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有点在意了。
也许是因为她在意谢无镜,所以他的一切都想弄清楚。
她记得,这是他做魔太祖时一直佩戴在身上的。
织愉远远地瞥了几眼骨环,下床缓缓靠近。
就在她快要走到骨环所在的桌边时,骨环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哈!”
一缕烟飘了出来,是个人形。
织愉吓得瞪大眼睛,僵在原地,大喊:“鬼啊!!!”
她两眼一黑,浑身发软。
这下轮到那只鬼紧张起来,连声道:“诶诶诶,你别晕啊!你要是出了事谢无镜不得跟我拼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镜是那种确实没什么世俗的欲望,但想让他玩他又很会玩的人
织愉踉跄几步,扶靠在椅子上,不至于晕倒。
但她仍不敢看那人影,腿软得跑不动,坐在椅子上大喊:“香梅,香梅!”
“别叫,别叫!谢无镜没跟你说过我吗?吾乃魔族太祖!”
“香——”
织愉叫喊到一半,顿住,小心翼翼打量那人影。
三十多岁,容貌刚毅,倒也算英俊。不似话本里血淋淋的恐怖样。
织愉将信将疑:“你是真正的魔太祖?”
他道:“当然,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铭千古是也。没听说过吗?我这么英明神武,看不出来吗?”
好臭屁的魔太祖。
织愉:“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卖肉屠夫变成的鬼。”
“你——”铭千古被气得咬牙。考虑到是他先吓的她,他忍!
他中气十足地哼一声,百无聊赖地在殿内闲逛。
这殿里为了她被弄得亮堂堂的,真叫魔不自在。
铭千古:“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跟着谢无镜。要我说,你不如趁他现在不跟你计较你过去犯的错,赶快离开他。”
他背着手,一副长辈样,教导织愉:“谢无镜这样的人,就是成圣也使得。却为了你一个凡人抛下大道,浪费他的天资,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我知道你贪图享乐。只要你答应离开谢无镜,我可以帮你安排好隐居之所,保证你衣食无忧,有人伺候。你又不爱谢无镜,何必这样吊着他?”
织愉震惊地看他。
这场景真像她看过的话本——
男主的爹对女主在说:“我给你五百万两银子,离开我的好大儿,你配不上他。”
她该说什么。
她堂堂公主,配谁配不得?
织愉张嘴:“香——”
“诶诶诶,别喊别喊!”
若是谢无镜知道他擅自出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堂堂魔太祖是不怕啦,就是觉得麻烦而已。
铭千古心中悻悻,满面幽怨:“你这丫头,怎么动不动就喊人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织愉偷笑一下,做作地捂住心口:“我知道,他该成神。可我对他也是真心的。”
铭千古不屑:“你的真心,就是害他吗?”
织愉半真半假道:“人嘛,活在世上,总会有一些身不由己。你爱过人吗?你能懂吗?”
她仿佛在内涵你一个魔懂什么。
铭千古:“我当然爱过,我当然懂。要不然我怎能理解谢无镜的情劫之苦?”
不待织愉问他,他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道:“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姑娘。她是一名凡界医女,比你——”
铭千古看织愉一眼,迟疑了下,还是道:“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善解人意,比你体贴细心……”
织愉无语。
算了,看在这位死掉的叔叔一副憋了太多年没人说话的样子,她就当是在听他说故事好了。
铭千古:“可惜她红颜薄命,为了救人,早早染病而亡。原本我与她约好,将从我徒弟毒魔闻人虹那儿偷……啊不,要来的无根草和毒方送她研究,她便答应与我成亲。”
“结果我那徒弟不肯给我,说那草是她帮人研制毒药的报酬,毒方也是秘密,害我晚了一步……”
闻人虹,无根草……好耳熟。
织愉猛地回想起来,这不是谢无镜和她说囚龙之毒来源时提到的嘛。
囚龙之毒,不是闻人虹为了与应龙打赌而制吗?为何闻人虹还会获得帮人制毒的报酬?
