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海军衙门的人,这是要去哪儿?”
唐子归脑袋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可不是海军衙门的人,我来你们衙门是给你帮忙来了,我可没拿过你们海军衙门一文钱。”
胤褆不敢置信:“你在海军衙门没有俸禄?”
“您竟然不知道?”唐子归震惊,这感觉就好像自己默默奉献干了好些大事,领导竟然不知道一样。
胤褆现在知道了:“你是因为没有俸禄才走?”
“不是不是,我是因为其他事要走,跟俸禄没关系。”
“你去哪儿。”
唐子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还在收拾行李的人:“我们都是叶家商行的员工,掌柜的叫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胤褆想到九弟妹:“你们去海参崴?”
“嘿嘿,猜对了。”
如果是去海参崴,胤褆也就不留他们了:“海参崴也有咱们海军的人,你们想去就去吧,要是缺什么东西,每月换防的时候叫士兵带话,下月给你们送去。”
“多谢直郡王。”
虽然唐子归觉得,有富婆姐姐在,他们不可能缺什么东西,但是直郡王的好意他还是感受到了。
叶菁菁早有预判,虽然还没定下来,胤禟出发去海参崴的时候,她手下的人已经动起来了。
在外面的人,如唐子归、墨家大公子墨家二公子等人,都已经叫他们收拾行李去海参崴。
对了,孔家南宗的那位叫孔思的,给他去了信,他若有意就自己去海参崴。
府上的人,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管事、侍卫等,肯定全部要带走。至于内务府分配过来的,看他们自己的意愿,想留下就在京城守宅子,想走就一起带走。
圣旨没到之前,一些不知内情的见福晋的陪嫁奴才在主院进进出出地搬东西,以为是福晋要收拾库房,都没放在心上。
圣旨到了之后,主院传来消息,叫他们自己选,要留下还是去海参崴。
海参崴?那是什么地方?归宁古塔管?宁古塔不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吗?
内务府分来的奴才议论纷纷,是不是九皇子被皇上恶了,这才发配宁古塔?
张耳气道:“这些没长脑子的,主子爷真被皇上恶了,还会提咱们主子爷当贝勒?还给了个将军衔?”
“杨贵,你怎么想的,你去还是不去?”
杨贵嫌张耳碍手碍脚:“你门外去,别挡着我收拾箱子。”
张耳笑道:“你决定要去了?”
“去,怎么不去。咱们当奴才的,难得碰到福晋这样的体恤下人的主子,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咱自然要跟着去。”
“你老小子,说你聪明吧你又糊涂了。”
“哪里糊涂了?”
“咱们来九皇子府不到两年,中间出了多少事,你看哪次是因为主子爷坏事引起的?”
叫张耳说,主子爷这种办事能力强,又没犯大错,名声好,又有那么多汉臣支持,等过些时候,自然还会再回来。
“就你老小子聪明,你是去,还是不去?”
“我当然要去,活一辈子,还没见过海呢。”
杨贵笑道:“我和你差不离,在厨房蹲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海鲜多了去了,我也想去看看那些海鲜怎么捞起来的。”
“去去去,咱们坐船出海。”
张耳、杨贵两个见多识广的人精都要跟着主子去,其他年轻的奴才更要跟着去。
他们既然来了九皇子府,就不会去别的府上,不跟着主子,哪里有出头的机会。
慧心把名单报上来,叶菁菁看了一眼道:“都要去?”“只有几个上年纪,负责洒扫的老嬷嬷不去,剩下的人都在名单上了。”
叶菁菁顿时笑了:“看来我这个主子当得不错,就算都知道去海参崴过苦日子也都愿意跟着。”
“主子可别说什么苦日子,自打奴才被您救下跟在您身边,天天都是顶好的日子,可从没过过什么苦日子。”
叶菁菁笑着把名单递给慧心:“行吧,想去的都带去。你跟孙全说一声,交代他安排几个年轻点的照看好府里。”
“奴婢记下了。”
九皇子府从上到下都动起来,同样要跟着福晋去海参崴的完颜氏和刘氏也在收拾东西。
刘氏劝她:“你带上你的私房和衣裳、被盖就行了,别带梳妆桌。”
完颜氏不肯:“去了海参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最喜欢这套梳妆桌,必须带上。”
“咱们搬家不方便,你带这些,许嬷嬷肯定不许。”
“我不信,等我问问。”
许嬷嬷是后院管事,除了管着两完颜氏和刘氏住的迎喜院外,还有其他差事,完颜氏因为梳妆桌找她,她立刻道:“你自己包好,否则搬运的时候边边角角磕碰了,送行礼的伙计可管不着。”
完颜氏大喜,刘氏忙问:“桌子这样的大件也能带?还是海参崴那边没有桌子用?”
