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在这儿说话,岱布那边,他躺下刚睡一会儿,突然大叫起来,在床上打滚,头冒冷汗,大喊着肚子疼,把隔壁醉酒的伊西班迪都惊醒了。
齐世忙跑过去:“怎么回事?”
伺候的人也不知道,岱布郡王突然大叫起来,他们也慌了手脚。
“去请大夫来。”
“奴才这就去。”
张春秋提着药箱急忙赶来,前院的胤禟、胤祯两兄弟也前后脚赶到。
“张大夫,快给岱布看看。”
张春秋一摸上岱布的脉搏,他顿时道:“不算什么大事,岱布郡王肚子里长了长虫,打掉就好了。”
这时候的人吃得不干净,肚子里长虫很常见,张春秋从药箱里的药瓶里倒出三粒丸药给岱布吃了,又掀开他肚子上的衣裳,用银针扎了几个穴位,等张春秋取下银针,岱布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起来。
岱布忍不住了,一下从床榻上跳下来,鞋子都顾不上穿,跑到后头净房就排泄起来,臭气熏天,屋里的人忙不迭地退出院子。
过了好一会儿,岱布软手软脚地出来,他扶着门不好意思笑:“这位大夫医术高明,长虫都拉出来了。”
张春秋把刚才准备的药都给他:“一次吃两粒,你再吃两三天,把肚子里的虫卵都排出来,以后你只要注意些,别吃不干净的东西,就不会再长长虫。”
“多谢张大夫。”
岱布没事了,胤禟也放心了:“岱布郡王先歇一歇,我们就不打扰了。”
“九贝勒慢走。”
胤禟走后,张春秋背着药箱也要走,突然被岱布和伊西班迪拉住。
“你们还有什么事?”
岱布笑道:“这位大夫,我家里不少人都长长虫,这个药能不能多给我一些。”
伊西班迪点头,他也想要药。
“多给你没问题,这个打虫药大人都可以吃,但是身子弱的妇人和孩子,不能随便乱吃,必须要大夫看过后才行。”
“肚子疼的应该都是长了长虫吧。”
“那可不一定。”
打虫药张春的存货不多,都分给他们俩,这才背着箱子走了。
齐世要走,岱布把他往屋里拉,齐世不肯进去:“你屋里多臭你没数?有什么话不能在外头说?”
伊西班迪一下笑了,岱布瞪他一眼,扭头才问齐世:“九贝勒身边有没有女大夫,我想请个女大夫给我额吉瞧瞧病。”
“你额吉年纪不小了吧。”
“牙齿都掉了一半了,你说呢?我额吉去年突然重病,请巫医治了几次都没治好。”
“女大夫倒是有,医术也很可以,我大哥彭春叫那女大夫调理身体,多活了四五年。”
岱布眼睛一下亮了:“这么厉害的女大夫,一定能治好我额吉。”
岱布等不了,等下午他不拉肚子了,立刻就去正院找胤禟,提出要借女大夫。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那个女大夫是我福晋的人,得问我福晋。”
岱布嫌他没个男人样:“你不答应,我自己找侄女说去。”
岱布亲自找叶菁菁开口,叶菁菁问清楚原因,自然会答应,但是说好:“阿秀过去科尔沁可以,但是你们必须保证阿秀的安全,必须一根毫毛不少地把她送回来。”
“侄女你放心,你的大夫去了科尔沁就是咱们的贵客。”
岱布担心家里的老母亲,也不想待了,第二日就提出要回去。岱布要走,伊西班迪自然不多留,又从张春秋那儿要了许多打虫药带走。
岱布和伊西班迪走的当天,宁古塔副都统派了五千士兵到海参崴,胤禟丢下一句今儿不回来的话后就走了。
胤禟忙,叶菁菁也忙,蒸汽机研发团队的领头人墨家大公子来了;专门管育种改良土地的农门领头人许耕耘也来了;造船厂的新任厂长唐子归也来了。
对了,同来的还有今日刚赶到海参崴的孔家南宗小少爷孔思。
一摞图纸拍桌上,唐子归捧着笑脸:“主子,这几张图纸结合了大明宝船,葡萄牙造船技术和我的亿点点个人想法设计而成的,就差银子办事儿了。”
唐子归说到亿点点个人想法这几个字时特意加重语气,疯狂暗示叶菁菁。
叶菁菁刚想拿起图纸瞧瞧,墨家大公子的图纸已经递到她手上了:“咱们面临的问题是蒸汽利用率不高,动力不足的问题,我们已经设想了好几个改进方案了。”
叶菁菁看向这位长相妖孽的墨家大公子:“我记得,今年拨给你们的研发银子比去年多出三成,这就用完了?”
