
“明天着凉了喝不了药,听话,要么回去要么进来。”
“你为什么要来住呢?你房子那么多,非要占你外婆的。”
“那还不得托你的福?我看看你有没有魔怔了,没有我过几天就走。”
“……”甘望舒说,“我都说了我不想让你为我浪费太多精力了。”
“你说的是断绝关系。”
“……”
甘望舒靠在门框,抑郁着脸。
萧津渡手撑在她头顶,偏头扫她:“我又不觉得怎么了,带你看病,说明我有时间,送你房子,说明我有房子,送你镯子,说明我有钱。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做?能说服我,我就回去。”
“……”
要怎么说呢,说她心里无法再把他和仇人挂上一丝半点的钩,他的脸一出现,她就觉得,暴风雪的天里也是明阳似火。
她觉得他,有点能救赎她,诚然她也没什么苦好被救赎的,无非自己一些想法周转不过来,但是,他的话她真的很喜欢听。
所以再这么下去,她对他的好感只会越来越深。
明明知情还在他的好中“沦陷”,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偏航,这段关系要及时掐断了。
“嗯?不说回去睡觉,回头给你驱驱魔,脑子不清不楚的。”
“……”甘望舒嘀咕,“人生路上,朋友都是一段一段的,没有谁能陪伴彼此终老,那种叫伴侣。”
“你跟我去看医生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要这么说,我高低给你带去看脑子先。”
“……”她委屈地低下头。
萧津渡看不得她这模样:“赶紧走,不然我强行抱回去或进屋了,你二选一。”
“……”
她生无可恋地最后瞥了一眼他,然后就转身了。
大雪把院子和屋檐下之间的小台阶模糊了,甘望舒此刻神思恍惚, 一脚下去整个人摔在雪地里。
萧津渡:“……”
他飞速出了门。
甘望舒被捞起来时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还在回味膝盖是疼还是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
着单薄衬衣的男人抱着她裹大衣的她, 掂了掂,抖落她身上的雪, 再往外走。
甘望舒心头因为惊吓的加速还没好, 就成了羞涩的紊乱。
“别……我没事, 不用。”
“别说话。”
“……”
甘望舒默默忍着脸颊在冰天雪地里飞起的炙热感。
“你怎么越吃越瘦?你要飞走了。”
“……”她红着脸嘀咕,“最近不是胃不好吗,吃得少。”
萧津渡长叹一口气。
蓝银霜在厨房给甘望舒处理她带来的药,水果蛋糕, 闻声以为她回来了就出来,没承想见到了那样令人惊讶的一幕。
“这……”
“这傻瓜踩空台阶了,蓝姨。”
甘望舒:“……”
蓝银霜火急火燎地过去:“踩空了啊, 哎呀今天雪太大了。”
萧津渡将人放到沙发里, 让蓝银霜给她检查检查, “雪很厚了应该不严重, 要是破皮了擦个药,如果觉得骨头有问题, 打电话给我, 我来送她去医院。”
“哎哎, 好。”蓝银霜连声应着, 又看他转身。
有点好奇怎么这就要走,但是也不好意思问他, 你今儿这么冷漠啊,不看看她伤情怎么样就走了?
送他到屋檐下,蓝银霜又马上回去。
“望舒,疼不疼。”
“没事的,雪很厚,不疼。”
“可是不疼,津渡怎么会把你抱回来。”
“……”因为这算是他的言出必行。
她叹口气,脱下身上的大衣,“小妈,你帮我扫扫雪,我去洗澡,如果有伤口,我下来找你上药。”她知道萧津渡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她穿着丝袜,要脱下来才能看到伤口。
“好好好,去吧去吧。”蓝银霜接过她的衣服,扶她,“能走吗?”
“能的。”甘望舒走了两步,除了皮肤有点刺疼,骨头没有什么感觉。
她爬上楼钻入卧室。
最近人情况很差,似乎每天没做什么但都是筋疲力尽的,甘望舒干脆给自己放了个水泡澡。
闭目养神十分钟后,放着音乐的手机振动了下。
睁眼的那一秒,甘望舒就看到上面弹出来了萧津渡的信息。
“伤到没有?”
她拿来手机回复:“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
“我正要出去,顺便去看看。”
“不用了,不方便。”
“那就是假的了。”
“在洗澡。”
“……”
大概沉默了两分钟后,甘望舒似乎听到了外面风雪中有隐隐的车声,那时手机才传来几个字。
“那你洗吧,信你。”
“……”
甘望舒莫名在想,他是信她没受伤呢,还是信她在洗澡?
想着想着,笑了。
膝盖就是有点磕伤,有点青紫,但是痛感不强。
蓝银霜给她贴了块去淤的膏药。
没多久把药喝了,甘望舒就浑身暖洋洋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在吃早餐时,一抹高大而熟悉的身影穿过院子进了屋里。
从餐厅里看出去,西装革履搭着大衣的萧津渡看着莫名多了几分甘望舒陌生的……气质,迷人到她忘了回神的气质。
甘望舒咬着筷子,在蓝银霜热情询问他吃没吃饭的召唤声中,回过神,知道了自己今天的命运。
萧总自然说他没吃啦,打算到公司再去喝黑咖啡。
这样的饮食习惯在蓝银霜眼里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就把他拉过去坐在甘望舒对面,从蒸笼里取了一盘小笼包递给他,又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蓝银霜转头又和甘望舒说:“一会儿我就煮药,十一点拿过去给你喝,望舒,然后中午再给你送饭去。”
甘望舒咬着小包子,蹙蹙眉,说:“太麻烦了,今天中午就不要给我送饭了,您拿一次药给我就行,不然我自己拿着去公司煮也可以。”
“你饭都不吃你还会在办公室煮药,我不信。”
“……”
萧津渡一直在吃饭,仿佛神游天外,并没有听到什么。
甘望舒解释:“我会的。”
“不行,我给你熬好了拿去,我在家又没事,我和阿姨一个看着药一个做饭,正正好。”
“可是要送两趟,这个天气不好,要是路上遇到车子打滑什么的,得不偿失。”
“我会小……”
萧津渡这时候抬头,“蓝姨,您给我再盛半碗粥呗。”
“哎哎哎,这孩子喜欢喝小米粥呢。”她开怀不已地接过碗,“你要是在这住啊,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每天早上蓝姨都给你做早饭,你醒了就过来。”
甘望舒:“……”
萧津渡顺着她的背影去说话,“行。不过我中午的话,都是叫餐的,酒店给我送来,蓝姨,我吃得还算卫生干净也有营养的。”
“嗯?”
“我今天开始顺便给望舒也叫餐,您不用给她送了。”
“这……”
蓝银霜端着一整碗的小米粥,有点惊讶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