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物,听不到外面的人语,只有车轮辗过青石路面的声响。
一样的深夜,一样的马车,一样的情形……
这让林珂不期然地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晚,那是她被留在紫禁城这座泥淖的开始,是她挣扎求生的开端……
吕四娘押解入京了!
林珂确定了这件事,而这件事是连她这样的人都被屏蔽消息的。
一样的开端,一样的过程,是否马车的终点依旧会是那样一间的密室,几盏宫灯,一条长案,上面放上两碗药?
呵呵……真是有点没创意啊。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是没创意!
果然还是当年一模一样的摆设,老爷子这是又摆了一出龙门阵出来啊,没准儿灵光还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毕竟之前她是有对他老人家说过吕四娘让她想到曾经的那个伪郭络罗氏。
聪明人啊!
林珂是后来的人,她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毫无意外的是吕四娘。
而此时此刻的吕四娘整个人都瘫在地上,有些阴影对人的影响是深入灵魂的,眼前的一切对穿越同乡而言应该已经将恐惧刻印到了灵魂深处。
苍白若纸的脸色,惶惶失魄的眼神,身躯战战如筛糠,但这些都不是吸引林珂目光的原因,她之所以多看了吕四娘几眼是因为——她凸起的肚子,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贪吃过度造成的生理性肥胖。
怀孕了?!
吕四娘是在被人在肩膀上拍了几下才回过神来的,回过神来她就看清了蹲在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身子越发地抖得厉害了。
一切恍若噩梦重现……
“为什么?为什么?……”吕四娘伸手去抓林珂,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但她却仍然失控地喊出心中最深的不甘。
林珂挑了个离对方最远的位置站着,一副研究有趣事物的神情打量着情绪崩溃的人。
现在知道后悔了?
你说你又不是没吃过这帮紫禁城腹黑们的亏,怎么就不知道长心呢?
所以说了,重生虽然不长智商,可多少能涨点经验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规避风险啊,亲。
吕四娘尖声哭喊了一阵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曾经恐惧入骨的场景,她吓得失魂落魄,可屋子里又来了一个人之后,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窗口,情绪宣泄之后她反倒能慢慢平静下来。
“可以正常说话了?”
她听到对方这样问好。
吕四娘抬眼看过去,八福晋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无关人事一般打量着自己,她顿时便不平了起来,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她还可以这样事不关己?好所有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她才开始的。
“你还记得十几的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她这样咄咄逼人地问。
林珂却只是微微一笑,看向长案上的那两碗药,语气平淡地道:“自然是记得的,如果当年的药真的是毒药那多好啊。”
听出她语气里的无限希翼,吕四娘愣了一下,像是不认识她似地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当年,你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看不上的东西,却是有些人努力想要紧紧抓住的,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
林珂:“……”
在她一脸莫然其妙的时候,对方却还在继续控诉着。
“你生来就好命,可是我却出身低微,除了出身我哪里不如你了?我辛辛苦苦地讨好了他们十几年,可就因为我的血统出身,让他们弃我如蔽屣……”
别人在控诉她,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不会更刺激对方,林珂最终用了一个万金油的表情——面无表情。
不过,她内心却是满满的槽点,一时不知从何吐起。
等到对方终于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的时候,林珂的目光看向了那两碗药,很是迟疑地开口说道:“这里只有药,没有水,还是别说太多话的好。”
沉默是金!
有益健康!
吕四娘:“……”
林珂又想了一会儿,才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果然曾经是郭络罗·欣兰啊。”
吕四娘瑟缩了一下。
“正如你所说,我出身好,可你也找到机会了啊,你原本是可以富贵一生下去的,可是你太贪了。既然知道是假的,就该谨言慎行,低调些。可你却恰恰相反,到处钻营,做的太多,便也错得多了。”
吕四娘不服,她尖声争辩,“可我明知道最后会是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我为什么不能反抗。”
“悲惨的结局?”林珂的智商在这一刻是如此的上线,她一脸讶然的表情十分到位地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吕四娘不无恶意地看着她道:“你知道吗?八福晋最后是被挫灰扬骨的下场。”
林珂的演技在这一刻显露,满面的震惊。
但她很快就似反应过来一般,反问道:“既然你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假冒我啊?”
一针见血!
吕四娘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挣扎地道:“那是我仅有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
林珂表示了理解,点头道:“也是。”但她紧接着又说道:“那你这便是得陇望蜀了,这世间哪有事事让人称心如意的。”
“那你呢?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结局,怕不怕?想不想脱离那样的结局?”