“福晋主院子里的家具好些都要搬去海参崴,你们带几张桌子不算什么。不过还是劝你们一句,若不是特别离不了的物件,还是别带了,我听孙管家说,那边屋里都准备全套家具,什么都不缺。”
完颜氏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带着吧。新家具再好,也不如她用惯了的梳妆桌。
“刘姐姐,你带不带桌子?”
刘氏摇头,她对桌椅板凳没什么念想,就不给主子们添乱了。
叶菁菁要走的头两天,妯娌们都来送别,三福晋特别舍不得她:“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你可怎么办。”
“堂姐若是想我了,就去看我嘛,就当散散心。”这时候叶菁菁也不管旁人,开开口就叫了堂姐。
五福晋笑道:“若是能出门,我去海参崴好啊你去,那个地方呀,冬日挺难熬的,但是夏天却是好地方。”
“还是五嫂明白我,我长这么大都未曾出过京城,能去海边瞧瞧,我心里愿意着呢。”
听到堂妹睁眼说瞎话,三福晋本来还忧愁着,这下好险没笑出来。
八福晋似笑非笑:“九弟妹恭喜呀,皇阿玛提了九弟为贝勒,以后,你们夫妻就是有爵位的人了。”
“比不上八嫂你,八哥早早就是贝勒,八嫂真有福气呀。”
八福晋轻哼一声,还未说话就被四福晋打断:“知道你要走,前两天你把弘晖送家去,这两日他在家一直闷闷不乐,四爷答应他了,他要是读书读得好,等到六月,叫人送他去海参崴找你们去。”
“那感情好呀,四嫂你跟弘晖说,叫他好好读书,我给他备好屋子,等他去海参崴找我们。”
家里到处在收拾,叶菁菁也没留妯娌们吃饭,只略坐了坐,喝了两盏茶就散了。
要走的头一天,叶菁菁带着永乐进宫,先去慈宁宫跟皇祖母告别,最后去翊坤宫见宜妃娘娘。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明白,皇上既然叫你们夫妻去海参崴,那你们就去。不用念着我,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宜妃抱着永乐,脸上却没个笑脸。
宜妃说话言不由衷,叶菁菁看了心疼,她凑过去给永乐理了理衣袖,跟宜妃小声嘀咕了几句,宜妃沉默地听着,最后脸上的愁绪总算少了几许。
“你是聪明孩子,知进退,额娘信你。”
叶菁菁在翊坤宫留了半日,下午出宫回娘家,他额娘、伯娘、堂嫂都在。
对着额娘和伯娘,叶菁菁只能劝她们说海参崴并不远,额娘、伯娘若是不忙,夏天可去海参崴见她。
觉罗氏摸着女儿的头发,微笑道:“额娘记得了,等额娘想你就去看你去。”
叶菁菁伸手抱住额娘,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
叶菁菁其实还想去见怀玉姐姐,可这个关口,就算康熙不在京城,她也不能去,她去了,只能给她和张廷玉他们添麻烦。
隔日,九皇子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出城,亲朋好友们都去城门口送别。
如今还是三月初,北方的路上还有积雪,他们这么多行李不好走。九皇子府的车队出城后直奔天津府,从天津坐船绕过朝鲜去海参崴。
忙忙碌碌把马车赶上船,安顿好后船动起来,好些没见过大海的人都跑去甲板上看海。
小邓子翻出早就准备好钓鱼竿,想甩竿钓鱼,被船老大阻止了,这么短的竿可钓不着海鱼呢。
小邓子嘿嘿一笑:“没事儿,等我们去海参崴了,再弄长竿钓海鱼。”
叶菁菁他们出发晚,他们的船刚出天津府,唐子归、墨家大公子等人都已经到海参崴了。
同时,刚从外地回到苏城的农门弟子许耕耘,头一件事就是去他的实验地,看到他精心呵护的盐碱地里那几根苗奄奄一息,他顿时大怒:“哪个龟孙子踩了我的苗,知道为了养活这几根苗,这个冬天老子花了多少银子吗?”
“是谁,给老子站出来!”