织愉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些什么,怔怔望着铭千古。
铭千古还在讲述他的故事:“那姑娘去世后,我徒弟也觉歉疚,为我要来了几颗无根草的种子,送了我毒方。我将种子和毒方埋进姑娘的坟里,就当是她已经同我成亲。”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一段执念之魂,我的主魂已经投胎。不知道他投胎后,可有再遇到那位姑娘。”
织愉手撑着脸,语调轻快地问:“你徒弟和无根草的事,你和谢无镜说过吗?”
铭千古莫名其妙:“我和他说这个干什么?他像会听我说这些的人吗?”
织愉笑出声,想象不到谢无镜听他诉说过往的样子,“也是……”
她忽而又跳脱地道:“放心啦,你的转世肯定和那位姑娘重逢了。前世未了之缘,来生再续,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
她和谢无镜也是这样的。
铭千古古怪地瞥她,突然觉得这个刁蛮娇纵的丫头,看起来顺眼很多。
“你也没那么讨人厌嘛。”
织愉笑盈盈地摆出一盘谢无镜先前亲手给她做的溏心糕,配上一壶茉莉茶,“既然我听完了你想说的故事,你是不是该为我说些我想听的故事?”
铭千古轻嗤,就知道这丫头没那么好心。
不过她说的话,他依然很受用。
他坐在织愉对面,伸手去拿溏心糕。
这玩意儿他从没见过,也没吃过,有点好奇。
还没碰到糕点,织愉用茶盏一把打开他的手。
他正要骂织愉吝啬,小家子气。
织愉便把茶盏放在他面前,拿出一盘香梅做的梅子糕给他,“你要吃就吃这个,我的这个只有我能吃。”
织愉给他倒杯茉莉茶。
铭千古哼了声,心道看来她也没那么小气。
这个糕他也没见过,没吃过。他故作冷漠地拿起一块品尝,酸甜香糯的滋味让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再喝杯茶,口中雅香弥漫。
铭千古咋舌:“你可真会享受。你想听什么?”
织愉给自己倒杯茉莉茶,怡然自得地接受他的夸赞:“你给我说说谢无镜的事吧。”
铭千古吃着糕点,语气不屑:“他那种无趣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不如我给你说说我当年征战四方……”
织愉打断他:“你不觉得把无趣的事说得有趣更有挑战性吗?我觉得你是非常会说故事的人,还以为你不论说什么故事都很在行。”
铭千古立刻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当初谢无镜找我的时候,命悬一线,要不是我,他早就……”
织愉边吃边听他讲述,从谢无镜进入邪冢如何与他达成交易,再到谢无镜如何进入他的魔冢开始换骨修炼……
他把谢无镜说成了一个卑鄙阴险的无能之辈,将种种事迹的功劳,全都揽到他自己身上。总会说:“要不是我,谢无镜早就……”
织愉听得出这位魔太祖在吹嘘他自己。
不过听他讲述那些谢无镜不曾告诉她的事情,她也仿佛回到了他讲述的那个时刻,陪在了谢无镜身边,见证他的挫折与成长。
铭千古也是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和别人说过话了。
织愉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与谢无镜那副死人样完全不同。
他有时故意卖关子,织愉就会配合地睁圆亮晶晶的眼睛问:“后来呢?”
他有时吐槽谢无镜像个木头人,是个哑巴。好像天塌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和他相处比和陌生人还不如,没意思。
织愉也会一边喝茶,一边点头:“他的确如此。”
铭千古对织愉的观念,就在她一声声捧场中逐渐改变。
他甚至觉得,他当初要夺舍的如果是李织愉,他这段时间过得肯定快乐多了。
可惜他是个男人,是不可能去夺舍一个女人的。并且这还是一个不能修道的凡人女子。
他兴致勃勃地讲到暮时,面前的糕点盘已经换了三盘,茶水也换了两壶。
正要说到谢无镜换魔根之后,因他心性过坚、魔根难塑遭遇的第二十八个困难时。
他倏然安静下来,眼珠转来转去。
织愉配合地说出自己今日的第五十六个“然后呢”。
铭千古却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嘘”了声,倏然化作一缕烟回到骨环里,语速飞快道:“谢无镜回来了,不说了。别告诉谢无镜,不然他会封住我的。”
织愉严肃地应下:“好。”
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谢无镜的声音,“你在和谁说话?”
