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愉不信,苦恼地咬了咬唇。
他口鼻耳中还在溢血,她不敢赌。
反正现在不做,等他成为她的禁脔,还是得做。
早做晚做都得做。
现在做,起码他还没有仇视她,也不会因此感到恶心。
织愉镇定许多,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轻柔地帮他擦血,“需要我帮你吗?”
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变得紧绷。
谢无镜嗓音也变得更沉更哑:“不……”
他虚弱的吐息未尽,唇瓣便被轻轻封住。
血的甜腥在唇齿间漫开。
织愉不大喜欢,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从未有过的接触上,紧张得浑身绷紧。
话本看了很多,玩法学了很多。
可真动起手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她勾住他的脖颈,学着话本里看到的,唇和他的唇贴了又贴。
谢无镜推拒的手未能抬起,便被她这般碰了三下。
有火自相贴处蔓延,烧遍难言之体、难言之欲。谢无镜眸底颜色更深,欲痛却在削减。
所有思绪,在她的触碰与分离间一点一点被带走。
直至他别无他念,只剩念她、想她。
织愉还在一边温习记忆里的片段,一边拙劣地照做。
忽觉腰间一紧,眼前一晃,便被箍住腰压在了水池边。
她看过的话本,他也看过。
她学不会的,他总是看一遍就会。
织愉顷刻间被剥夺了主导权,成了承受的一方。
口间血腥味不知何时变淡了,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他身上那变得馥郁惑人的异香。
织愉变得迟钝,思绪跟不上他的动作。
忽然感到身上一凉,她害怕地抬腰退缩,惊呼一声,“不……”
他顿住,呼吸急促又沉重,仿若雨点打在她颈窝。手颤抖着,如有千钧重般要将她推开。
点点滴滴的血,从他口鼻耳中溢出,急促得仿佛要连成血色珠链,顺着她的颈线滑落,染红大片雪色。
织愉想起这种时候停下更磨人,抱住他急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要在这儿,回房……”
她脸上、耳畔又热又红,已分不清是羞还是欲。
谢无镜闻声将她抱起。
她惊呼一声,半趴在他肩头。
几个晃眼的功夫,眼前就成了她住的那间凡界富贵房。
身体一仰,背后便不再是冷硬池台,而是柔软床铺。
织愉不敢看谢无镜,只是一直抱着他,无声地给予他肯定与“愿意”的回答。
她望着雕富贵花纹的拔步床顶,恍惚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和亲前夜。
皇后派了三名嬷嬷来教导她男女房事。
三人像说书似的,一个接一个道:
“北戎不比中原,皆是野蛮无礼之徒。新婚之夜,公主要做好准备,彰显我大梁大国威仪。”
“不得哭,不得喊,不得放荡,不得贪……”
“女子初时痛是常事,若血出得多,也不得惊扰北戎王。待伺候他歇下,公主再叫人来处理……记得一定要将自己打理干净,不得让北戎王瞧见脏污龌龊。”
织愉曾因话本,认为自己未来一定会过得比话本中更美好,夫君会十分爱护她。
可嬷嬷一条一条地教,越教她越是心凉,从那时起对她的洞房花烛夜充满了恐惧。
但此刻,她却是安心。
谢无镜,就像她幼时幻想的那样爱惜她,珍重她。
“啊——”
她思绪被痛意打断,指甲无意间在他肩背上划过。
仙身是不会如此轻易被伤到的,但他还是让她留下了道道血痕。
谢无镜将她抱在怀中安抚。
织愉缓过劲来,把脸埋在他颈间轻轻啜泣。好一会儿,她难受地娇声道:“你别像木头似的……”
随后,她觉得自己像躺在软被间,又好像被他抱在怀里。
他的气息包围了她,他散乱的长发与她的头发仿佛绞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透过墨丝般的发间,她看见拔步床上的蝶戏花纹动了起来。
夜色融融,明月温柔。
她意识恍惚又朦胧,心中却又有点开心。
仿佛这是一场她未出宫前,少女怀春的梦。
她嫁了个无论怎样都会把她当公主供养她的夫君。在富贵精致的新婚房中,与夫君成夫妻大礼。
一切都很美好。
她的婚事,她的洞房夜,并没有像那些嬷嬷教导她的那样可怕。
织愉甚至能在其中渐渐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很奇妙的欢愉。
她想起凡界时,与谢无镜逼不得已住风月巷,时常听见姐儿在花楼唱:
“百媚生春魂自乱……狂魂兴魄入仙舟……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
那时她听得面红耳赤,羞恼回房。
此刻她却理解了诗词意趣。
想着想着,她思绪渐消,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摇晃云间的感觉,顾不上想这些了。
待清醒时,天大亮,房中阳光正盛。
织愉模糊记得,天好像亮过又黑过,怎么又亮了?