许耕耘的弟子忙劝道:“您老别生气,不是咱们踩了您老的苗,是该死的倭寇。”
“咱们这里哪来的倭寇。”
“老师,真的是倭寇,从海参崴上岸,一路劫掠到咱们苏城,好在守城的将士厉害,把倭寇赶走了,咱们苏城才没死多少人。珲春、二道沟那边好几个城镇才叫损失惨重。”
许耕耘更气了:“我要去京城找主子给我做主,弄个炸弹炸死天杀的倭寇。”
“主子已经在来海参崴的路上了,还有几日就到了。”
“什么,主子怎么来这地儿?”
“不仅主子来了,墨家大公子他们都来了,还有他们弄出来的那个冒烟的开水锅。”
许耕耘一刻也等不了:“赶紧收拾行李,咱们去海参崴等着主子。”
“老师,主子还没到。”
“还没到咱们也要赶紧去,墨家那几个心眼多,他们要是赶在前头见了主子,我怕主子分给咱们的研究经费被墨家那两个小子占了。”
想到墨家那两小子搞的开水锅比他的盐碱地还费银子,许耕耘就更着急了。
“赶紧,现在就出发!”
“主子爷,齐世大人,福晋的船到了。”
大船入港,叶菁菁站在船头四周瞧着,海参崴这个港口位置确实不错,但是还需要修一修才好停泊更多的船。
“福晋!”
胤禟站在码头最高处大喊,跟个小孩儿一样,没有一点皇子贝勒的气势,叶菁菁却很喜欢这样生动的胤禟。
叶菁菁不顾体面,也笑着挥手。
船靠近码头,胤禟拉着福晋的手,见福晋都好:“永乐好不好?”
叶菁菁指着船舱里:“刚睡着一会儿,你别吵她。”
“行,一会儿等永乐睡醒了再叫爷。”
抱着孩子的王嬷嬷微微俯身,点头称是。
由着胤禟扶她下船,叶菁菁看到一身戎装的阿玛,她笑着快走几步:“叫阿玛等久了,阿玛冷不冷。”
“阿玛刚来一会儿,不冷。”看到女儿脸蛋红润,齐世笑道:“海参崴苦寒,以后可别挑食,能吃就多吃一点,把身子骨养好。”
“哎呀,您就放心吧,你闺女我在哪儿都能过得好。”叶菁菁甩开胤禟,亲昵地靠着阿玛。
齐世抚了抚女儿被风吹乱的发丝:“你呀,从小比你两个兄弟还叫我操心,我怎么放心得下。”
齐世意有所指,叶菁菁无奈:“阿玛,这也不能怪我吧。”
最开始,她只是不想自己变成被关在内宅哪里都去不了的女人,想为自己多攒些资本而已,谁知道就到如今了。
在其位,谋其事嘛。
“跟阿玛过去,阿玛给你介绍两个人。”
“嗯嗯。”
齐世亲自把女儿带到多罗郡王岱布和伊西班迪面前:“这位是岱布叔叔,阿玛年轻时曾跟他并肩作战,他是位非常厉害的勇士。”
岱布大笑:“齐世,没想到我在心里竟然如此厉害。”
齐世默认了岱布的话:“这是我的女儿,以后她将在海参崴住一段时日,请你和你的族人多照顾我女儿一些。”
叶菁菁乖巧地喊了声岱布叔叔:“科尔沁左翼后旗距离海参崴不远,以后若用得上侄女的地方,叔叔尽管说。”
岱布笑道:“好好好,你这个侄女我认下了,过些日子等路上雪化了好走些,我叫人给你送一百头羊来,算我这个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多谢岱布叔叔。”
伊西班迪和叶菁菁算是同辈,喊哥哥似乎不太好,又有胤禟虎视眈眈地盯着,叶菁菁只对伊西班迪笑着点了点头。
“今日初来海参崴,不如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吧。”
“吃烤肉?”