织愉连忙将桌上餐盘茶壶收起,“我自言自语。”
她迎上前去,要谢无镜带她去群芳园。
谢无镜答应,漫不经意地扫视寝殿,而后径直走向骨环,将其收起。
织愉挽上他的胳膊,依偎着他往群芳园走。
她不由留意起他挺拔的身姿,想起铭千古说:
——谢无镜这人太能装了。他来时仙骨都没了,还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实际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后来种入魔种以长魔骨时,他也一声不吭。
——我寻思,哟,他这体质够特殊,种魔种都一点也不疼啊。绕到他正面才发现,他咬着牙,嘴里咬得全是血……
——倘若我是他,你敢让我遭受这些,我一定杀到你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他真的一点都不恨你吗?怎么还能对你那么好?
“怎么了?”
谢无镜的声音倏然打断了织愉沉浸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茫然地“嗯?”了一声,才发现已经走到群芳园了。
她在躺椅上坐下,谢无镜随之落座,将她拥入怀中
今日她没有背对着他依靠在他怀中看落日。而是面对他,抱住他,手在他后背来回轻抚。
他身形一僵,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一手钳住她的下巴,要她抬起头来,一手在她腰上摩挲了两下,勾住了她腰带的系结。
他低下头,手指同时解开了她的腰带。
织愉眼前一暗,腰间透风,立刻反应过来捂住他的嘴,“你干嘛?”
谢无镜:“你摸我。”
织愉:“我就摸摸不行吗?我摸你就是那个意思吗?”
谢无镜:“行。”
他帮她重新把腰带系好:“他和你说什么了?”
织愉愣了下,想不通是哪儿暴露了痕迹,被他发现了。不过她没打算瞒他,“就随便聊聊他当年的威风,还有你的事。”
谢无镜手放在她后背轻拍了拍:“不用听他胡说。”
织愉:“我就是当故事听。”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想了想,警告他:“你不许封住他,明天我还要听他讲故事。”
谢无镜:“他讲故事很好听吗?”
织愉犹豫道:“我们现在说话,他听不见吧?”
谢无镜:“听不见。”
织愉仍是说悄悄话似的道:“一般般吧,他总吹嘘他自己。我主要是想听他说的那些事。”
谢无镜唇畔浮现出些许笑意:“好。”
天色已暗,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他扶织愉起来,往膳房走,又叮嘱道:“他说的随便听听就行,不要当真。”
织愉:“我知道。”
她话是这么说。
翌日待谢无镜一离开,铭千古不肯再出来。她揣测谢无镜可能私下里警告过铭千古,就对着骨环道:“昨天谢无镜和我骂你了。”
铭千古立刻蹿出来:“什么!他怎么可能骂我!”
谢无镜不像会背后骂人的人啊!
织愉:“他说你胡言乱语,说的那些事根本就不能信。”
这倒有可能是谢无镜说出来的。
铭千古气哼哼的:“我说的怎么就不能信了?他那是心虚!”
“就是!”
织愉附和,拍拍对面的位置,十分捧场:“来,咱们接着昨天的继续说,我信你!”
铭千古略显迟疑。
谢无镜今早离开前,莫名其妙警告他谨言慎行,想想就知道是他昨天胡扯的事被发现了。
他不怪李织愉没守住他们的秘密,毕竟想蒙骗谢无镜确实很难。
他只是有点担心,谢无镜今天是警告,明天可能就是动手了。
他可不是害怕谢无镜动手啊,他就是觉得麻烦。
铭千古想了想,摆摆手,“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说。”
他打算回骨环里。
织愉拿出一碟桃糕、一壶桂花茶,一脸可惜:“你不说了?你说的故事可比我看的话本有趣多了,简直堪比凡界第一说书先生。唉,算了……”
话没说完,她眼前一暗。
铭千古已经在她对面坐下,翘着二郎腿,拿起一块糕:“你这丫头说话我爱听。我当初到凡界,初遇我夫人的时候,她就是在听人说书。那时我就想,等我不做魔尊,我就去做个说书的。”
“我们昨天说到哪儿了?哦,谢无镜种魔骨受阻。那次是他种魔骨时期最艰难的一次,是他唯一一次晕过去。”
“他晕过去之后,还叫你的名字呢……”
织愉认认真真地听,今日连糕点都没吃,只是喝茶。
铭千古确实很爱说书,一不留神就又说到暮时。
谢无镜回来,他才立刻溜回骨环。
谢无镜走入寝殿时,只有织愉坐在桌前。可他仍发现了寝殿里残留的一丝魔息。
他神色如常,问织愉:“去群芳园吗?”