还是她已经分不清日夜?
织愉累得要命,小腹异常温热。
她没有感受到话本上说的第二日被碾过的酸痛不适。但强烈的疲倦,让她身体仿若僵化,稍微动一下都不愿意。
她发出一声嘤咛,立刻感到身边有人动了下。
她愣了愣,偷瞄一眼,恰对上谢无镜注视她的眼眸。
至交好友,共度春宵。
真是尴尬。
要是现在谢无镜是她禁脔,她就可以放肆一点,说他看什么看,明天还来玩他。
但现在她还不能。
而且就她这体力,别说休息到明天,就是休息到后天她也玩不动。
她依稀记起,他会停下,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住,哭着喊着说不要了。
而他那时显然是精力正盛,顿住后克制了很久。
睡梦间,也是他细心帮她清理,换了床铺,还为她从里到外换了身干净寝衣。
织愉记忆越清晰,就越是怀疑剧情有病。
就他俩这体力、学习能力、实践能力的差距,未来她还要天天糟蹋他的身子?
那可能不是她玩他,是他玩她。
谢无镜哑声:“对不起,我会负责。”
织愉一怔,疑惑道:“什么?你说……嗯……?”
他不是一直在对她负责吗?
还能怎么负责?
织愉故作无事发生般拍拍他:“我毒发时,都是你帮我。我偶尔帮你一次,也没什么。”
以她的人设,她现在不能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这样他以后看到她放纵无度,就不会太难以接受。
谢无镜神色陡然凝沉:“对你来说,这只是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百媚生春魂自乱。
原诗为无名,后面还有一句三峰前采骨都融。
狂魂兴魄入仙舟。
改编自无名诗: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
出自南宋王偁《窃见》
她立刻转移话题:“现在是几时了?”
谢无镜:“你是问什么时间?若从你帮我那夜算起,今日是第三日未时末。”
那他们岂不是……
他是牲口变的吗!
织愉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今日天谕就要带人来了。
为什么连一天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不过没关系。
等解决了谢无镜,她可以作为天命盟护天者之首,休息个爽。
织愉默默安慰自己,起身,“我饿了,想吃些东西。”
谢无镜下床,恢复以往的处变不惊,“吃什么?”
织愉揉了揉坐起后明显有暖涨之感的小腹,“想吃虾粥,放很多香菇。”
“好。”
谢无镜视线在她腹上停留,套上外袍,冷不丁道了一句,“那是我的元阳。”
织愉怔然,手突然不知道要放哪儿。
她看过很多话本,自然知道元阳。
但她是个凡夫俗子,比起元阳的益处,她更在乎元阳其实是什么。
谢无镜:“炼化后,对你修为大有裨益。”
他伸出手,覆在她小腹上。
温热不再只盘踞于她腹中,如落入水中的墨,舒缓地散遍她全身。
疲倦消退,织愉身体轻盈许多。
她明显感觉到,她那细得可怜的灵脉,扩张了一点,小小的灵窍也在变大。甚至窥见了一点灵府出现的迹象。
灵云界修士筑基后才会有灵府。
她这是什么也没干,只和谢无镜做了夫妻之事,修为就提升了?
织愉震惊,看谢无镜如同在看奇珍异宝。
她更能理解灵云界的人为何都觊觎他了。
片刻后,暖涨依旧很明显。
谢无镜手仍放在她腹上,但织愉觉得他没再帮她炼化了。
织愉表情茫然。
谢无镜:“你现在已是炼气期圆满,需等升了筑基期再继续炼化,否则会伤你根基。”
织愉已从梦中知道伤到根基是很严重的事。
她点点头,刻意忽略肚子里留有元阳这种羞耻的事。
谢无镜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说话,收手去为她做虾粥。
织愉倏然想起他在泉池中的痛苦模样,关切道:“你现在伤势如何?还要紧吗?”