叶菁菁笑道:“岱布叔叔回草原上随时都能吃烤肉,咱们今天吃点不一样的。”
“那行,都交给侄女安排吧。”
海参崴这里就是个小渔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房子,叶菁菁他们以后住的地方在离码头不远的晖春。
叶菁菁带着孩子先去晖春落脚,后面的大部队慢慢赶着马车下船,拖着各种行李往晖春去。
“九哥,不得了呀,你出宫建府才一年多,搬个家,居然有这么大的阵仗。”胤祯挤眉弄眼,看破了九哥吃软饭,哎,他就是不说。
胤禟上去一巴掌:“少废话,我先去晖春,你帮我盯着这儿,等东西卸完你再回去。”
“等着我用午膳啊,自从来了海参崴,咱都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菜。”
“放心,饿不着你。”
珲春这个边境小城跟京城肯定比不了,城里修的房子也十分朴实,叶菁菁也不挑,只要暖和就行了。毕竟,就这条件,有什么好挑的。
晖春东城有三套三进院子组成的大片地方,这里以前是一个大家族的房子,后头家里出了个能打仗的进了上三旗,平定准噶尔之后封了副将,家里人陆续搬去京城,族人也搬去离京城更近的保定府,晖春的老宅只留了十几个人照看。
胤禟把这三套宅子买下来,他们一家人暂时住在这儿,等天气暖和了,再重新找地方修院子。
三套院子呈一个品字形,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和亲近的仆从住中间那一套,侍卫、厨房、管事等分别住在后面两套院子里。
叶菁菁一脚跨进大门,她居住的主院已经布置出来了,桌椅床榻等都是她用惯了的。
“这院子除了比咱们九皇子府的院子小一些之外,其他的都还不错。”
“主子说得是。奴婢听她们说这里靠海,冬日里海风冷,房子建小一些更保暖。”
王嬷嬷抱着孩子进来:“主子,永乐格格醒了。”
“呜呜~”
小丫头已经半岁了,长大了一些,精神头也越来越好了,叶菁菁抱着她亲亲:“可别乱动了,额娘今儿累,抱不住你。”
“嗷嗷。”
叶菁菁忍不住笑:“你这是同意了?”
“啊!”
“小不点,真是越长越可爱了。”
孙全进来禀报:“主子,厨房那边已经安顿好了,咱们从京城带来的食材还有一些,刚才去海军那边要了几条海鱼,杨管事今儿准备做这几道菜宴请贵客,菜单请您过目。”
叶菁菁抱着孩子没空,慧心把菜单送到叶菁菁面前,叶菁菁看了眼,红烧鱼、清蒸鱼、酸辣鱼,蒙古那边吃惯了牛羊肉,另还有冬笋、火腿等南方菜,用来待客够了。
“叫杨贵去做吧。”
孙全收好菜单,又道:“刚才张春秋张大夫在路上碰到岱布郡王,张大夫说岱布郡王好像得了虫病。”
“这能看出来?”
“张大夫说多罗郡王岱布脸色不对,若要确诊,需得把问诊才知。”
叶菁菁犹豫了一下:“先不管,岱布郡王身份尊贵,他自己若是没有开口,咱们不必提。”
“是。”孙全行礼退下。
晴云提着一壶开水过来,洗茶杯、冲茶,一会儿后,茶香袅袅升腾。
“主子,也就是咱们府上管得严,不许喝生水,还要经常洗手啥的,别家的下人哪有咱们家这般讲究,他们肚子里长虫的多的是,草原上用水用柴不方便,就更是如此。”
叶菁菁也明白,但是人家多罗郡王,贸然上去说你有病,我给你瞧瞧,那也太不尊重了。
“这事儿过些时候再说吧。”
“主子,床铺好了,您要不要歇一歇?”
“不歇了,我陪永乐玩一会儿,一会儿用了饭再午睡。”胤禟在,他阿玛在,陪客用不着她去。
“师父,菜备好了,可以动手了。”
所有鱼虾蟹都被处理好了,各色菜蔬也切好,锅烧热,就等着大厨了。
杨贵挽起袖子:“小邓子,这儿不用你,你去盯着汤,瞧着差不多就下竹笋吧,这一锅腌笃鲜可不能出问题。”
“我这就去。”
杨贵掌勺,他要亲自做两道大菜,其他菜交给别的大厨做。
不过半刻钟,厨房里飘出阵阵浓香,外头搬行李的下人都感觉胳膊腿比刚才更有劲儿了。
完颜氏和刘氏两人不住前头院子,他们跟管事们住一个院子,分别不过是他们住这套院子的主院,管事们住前院,厨房等人住后院。
“主子爷和福晋住前头那套院子,咱们右边那个大院子谁住?”