织愉回眸看他,笑着扑进他怀里,“去。”
说去,她今日却没有立刻松开他。
谢无镜任她抱了好一会儿,语气略显无奈,“我不会对他如何。待我们离开灵云界,魔族之事还需他来收尾。”
织愉“哦”了声。
她才不是为了给铭千古求情,才这样抱着他不松手。
她只是想抱着他。
或者说,是有点想回到他昏迷不醒唤她名字时,抱着他说“我在”。
就像她梦呓时唤谢无镜,他总会将她抱入怀中,说“我在”。
但此刻她什么也不能说。
所以,她就只能这样静静地抱他久一点啦。
铭千古怎么也不肯出来。
织愉故作惊讶:“你该不会是害怕谢无镜吧?你那么厉害,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铭千古就冲出来:“我会怕他?”
他大步走到桌边,示意织愉给他奉上糕点和茶水,“咱们昨天说到哪儿了?”
织愉布好龙井茶与茉莉花糕,“说到谢无镜攻打西海国。”
铭千古一边吃糕一边讲述,“谢无镜玩弄人心有一手,他攻打西海国那么快,除了我们魔兵强悍之外,其实还有设计西海国内乱……”
这倒是织愉未曾听闻的,她兴致勃勃地认真听讲。
铭千古讲着故事,心里叹息:谢无镜今早又阴森森地警告他了。
他哪里不知道李织愉这丫头在激他、在阿谀奉承他。奈何他确实很吃这套。
况且他思考了一番:
谢无镜警告过后也没对他动手,想必是不想让李织愉因为扫兴而发脾气,所以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他也是犯贱地想试试看,谢无镜为了李织愉,能忍他到什么时候。
铭千古越想越兴奋,说得也分外起劲。
第二天不用织愉叫他,谢无镜一走,他就主动出来说谢无镜扮演魔太祖时期的事。
从西海国到北海国,再到东海国……
铭千古说得很仔细,织愉也听得很认真。
仿佛听说了那段故事,就算是参与到了那段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光里。
这样的故事时间,一直持续到七月初四。
织愉听到原来三月囚龙毒发的那晚,谢无镜抱着她哄她的事真的不是做梦的当天,谢无镜告诉她,明日便带她离开魔界。
织愉在魔界这暗沉沉的地方实在呆不惯,能早点离开是好事。
她就是有点可惜,还剩下一点点没能听到。
因明日要早起离开,这晚谢无镜带她睡得很早。
喂完药,织愉问:“能把铭千古一起带走吗?”
谢无镜:“你还想听他胡说八道?”
织愉笑出声:“ 他说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谢无镜轻拍她的背,“睡吧,回了灵云界,我带你去听说书。”
织愉惊讶:“灵云界也有说书的?”
谢无镜:“自然。说的都是灵云界奇闻异事。”
织愉“哦”了一声。
可她想听的是谢无镜的故事。
不过她也知道铭千古还有正事要办,跟她回灵云界是不切实际的。
她有些惋惜,合眼入眠。
清晨睡到自然醒,谢无镜已为她挑好衣裙。
一套赤金火羽流云的春裙,配一套血明珠的头面,金银碎星的步摇。
他素来眼光好,又合她心意。
织愉在他的照应下懒散地将衣裙换好,梳妆打扮,踏上明珠描凤登云履,挽着谢无镜出门。
魔云兽车就在宫楼外等候,织愉出了宫楼便和谢无镜一起坐进去。
香梅在一旁跟随。
车缓缓移动,往界门去。
织愉估摸着此去一别,日后再也没机会来魔界,突然有些贪恋起魔界的风光。
她撩开车帘向外张望。
暗云漂浮的天空、巍峨高耸的宫楼、在墙壁上若隐若现的魔纹、长廊间摇晃的魔纹纱、还有巡逻时偶尔会偷懒的魔军……突然都变得别有一番风趣。
谢无镜:“若你喜欢这儿,日后可以来玩。”
织愉:“你都不做魔太祖了,再来,想必会很麻烦。”
谢无镜:“可以易容来。”
织愉睨他一眼,想象谢无镜和自己换了张脸大摇大摆走在魔界的画面,也挺有趣的。
她笑起来,继续眺望车外风景。
谢无镜倏然一声不吭地伸手把帘子压下来。
织愉拧眉拦他,“你做什么?”