“还未,但是研发银子么,不嫌多。您之前提出这个蒸汽机可以装在船上,装在马车上,新船还没造好可以先放放,我们想打几个铁车试试能不能用蒸汽机带动跑起来。”
墨家大公子微微一笑,叶菁菁忍了又忍,才没流口水。
唐子归不满,他推开叶家大公子,把自己一张糙脸怼富婆姐姐面前:“您可不能被他的美色迷惑,他们搞那个机器不如我的船用处大。您该知道,造结实能打仗的大船才是当前紧急,他那个开水锅可以慢慢来嘛。”
叶菁菁轻咳一声,给慧心使眼色,慧心不容拒绝地推开唐子归:“离主子远一点。”
唐子归刚被推开,许耕耘哭丧着脸道:“主子呀,我好不容易在盐碱地里弄出几根苗,叫天杀的倭寇给踩死了,咱们花了好多银子改进种子改善土壤现在都没了。”
叶菁菁头疼:“许大师,这边的土若是暂时种不了地,您去能种地的地方看看嘛,何必死磕盐碱地。”
“主子,东北这么大的地儿,只有盛京和草原边上一点地能种粮食,其他的地都空着,太浪费了。这些空地若是改良好能种地了,咱们大清得增加多少耕地啊。何况这些地都是您买的,老夫不能看着您白花了银子买了地,却种不出来粮食啊!”
许耕耘要银子主打就是一个唠叨,叶菁菁没法子了,只说:“我又不是财神爷,说有银子就有银子,你们也给我节省些。”
唐子归表示:“我的船厂连片瓦片都没有,怎么能说我花银子多。”
墨家大公子、许耕耘表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肯给他们砸银子搞实验的主子,那必然节省不了,该花的都得花。
叶菁菁能怎么办,拨的经费人家没贪污没胡来,一心搞研发,她能做的只能砸银子了。
“慧心,账本拿出来给我瞧瞧。”
今天刚到的孔思站在一边看热闹,羡慕呀,眼睛里闪着光,墨家大公子真是厉害,这才费了多少口舌,九福晋就拨了三万两银子。
想想他在家的时候,想买几根好木头做机器,阿爹阿娘都嫌他浪费钱,还说被他搞得家里都吃不上肉了。
谢谢陈廷敬陈大人,给他介绍了这么一个好去处。
叶菁菁瞥了眼孔思,一看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他把孔思介绍给墨家大公子:“给你找的帮手,据说动手能力极强。”
“行吧,主子先把银子拨了,一会儿我领他回去。”
叶菁菁冷笑,我不给银子你就不走了是吧。
“慧心,叫账房给银子!”
张春秋从角落里凑过来:“主子,我的银子呢?”
“你的什么银子?”
张春秋气鼓鼓:“我研究石头的银子,还有研究新药的银子啊。主子,这都二月底了,您今年给我们道观的银子还没到账。”
“没给?”叶菁菁扭头问慧心。
慧心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给。”
张春秋怒道:“墨上这个小子,还有许耕耘这个老小子都领到银子了,凭什么我们道观的银子还不给?”
孔思震惊,要银子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墨家大公子凤眼一横:“张大夫,您叫我什么?”
张春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笑着道:“墨家大公子。”
墨玄三个儿子,取名也很有特色,分别叫墨上,墨中,墨下。墨家三位公子极其讨厌别人叫他们名字,所以熟悉他们的人都尽量避免称呼他们的名字,连他们的爹墨玄,自知理亏,也只叫他们老大、老二、老三。
叶菁菁忍住笑:“都别吵了,该给你们的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但是丑话说到前头,要是叫我查账查出什么不妥来,别怪我不客气。”
墨家大公子表示:“随便查。”
许耕耘轻哼:“真以为老夫看得上你那几个臭钱?”
