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和?欣赏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李长安完全不知道她?通红的耳尖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她?心中还在想着怎么安慰骤逢大变的杨玉环呢。
就算李长安知道了她?也不会觉得?心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可?是既在四大美人,又在环肥燕瘦中的大唐第一美人,漂亮姐姐对她?笑,她?脸红多正常啊。
正月十六,寿王府中。
昨夜寿王府中大部分的仆从?也都?放出去过上元节了,是故管家特意让他们今日可?以晚当差一阵。
寿王府的管家是武惠妃给寿王安排的亲信,他从?武三思府邸中出生,一辈子都?为留着武家血脉的主人效力。
如?今这位为武家效忠的一辈子的老管家正紧颦着眉毛,脸上的皱纹缩成一团,脚步缓慢的向着寿王的寝室走去。
被遮挡在衣袖下的手中还紧紧捏着一封信。
昨日殿下浑身狼狈跑回来,他废了许多心思才?借着中元节放假的名义将内侍省的眼线连同寿王府的下人一起?支走。
今日寿安公主就派人送来了这封信,让管家不得?不多想。
可?他也只是个老仆,什么都?管不了,能凭借自己在寿王府多年的经营勉强将府中的眼线糊弄过去,他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再多的,他没?那个本事管啊。
李琩还在床上睡的一塌糊涂,身上昨夜做贼穿的麻衣都?没?换下来,衣裳皱成一团,露出的左胳膊衣袖已经蹿到了肩膀。
“殿下,殿下。”管家轻轻推了推李琩,将他唤醒。
“嗯……”李琩刚朦朦胧胧有了意识就捂着头痛嘶了一声,宿醉的后遗症这才?爆发出来,让李琩的头仿佛快要炸了一样。
李琩喝了三碗醒酒汤才?清醒过来。
管家也才?将信递给李琩:“这是寿安公主今日一早派人送来的信。”
听到“寿安公主”这个名字,李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脸上仿佛又疼了起?来,片刻后李琩又恼羞成怒。
他是兄长,是武惠妃亲生儿子,那个李安娘不过是个胡姬生的公主,只是命好被他娘教养了一阵罢了,她?怎么敢打自己耳光!
可?随后李长安昨夜对他说的那些话又从?记忆中浮现了出来,李琩脸顿时煞白。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拿那封信,可?刚一碰到信就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缩了缩手,反应过来后才?吸了口气将信拿到了手里。
展开信,白纸上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李琩拿着信的手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他的脸滚落下来,李琩看着白纸上的一排排娟秀墨字,脑中浮现的却是他和?杨玉环琴瑟和?鸣、恩爱无比的回忆。
“痛哉!”李琩只觉得?仿佛有一把?剑插在自己心上搅来搅去一般,内疚自责和?愤怒掺杂在一起?,让李琩忍不住抬起?手给了他自己一巴掌。
这结结实实的一下直接把?李琩半边脸都?抽红了,李琩却恍然未觉,他颤抖的手指抚摸着纸上那已经干透了的几滴泪痕。
眼前已经浮现了杨玉环垂泪悲痛的模样,李琩只恨自己不在杨玉环身边,无法将她?揽在怀中安慰。
等到看到帕子时,李琩更?是心肠寸断,他忆起?这段时间他逼迫玉环自刎的回忆,悔不当初。
玉环和?他都?是可?怜人,玉环对他情深意重,他却要逼迫玉环去死,实在是枉为人夫。
东市新开的酒肆安锦坊人声鼎沸,这家新开的酒肆贩卖的美酒口味醇厚,酒水澄澈,短短一月就在长安的酒客群中声名大噪,只是它的酒价和?它的名声一样高昂,所以来买酒之人尽是权贵富商。
寿王骑着马来到这家酒肆前,他看了一眼周遭来往的行人,身体忍不住扭捏了一下,像是想要躲避行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可?随即李琩又想起?来自己昨日收到的口信,他头皮发麻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大步迈进酒肆,颇为嚣张。
这样见不得?人的见面为何要选在人来人往的酒肆中?李琩暗自腹诽,他每次去找杨玉环都?是偷偷摸摸宛如?做贼一般,生怕被旁人看见生出事端,可?李长安给他的口信却是约在东市这家刚开不久人来人往的酒肆见面,仿佛生怕旁人看不见他一样。
可?事已至此,李琩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了李长安和?杨玉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杨玉环又和?自己时一条绳上的蚂蚱,换言之,李长安就算为了杨玉环也不得?不保住他,让他别被圣人发现和?杨玉环私下见面。
