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安静,燕帝虚弱的身体?,让不少朝臣担忧不已?。
燕帝有些坐不住了,他抿了口?茶又缓了缓,望向?一直低着头的刑部尚书,中气不足的声音暗含怒火的说道:
“郑爱卿,奸臣姜文櫆审得如何?了?”
燕帝一开口?,直呼姜文櫆是奸臣,他的态度如何?,一眼明?了。
郑尚书自?昨日审案开始,紧锁的眉头就一直没舒展过。
燕帝询问,他不得不出列回?答。
“禀陛下?,罪臣姜文櫆已?认罪。”郑尚书道。
“郑大?人,奸相到底所犯何?罪?你快说与我们听听。”
马御史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姜文櫆为官这么多年,要说谁弹劾他最多,马御史当之无愧。
马御史是言官。
是两袖清风的硬骨头清官。
他最看不惯姜文櫆这等一手遮天的权臣。
可以说马御史是姜文櫆的死对头,逮着姜文櫆的一点小辫子就使劲儿弹劾。
可他弹劾了这么多年,燕帝对姜文櫆一直宠信有加。
眼下?,燕帝终于不喜姜文櫆了,马御史自?然要上赶着头一个弹劾他。
郑尚书看了眼迫不及待要落井下?石的马御史,紧锁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郑爱卿,奸臣所犯之罪,你一五一十道出来,让我大?燕满朝文武百官看看,姜文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奸臣!”
燕帝怒不可遏的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镇国公站在武官最前,脊背挺直,两鬓斑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燕帝的命令,郑尚书不敢忤逆。
他悄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镇国公,心下?叹了口?气,慢腾腾的拿出一本折子。
折子上所书,皆是姜文櫆的罪行,长?长?一大?串。
“太康六年,安州旱灾,户部刘侍郎及安州胡知州等贪墨赈灾粮,时任丞相的姜文櫆,派人假扮流民暗中杀害知州、知县等七人,户部侍郎于一月后莫名?暴毙,姜文櫆坦言是他所为。”
郑尚书刚念完姜文櫆的第一条罪状,满朝皆惊。
暗杀朝廷命官,姜文櫆竟敢这么大?胆。
且他在太康六年就敢这么做了,十年前他也才当上丞相没多久,竟就敢狂妄至此。
一时间,满朝文武后背发寒。
往日得罪过姜文櫆的,更是心惊胆战,顿觉自?己还能?活到现在,是否是姜文櫆高?抬贵手了。
“陛下?!”马御史踏步而出,满腔怒火直往头顶上冒。
“姜文櫆目无王法,连身为同?僚的朝廷命官都敢下?杀手,手段残暴令人发指,罪大?恶极绝不可饶恕,该治他一个五马分尸之罪!”
燕帝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郑尚书看了眼求给姜文櫆治罪的马御史,他捏着折子的手紧了紧。
姜文櫆暗杀朝廷命官,确实罪大?恶极。
可马御史是不是忽略了,姜文櫆为什么要杀他们?
在议论纷纷的交头接耳中,郑尚书清了清嗓,继续念了下?去,声音比刚才更为洪亮。
“经查实,刘侍郎、胡知州等为官时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他们死后,姜文櫆从他们家中搜罗出金银钱财共计三百余万两,姜文櫆将这笔钱送至工部修广安河。”
一语毕,朝臣再惊。
三百余万两!
刘侍郎等人竟然贪了这么多钱!
但这些钱送到哪里?干什么了?
姜文櫆肆意暗杀朝廷命官,搜刮来的钱拿去修、修河了?
漫谈寂静中,工部尚书低着头出列,低着头对燕帝行礼,跟满朝文武道:
“禀陛下?,太康六年,下?官任工部主事,负责修广安河,河修到一半户部拨不出银子,是姜丞相送来了这笔钱,广安河才顺利修好。”
燕帝面色不太好看。
昨天姜文櫆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他知道姜文櫆贪污了很多银子,却不知道姜文櫆贪了银子是做什么去了。
当时他怒火攻心,关心的只有姜文櫆和镇国公暗中联手一事,根本就没问姜文櫆银子的事。
马御史不可置信的看着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和姜文櫆走得不算近,他一直都不知道工部尚书是姜文櫆的人。
难怪工部尚书升官这么顺利,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姜文櫆杀了朝廷命官得来的三百多万两银子,全拿去修河了?