张春秋内心疯狂点头,他看得上,毕竟每次拨经费他们道观都是最少的。
唐子归怨念:“你倒是先把银子给我再说啊。”
永乐醒了,叶菁菁也不跟他们胡扯,叫他们都去干自己的事,回头孙全回去找他们说银子的事。
唐子归追问:“回头是什么时候,现在?”
“明日!听清楚了吗?”
唐子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肯走。明日就要有银子了,今天赶紧抓紧时间去海边瞧瞧,看看哪个位置适合修建船坞。
处理完要钱这一拨人,叶菁菁感觉自己瞬间成了个穷鬼,该上哪儿搞钱去?
现如今,她手里最赚钱的产业就是海外贸易,在叶家坡搞贸易,握住买家和卖家,两边赚银子。
叶菁菁在考虑叶家坡的贸易产业要做哪些小调整时,康熙正在浙江浙商之首周齐寿家里,见徽商江家、晋商王家、粤商林家的人。
康熙也没说什么,只说听说四大商行海外生意做的大,他想亲眼见见四大商行的当家人,看看代表大清商贾脸面的人,是何等人才。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但是皇上的语气,叫四大商行的当家人吓出一身冷汗。
从进门到出去,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江升等人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次。
这里是周家的地盘,周齐寿想走都走不了,必须在里头伺候着,等皇上喝完茶,自己想走了,他再亲自送皇上出门。
待宫里人都走后,周齐寿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少爷!”
贴身小厮赶忙扶起周齐寿,本来已经出门的内务府皇商们,扭头看着他,露出一个讥笑,好似说,就这点胆子,竟然敢跟内务府抢银子。
周齐寿感觉屈辱,江升、王伦、林敬等人何尝不是如此。
皇商想刮了他们的皮,原来不仅一分钱不想让他们赚,还想他们贴着银子给他们供货,他们不愿意,这才通过江升搭上了叶氏商行。
叶氏商行从主子到下头的管事都是讲规矩的人,他们没选错人,所有的投入都看到了回报。
安稳银子还没赚多久,内务府的皇商不高兴了,从他们这儿拿不到低价货,就想砸他们碗,怂恿其他商行用更低的价格给叶氏商行供货,叶氏商行拒了,依然和他们四家合作。
都是做生意的,有更便宜的货源,却依然选择他们四家,这是人家叶氏商行仁义,所以他们才会在过年时给九福晋送上厚礼。忙中出错,只考虑到买卖没顾及朝廷,反倒是中了他们的计。
周齐寿等人忐忑了许久,他们见朝廷没反应,九福晋也没说,过完年他们和叶氏商行的生意还是照做,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事情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周齐寿最着急,今儿他却不是最先开口的,林敬最先忍不住:“怎么办,咱们真要亏本给内务府供货?若是如此,这个买卖咱们不做也罢。”
江升道:“我看皇上虽然敲打咱们,也没说不让咱们继续做买卖。”
“对,咱们是供货的,给海军供货,海军居中赚的银子是给海军衙门花。给叶氏商行供货,叶氏商行赚的银子大半是咱们的,一部分是叶氏商行和海军的。”
“论迹不论心,咱们四家最开始答应做这个买卖,赚银子还是其次,主要是为了给海军攒银子,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那内务府那几个饿鬼怎么办?”
“不管,他们要对咱们下手,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咱们好歹对大清有贡献,他们赚的银子都揣自己兜里,要不就是贿赂大臣,对大清有什么贡献?”
“那今日,皇上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海军那里想用他们四家,又怕他们手伸的太长。
周齐寿叹气:“有个法子,咱们几家把份额分一些给其他家,不管分多少,尽量多带上些同行。”
“对,这时候吃独食是不行的。”
每次商议事情都不怎么说话的王伦,笑里藏刀:“八旗再强也只能打一打北方那些穷地方,海军若强起来,海外那么多好地方不是任由咱们去?咱们这位当今,不知道怎么想的。”
先是大明,后是大清,晋商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换主子的意识。
王伦此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没反对。
周齐寿忙把贴身小厮叫进来:“外头都有谁。”
“少爷您放心,外头都是咱们自己人。”
周齐寿点点头,叫小厮出去。
人狠话不多的王伦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如何说?”
“咱们说了不算,咱们能做的,只是顺势而为。”
“能选谁?”
江升不紧不慢道:“九福晋选谁,咱们就选谁。”
四人目光相接,同意!