在如?何依靠女人这件事上,在武惠妃庇佑下长大的李琩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
“你家有什么好酒?”李琩进去后,就冲着卖酒的胡姬嚷嚷了起?来。
“某要十坛最?好的酒。”
酒肆中来往之人也有认识李琩的官员,他们看李琩的眼神隐约带着怜悯和?轻蔑。
但凡是消息灵通一些的权贵都?知道李琩在和?寿王妃“和?离”后,整日买醉,不问人事,甚至在年宴和?上元节宴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全无志气。
这不今日又来这新开的酒肆买醉了,还上来就是十坛,这安锦坊的酒可?不便宜……不过毕竟是亲王殿下,安锦坊的酒虽然昂贵,也得?看是对于谁,寻常六品小?官要拿出一旬俸禄才?能买一小?壶美酒,可?放在王公眼中,十坛酒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还请贵客到后院选酒。”胡姬带着李琩来到了后院。
胡姬指了指后院最?角落中一个小?屋,“贵客所需之酒,便在那处。”
李琩抬起?脚便往那边走,推开屋门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待到他看清屋内坐在桌前的两道人影后,李琩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匆匆走到杨玉环身边,就要拉住杨玉环的手:“玉环”
杨玉环微微一侧,躲过了李琩,李琩一愣,不敢置信看着杨玉环:“玉环你为何……”
“屠刀已经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还不知晓吗?”李长安看不下去了,直接出言打断了李琩,她?不耐烦地轻敲着桌面,一句话就让李琩面色煞白。
“圣人,圣人他?”李琩慌乱道。
李长安再次打断李琩:“不是父皇,是给你出主意的那个人,他想要你的命。”
“不可?能!”李琩矢口否认。
李长安观察着李琩的表情,心中对自己先前的猜测又确认了几分。
李琩是真情实感?觉得?那个“他”不会害自己。
能得?到李琩这样的信任,还有本事让李琩乖乖听他话自寻死路的人。
“李林甫。”李长安直视李琩,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是李林甫告诉你只要杨玉环自刎,寿王府便可?安然无事的吧。”
李琩脸色变了又变,他咬牙道:“你既然猜出了是他,那就该知道他绝对不会害我。”
李长安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李林甫不会害你?”李长安实在想知道李琩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李林甫是阿娘一手扶持上来的,若是没?有阿娘,就没?有他李林甫的今日。李林甫是靠着当裴光庭之妻武三思之女的情人才?爬上来的,没?有武家,他李林甫就什么都?不是。”李琩很笃定李林甫是他这边的人。
从?出身上,李林甫先天就是寿王党。纵观李林甫的官宦生涯,从?出仕到拜相,都?离不开武家。
这也是李琩为何会对李林甫深信不疑的原因,李林甫只能是寿王党,无论太子是李瑛还是李屿,李林甫都?不可?能投靠他们,就算其他官员都?转投了太子,李林甫也不可?能转投太子。
李长安只说了一句话。
“可?阿娘死了,李林甫却还是宰相。”
“那又如?何?”李琩不明白李长安这句话的意思。
李长安看着李琩:“这就代表李林甫不是武惠妃党,就更?不可?能是你寿王党了。他现在还能安稳做宰相,不是因为武家,更?不是因为你寿王,你连你自己都?保不住难道还有那个本事能扶持大唐的宰相吗?”
“李林甫还是宰相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他唯一的身份就是皇党,他不是你的人,他是父皇的人。”
李琩听到李长安这番话后愣在了原地,他面上浮现出种种情绪,有震惊、恐惧,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我问你,你敢去将父皇养的那只鹦鹉杀了吗?”李长安不紧不慢抿了口水,接着逼迫李琩的心理防线。
李琩沉默了,他不用说出来在场之人也知道他的答案。
那只鹦鹉是李隆基最?爱的爱宠,谁杀了它,这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你猜在父皇心中,美人和?鹦鹉孰重孰低轻?”李长安的话让李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逼死他看上的美人,他岂会饶了你?”