林珂笑了笑。
“你笑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啊,便只能笑笑了。”
吕四娘被噎住了,好容易才又重新开口,“挫骨扬灰啊,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古人不是最忌讳这个的吗?为什么她无动于衷?
“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还管那些事做什么?”林珂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八风吹不动的模样。
吕四娘声嘶力竭地吼道:“你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不会觉得老天不公平吗?”
林珂一笑,整了下袖子,摸着袖口上的绣纹,漫不经心地道:“老天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奋斗一生达到的高度却只是别人出生的高度,因为这样,我们便不去奋斗了吗?如果不奋斗,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不去想努力,不去想奋斗,却只会抱怨不公平,那永远都站在原地,没有进步。如同你第一次老天给了你一个改变身份的机会,你却生生把一手好牌打成了烂局。老天又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却又把自己整到如斯境地。你这样的人,给你再多的机会,再好的牌面,你依旧只会把自己送到死局。因为你把自己看得太重,却把别人看得太轻。一个不知敬畏为何物的人,只能把自己送上绝路。路是你自己选的,结局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那就应该死无怨尤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可以如此淡定,你还是正常人吗?”
“我是啊。”林珂淡然依旧。
“你知道吗?历史上你没有子嗣,这表示你的孩子会死的。”吕四娘近乎恶毒地说。
林珂抿了抿唇,最终却还是笑了一声,“我们从一出生不就是在等死吗?早死晚死都是死,谁都逃不了。”
“……”
无论吕四娘还是密室听壁的人都是这样的情绪状态。
“那你知道八爷是什么下场吗?”吕四娘不肯放弃。
林珂道:“我不需要知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他做了什么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你说我会被人挫骨扬灰,可我至今未曾做过会让人痛恨至此的事情,所以我不信你说的话。”
她不给吕四娘插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道:“如果最终我无法改变自己的结局,那也只能说是天命难违,没什么好纠结的。就像你自己,为了改命,也曾努力过,可你最后都是怎样的结局呢?”
这话实在是太过扎心,吕四娘不想回应。
“这世间的人,各有各的活法,认命也是其中之一,我,认命。”林珂笑容淡淡,她认命却不信命。
吕四娘突然发出一串笑声,笑声歇斯底里,透着绝望,不甘,忿恨……她笑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打断她。
“郭络罗·馨兰,如果没有你,我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你破坏了一切。”
林珂:“……”同乡,咱们做人做事得讲讲道理的啊,好歹大家都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不是。
吕四娘却还在嘶哑着嗓子道:“你如果早早便死了,你如果不进京,那么一切都不会变,无论我的性情如何,安亲王一家总不会弃我如蔽屣……”
“不,你错了。”
吕四娘有些怔愣地抬头看她。
林珂神色淡淡地对她说道:“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底线的,按你当年的折腾法,最终,也落不了善终,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死亡,你懂的啊。”她伸手指了指长案上的两碗药。
吕四娘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接触到那两碗药的时候目光却像是被烫了一般缩了回来。
林珂却突然叹了口气,抬脚走向长案。
如同十几年前一样,她端起了一碗药,歪头对着吕四娘又是一笑。
吕四娘惊惧地看着她,如同多年之前的场景回放一般的情形让她整颗心都揪得生疼。
林珂有些感慨,略带了些许的自嘲,“我也不知自己是哪辈子得罪了你,此生一再地受你拖累。我啊,本就是个懒散的人,能躲懒的时候我真的不想勤快的。当年我选择了死,如今我的选择依然不变。”
吕四娘突然有了动作,她扑抢过来,抓住了另一碗药。
林珂先是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想明白了,她特别心平气和地将自己手里的那碗药朝她递过去,“这碗要吗?”
吕四娘伸手去接。
林珂就那样将药给了她。
吕四娘反而有些看不明白,“你把机会给我?”
林珂点头,语气十分轻描淡写,“我无所谓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活着那就走呗。要是活不成了,那就坦然去死啊,有些时候,脸面是我们自己挣出来的,与人无尤。”
吕四娘的脸仿若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林珂却还有话,“那这两碗药你真的敢喝吗?”当年你便不敢,如今敢?
她表示自己真的很怀疑啊。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觉得吕四娘会有什么改变。
吕四娘垂目看了自己凸起的腹部一眼,突然开口道:“你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林珂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万万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但她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吕四娘惨然笑道:“被人强的,只因为他想占有我这个有预知能力的女人,想让我成为他的依仗,可不可笑?”