“那边呢,咱们府里的侍卫住,另外都统大人和两位蒙古贵客,以及十四阿哥都暂时住那儿。”
完颜氏有点遗憾:“那边院子都是男客,咱们不好出门了。”
刘氏道:“大冷天的出什么门,一出去海风把你的脸都吹裂了。”
提到完颜氏心有余悸,在船上时待在船舱还不觉得,下船后这一路上,海风吹的脸都糙了。
“刘姐姐说得对,咱们就在屋里住着吧,做做针线活也挺好。”
伺候的奴才笑道:“大厨房就在咱们这座院子里,两位格格若是想吃什么点心,以后可方便了。”
闻言。完颜氏和刘氏都笑了起来。
进宫前的日子不消提,进宫后,她们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吃到什么好饭菜,只这一两年里,她们跟着主子爷和福晋到九皇子府,可吃了不少好东西呢。
“今儿中午要待客,咱们恐怕吃不着什么好东西了,过几日等厨房闲了,咱们花银子点几条海鱼吃吃。”
“对,吃新鲜的。”
午时了,前院开宴,多罗郡王岱布和伊西班迪是主客,齐世和胤禟坐在他们两边,胤祯坐在他们对面。
齐世率先举杯:“这次打倭寇能这么顺利,首先要多谢您二位帮忙,敬你们一杯。”
岱布举起酒杯跟齐世碰一下:“你看你,入关后也学会汉人的客套了,喝酒用小酒杯,哪能喝得尽兴。”
齐世大笑,吩咐伺候的奴才:“拿酒碗来!”
烈酒倒满碗,齐世举起酒碗,豪迈道:“干!”
齐世仰头,一碗酒见底,袋布大声叫好,一口气也干了一碗,他大赞:“这个酒好,香、纯,跟咱们草原上的马奶酒不一样。”
胤禟特别上道:“这酒是我福晋铺子里自己酿的酒,您若喜欢,送您两坛。”
“哈哈哈,那我就收下了。”
伊西班迪从胤禟挑眉,胤禟笑道:“你也有。”
伊西班迪举起酒碗,跟胤禟碰一个,吨吨吨就喝光了。
胤禟简直脚底发软,这酒别看喝着绵柔好入口,但是真的容易醉啊。胤禟知道自己的酒量,喝了一口就放下,不敢学伊西班迪一口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岱布有了三分醉意,饱经风霜的脸上散发着红晕,他一掌拍在齐世肩膀上:“齐世兄弟,你和你的族人都入关了,就住在京城,满八旗的日子比咱们好过多啦。”
“你也不差,如今是多罗郡王,一应用度都有朝廷供奉,闲暇时还能去草原上跑马,多潇洒自在的日子。”
岱布苦笑着摇摇头:“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只是过得去吧。”
伊西班迪喝了口闷酒,他道:“咱们科尔沁靠近盛京,日子还过得去,漠北蒙古和靠西边的漠南蒙古过得差多了。去岁草原上闹旱灾,朝廷赈灾去得迟了些,饿死了好些牛羊牲畜,这都是咱们牧民最宝贵的财产。”
齐世听了不好说话,只解释道:“去岁开春山东也闹旱灾,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都过得难。”
伊西班迪冷声道:“皇上给咱们划了领地,草原上也不能随意乱跑,草原上的兄弟们只能等着朝廷救济,我们也难。”
齐世叹气,胤禟、胤祯这两个皇子更不好开口,他们一开口,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岱布举起酒碗:“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咱们举杯,干了这一碗。”
胤禟举起酒碗,犹豫了一下,还是只喝了一口。
胤禟捧着酒坛站起来:“我给两位贵客倒酒!”
岱布安然受了,伊西班迪没让他倒,只说:“我的酒量比不上岱布叔叔,我已喝够了。”
“喝酒喝够了,那就来一碗汤吧,这道腌笃鲜可是南方的名菜。”
伊西班迪接受了胤禟的好意,他笑道:“好几年前我进京朝拜皇上,在京城吃过一次腌笃鲜,极其美味。”
齐世道:“各有各的好吧。南方气候好,各种菜蔬不缺,草原上水草丰茂,养出的牛羊比南方美味百倍。”
“咱们草原上的牛羊是最好的!”伊西班迪露出自豪的笑脸。
这酒醉人,没过一会儿,岱布和伊西班迪都醉晕了,齐世毫不意外地叫人来扶他们去歇着。
齐世走后,胤祯问九哥:“岱布和伊西班迪的话,专门对我们说的吧。”
胤禟也这样觉得。
胤祯回忆了会儿才道:“每回山东、山西、浙江这些地方闹灾,全朝廷都知道,京城百姓都会有所耳闻,怎么草原上闹灾都没怎么听说。”
因为蒙古是理藩院在管,蒙古都在关外,若无召令,他们也不会来京城,所以就算闹灾了,理藩院没有当朝禀报,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胤祯、胤禟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好似明白了什么。
让皇阿玛忌惮的何止汉人,蒙古也是一样。
给蒙古各旗分封,宗室女不断嫁去蒙古,蒙古八旗要为大清打仗,可该拿捏的时候,皇阿玛一次也不会心软。
“九哥,我……”胤祯犹豫了一下:“我……”
胤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若是叶菁菁这会儿在,肯定能准确地说出他内心所想。
政治,可真肮脏!