谢无镜停下脚步,浅淡的神情在阳光下染上细微的暖色,“无碍,调息几日便可。”
没事就好。
织愉心安理得地让他去给她做饭,“我还想吃白菜饼,放一点点辣的那种。”
虾粥和白菜饼都是谢无镜在凡界做过、她吃过的。
虽然比起香梅做的那些,简单又家常。但她总觉得谢无镜做的,就是比别人做的山珍海味都好吃。
就像她幼时总是觉得,母妃做的饭虽然奇奇怪怪,却是任何御厨做的美味珍馐都比不上的。
“好。”
谢无镜应下。
宅中无食材,谢无镜需出府去买。
相庭山城不大,但人口不少。
是以到了未时,集市依旧热闹。
谢无镜一身焦月武衣,长发由锦带银冠束起,作普通江湖客打扮。
但身段、气度、模样,仍旧十分惹眼。
在集市一路走过去,相庭山城的人都对这位外来的陌生青年分外热情。
他不熟悉菜在哪儿买,向旁人打探。
一名婶子热情地丢下自家摊子,要亲自带他去老贩那儿买上好的,一路打听他的家世状况。
“公子怎么自己出来买菜,家中没有妇人照顾吗?公子今年多大,可有婚配?我看你仪表不凡,甚是欢喜。我家中有三女未嫁,如不介意,今晚去我家中吃饭?”
路边和婶子相熟的人大笑:“哎哟,我说刘婶,你这话也太密了,人家都来不及答话了。”
他们的话也很密,一句接一句。
谢无镜见缝插针道:“在下已有妻室。”
这些人仍旧很热情欢乐。
“你有夫人?那怎么是你出来买菜?”
“人家疼媳妇儿,舍不得媳妇儿辛苦呗。”
“可惜了可惜了,做不成我家女婿了。我家女儿十八了还不会做饭,就指望能有个像公子这样的来照顾她呢。”
谢无镜并不多话。但儒雅有礼的姿态,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于冷漠。
一路走来,热热闹闹。
婶子和一个又一个熟人笑了一路,自觉话多:“哎哟,我们这乡里乡亲的都自来熟,不会吓着你吧?”
谢无镜:“不会。改日带我夫人出来逛逛,她定会很喜欢这里。”
跟着婶子买完菜,婶子豪迈地摆摆手,便要回自己摊子去,“不早了,快回去给你媳妇儿做饭吧。”
谢无镜向她道谢。沿着来时路走回去,进了先前路过的一家金银铺。
铺中掌柜立刻殷切地迎上来:“公子要买些什么,做什么用途?”
谢无镜拿出一根断成三截的簪子,“请问掌柜,可有办法将此簪复原。”
这簪子虽做工简单,却是凡界的工艺。
灵云界的炼器师不会修补,谢无镜也不急着补,便在芥子里放到现在。
见是一根平平无奇的赤金簪子,不值两个钱,掌柜随手拿起簪子打量断处。
谢无镜提醒:“小心。”
断处染血,断口锋利,不似凡器所砍。
掌柜扫谢无镜一眼,“这簪子是怎么断的?”
谢无镜:“与人打斗中,不慎被断。”
说得轻巧,但看断状,便知当时情况凶险。
掌柜:“补倒是能补,就是这簪子用料做工都粗糙,我还要特地去找这种金料来补,补的价恐怕比这簪子都高。你还不如重新买一根。”
谢无镜:“此簪于我,意义非凡。”
掌柜谨慎地问:“你母亲留下的?”
谢无镜:“我送夫人的。”
掌柜看谢无镜的眼神,像看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你确定你夫人要这个,不要更好的?”