林珂冷淡地看着她,道:“人不聪明,就不要自作聪明,能生活一世,你原本可以平静过活的,是你自己心太大。”
吕四娘呆了一会儿,然后才恍若低语般地道:“你说的对啊,是我自找的。”她应该管住自己的嘴的,不该任由着心中的嫉妒不甘作出疯狂的举动,最终却害了自己。
林珂看着她将两碗药一气喝完,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讷地瘫坐在地。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当吕四娘抱着肚子满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时,她嘶声狰狞着道:“我不甘心,不甘心……”
老天爷为何如此戏耍于她?
眼睁睁看着吕四娘折腾翻滚,从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逐渐变得气息微弱起来,身下的血渍洇透了她的衣裙,活不活得成且不说,肚子里的生命却明显是保不住了。
在林珂思绪纷杂的时候,门开了。
有两个小太监进来,一声不吭地将气息犹存的吕四娘抬了下去。
然后,林珂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才给主子请安。”她立马矮了半截下去。
康熙挪步到了她的面前,没有说话。
林珂便老老实实地保持着请安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上司的声音,“老八家的,起来吧。”
“谢主子。”
“你很好。”无论心性人品。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你不能做八福晋了。”
林珂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康熙的神色莫测,她看不出什么。
“奴才听主子安排。”?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在房间内响起。
“爷,您歇歇吧,都病成这样了。”伴随着这阵咳嗽声响起的是一道带着哀求的声音。
对于小吴子的满脸担心,胤禩无动于衷。
胤禩心中泛起一阵苦痛,突然之间妻儿就不见了,就好像他之前的人生只不过是他的一场南柯梦。
不但妻儿消失了,伺候他们的人也全都不见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府里却又多了一个八福晋,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现在却是他的妻子!
多么荒谬!
可是,安亲王府过来探视的人却一口咬定这就是他们家的姑娘。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可这样的事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胤禩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的皇阿玛需要他们这么认为,所以再不合理的一切也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多可笑啊,胤禩想去质问自己的父皇,可他知道没用,否则的话安亲王府的人不会来。
这些日子他查来查去,终于是查到些蛛丝马迹,兰儿会不见应该是和那个白莲教圣女有关,这位据说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圣女名叫吕四娘,曾经试图刺杀他媳妇,后来又劫持了兰儿的养父母……
一定是这个叫吕四娘的女人对他的皇阿玛说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导致兰儿母子的消失,可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某八查到最后吕四娘被递押上京,再之后就没办法再查下去了。似乎某些人也只需要他知道到这个程度,其他的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了。
可是,对这个结果胤禩接受不了,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妻子就这样没了?
怎么可能接受!
每每想到那日兰儿去看他,他让她以后少去看他,某八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那便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老天何以要对他如此残忍?
他不该争那个位子吗?
是因为他争了不该争的,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结局吗?
不,不是这样的。
那个位子他该争,现在更得去争,只有他争到了那个位置,他才有可能知道妻儿的下落,否则或许此生他都我法再知道他们的下落,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胤禩用手里的帕子掩着唇,闷闷的咳嗽声不住地响起,可比起心里的痛这些身体上的病痛反而不那么让人无法承受。
“现去查,继续查……咳咳……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咳咳……”
在某八几乎快要陷入疯魔般状态的时候,神隐起来的林珂日子过得倒还算是安稳。
工作是做熟的,不用另起炉灶。
四喜、小翠这些原先在她伺候的人连同她的两个宝贝儿子暂时都不能跟她生活在一起,另外安排了地方。
甚至于就连赛海和蒙图这两个中南海保镖出身的,因为是她身边伺候最久的,目前也不能再公开露面,只能另作安排。
这多少对林珂来说有一点点不适应,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变得见不得人了,这回可真成了地下工作者了。
赛海将消息递上来的时候,林珂看完之后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复杂到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九龙夺嫡是场大戏啊,后世多少影视剧本是从这一段历史里来的灵感,在许多人笔下康熙老爷子的一票儿子个个都是绝世深情好男人,是许多人心中不同的白月光,男神。可是,在林珂这个穿越者生活在他们周围的伪清朝土著看来——纯扯淡!
这帮紫禁城黄带子感情当然是有,但估计占据的人生比重委实不大,他们生来便在天下权利涡窝的中心,不管主动还是被动都免不了争权夺利。
不争不斗?
你还想不想活了?