九福晋虽是妇人,她的地位,她掌握的信息和人脉,还有她和他们所有人一致的眼光,让江升等人相信,九福晋做出的选择,对他们四大商行来说定然是最好的选择。
王伦笑道:“看好就下注,赌一把!”
再不下注,本钱都要被内务府那些老爷掏空了。
“不着急,先准备着吧,九福晋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还得慢慢试探着来。”
他们商人天生具有冒险精神,坐在朝堂上的那些老爷,却不一定有他们果决。他们只能等,等时机。
康熙并不知道那群商人竟然胆大包天敢起异心,就像叶菁菁不知道,阿秀只是简单地去科尔沁给岱布郡王的老娘看病,却让她意外得知一个大消息。
岱布郡王的额吉得的是花柳病,不只是岱布的额吉得病,科尔沁好些女人不同程度都得了病,阿秀甚至猜测,这种病在草原上传播得极广。
得了性病的人得不到有效治疗,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早产,还会有先天畸形、智力低下这些毛病。
这个时候连青霉素都没有,这种病怎么可能得到有效治疗,长此以往,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人口素质降低,人口缓慢减少?
叶菁菁心头发麻。
若上面的人知道,那不断嫁去草原,大部分都英年早逝的宗室贵女该是如何的凄惨。
岱布通过阿秀带回来一封信,他承诺,若是能治好他额吉,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叶菁菁道:“我让张春秋他们弄的青霉素如何了?”
“主子说把绿霉制作成药吗?上次张大夫弄出来一回,药水打到发高热的羊身上,那羊当天就死了,张大夫觉得不成,就没弄了。”
“你去跟张春秋说,其他事情叫他放一放,先叫他把这个药弄出来。”
叶菁菁想到了唐子归:“你去找唐子归,问他知不知道青霉素,若是知道,把他送去张春秋那儿帮忙。告诉他,青霉素弄出来,我给他多拨五万两银子造船。”
“是,奴婢这就去。”
叶菁菁心烦,青霉素没弄出来就算了,若是弄出来,该如何处置。
这个选择权若是给雍正,他会如何选?
这个事情太大了,若她猜测的没错,一个弄不好……
真是心脏啊!
第54章
四月底,康熙南巡回京,宫里添了三位青春貌美的答应,宫里从贵妃到下面四妃,却无一人拈酸吃醋。
三位小答应进宫头一日,贵妃带头给了赏赐,宜妃也叫贴身伺候的宫女捡了三支钗镮送去。
皇上回宫,各宫都热闹起来,新打的首饰都戴起来,前几日做春装的都上了身。御花园角落里还有白雪未曾化尽,宫里被这些笑语嫣然的美人们装点得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宜妃无心欣赏,应付了一上午回宫,懒散地靠着软枕,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串珠,她轻轻叹息:“这都快五月了,海参崴那边,应该也入春了吧。”
“回禀主子,应是入春了。”
昨儿齐世回京,胤禟夫妻俩托齐世带回来许多晒干的海货,给各宫主子都送了些,宜妃也收到了,昨儿晚上吃着清蒸海鱼,咸得她落泪。
她好好的儿子儿媳,怎么就去海参崴了?他们夫妻对大清做的,不比毓庆宫里那位多吗?凭什么……
“主子不必挂怀,咱们九贝勒和九福晋就算在海参崴,也能把日子过好了。”
宜妃摇摇头,不过是话说得好听罢了,若那里真是好地方,怎么不见其他人去海参崴?