不待谢无镜回答,她忽的瞧见不远处,有一道身穿战甲的高大身影正凝望着她。
是战云霄。
要跟他告个别吗?
织愉摸了摸自己上次差点被战云霄偷亲的脸,不太想让他误会什么。
可是,此去一别,大约是永别。
织愉想了想,还是笑起来,冲战云霄挥挥手。
既然是永别,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战云霄身形一顿,随即竟抬步快速走过来。
织愉错愕地连忙放下车帘,对一旁面无表情的谢无镜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谢无镜:“动者无意,观者有心。”
他伸手撩开车帘,视线掠过织愉,望向战云霄。
只一个眼神,战云霄身边的战银环便立刻将他拦下。随后谢无镜云淡风轻地放下车帘。
织愉再不撩车帘了,倚在谢无镜身上,看话本打发时间。
车外,战云霄望着那魔云兽车远去,拧眉:“我知道分寸,我只是……”
战银环:“不论你只是想做什么,当着他的面,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谢无镜今日一早离开,只有魔皇族知晓。
战不癫也向他们这些子女坦言,其实他很早就猜到谢无镜并非魔太祖夺舍。
只是魔太祖托梦是真,他相信真正的魔太祖,也信服谢无镜的实力。
可惜战不癫留不住谢无镜。
谢无镜因真正魔太祖托梦而来,现在,又将因真正的魔太祖协助伪造逝世假象而离去。
从今以后,魔界将再度回到魔皇族手里,魔太祖也将继续作为一个传说。
对于魔皇族来说,他们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
唯一的好处就是,谢无镜离开后,战不癫终于可以把他已经半死不活、被打回魔兽原形的大儿子放出囚魔暗牢了。
战云霄心中五味杂陈:
魔太祖成为传说,谢无镜回归。那他战云霄与她李织愉呢?他们都一切从此成为过往吗?
因为谢无镜回来了,在这最后,他连和她说句话,都不能够吗?
“少年的情窦初开,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唉,伤心。”
“唉,遗憾。”
“唉,痛苦啊!”
一旁的角落里,突然飘来三声做作的感慨。
战云霄与战银环一同望去,只见他们的三名兄弟正欠揍地模仿失意的战云霄。
战银环无言以对。
战云霄怒从心头起,向他们冲了过去。
他们大喊着“打人啦”,大笑着和战云霄你追我跑。
另一边,魔云兽出了宫城便奔跑起来,很快平稳地到达界门处。
走出界门,透过树林的晨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织愉深吸口新鲜空气,惬意地挽着谢无镜往林外走,走累了就让谢无镜背。
只是走出林子,看到前方城池时,她懵然:“怎么是桑泽城?”
不是说好回尧光仙府的吗?
谢无镜:“这段时间,我派魔皇族影卫与奉仙族去调查了龙角的踪迹。龙角还是需要通过梦神山下的法阵传送,才能找到。”
织愉:“可那传送阵不是柳家祖传的吗,你会用吗?还是你已经抓到柳别鸿了?”
谢无镜睨趴在他背后的织愉一眼,“你希望我抓到吗?”
织愉无语地捏了下他的脸,“我在跟你说正事。”
谢无镜冷白的脸被她捏出道红印,嘴角却扬起,“我没去找柳别鸿。除了柳别鸿,这世上还有一位柳家人。”
织愉恍然大悟:“翠娘?”