得争得斗,只要掌握了话语权你才能活得像个人样子。
所谓的不争不斗,中立派,那也是有政治智慧的体现,绝对不是因为真的与世无争。
不说别人,就说好自己,如果不体现得有利用价值,凭什么让老康宽容,正是因为她有活着的价值,当初她才是那个被选择留下的。
只是当初的她太年轻,不懂,错过了大好的弃局机会。
吕四娘突然死了没有,林珂不知道,她猜目前有极大的可能还活着!
至于老康为什么会留下对方苟延残喘,林珂就不太能猜得到原因,或者是因为她自己的格局从来就不够大的缘故吧。她唯一的优势也不过就是占了穿越的光而已,多少有一点点的未卜先知罢了。
时间如同指间的沙,不经意间就流了过去,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回眸,康熙四十七就那样过去了,那场惹动天下震动的废立风波就已经了昨日烟尘。
不知不觉中,二哥哥又已经是太子爷,再次成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的大清太子爷殿下,再次成为了他一帮兄弟们明争暗斗的靶子。
这就是二哥哥现阶段对大清掌舵人的最大利用价值,说穿了冷心伤肺。
所以说,有时候事情不能看得太清楚,容易伤心。
赛海递上来的消息,最终只是被林珂随手一般扔进了桌上的香炉内化为飞灰。
趁着天气不错,林珂信步到院子里走走。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穿庭过院而来的查管家。
“主子。”查末尔近前请安问好。
林珂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如今她栖身的这处三进宅子里大多部分是不熟的人,而林珂也没再做妇人打扮,直接换了男装,半瓢发型她是不剃的,顶多扣顶瓜皮帽意思意思的遮一遮,大体尽个人事就得了。
女装到底是比不上男装利索,限制也比较多。
“怎么着,你如今外面的差使办完了?”
听着主子略带调侃的问话,查末尔笑道:“那帮子反贼也是蠢,整天捕风捉影的,听到个关于宝藏的话题就走不动道,奴才也不用多费什么心思。”
林珂内心忍不住“啧”了一声,最初由她弄出来的那八本《四十二章经》事件,发酵后的余波至今不散,可见得广大人民群众对于探寻宝藏自古以来就情有独钟,这或者也是后世盗墓小说大行其道的一个原因吧。
“盐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大势底定,只待主子过去。”
林珂抬头看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比后世的雾霾天环保多了。轻轻地呼了口所,她云淡风轻地道:“主子爷已经离京了,咱们也挑个日子南下吧。”
“嗻。”
江南,她又要去了,说起来她下江南的次数可比她家上司多得多了。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后世电视剧时演的《李卫当官》里的那些事了,她拿来主义,就挑盐帮下手了。
此次陪老爷子幸塞的人里没有老四,也没有小十六,她家八爷倒是难得榜上有名,十三爷这个铁杆四爷党也被老头子揪去了。
林珂有点儿怀疑,难不成这次江南之行,是雍正爷挑大梁,十三爷就搁塞上吹风?还是说到时候会来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戏码?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她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甭管这帮爷想唱什么大戏,想怎么唱,总归有老爷子总揽全局,孙猴子大闹天宫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可劲儿折腾呗。
她如今被撸了福晋的身份,基本可以等着老康寿终正寝之后恢复自由之身了,只是掐指算一算,总觉得离解脱的日子还长,瞬间就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奋斗了。
老康也委实真的能活,等他老人家歇菜,她基本也要混到后世的法定退休年龄了,一点儿便宜不给她占啊。
为什么说不给占便宜呢?
虽然她貌似退休年龄提前了,但是好参加工作年龄也提前了啊,前后加减一下,她是一点儿便宜没占着。
实际工作年龄摆那了,铁让如山。
这个康熙爷是赖不掉的。
下江南倒没啥,关键是这时间点选的吧,天气有点儿热,正是五月的天啊。
好在,林珂同学倒也避于权贵阶层,用冰什么的还是有保障的。
只是,在林珂登上大船,看到已经坐在船舱里的某位时,心里就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得,小十六是没跟去塞上,丫这是打算要跟她一块下江南耍啊。
“十六爷,久见啊。”
十六原本正摇着手里的扇子,看到她也收了扇子,笑着拱手为礼道:“确实久见了,八嫂。”
林珂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男装,扬眉。
十六不以为然地笑道:“总归我是没喊错的。”
林珂手里也拿着柄折扇,这种天儿不拿把折扇都不好意思上街,她拿着扇柄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口气随意地道:“还是多少注意下场合的好。”
一边说,她一边往在十六同学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十六一脸八卦的凑到她身边,“八嫂,你就真不心疼我家八哥啊。”
林珂似真还假地叹了口气,斜了他一眼,说:“好歹叫我声八嫂,也麻烦你多少给我点体谅。”
十六点头,一脸的深刻表情,“弟弟懂。”身不由己啊。
“对了,八嫂,那个什么吕四娘——”
林珂表情微敛,手中的扇子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下,“噤声,越大越不晓得轻重了。”
十六没趣地摸鼻子,他就是表示一下好奇嘛。不过,看来,这个人果然提不得,是禁忌。
“这江南,乱啊。”他不是很经心地换了话题。
林珂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凑到鼻前嗅了嗅,轻描淡写地道:“江南繁华之地,锦绣容易迷人眼罢了。”
“怎么好好的官到了那里就坏了?”