他贪污得来的银子,没留下?自?己用?
众人的想法和马御史差不多,皆震惊于银子的用途。
国库没银子修河,竟是姜文櫆找来了银子修河,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
各有所思的震惊中。
只听郑尚书高?昂的声音继续念:
“太康八年,萧家军被克扣军饷,无冬衣冬粮过冬,姜文櫆私自?扣下?修建行宫的银两拨给边疆战士,给萧家军补上了冬衣冬粮。”
郑尚书话落,各朝臣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镇国公身上。
只见镇国公稳如泰山的说道:“确有此事。”
众朝臣再吸一口?凉气,不少人都联想到了镇国公亲自?去姜家下?聘之事。
在满朝心惊,燕帝面色阴沉的气氛中。
三皇子似乎是最淡定的一个,他甚至轻轻扫了扫袖子上并没有的灰尘,抬眸朝自?己父皇看去。
郑尚书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一条条的念。
念姜文櫆所犯之罪,也念姜文櫆为大?燕朝所做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
姜文櫆欺上瞒下?,背着燕帝所犯下?的罪为真,可他为千疮百孔的大?燕朝修修补补也为真。
原本怒不可遏,恨不得将姜文櫆大?卸八块的马御史,听到最后,他义正言辞的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姜文櫆确实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目无王法之事。
可他也做了很多为国为民的实事。
修河、赈灾、斩杀贪官污吏等等,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的事他做了不少。
“太康十四年,驻守边关的萧家军与蜀国起了冲突,然萧家军军饷又被克扣,将士一日一餐无力抗敌,姜文櫆将修建皇陵的银钱拨给数月不曾发响的萧家军。”
郑尚书还在念,满朝文武无一人再出声。
燕帝手中的奏折狠狠往下一砸, 折子不偏不倚,砸在了郑尚书的脚下。
郑尚书的话音也跟着一停。
燕帝乌青却喷火般的双眸,怒气?冲天的怒视着他。
只说姜文櫆私挪修皇陵的银钱给萧家军就可以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着朕是个昏君!”
燕帝怒斥着郑尚书。
郑尚书这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样子, 哪里像在念姜文櫆的罪行?
他分明是变相在给姜文櫆求情!
看看满朝文武百官, 现在一个个鸦雀无声, 哪里还有一开始要给姜文櫆治罪的强硬姿态?
燕帝看着郑尚书,就仿佛在看昨日的姜文櫆。
姜文櫆暗杀贪官他可以不计较, 纵然他贪污了多少银钱,他也可以不计较。
可姜文櫆明知镇国公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竟还敢在他打?压萧家军之时, 暗地?里相助萧家军。
且萧家军每次相助萧家军,不从贪官污吏上?下手,一门心思在他身上?割肉。
他克扣萧家军军饷, 姜文櫆就克扣他修行宫的银子。
他再克扣萧家军军饷,姜文櫆竟敢挪他修皇陵的银钱。
昨日他大怒, 质问?姜文櫆:
“姜文櫆, 在你眼中,朕不如镇国公重?要?朕的皇陵、朕的行宫不如镇国公重?要?朕是天子!朕全天下最重?要!还是你想告诉朕告诉天下人,朕是个昏庸无能?的昏君?要你个奸臣来匡扶天下万民?”
他怒火滔天,姜文櫆却只规规矩矩的回答了他三个字。
“臣不敢。”
燕帝差点被气?吐血。
他哪里不敢了?
他什么都敢!
燕廷文武百官,燕帝最信重?的便是姜文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姜文櫆竟敢在背后?捅他一刀。
姜文櫆是不是不知道, 他的丞相之位,他手中的权柄都是他赋予他的!
被自?己最宠信的重?臣背叛, 还是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背刺自?己,燕帝昨日气?到差点直接要了姜文櫆的脑袋。
燕帝昏君二字一出。
郑尚书吓得跪了下去, 其余官员也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臣不敢!”郑尚书高呼道。
“朕看你敢得很!”燕帝怒指着郑尚书,气?到颤抖的手指又扫过百官,“你们也一样!”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朕是个昏庸无能?的昏君!”