“娘娘您忘了,十四阿哥可是求着皇上去的海参崴,齐世大人回来他还不肯回来呢。”
“就是,主子,海参崴不是什么好地方,肯定也没咱们想象中那么差。”
贴身宫女嬷嬷们劝她,宜妃心里依然觉得憋闷。
“主子,您想想万岁爷,没几日就是万寿节了,您给万岁爷准备的贺礼还没做好呢。”
宜妃很少动针线,但是今年是万岁爷的大寿,她难得拿起针线想给万岁爷绣个游鱼戏莲的屏风,从年前就开始准备,如今还剩下一朵荷花没绣完。
宜妃摆摆手:“放着吧,过两日再忙。”
见主子真惫懒不想动,伺候的人也都不劝了。
马上就是万寿节了,宫里热闹,朝堂上也热闹,万寿节前一日年羹尧从云南发来加急折子。
云南布政使张霖父子逃窜到缅甸,已经抓捕归案。另,跟张霖父子沆瀣一气走私鸦片、贩卖私盐的土司驻扎的山寨也被八旗军打下来,叛乱者全歼。
收到折子后,康熙连喊三声好:“这是朕今年收到最好的万寿节贺礼,年羹尧有功当赏。”
李光地闻言道:“云南形势复杂,从外地调一巡抚过去恐难稳住局面,皇上既然要赏年羹尧,不如让他上任云南巡抚,也能镇压当地叛军,加上朝廷对云南的掌控。”
康熙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说得没错,年羹尧能文能武,就让他在云南待着吧,望他早日把云南整肃好。”
姚元景上言:“皇上,只靠八旗军队镇压是不够的,臣提议,在云南的光南和丽江二府设置学官,鼓励当地土司子弟中有才能者入民籍,参加科举做官,为朝廷所用。”
云南虽名义上是大清的疆土,但既未丈量土地,也未把当地少数民族纳入大清户籍管理。大清若想加强对云南的控制,先从民籍入手是个法子。
先安民,至于核实人口、丈量土地、征收赋税,可以待时机成熟后,徐徐图之。
康熙赞赏:“姚元景提得不错,下旨,命年羹尧出任云南巡抚,定要鼓励土司子弟入民籍考科举。朕希望几年后能在京城见到从云南而来士子。”
“臣等,必将全力促成此事。”
康熙看马齐一眼,马齐低下了头。
康熙微微叹气,汉臣,就是有本事叫朕不得不用他们。
五月,京城里热闹起来,各路进京给皇上送贺礼的车队络绎不绝,京城百姓都看不过来。
宫里更是热闹,紫禁城里东北角的戏台前几日就开唱了,咿咿呀呀地唱着,欢声笑语听得人心情欢畅。
梁九功唱着各地敬献的贺礼,念到海参崴时,九贝勒敬献百年人参两株,十四阿哥敬献百年人参两株,康熙顿时黑脸。
“老九在海参崴有正经差事儿,老十四留在那儿做什么?”
四贝勒胤禛连忙道:“许是海参崴初建驻军,九弟忙活不过来,十四弟又没有差事在身上,所以才在海参崴多留了几日。”
“胡闹,这点事老九忙活不过来?我看是老十四乐不思蜀,不想回京给朕贺寿吧。”
“皇阿玛息怒。”
康熙冷哼:“老九去了海参崴,吏部主理的位置空出来,本来想叫老十四去管着,既然他不乐意回来,就在海参崴留着吧,吏部交给胤祥去管。”
胤祥正跪在殿内,本来他领了差事是好事一件,这会儿却不敢多说话。
康熙也乏了:“都退了吧。”
“儿臣等告退!”
退出乾清宫,老八胤禩拱手道:“恭贺十三弟领了差事!”
旁边其他兄弟也对他说恭喜,胤祥笑着谢过,说回头有空了摆一桌请兄弟们喝酒。
胤禩笑道:“三哥、四哥、五哥,如今十二、十三、十四他们大婚也有两年了,还都领了差事,三位哥哥不如跟皇阿玛说说,让三位弟弟早日出宫建府?”
“我觉得八哥说得对。”十二阿哥胤祹十分期待,他早就想出宫分府了。
胤祉讥笑道:“刚才在乾清宫的时候八弟怎么不跟皇阿玛说,偏要等到这会儿才说。”
“三哥,弟弟只是随口提议罢了,您若是不愿意张口,就算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胤祉今儿还真生气了,说话愈加直白:“八弟你也太精明了吧,弟弟们的人情你全收了,事情叫我们三个当哥哥的去办是吧?八弟,你既然还肯叫我一声三哥,三哥奉劝你一句,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把别人想得太蠢。”
胤祉黑脸,说完话扭头就走。
胤禩无奈摊手:“今儿三哥或许心情不好,说话才这么冲,我没放在心上,十二弟,十三弟也别放在心上,你们原谅三哥这回吧。”
胤祹和胤祥都没说话,也不知对三哥不满,还是对八哥挑拨的话没上心。
胤禛拍拍胤祥肩膀:“过些日子,等皇阿玛心情好些,我去跟皇阿玛说。”
胤祥犹豫:“四哥还是别去说了吧,该到我们出宫的时候,皇阿玛自然会说。”
胤禩好心提醒一句:“能早分府就早分府吧,这几年天灾不断,无论是户部还是内库的银子都着紧,不趁着这会出府,后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胤禛神经一下敏感起来:“户部没银子了?”