谢无镜:“她念旧。”
“我看你也念旧。”掌柜笑着摇摇头,“成,我来给你补。”
掌柜拿着簪子,到柜台里翻找工具材料,当场准备修补。
谢无镜本打算留下簪子过两天来拿。
见他动作如此之快,便觉如此也好。
许是天意如此,要他早日同她说清楚他们的日后。
他在旁看着。
掌柜一边补,一边打听他的事。
谢无镜知无不言。除灵云界的事外,其他事都没有刻意隐藏。
他自觉与织愉的相识到成亲,都非织愉所向往。
他想从一个普通且世俗的凡人角度来看,或许会看出他与她之间还少了什么。
织愉是个很正常的凡界女子。
婚庆大仪、凤冠霞帔,婚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才是她想要的。
可他一样都没有。
听谢无镜说他与织愉的相识到迫不得已成亲,成亲后的一路颠沛流离到险些分散。
听这根赤金簪子的由来,到它因故被卖,又被他找回却没来得及送回。
掌柜捶打着烧得通红的赤金料,叹道:“你若想带回这根簪子,正式问她是否愿意嫁你,若愿意就再筹备一次婚仪,还少了一个流程啊。”
谢无镜十分谦逊:“请掌柜赐教。”
掌柜:“你没有聘书,也没有媒人,不够郑重,礼数不全。你去我那柜台里,拿纸笔写张聘书,待会儿和簪子一起带回去。”
“多谢。”
谢无镜谢得真诚。
他到柜台中坐下,取了纸笔,却不知聘书怎写。
掌柜教他格式:“某地某姓,今凭某人作媒,某人保亲,以某人,见年几岁,与某人,见年几岁……”
谢无镜迟迟没有落笔。
掌柜所言,并不适合他与织愉。
他思忖良久,写下:
[无界所归之人谢无镜,求娶凡界大梁二公主李织愉。
虽不可同寿,但愿同生同□□赴黄泉。]
将写好的聘书好生收起,他回到掌柜身边静等。
待赤金簪子修补完成,谢无镜付了银子,将簪子与聘书收进芥子,提着给织愉买的菜出了铺子。
霞云漫天,红如喜缎。
街市上渐次清净,摊贩行人陆续踏着暮色回家。
谢无镜正往回走,倏然感到结界被冲撞,神色一凛。
谢无镜走后,织愉吃着糕点看话本的时候,天谕联系她了。
天谕给了她三张纸,被她放在储物戒中。
纸若受到灵力波动浮现字迹,她便会有感应。
织愉取出那浮现出字的纸,上面写着:
[已到相庭山城,却寻不见你和谢无镜的踪迹。你在何处?]
织愉回:[不知道,不过这里有结界,可能这就是你们找不到的原因。]
天谕顿了片刻,问:[你所住之处,能看到附近有何显眼之物?]
织愉走出房中四下张望。
残阳已落入天际,丝丝缕缕的红从地线上漫开。
已经这么晚了。
看来她今天吃不到谢无镜做的饭了。
织愉轻叹,回:
[能看到院子后面有座山,山上有座亭子。
不过谢无镜现在出去了,你们自己斟酌何时过来。]
天谕很长时间不再回,但纸没有自燃。
织愉等了会儿,没耐心地打算把纸收起来。
天谕回:[已到结界外。谢无镜布下的结界难以破开,需你协助。你将灵力导入我给你的第三张纸中,它自会在阵内寻找阵眼。]
织愉不悦:[若在阵内破阵,我岂不是会被谢无镜发现?]
天谕:[找到阵眼后,我等会在阵外破阵,你不必担心。]
织愉无法相信天谕,恐吓道:[行。你最好是清楚,若谢无镜怀疑我,我没了下手机会,你们今日都要命丧于此。]
天谕不再回复,纸条自燃。
织愉估摸着这么晚了,谢无镜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抓紧时间将灵力灌入第三张纸。
第三张纸仿若变成一只蝴蝶,飘飘摇摇一会儿,寻着一个明确方向飞过去。
织愉没跟,回房在储物戒里挑选要穿戴的衣裙首饰。
刚刚挑好,忽听苍穹之上传来一声雷霆震响。
结界,破了。
织愉不由紧张起来,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待会儿就一杵子的事。
一杵扎稳了,她恶毒女配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织愉做了几个深呼吸,从储物戒里翻出穴位图来看。
不行,还是太紧张了。
她忘了神道穴在哪儿了,得赶紧重温一下。
谢无镜赶回山下闲庄时,恰见众修如黑云压城,鱼贯闯入刚刚破开结界的宅院中。
谢无镜缩地成寸,纵跃挡在织愉所住衡殊苑外。
闯入的修士们迎面撞上他,急急刹住脚步。
为首的三人,与他无声对峙。
三人身后由各方修士组成的队伍,有人叫嚣:“谢无镜,你勾结魔族,险些害了南海国新任国主性命,竟还有脸在此与你夫人逍遥快活!”