“咳!咳咳——”
帝王一怒,无数官员心惊胆颤,后?背发寒,可燕帝怒完却是咳嗽不止。
巨大的咳嗽声,似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任谁都可以看出,燕帝的身体非常不好,整个人也比他昏迷之前?瘦了一大圈。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
“陛下乃圣主?明君,与昏庸断断然牵扯不上?关系。”
“陛下保重?龙体。”
“陛下……”
一时间,在燕帝的咳嗽声中,有官员求饶,有官员拍马屁,也有官员关心燕帝的身体。
殿内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
燕帝的怒火在咳嗽中消耗完,当?他缓过来不再咳嗽时,人也虚弱到没力气?生?气?了。
马御史跪在地?上?,见燕帝情绪平复下来,他内心挣扎良久,叩首道:
“陛下,姜丞相罪恶滔天,确实罪该万死,可他亦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也为天下百姓做过不少实事,纵然功过不能?相抵,也请陛下饶他一命。”
今日上?朝之前?,在马御史心中,姜文櫆是个大贪官,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可郑尚书念完一纸罪状,马御史的内心动摇了。
大奸大恶的姜文櫆贪了吗?
可他贪的银钱全用在了利国利民上?。
不止马御史内心动摇,许多朝臣也心绪复杂。
马御史不替姜文櫆求情还好,他一求,燕帝的怒火又噌噌噌往上?冒。
替姜文櫆求情,不就是变相骂他是昏君?
“你、你!”燕帝颤抖的手指着马御史。
众朝臣以为他要大骂马御史,却听他话锋一转,杀气?腾腾的下旨:
“将姜文櫆斩首示众!今日便拉出去砍了!”
一语出,群臣皆惊。
“陛下息怒!”镇国公跪下求情。
“息怒啊陛下!”马御史也跟着大喊。
“陛下三思,姜丞相纵然有罪,可他亦有功,求陛下网开一面。”
“陛下……”
犹如石子丢进了平静湖面一样,燕帝要杀姜文櫆之心,激起了无数涟漪。
二皇子看着跪地?求情的大半数朝臣,心里没触动是假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上?朝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姜文櫆手握重?权,朝中看不惯他的人很多。
可现在,就连往日攻讦他权柄太大,一手遮天的死对头马御史,竟也跪下为他求情。
二皇子今日也明白。
姜文櫆是权臣奸相,却也是肱骨之臣。
可燕帝要杀姜文櫆,二皇子不认为有错。
若他坐在龙椅上?,他也容不下姜文櫆这样的丞相。
臣子就该要有臣子的样。
身为臣子,不能?为君王所用就算了,竟还敢阳奉阴违悖逆君主?,该死。
燕帝看到这么多人给姜文櫆求情,气?得又猛咳了起来。
咳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燕帝虚弱不堪,咳着咳着体力不支,眼一闭竟昏了过去。
刹那间,一众太监与朝臣都慌乱了起来。
“御医!快宣御医!”大太监大声喊着。
燕帝被抬去了偏殿。
还跪在地?上?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担忧。
“陛下是被气?晕了吗?”有人小声道。
因为燕帝再一次昏迷,早朝没法继续上?,姜文櫆的罪名也跟着搁置。
退朝了,官员们交头接耳的走出大殿。
也有一些?重?臣如马御史,便留了下来,想知道燕帝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了。
镇国公也没有离开。
二皇子审视着镇定如泰山的镇国公,忽然道:
“国公爷,听闻萧府今日娶亲,国公爷不回去出席自?己孙儿的喜宴吗?”
三皇子眉心微动,朝二皇子看去。
二皇子这话,阴阳怪气?的。
都知道萧府要娶亲了,还能?不知道萧南瑜要娶谁?
姜沐言现如今被困在相府,没有燕帝下旨,姜沐言可不出了相府。
“殿下,我?孙儿要娶姜家女,还未来得及向陛下讨个口谕,放我?孙媳出相府。”
面对不怀好意的二皇子,镇国公倒是坦诚,将自?己的目的悉数道出。
二皇子没想到镇国公一点也不隐瞒,竟一问?就直言相告了。
他这般坦诚,二皇子倒是不好再阴阳怪气?了。
“国公爷,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父皇对姜家印象极不好,你们萧家娶谁不是娶,又何必蹚这个浑水?”