更?何况这根本不是鹦鹉和?美人的问题,而?是帝王权力,帝王喜欢的东西可?以病死老死,可?以被他失手打碎,可?容不得?旁人染指。
谁敢越过帝王去毁坏他的东西,就是想染指他的帝王权柄,那个人就该死。
李琩倒吸一口气,脸上已经浮起?惶恐不安之色。
“我,我,我没?想到……安娘,你也是阿娘的女儿,你救救我……”李琩怕死怕的要命,此时他的脑中早已没?了美人,只剩下了怕死。
他甚至没?问李林甫为何要杀他,只要沾上李隆基这个名字,李琩就觉得?谁都?有理由杀他。
李琩的胆子,早在李瑛三人死的那一日就被李隆基吓破了。在三庶人之祸前,李琩觉得?他是皇子,世上没?有人敢杀他,他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在李瑛三人的死讯传到李琩耳中的瞬间,李琩才?骤然发现这世上有一个人轻易就能杀了他,甚至什么原因都?不用找,他死了就死了,那个人也什么惩罚都?不会受到。
哪怕父母都?是枭雄,可?李琩却一点都?没?继承李隆基和?武惠妃的勇气,面对随手就能杀了他的父亲,李琩怕极了,他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李长安知道李琩的心理防线已经被他击溃了,她?这才?缓缓露出来一个笑容,拍拍李琩的手安抚他。
“父皇想要杀子也需要理由,你不给他这个理由不就好了?”李长安循循善诱。
“你就待在寿王府中,和?友人饮酒作乐,做一辈子的逍遥亲王不好吗?你又不想当太子,何必要赌上命和?这些人争权夺利呢?”李长安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
李琩拼命点头,“你说的对,我又不想当太子……只要我什么都?不做,父皇也没?理由杀我……”
李长安又给杨玉环使了个眼色,杨玉环点点头,而?后轻轻扶住李琩。
二?人再说什么李长安已经不知道了,她?站起?身离开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杨玉环和?李琩。
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能让寿王往外说,杨玉环比李长安更?清楚。
一个时辰后,杨玉环出来了,她?脸上依然带着温婉的笑容,笑容却不达眼底,在她?身后,哭哭啼啼的李琩也跟了出来。
“走吧。”李长安冷眼看着李琩,“酒肆会把?你和?酒一起?送回寿王府。”
李琩走后,李长安和?杨玉环齐齐松了口气。
“他日后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李长安揉了揉额角,询问道。
杨玉环扯扯嘴角:“他被吓破了胆子,应当不敢再来招惹我了。”
“我听说宁王病重,恐怕时日无多了。”李长安道。
“我明白了。”杨玉环七窍玲珑,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李琩打小?是在宁王府长大的,宁王是他的养父,养父死了,李琩守孝三年也说得?过去。到时候想个法子把?他打发去给宁王守陵,三年过后,这桩事应当也就彻底过去了。
二?人并肩离开了此间,在出门之前,杨玉环又带上了帷帽,趁着四周无人,迅速从?后门登上了李长安的马车。
“今日见面,可?真是吓慌了我。”坐在马车上,杨玉环这才?松了口气,将帷帽摘了下来,一开始李长安告诉她?见面的地方是长安城东市酒肆,杨玉环都?被吓了一跳。
李长安安抚杨玉环:“放心,今日谁都?不会知道我们三人在此见了面。”
毕竟这家酒肆明面上的主人是和?政郡主,太子李屿的女儿。
就算是李琩口风不严将今日之事透露了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太子李屿就会第一个跳出来否认,谁都?知道寿王和?太子李屿身为势力最?大的两个皇子,在朝堂上两党明争暗斗,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怎么可?能李屿会给李琩提供幽会场所呢。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从?李隆基到李屿,都?只会觉得?寿王是破罐子破摔,随意攀扯旁人。没?有人会相信,寿王李琩是在他的政敌地盘上和?寿安公主与杨贵妃密谈的。
“还有一事我想不清楚。”杨玉环抿抿唇,问李长安。
“为何李林甫要置李琩于死地?”