“你幼时被仙族送往灵云界,是我灵云界养大了你,你竟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往日对你的崇敬,是我瞎了眼,竟然崇敬如此一个猪狗不如的人!”
“今日你若束手就擒,随我等去乾元宗天刑台接受审判,我等念在你过去为灵云界付出的份儿上,便让你少吃些苦头。”
“否则,休怪我等替天行道,诛杀堕仙!”
织愉在屋里听着,禁不住鄙夷地嗤笑。
说的真是义正言辞,还灵云界养大谢无镜。
若不是谢无镜,灵云界早就被崛起的魔族按着打了。
这些修士跟来,打的觊觎谢无镜仙身的算盘,她都听出来了。
不过他们只是炮灰。
谢无镜的仙身,还轮不到他们享用。
织愉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的夕岚寝衣,披了件雌霓大袖外袍走出来。
众修忽见红绯黄昏中,长发披散、纤腰婀娜的女子面带错愕与慌乱地走出来,呼吸不由乱了一息。
在场众人并非都见过织愉。
早听闻仙尊夫人比花娇艳,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谢无镜面对众修浩荡杀势,仍旧冷静地回身,背对众修,对织愉道:“你先回房,我会处理。”
织愉点点头,转身要回房。
便听修士中有人低声问:“仙尊若不在了,仙尊夫人该如何处置?”
“这般身段姿态,当然是上头的玩腻了,再丢给下面。”
织愉拧眉回眸。
谢无镜将她推回房中。
房门闭上,他未发一言。
九霄太上与鬼神不知同出,仿若日曜天光与混沌世纪交织。
一出手,便是杀招。
众修大惊,不敢掉以轻心,纷纷祭出本命法器。
“仙尊又如何,他只有一人,我们有数千同修!”
“大家不用怕,灵云界有天地规则。神族仙族在此动法妄造杀戮,必遭雷殛天罚!”
随着一声声嘶喊。
带法器的、带灵兽的,齐齐攻向谢无镜。
谢无镜衣袍猎猎。
一手九霄太上化作覆天剑阵,剑雨蓄势待发。
一手鬼神不知仿若尽收三界死息,只待一挥斩,便如死神夺命。
苍穹之上,雷云滚滚,紫电雷蛇蹿动。
似将要为这一场上仙对下界的屠杀降下天罚。
织愉面对着紧闭的门,能看见谢无镜气势如虹的背影正挡在门外。
她做了个深呼吸,在太上剑阵将启、鬼神亡刀将杀的刹那,推开门扑向谢无镜。
她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握紧神杵刺透他的衣袍。
他身形一怔。
神杵只刺破了他一点血肉,杵上咒术却是触血如野兽,汹涌得灌入他体内。
强大磅礴的力量将众修震退。
霎时间,剑阵破碎,长刀落地。
天地寂静。
众修纷纷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谢无镜回眸看她,唇瓣轻颤,口中血不断涌出。
风呼啸,吹动他染血的长发与衣袍。
织愉松开他,手中神杵掉落在地。
她不敢看他,落荒而逃般跑开。边跑边对带队为首的三名修士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快拿捆仙索捆住他啊!”