二皇子一副好心好意,好言相劝的姿态。
三皇子在心里冷哼一声,懒得去看二皇子惺惺作态的模样。
这水已经够浑了。
就是萧南瑜不娶姜沐言,在燕帝心里,萧家和姜家也是撇不清的。
别人看萧家,只觉得萧家糊涂。
不把姜沐言娶进门,萧家还是有可能?全身而退的,一旦萧家将姜沐言娶进门,燕帝绝对不会放过萧家的。
可在三皇子眼中,萧家如此做法,倒令人钦佩。
自?古便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臣不太明白二殿下所言,我?孙儿与姜家女的亲事早已定下,正常嫁娶而已,殿下所指的浑水是何意?”
镇国公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二皇子见镇国公装傻,心里恼火了一下,很快就又释然了。
萧家自?己要找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二皇子一甩袖,朝偏殿走去了。
其余人也都去了偏殿,等候燕帝醒来。
三皇子放慢脚步,特意和镇国公走在最后?。
“国公爷莫担心,萧家昨日下聘,父皇未让人拦着,便说明他已不反对这门亲事。”
三皇子低声劝镇国公放宽心。
但燕帝不反对,也更能?说明,他绝不会放过姜文櫆。
以前?反对,是燕帝担心萧家和姜家联手,权势太大他压不住。
可姜文櫆一旦倒下,姜家没了权势,姜家女就算嫁进萧家,也无法给萧家带去什么助力,这门亲事燕帝自?然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镇国公深看三皇子一眼,他也是这般想的。
“嗯,希望陛下早点醒来,否则阿瑜的新娘子没法从相府接出来。”
镇国公愁的是,万一燕帝又昏迷好些?天,这可怎么办?
让镇国公庆幸的是,在御医的诊治下,燕帝很快便睁开了眼睛。
“父皇,您终于醒了,吓死儿臣了。”
燕帝一醒来,二皇子便凑上?去显孝心。
“……”三皇子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冷眼旁观着。
“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留下的几位重?臣,也都关心起了燕帝。
镇国公也关心了几句,心里却想着不能?误了两个孩子成亲的吉时。
在偏殿候了片刻,眼看着燕帝状态还可以的样子,镇国公便上?前?一步,直言道:
“陛下,臣有私事求陛下网开一面。”
燕帝看到镇国公就来气?。
“从今日起,谁再敢为奸臣求情,按同党惩处!”燕帝厉声道。
“陛下,臣并非为姜丞相求情。”
镇国公先表明立场,紧接着道。
“臣之孙与姜家嫡长女已定亲,萧家也已下聘,今日便要成亲,求陛下成全,让我?萧家新妇出相府成亲。”
此话一出,就连自?认为头铁的马御史,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帝才刚刚醒来,镇国公又想把他气?晕不成?
偏殿又响起一阵咳嗽声。
咳得马御史提心吊胆,深怕燕帝咳着咳着又晕了过去。
好在燕帝这回扛住了。
燕帝坐在贵妃软榻上?,怒视着镇国公,双眸似要喷火一样。
“姜文櫆狗胆包天,朕绝不容他!”燕帝似有警告镇国公之意,“饶是如此,镇国公府也要将姜家女娶进门?”
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他心中?也早有?定论。
虽然燕帝很愤怒,但?姜沐言区区一个女儿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萧家执意要娶,便是娶了也无妨。
且姜家一倒台, 萧南瑜娶了姜沐言, 没有?岳家扶持, 他也算少了一份助力。
从权势利益看,萧家迎娶姜家女, 没有?任何好处,更威胁不到皇权
“是?。”镇国公态度坚定, 铿锵有?力, “求陛下成全。”
燕帝不想阻止萧南瑜娶姜沐言,但?他看镇国公,看萧家, 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
姜文櫆的贪污案,他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 牵扯不上萧家。
燕帝再想收拾萧家, 也只能在心里记下这一笔账,日后再收拾。
“镇国公既执意如此,朕便成全你。”
二皇子?听闻此言,不由得深深看了眼镇国公。
他没有?想到,燕帝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谢陛下成全。”镇国公躬身一拜。
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这场婚礼,可?谓是?吸引了京中?所有?朝臣的目光。
特别是?收到了喜帖邀请的各府, 都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门恭贺。
去了,怕得罪燕帝。
不去, 和镇国公府的交情又不错,不去不太合适。
是?以当宫中?传出消息, 燕帝同意了镇国公的请求,姜沐言能离开相府嫁入萧家后。
镇国公府门前的巷子?,来了一辆又一辆马车,恭贺声声,热闹非凡。
萧南瑜去姜家迎亲的队伍,也吹吹打打的出发了,喜气洋洋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连新婚第二天的姜兰芝,人在新房中?都听到了。
她自然也听说了,昨日萧家去姜家下聘之事。
在她出嫁的当天,萧南瑜竟然去姜家下聘要娶姜沐言。
姜兰芝既震惊又憋屈,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急着嫁给宋六郎,萧南瑜要娶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她?