就算他是李隆基的人,可?杨玉环不是被李隆基吓破了胆子的李琩,她?知道李琩只要不造反,李隆基就不会轻易再杀儿子。若只是为了她?那就更?说不过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现在虽然还只是在玉真观中当道士,可?实际上已经是李隆基的妃子了。在这种情况下,李隆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而?对李琩这个失败者?下杀手。
李隆基不想杀李琩,那为何李林甫非要杀李琩呢?李林甫和?李琩没?有任何仇怨啊。
“你觉得?李林甫是真的一定要李琩死吗?”李长安也乐得?让杨玉环知道这些。
她?的盟友越有能力,她?的势力才?会越强大。
这就是李长安和?李隆基不一样的地方了,李隆基生怕他的儿子和?他的臣子比他强,李长安却并不怕她?的臣子和?朋友比她?更?强。
李隆基想要的是皇位,李长安想要的却是繁盛的大唐。人人如?龙,大唐才?能繁盛。
杨玉环思考着,她?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李琩死的前提是他将我逼死,可?我绝不会自刎,那李琩也就不会死。李林甫要是真想杀了李琩,那他就必须让我死,可?圣人不会允许我死,李林甫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杨玉环脑中灵光一闪。
她?脱口而?出:“李林甫的目的不是杀了李琩,而?是表明他要杀李琩的这个态度!”
李长安抚掌轻笑。
“我和?你的猜测一样?,李林甫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致李琩于死地,而是?向?圣人?表明?他的态度。而且并不仅是表明?他?和?寿王党一刀两断的态度,更是?为了讨圣人?的欢心。”
“圣人?觉得寿王党对他?有威胁,李林甫就在察觉到圣人心思的时候毅然决然让自己变成一条疯狗,追着寿王党撕咬,让圣人?知?道他?是?一条只忠诚于圣人的狗。圣人?想要的只是?一,李林甫却做了十,这就是?李林甫能让圣人信任的原因啊。”
李长安语气中甚至还带着赞叹。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她本以为武惠妃已经足够会讨好李隆基了,可没想到李林甫才是讨好李隆基第一人?。
要不是?她上过沈初“大唐兴衰转折之相:李林甫”这个主题系列课,单凭靠自己思考,恐怕李长安也没法看出来的李林甫的用意。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李长安心想,在如何讨皇帝欢心这门技术课上,她还有的学呢。决定了,她要偷偷以李林甫为师,偷学他?讨李隆基欢心顺便给自己谋福利的这门手艺。
李林甫都能?靠着这门手艺把牛仙客那种?草包扶持成副宰相,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扶植几个节度使和?刺史应当不成问题吧……
这门《三年拍马屁,五年当宰相》,她学定了!
因为杨玉环之事,今年李长安在长安城耽误的时间有些久,直到草长莺飞的三月,李长安才回到了荆州。
原本李长安是?打算再长安城再多待一个月,等到杨玉环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她再回荆州,只是?沈初寄来的一封信让李长安改变了主意,匆匆赶回了荆州。
“老师,当真如你信中所?说,明?年会有水灾?”李长安马不停蹄赶回了江陵城她的府邸,一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找上了沈初。
沈初摇摇头:“我只知?开元二十九年七月洛水泛滥,庐舍毁坏无数,溺死者千余人?。九月大雨雪,稻禾偃折。秋,河北二十四州被雨水所?淹,粮食减产。前几日我观水脉图才发现这场雨灾十有八九会影响漳县。何况本身荆州也是?一个水患频发的州。”
荆州水系和?洛水相连,洛水发洪水,荆州这边水位必定也会上抬。
“不过应当不至于形成洪灾,只是?若没有防范,田地恐怕会被淹没许多。”沈初眉头紧皱。
李长安看了眼沈初,轻咳两声伸出了手,手心朝上。