这三人是她见过的三名护天者。
咒术瞬间破了他的功体,封了他的修为。四肢百骸,如火烧刀割。
谢无镜强撑着没有倒下去,死死盯着她,向她走近。
织愉慌乱地不断远离。然而他一个踉跄,跌跪在地,猛地拉住了她的裙。
有修士蠢蠢欲动,欲趁机出手,被护天者拦下。
织愉不了解神杵的威力,所以害怕。
可护天者们很清楚:
虽然神杵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杀死谢无镜,但谢无镜如此毫无防备地被附上神杵所有咒术——他此刻,连废人都不如。
他们只需要看着这位被背叛的仙尊,如何恨极他那位对他们嚣张至极的夫人,欣赏她的恐惧便好。
织愉想抽回自己的衣袍。但回眸看到谢无镜口中溢血、眼眶泛红,她终究狠不下心。
他望着她,眼底竟似有些水雾,启唇却难以出声。
良久,他眼睫颤了颤,字不成句,嗓音含着血,模糊断续:
“我,以为你……为什么……”
话音落,他倒在了她的脚边。
抓着她裙摆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织愉想触碰他。
然而手抬起,梦里他与她悲惨的下场在眼前浮现。
她忍下恻隐,紧攥成拳。
戴上十一琉璃珠手链,织愉对三名护天者幽幽道:“你们站在那儿做什么,看我好戏吗?”
灵力灌入琉璃珠。
三名护天者痛嚎一声。
突如其来的神魂震荡,让他们猛然痛苦倒地。
众修惊愕,都不敢轻举妄动。
谢无镜已失势,他们才敢张狂。
可带他们来讨伐谢无镜的三人,分别是位于阙山附近的东海国主东方毅、三宗之一的守心斋斋主孤痕子,还有掌管桑泽城的城主柳别鸿。
他们若轻举妄动误伤了这三人,三人背后的势力定会叫他们形神俱灭!
柳别鸿跪伏在地,向织愉解释:“天谕嘱咐我等,一切随夫人行动。方才我等并不知夫人的计划有无完成,不敢贸然插手。”
织愉冷哼:“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这三人已对她示弱低头,她便不在此时继续为难,收了灵力。
三人立刻打坐调息,平息体内暴乱的灵力。
织愉扫视茫然众修,对三人道:“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不该向他们介绍一下吗?”
孤痕子板着脸:“诸位,其实仙尊勾结魔族一事,我等早已知晓。此事全仰赖仙尊夫人私下告知。”
众修大脑空白,面面相觑。
“先前因没有证据,加之谢无镜修为极高,我等便成立了联盟,一直寻找机会解决此事。先前南海国主会私自前去陵华秘境,就是想避开众人耳目,与仙尊商谈,劝仙尊改邪归正,回归灵云界。”
“谁知,仙尊不仅不念旧情,还狠下杀手。他与魔族在秘境内许诺南海国归魔族,故而在南海国主登基大典上,出了那样的事。也幸好这次他暴露了他的野心,我等才能引导诸位与我等一同对付仙尊……”
孤痕子不愧是三宗之一的主事。脸不红心不跳地侃侃而谈,将一出栽赃嫁祸的故事编得滴水不漏。
织愉懒得听他说那么多哄夸这些自私自利的修士的废话,“说重点。”
孤痕子顿了下,道:“因仙尊夫人大义,若无仙尊夫人,恐怕灵云界早已被谢无镜与魔族瓜分。故我等在成立天命盟之时承诺,仙尊夫人日后将会是我等天命盟护天者之首。日后天命盟将代替仙尊,处理灵云界大小事务。”
柳别鸿也打官腔:“夫人功德无量,还望诸位以后莫要再计较夫人的凡人出身。否则,便是与天命盟作对。我天命盟决不做忘恩负义之徒,谁若对夫人不敬,定不轻饶!”
织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修士中有人产生一丝质疑:“她刚刚伤了你们的法器是什么?”
方才那一出,不像是三位境主心甘情愿奉仙尊夫人为联盟之首,更像是她拿他们的性命威胁了他们。
柳别鸿解释:“夫人柔弱,没有安全感。我等甚为理解,故而给了夫人一些保命的手段。”
那保命手段是何物?
竟然能同时伤及三位在灵云界修为已至顶峰的境主!
有些修士回想起方才对她的侮辱之言,不由紧抿双唇后退。
但织愉可不打算放过他们:“既然诸位已经知道,我与谢无镜并非一路人,且算得上是你们整个灵云界的大恩人。那么诸位也该为方才对我不敬之言,有所表示。”
众修无人吭声,头都往下低。
织愉:“诸位知道,我出身凡界,乃大梁公主。诸位可知,在大梁宫中,对公主不敬,却无人领罪,会如何处置?”
院中依旧安静。
织愉轻笑:“互相掌嘴,直到有人愿意指认不敬之人,或打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