可?她也就想一想。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不太可?能的。
宋六郎提醒她的话不无道理。
姜文櫆应该是?预知到了什么,才会火急火燎的将她嫁给宋六郎。
连她的退路都提前安排好了,姜文櫆又怎么可?能不替姜沐言打算。
毕竟姜文櫆最疼爱的子?女便是?姜沐言了。
“爹爹偏心!”
姜兰芝听着府外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气恼到眼眶泛红。
“娘子?。”
宋六郎快步进?了新房。
姜兰芝连忙收敛起心神,笑着迎了上去:“相公。”
虽然她对?宋六郎不太满意,可?嫁都嫁了,宋六郎待她又还?不错,姜兰芝为了在宋家站稳脚跟,也不敢给宋六郎甩脸子?。
“娘子?可?听到外面?的热闹了?那是?萧家去姜家迎亲的热闹声,我就说嘛,你我急匆匆成婚肯定事出有?因,结果你长姐成婚比我们还?匆忙,所以不论是?你我的婚事,还?是?你长姐和萧大公子?的婚事,肯定都是?你父亲早就安排好的,否则萧家昨日不可?能上门提亲。”
昨日姜兰芝一进?门,紧接着就传来相府被亲卫军围困的消息,宋六郎就心生怀疑了。
今日看到萧南瑜果真去姜家迎亲,他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刚还?去问?过自己?父亲,父亲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在宋六郎看来,父亲大人的沉默就是?默认,他和姜兰芝的亲事确实别有?目的。
但?父亲明知自己?被姜家利用了,却一点也不生气,还?叮嘱他要好好待姜兰芝。
这让宋六郎不得不多想。
且姜文櫆所犯何事,也已传开。
想到姜文櫆的所作所为,宋六郎震惊不已,震惊完就是?心情很复杂。
他不知道姜文櫆算是?奸臣还?是?好官。
但?父亲让他好好姜兰芝,他会好好待她的。
姜文櫆定然是?相信宋家,才会将姜兰芝托付给宋家。
想来萧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姜文櫆信任镇国公和萧家,才会将姜沐言托付给萧南瑜。
“……”姜兰芝看着自己?夫君,不想搭腔附和他。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她和姜沐言的亲事,都是?姜文櫆知道自己?会出事,才提前安排好的。
“娘子?,你别伤心了,岳父这么疼你,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想必他也不想看到你伤心落泪。”
宋六郎看着姜兰芝通红的眼睛,贴心安抚道。
姜兰芝揪紧手中?绣帕不语。
真的是?这样的吗?
爹爹心里也是?疼爱她的吗?
才不是?。
若是?疼爱她,就该像姜沐言一样,将她嫁给一个更好的人家,而不是?一个平庸又不能继承家业的宋六郎。
既然姜文櫆有?本事让萧南瑜娶姜家女,为什么不让萧南瑜娶她?
姜沐言一开始明明是?和陆承彦定亲的,且陆承彦至今还?惦念着姜沐言,就让姜沐言嫁给陆承彦,把她嫁萧南瑜不是?更好吗?
说到底,爹爹还?是?偏心,给她的疼爱不及姜沐言万分之一。
姜兰芝气恼到双眸发红,宋六郎只当她是?伤心想哭,又安抚了几句。
“不过。”宋六郎疑惑道,“娘子?,你长姐成亲,和宋家也是?亲戚了,怎么没给我们家送喜帖?”