她好久没见过翠娘,差点把翠娘给忘了。
先前铭千古和她说谢无镜的事时,曾提到过她在紫夜楼被救走那晚,其实是谢无镜派了一只冥鸟妖把她带走的。
那只冥鸟妖很笨,救回她之后不知道把她送回她住的客房,反倒送到谢无镜床上去了。
她一听就知道,那只鸟妖肯定是宝燕。
她也终于确认,那日她醒来,在窗边看到的谢无镜,不是她的幻觉。
织愉回想着,翘着嘴角晃了晃腿:“翠娘他们现在还好吗?”
谢无镜:“报了仇后不问世事,算是退隐了。”
织愉:“那翠娘还会陪你一起入梦神山吗?”
谢无镜:“此行不便有人同行,我独自前去。”
说话间,谢无镜已将她背回桑泽城内的仙府。
入了仙府,通过传送阵便可直达无尘院。
他将她在无尘院的廊下放下:“这段时日你呆在这里,轻易不要出门,有事吩咐仙侍。奉仙族皆在暗处,不用害怕。”
织愉疑惑他怎么突然交代这些,愣了下,不敢置信:“你现在就去找龙角?”
谢无镜摸摸她的后发:“早些找到,便能早些带你回尧光仙府。再者趁现在尽快了结此事,旁人还来不及察觉到桑泽仙府已有人住。”
如此,她也会多一分安全。
可是……
得到了龙角,他是不是就能成神?
他若成神,是不是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
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假死,可是她……突然有点贪恋活着了。
织愉抱住谢无镜的腰,把脸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良久,无可奈何道:“你快去快回。”
算了,早死早超生。
早日投胎,富贵安稳,也不错。
织愉扬起脸,对谢无镜灿烂地笑。
谢无镜手掌覆在她脸侧,指腹轻轻摩挲她的面颊:“最迟七日,我一定回来。”
织愉:“好,我等你。”
谢无镜摸摸她的头,叮嘱香梅:“好好照顾夫人。”
香梅笑盈盈地应:“是。”
她勤勤恳恳地在为织愉理东西,在院里忙来忙去。
织愉躺在廊下晒太阳,身子暖洋洋的,犯起困来。
突然,大地一阵震颤。
织愉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踉踉跄跄跑到院中空旷处。
香梅丢下手中东西跑过来护在织愉身边。
这次地动持续了很长时间,仙府内的房屋竟发出裂开似的声响。
待地动停下,织愉也不敢再回屋檐下。
她惊魂未定地在菩提树下落座。
“多日未来桑泽城,这地动怎么变严重了?竟连仙府都受影响……肯定是魔族开采无度导致的。”
香梅抱怨几句,请织愉稍等,她去检查房屋情况。
织愉点点头,忽见一片菩提叶飘落。
此菩提非凡品,四季常青,从不落叶。
织愉若有所思地伸手去接菩提叶,却见菩提叶飘飘摇摇地从她手边擦过,落在地上。
织愉怔然地注视自己的手。
她明明把手放在菩提叶下了呀,怎么会没接住?
钟莹从幽暗的冥洞内醒来,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胸膛。
感受到正常的体温与心跳,她喃喃自语:“我竟没死?”
她还记得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是谢无镜为了李织愉对她动用杀招。
她眉头紧皱,后槽牙咬紧,眼底渐生不甘。
既然她没死,她必定……
“那日我打晕你后,用一缕神息护住了你的心脉,同时将其封印。所以谢无镜打伤你后,你会呈现假死之状。”
“现在你既然醒了,便离开此地,寻一处清净地退隐吧。”
洞深处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
熟悉而又陌生。
钟莹诧异地循声望去:“是你……”
男人自黑暗中走出,一身不见光的黑色斗篷遮住全身,看不清面容。
但钟莹就算死也不会忘记他。
他就是那个教导她成为谢无镜的神使,又将她抛弃的人——谢世絮。
她道:“为何救我!你不是已经舍弃我了吗!”
“我若舍弃你,便不会救你。我魂力有限,不能时常行走于世,故而交代你事情后,便必须回去休养生息。”
谢世絮不欲做过多解释,“你若还想活命,从今往后,就不要再做南海国钟莹。换一个新身份,你会有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