“治水的策论。”李长安厚着脸皮道。
“你是?老师,也是?谋士,应当为我出谋划策才对。”
沈初看了李长安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坐在书桌前,提笔摊纸,碎碎念:“我教的是?文学又?不是?水利工程……”
他?的研究方向?也不是?文学和?洪水的关联,所?以对于如何治水,沈初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凭借她看过的史料自己总结。
李长安跟着沈初坐到了他?对面,托着腮,拼命回想她曾经看过的纪录片和?新闻,跟沈初二人?边商议讨论边写策论。
“没办法,我也不会治水啊,我只会搞钱……修堤,建坝,疏通河道。”
“还有水库,也可以修几个水库,大水之后必有大旱。”
沈初笔尖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李长安,眉头紧皱:“大水之后的确可能?有大旱,大旱后又?一定会有蝗虫。”
有谚语曰“先涝后旱,蚂蚱成片”。
二人?齐齐沉默了下来,荆州水草丰茂,并不是?特别适合蝗虫生存,最应当担心的地方是?那受水灾的河北二十四州。
黄河流域才是?蝗灾最频繁的区域。
往后数年,河北二十四州的百姓看来会过得十分辛苦了。
过了许久,李长安才打破了屋内安静的空气,她笑了笑:“担心无用,先想想怎么减少明?年荆州的损失吧。”
“我先去找张九龄。”李长安轻轻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老师今岁科举,一定要拿下状元才不辜负我这数年含辛茹苦供你补课,花钱给你扬名啊。”
“若是?老师本事过人?,三年时间我也未必不能?将老师扶持到一州刺史的位子上。到时候老师就可以去河北救济一州百姓了。”
沈初挑眉,看了眼李长安:“你这次回长安又?抱上了新大腿?竟然有底气三年内就能?将我从科举后的七品小官扶持至四品刺史。”
李长安也不瞒沈初,她得意道:“我帮了杨玉环一个大忙,和?她结成了盟友。”
“难怪你这样?有信心。”沈初明?了。
地方四品官员本就比长安朝廷上的四品官员容易谋取,又?有杨贵妃这个枕头风和?李长安这个受宠公主吹耳边风,想将他?扶持成一个下州的刺史还真算不上什么难事。
“哼哼,你学生我人?见人?爱,区区杨贵妃,还不是?手到擒来。”李长安得意道。
又?和?沈初商量了一会如何在漳县开展水利工程,李长安就辞别了沈初,去荆州刺史府寻张九龄了。
只是?张九龄的书房中却不止有他?一人?。
容貌俊秀出尘,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道袍,神态潇洒,头上并未带幞头,而是?以进贤冠笼发,腰佩玉带,姿态出尘。
年纪轻轻,观其与张九龄相处,却是?平辈相交。
李长安眼角的余光看到桌上那两杯清茶,心中有了计较。
这是?当初她送给张九龄的茶叶,张九龄一向?珍惜,唯有友人?上门拜访他?才舍得拿出来待客。
“老师?”李长安眨眨眼,询问的看向?张九龄,等着他?给自己介绍这人?。
张九龄见到李长安,面上的笑容有多了几分亲切:“你回来了……这位是?老夫的小友,李泌。”
竟是?先关心了一番李长安而后才对她介绍客人?。
李泌诧异了一下,看着李长安的眼神中带上了打量。
他?在外?寻仙问道,出山后才听闻三庶人?之事,知?道了张九龄被贬。李泌本以为按照老友的性情,被贬之后必然郁郁不乐,可李泌登门拜访,迎接他?的并不是?闷闷不乐的老友,而是?……胖了三圈的老友。
老友抱着他?的胖孙女?正享受天伦之乐,见到自己上门盛情邀请自己住下,李泌便在此小住了下来。
只是?李泌一直没有想通依照张九龄的性子为何在被贬荆州后依然不见郁色。
如今看来,应当就是?自己面前这位老友之弟子的功劳了。
张九龄又?向?李泌介绍李长安。
“这是?我的弟子,你可以唤她李二十九娘。”张九龄语气中带着自豪,“二十九娘之聪慧,不下于你。若说治理?一方的本事,说不准你还在我这弟子之下。”
炫耀的语气都要溢出来了。
李泌心中诧异了一下,不下于他?,甚至理?政的本事还在他?之上?
他?七岁能?文,有神童之美誉,六岁时就被圣人?召见,和?燕国公张说对赋,令圣人?刮目相看,更是?同张九龄平辈相交,世上之人?,还有聪慧更胜他?者?