胤禩笑道:“这四哥就要问太子了,去岁年底户部的各项账册是太子爷看着审的。”
胤禛脸上表情不变,心里一沉,八弟若不是信口开河,去岁抄家查贪送进户部的银子,只怕没能填补上原来的窟窿。
“四哥你管刑部,户部的事情您就别打听了,户部不管如何,有太子爷在上头定着,皇阿玛自然会想办法补上户部的亏空,不会污了太子爷的名声。”
胤禩又是一笑:“就算补不上,还有我这个背锅的。”
户部事关大清根本,怎么能不打听?老八也说了,这几年天灾不断,还有边疆小冲突不断,这些都需要银子去填。
胤禛心里挂着事,回府后叫人请邬先生来。
邬思道听完主子的担忧,今天他一改往日说话留两分的习惯,他直言道:“朝廷积弊太深,若无大改,就算没有天灾,每年赋税连年增加,户部的银库里也存不下银子。”
胤禛正色:“邬先生觉得该如何改?”
“从上到下,从里及表,再从中央到地方,每一处都要改。吏部卖官鬻爵要改、户部容许官员借银不还要改、各地税关吃拿卡要都要改。”
邬思道的话振聋发聩,胤禛一下站起来。
邬思道又言道:“主子若只是个贝勒,这些您都管不了,也改不了,只能看着大清就这般腐朽下去。”
“邬思道!”
邬思道跪下:“主子息怒,奴才虽是汉人,奴才还是想说一句,为了大清,为了天下苍生,主子您,争一争吧。”
胤禛突然想起那日九弟问他是否登上大位,他说他想。如今,邬思道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他心里早已做好了决定。
“邬先生起来吧。”
“谢主子。”
胤禛沉默半晌才道:“如今太子爷依然是太子爷,时机还没到,咱们还需等上一等。”
邬思道大喜:“主子高见。”
以往说得不清不楚,这回挑明了说,知道主子爷的态度,邬思道觉得,有些他以前觉得不须考虑的事,现在要开始考虑了。
“朝中满臣以马齐为首,汉臣以李光地为首,但李光地到底年纪大了,奴才认为,接触李光地不如接触姚元景。主子您看,是不是该想想办法,私下找机会拉拢马齐和姚元景?”
“马齐是皇阿玛的心腹,不到那一天,谁也拉拢不了他。姚元景……”胤禛笑道:“他也不用拉拢。”
邬思道心里一动:“主子,难不成九贝勒他……”
胤禛微微颔首。
邬思道顿时大喜过望,好事,天大的好事啊,若是九贝勒那边帮着主子,汉臣这边就稳妥了。
“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少说,少问,且等着看吧。”
“主子说得是。”
万寿节后,胤祥去吏部当差,他上任第一日就遇到一件大事。
吏部郎中陈汝弼受贿三千两银子,被都察院弹劾他婪赃恣纵,陈汝弼不服,坚持上奏,康熙打回去重审。下九卿詹事科道复查重审后上奏赞同都察院审议,以行贿作弊之罪,判陈汝弼绞刑。陈汝弼喊冤,李光地、姚元景等汉臣纷纷上奏皇上,请皇上明察。
康熙下旨,案子转到刑部,陈汝弼还是那句话:“臣无辜抱屈,请皇上还臣清白。”
胤禛交代刑部尚书王掞严审。
审问陈汝弼那日,胤禛、胤祥都在隔壁房里听着,给陈汝弼定罪的三封书信陈汝弼一封都不认,说这不是他亲手所写。
“只有三封真假不知的书信,都察院那边就给人定罪了?还上奏要判陈汝弼绞刑?”胤祥气得不行:“他们这是诬告。”
胤禛叫他坐下:“十三弟别急,且听王掞慢慢审问。”
陈汝弼是何人?
陈汝弼是康熙十八年的三甲进士,任知县时,因他推行善政,在地方颇有官声,后擢升为刑部主事,后提拔为员外郎,几年后又转到吏部,在吏部文选司任郎中,专管地方官升迁、改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