宋六郎本想去参加镇国公府的喜宴,结果自己?父亲告诉他,宋家没收到萧家的喜帖,去不了。
“萧家没给我们下帖子??”姜兰芝蹙眉,也很意外。
“嗯,父亲说没有?。”宋六郎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长姐的婚事太急,世?子?夫人又不清楚姜家的亲戚关系,可?能萧家就把我们给漏了。”
姜兰芝只能给宋令贞找借口,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我们昨日才成亲,不至于就忘了吧?”宋六郎疑惑不已。
“……应该是?太匆忙给漏了。”姜兰芝给自己?挽尊。
镇国公府的喜宴,自然以萧家那边的人情往来为主。
宋家和镇国公府没什么交情,萧家不给宋家下帖子?,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姜家一下子?嫁了两个女儿。
宋家前一日办喜宴,萧家第二日又办,两家也算是?亲戚,被漏了好像不太应该。
“娘子?,我们也去镇国公府观礼吧?你是?姜家二小姐,萧家肯定不会拦你,你能亲自去送祝福,你长姐肯定也很高兴。”
昨日刚成亲的宋六郎,很想去萧家看看,匆匆忙忙间萧家能把婚礼办成什么样。
而且,他有?种萧南瑜和自己?同命相连的感?觉。
都是?为了救姜家女儿郎脱离苦海,他们本该非常隆重的婚礼,办得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
还?有?,宋六郎想看看萧南瑜是?以什么心态去娶姜沐言的。
是?和他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赶鸭子?上架般去娶。
还?是?萧南瑜心甘情愿。
姜兰芝一听就皱眉,她不想去看姜沐言嫁给萧南瑜,更不想送祝福给姜沐言。
“相公,我们没有?喜帖,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姜兰芝略婉转的拒绝着,“而且相府外有?亲卫军围着,长姐出不了相府,今日未必能嫁成。”
姜兰芝说着说着眼睛亮了亮。
对?,相府外还?有?亲卫军把守,姜沐言想嫁给萧南瑜,没那么容易。
“圣上已经同意让你长姐出相府了,娘子?不用担心,你长姐今日肯定能进?萧家的门。”
宋六郎一句话,就像是?给姜兰芝泼了一盆冷水。
“圣、圣上同意了?”姜兰芝难以置信的反问?着。
竟然同意了,圣上怎么这么糊涂!
不是?说一个苍蝇也不能飞出相府吗?
为什么要放姜沐言出来!
“嗯,千真万确,娘子?你这下可?以放心了,不管圣上会如何处置岳父,至少你和你长姐不会有?性?命之忧。”
宋六郎安慰着姜兰芝。
面?对?宋六郎的体贴,姜兰芝差点被气吐血。
如果姜沐言和姜文櫆一起上了断头台,姐妹一场,她也有?点可?惜和伤心。
可?姜沐言和她一样逃过一劫,还?嫁给萧南瑜,她一点也不放心好不好。
姜兰芝又劝了宋六郎一会儿,打消了他去镇国公府观礼的念头。
因着相府处于特殊情况,姜沐言出嫁时省了不少流程。
亲卫军还?一脸肃穆的把守在相府大门外。
一袭喜服,身姿挺拔清隽的萧南瑜,翻身下马,一步步踏上相府门前的高阶。
夏棣夏统领亲自守在门口,看着萧南瑜一步步走上来。
“萧大公子?,圣上口谕,允姜家嫡长女嫁入萧家,但?也只准她一人离开相府。”
待萧南瑜上前,夏棣和他道明情况。
这种事情,夏棣是?第一次遇到,罪臣女眷还?能出嫁,他也是?奇了怪了。
“多谢夏统领。”萧南瑜朝夏棣拱手一礼。
他又上前几步,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抬手叩响了相府的朱漆大门。
只叩了一声,门内便有?了动静。
随着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的情景跃入众人眼帘。
满院子?箱笼妆盒,每一样都涂了红漆,想来是?嫁妆。
夏棣看到相府内的嫁妆,有?些为难了。
圣上只说准许姜沐言出嫁,可?没说允许姜沐言带嫁妆离府。
“见过岳母大人。”
萧南瑜看到门内的陆巧,矜贵温雅的行礼问?好。
陆巧锦衣华服,鬓角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不论姜家是?何境况,今日嫁女,她必得盛装。
相府门外的巷子?里,除了萧家的迎亲队伍,还?有?一些跟着来看热闹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