李泌看了一眼李长安,视线在她的脸上转了转,尤其在她那让李泌觉得颇为熟悉的嘴唇脸颊上停了许久,方才站起身稽首。
“某辽东李氏泌,见过二十九娘。”
这是?猜出她的身份了啊。
在李泌打量李长安的时候,李长安也在打量李泌。
她“认识”李泌,沈初给她提过几句,是?肃宗李亨,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李屿党最重要的谋士,属于是?李亨的外?置大脑。
可惜老李家这对父子都不珍惜贤才,李泌提出能?彻底平定安史之乱的计策李亨不用,李亨这家伙为了他?的皇位稳固先收复了两都,把叛军赶回了河北,形成割据长久战。
然后就是?熟悉的排挤辞官、出山重用、再排挤贬官流程了,好在李泌年纪小,能?把排挤他?的那些人?都给熬死,最后才又?被重用封了邺侯。
她隐约记得李泌好像和?太子有点母亲那边的亲属关系,回来问一问导师。
若是?当真是?关系密切的亲属,那就不太好办了。和?政公主是?年纪小,从小养大她还能?放心,李泌年纪可不小了,不一定能?拉拢。
李长安知?道李泌已经猜到她是?公主了,不过既然李泌不说,那她也就只当做不知?道。
虚伪客套了几句后,李长安就给张九龄使了个眼色。
示意自己有话和?他?说,让张九龄把李泌先打发走。
李泌却不等张九龄开口,先一步提出告辞。
他?已经察觉到这位公主语气客套,而且见她方才匆匆赶过来的模样?,应当是?寻张九龄有急事,他?若在这里待着,岂不是?成了碍事之人?。
待到李泌离开,李长安才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告知?张九龄。
“老师,你觉得荆州的水利如何?”李长安问张九龄。
张九龄知?道李长安想做什么了,他?捋须:“荆州水系众多,老夫翻看往年卷宗,发现荆州年年都会有或大或小的水灾。的确应当兴修水利以利农。”
“此事便是?你不提,老夫也要开始逐年疏通水道……你既有心在漳县兴修水利,那便让孟浩然上一道折子,老夫同意了便是?。”
若只是?村子中修建小沟小渠的这样?的小事不用向?上级州府禀告,漳县一个县要修建县级水利工程,就要向?上面的州府禀告了,得到刺史允许后方才能?动工。
张九龄想要在整个荆州兴修水利,就需要向?朝廷禀告,得到工部批准后方才能?动工。
张九龄笑了笑:“这样?的公事不用避着李泌,他?熟读经史,天资聪颖,只是?少年天才难免有些傲气。他?若是?愿意出仕,凭借他?的家世和?陛下对他?的看好早已出仕为官了,只是?他?一心向?道,只让他?担任寻常小官他?看不上,索性寻仙问道求清净罢了。”
“你若是?有疑惑,亦可向?他?求教。”张九龄轻轻提点了一句。
“老师刚才还说我理?政的本事在他?之上,难道老师是?骗我的其实你心里觉得我没他?厉害吗?”李长安吃醋道。
哪有当着自家学生的面去夸别人?的道理??李长安酸溜溜想。
张九龄哂笑:“李泌七岁能?文,只说做文章的本事,你这辈子也赶不上他?。不过治国理?政可不只是?纸上本事,在治理?地方上,老夫都未必如你,别说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了……李泌心高气傲,日后必定会在官场上狠狠摔一跤,你且看吧。”
“老师当着他?面可不是?这么说的。”李长安觉得张九龄还是?更喜欢她,心里瞬间平衡了。
“你老师我也曾年少轻狂过,少年人?哪里听得进老人?劝说呢,他?不自己摔一跤,是?永远不会长教训的。”张九龄轻叹道。
张九龄看人?极其准确。
早在几年前,安禄山犯下大错其罪当斩,李隆基特别赦免了安禄山时张九龄就曾上谏“安禄山狼子野心,面有谋反之相,请陛下诛杀他?以绝后患”。
要知?道这个时候距离安史之乱还有二十年呢,安禄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将,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唯有时任宰相的张九龄一言就道出了安禄山的狼子野心。恐怕那个时候连安禄山自己都没想过日后他?会造反。
只是?李隆基不听张九龄,觉得安禄山能?有什么威胁呢,就把安禄山给放了。
事实也证明?张九龄看人?的确很准。
而李泌,也的确如张九龄所?判断的一样?,在官场上狠狠摔了跤,并且不仅摔了一回。
李长安觉得张九龄识人?的本事的确高明?,不禁凑到张九龄面前,好奇问:“老师既有识人?的本事,那老师觉得我日后前途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