胤禟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你还想当大将军吗?”
“九哥,以前大哥领兵出征的时候我可羡慕了,我也想长大后像大哥一样,骑马纵横草原,为大清平天下。”
可等他现在也渐渐领差事了,他去年见证了大哥、四哥、九哥、汉臣,所有人围绕着海军和皇阿玛的博弈拉扯,他突然觉得,比起这些,带兵打仗可能是最容易的事。
胤禟重复:“所以,你还想当大将军吗?”
“我想!”胤祯的语气斩钉截铁。
“但是我不想去草原上打仗,我想带着海军去跟那些洋人打,他们能占那么多地方,咱们也能占。”
“放心吧,以后有你打的时候。”
放下酒碗,胤禟站起身要走,胤祯忙拉住:“九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听到什么消息,用脑子想的。”
“我不信,九哥你什么时候还会想这些。”
胤禟嗤笑,一屁股坐下:“看不起我是吧,好,爷今儿就跟你聊聊。”
胤祯抬起下巴,轻哼一声,他倒要瞧瞧九哥能说出什么新花样来。
胤禟问他:“知道咱们跟那些洋人做什么贸易?”
“他们买咱们的丝绸、茶叶。”
“这是大宗生意,除了丝绸和茶叶,他们还会买瓷器、书画、漆器、粮食等等。咱们卖这么多东西去海外,换回来什么?”
“银子、宝石、香料。”
“宝石和香料先不提,银子能吃还是能喝?”
胤祯无语:“九哥,想要什么不能用银子买?”
“粮食不缺的时候自然能用银子买,缺粮的时候怎么办?如今丝绸价格贵,南方的土地都拿去种桑田养蚕吐丝,没法种粮食,桑农要吃粮只能买外地运去的粮食。”
“江浙养蚕织布的人手里有银子,买粮食的价格比其他地方给得高,自然会有其他地方去卖。”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丝绸贸易的价格越高,养蚕织布的人越来越多,种粮食的地就会越来越少,终有一天,粮食会供应不上,给再多银子也供应不上,你猜会如何?”
胤祯顺着九哥的话往下说:“或许会暴乱,打仗,之后桑农或许会砍掉桑树改种粮,或许就没那么多丝绸往外卖了。”
“丝绸减少,价格就会更贵,洋人就要花更多的银子买。”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不卖,人家就会上门抢。我看都不用等到那时候,只要咱们大清一乱,那些举国上下皆强盗的洋人,就会杀上门来。”
胤祯:“所以大哥、四哥他们出过海,见识过洋人的本性后,才一定要发展海军。大哥他们把洋人从咱们东南沿海赶去叶家坡做生意,就是为了把他们拦在外头?”
“什么叶家坡,别乱说。”
胤祯无语:“那些商人,还有海军,都把新忌利坡叫叶家坡,你以为皇阿玛不知道?掩耳盗铃有什么劲儿。”
“好吧,你说叶家坡就叶家坡,咱们海军能把洋人拦着不让过叶家坡,等咱们大清国力衰退,拦不住了,那些洋人肯定会开着船架着大炮来打咱们。”
“这几年应该不会吧。汉臣,你和九嫂都退了一步,只要朝堂稳定,大清不乱,洋人就不敢。”
稳定?面上看着稳定罢了。
胤祯叹气:“虽然我想当大将军,但是能不打仗还是不打吧。”
“哟,小子,有脑子了嘛。”
胤祯冷笑:“在弟弟面前你就别装了吧,你实话说,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九嫂告诉你的?”
胤禟轻咳一声,也不能说全部都是福晋告诉他的,他自己还是动脑子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