林珂想起后世看过的电视剧,忍不住笑了一声,啜了口清茶,慢悠悠地道:“换我,我也喜欢拿着金叶子朝着钱塘江大潮撒啊,多土豪中。”
十六同学:“……”
八嫂,八哥知道你其实是这样的八嫂吗??
第112章 这一切都是老康造的孽啊。
“给爷来碗茶,渴死了。”胤禄一阵风似地从外面刮进来,嘴里喊着渴,撩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同时手里的扇子飞快地扇着风。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林珂,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撇了下手里的茶盖,啜了口茶,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下人端来茶,胤禄拿起来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伺候他们这些人的人自然都是玲珑八面的,端来的茶是温的,绝对不会出现烫到主子的可能性,这也是十六同学敢一口气猛灌的原因。
一碗茶下肚,胤禄舒服地吁了口气,摇着手里的扇子,目光移向了另一边的人。
老实说啊,他其实真的挺佩服自家八嫂的,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副八风吹不动的淡定样。
他们南下以来,八嫂多是做男装打扮,今天也一样。他家八嫂长得好,女装美,男装靓,气质上佳,出去很是惹人眼。有时候胤禄都不免替远方的自家八哥担心,没有过硬身份压着,想撬他家八哥墙角的人那是大有人在啊。
远的不说,就最近那谁谁,就那两淮盐运使家的公子,对,叫什么季什么梅的,那看他家八嫂的眼神实在是毫无遮掩啊。
也就他家八哥不在,这要是八哥看到了,当场就得火烧天灵盖儿。
十六同学不开口说话,林珂就不会主动开口问他,她有耐心的很。
最后,到底还是胤禄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八嫂,不是,我这如今都成跑腿的了,咱们不待这样的啊,好歹我也是个爷呢。”
林珂微微一笑,瞅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茶碗往身边的高几上一放,不疾不缓地开口道:“有些东西那得你亲自感受一下,光听我说那是没用的。”
胤禄忍不住哼了一声,口气中颇是带了几分不爽地道:“爷算看明白了,底下子这帮混蛋奴才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是一帮蛀虫。”
林珂笑而不语,自古贪官不绝,比清官可长盛不衰多了,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啊。
又有新茶送上来,这回胤禄没有再一口闷了,而是拿起来轻啜了两口,又继续跟自家八嫂抱怨道:“这帮狗奴才手真黑,爷我这暴脾气差点儿就没忍住。”
林珂这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还是经得少。”
十六的面皮抽了下,瞅他家淡定如狗的八嫂,心里暗自嘀咕,所谓锣鼓听音儿,听话听声儿,他家八嫂这话里透出的意思那可丰富,想来这些年她在外经得事是太多了,所以已经是一副经年见怪不怪的模样了。
以前他是不知道,现在他知道内情后,再想想以前八嫂常年累月地神隐,想来那都是飘在外面给老爷子办差呢。
想到这里,十六同学忍不住朝自家八嫂竖了个大拇指。
林珂轻笑摇头。
胤禄突然又笑了一声,身子朝八嫂的方向倾了倾,说道:“八嫂啊,您这长得面嫩,这两淮盐运使的公子怕是栽你这坑里了。”这家伙那是真动了娶她的心思,丝毫不在意她大龄剩女的身份。
其实若说是寡居最便宜,但是吧,想想他家八哥尚在,寡居说不得有咒人的嫌疑,故而八嫂索性就成了一个因操持家业而导致大龄未嫁的在室女了,而他就是导致她成为大龄剩女的罪魁祸首——她都是为了他这个年幼的弟弟才不嫁的。
黑锅说背就背上了,十六半点儿法子也没有。
林珂忍不住清了下嗓子,她都几个孩子的妈了,这冷不丁地被别的人觊觎美色,还想求娶,自己也是有些尴尬的,尤其面前调侃她的对象还是她家那口子的兄弟,真不是一个尴尬可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