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流放, 姜家男子和女?眷都流放,全家流放三千里。”萧南章道。
姜沐言昨日嫁进萧家, 燕帝今日就下旨,姜文櫆全家流放。
这时间点紧凑的?让萧南章怀疑,燕帝是故意的?。
姜沐言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
陆巧昨夜和她深谈时,说姜文櫆之前早前便交代过,姜家能得的?最好下场是抄家流放,让陆巧早做准备。
能得一个最好的?下场,她该庆幸。
可流放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而言,莫说到了流放之地?后的?艰苦,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的?就不多?。
古今被流放的?女?子,不知?多?少在流放途中?便咽了气。
姜沐言一颗心紧紧揪着,担心陆巧能不能熬得住,又担心几个年幼的?妹妹。
萧南瑜扶着姜沐言站起身,担心她伤心过度,忧心忡忡的?替她拭去泪水。
“禁军已经去姜府抄家了,今天就要拉出城去流放,大嫂你可要……”回?去看看?
萧南章话还没说完,姜沐言抬脚就往外走。
“我得去看看。”
心慌意乱的?姜沐言,强自隐忍着,步伐也跟着心一起乱了。
“娘。”萧以星见她刚来就又要走,急得一把抱住她大腿。
“娘,外祖家出事了吗?”
萧以舟也急走两步凑到她身旁,仰着头问?。
被绊住脚的?姜沐言低头,看向神色焦急的?双生子。
两个小?家伙聪颖早慧,很?多?事情心里都挺清楚的?,并没有那么懵懂。
姜沐言也不想哄骗他们,复又俯身抚着他们的?小?脸蛋,忍着急迫回?姜家的?心,柔声安抚道:
“是出了点事,娘去看看,你们别担心,在家等娘回?来,乖乖的?好不好?”
“……好。”小?小?人儿便面露担忧的?萧以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
娘让他们乖,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萧以舟也懂事的?点头,看着她泛着一层泪光的?杏眸,皱紧了小?小?眉头道:“娘别哭。”
“好,娘不哭。”姜沐言随意抹了把泪。
安抚好两个小?家伙,她也不再耽搁,急急走出紫藤苑。
萧南瑜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两人快步离开时,还能听到萧南瑜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似在安慰她。
特地?来传消息的?萧南章,看看说走就走的?两个大的?,再看看眼巴巴望着他们的?两个小?的?,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了。
对着两个要哭不哭的?小?可怜,他哀叹一声,决定留下哄他们开心。
此?时的?姜家已然乱成了一团。
抄家旨意下达后,禁军气势汹汹的?闯入府邸。
抓人的?抓人,抄没家产的?抄没家产。
惊声嘶喊,鸡飞狗跳。
阖府上下,最镇定却也最不该镇定的?人是陆巧。
她一点也不意外的?端坐在正堂之上,头戴朱钗,衣装靓丽整洁,就似她还是端庄娴雅的?丞相夫人。
两名禁军冲进厅堂要捉拿她时,不等禁军暴力拉扯她,她率先站起身。
“敢问?二位大人,我夫君是何罪名?姜家是何刑罚?”
陆巧一派淡定的?询问?禁军。
禁军见她气度不俗,一队队杀气腾腾冲进府邸的?禁军竟没吓住她,她也不像要逃跑的?样子,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罪臣姜文櫆与家眷流放三千里,即刻上路。”
其中?一名禁军解答了陆巧。
陆巧和姜沐言一样,心下都染上了一丝欣喜。
姜文櫆没被判死刑,对她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庆幸。
只是燕帝要姜家家眷今日便上路,连下狱关他们几天都省了,还真是够急的?。
“不劳二人大人动手,我跟你们走。”
陆巧从容自若的?抬脚往外走。
一名禁军看着她穿在身上的?华美衣裳,又看看她头上珠光宝气的?金钗。
他倒没有伸手去拦陆巧,甚至还有点客气的?说道:
“姜家一切财产都要没收充入国库,流放的?犯人更不能锦衣华服,头戴金钗。”
意思很?明显,抄家流放,陆巧身上值钱的?首饰也不属于她了,她不能带走。
陆巧脚步顿住,她半点犹豫都没有,抬手拔掉头上的?簪子、耳环,戴在腕上的?手镯也摘了下来。
她摘下身上佩戴的?所有首饰,轻轻放置在桌几上。
留下首饰,陆巧并不心疼,可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衣裳,却蹙了蹙眉。
衣裳确实华贵了些?,值好几两银子。
是她考虑不周,应该穿朴素些?的?。
“大人是要我脱掉衣裳,仅着中?衣去流放?”
干脆利落摘了首饰的?陆巧,迟迟没有动手脱衣,面临风雨依然镇定的?双眸,定定望向两名军士。
先前开口的?军士张了张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身旁的?军士先拉了一把他手臂制止他。
“出了城你们需得更换囚服,将?衣裳给随行的?衙役即可。”
陆巧这么配合,军士也不太想为难她。
毕竟姜文櫆犯下的?罪,哎,好坏参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的?官员替他求情。
也不知?道该说姜文櫆到底是好官还是奸臣。
“母亲!母亲!”
乱哄哄的?厅堂外,忽然传来声声大喊,还夹杂着好几道哭声。
陆巧听出姜语蓉的?声音。
她稳了稳心神,从堂内走出,便看到了几个年幼的?子女?和姨娘们,被禁军一个抓一个的?押了出来。
从后院到正堂,她们已然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年幼些?的?孩子更是被吓得哭嚎起来。
倒是老夫人不哭不喊,虽然发丝也散落了几缕,但看着已是妆容最整洁的?一个了。
“夫人!我们真的?要流放吗?老爷呢?”
心慌意乱的?罗姨娘,看到陆巧远远就喊了起来。
“夫人,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夫人……”
姜文櫆妾室多?,这些?姨娘看到陆巧就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个接一个哭喊着求她救命。
陆巧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去管这些?姨娘。
她收回?视线,率先走向府邸大门。
“娘!娘!”
陆巧年仅七岁的?幼子,被人从后院拎出来,吓得直冲陆巧喊。
面无表情的?陆巧蓦地?回?头,冲过去一把抢过自己儿子,冷着脸也不安抚哭喊的?儿子,抱着他就在禁军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往外走。
不就是流放,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陆巧摆出一副冷情冷面,故作强硬的?姿态,却在走出姜府大门时,险些?委屈的?泪崩。
因为她看到了姜文櫆。
姜文櫆被拘押在囚车里,囚车就停在姜家门外,他蓬头垢面,囚服沾满了血渍,微侧着头,奄奄一息的?望着她。
陆巧也看着她。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问?姜文櫆一句。
值得吗?
很?多?年前他就比谁都明白,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连带着姜家也不会有好结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以往,陆巧从未说过姜文櫆一句不是。
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委屈,很?委屈。
“爹爹!”
和萧南瑜同骑一马的?姜沐言,远远看到姜府门前的?囚车,囚车上的?人让她再次落泪。
“爹爹!”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到呼唤的?姜文櫆缓缓转头,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姜沐言。
来的?不止女?儿,还有他的?女?婿。
虽然他没有送自己的?嫡长女?出嫁,可他已经知?道,姜沐言已于昨日和萧南瑜成亲了。
镇国公?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真君子,他没有看错人。
萧南瑜驾马很?快来到姜府门前。
缰绳一拉他便一跃而下,将?马背上心急如焚的?姜沐言抱了下来。
“爹爹,爹爹……”
姜沐言双脚刚沾地?,便迫不及待的?冲向囚车。
可她冲不过去。
守在囚车前的?衙役们长枪一横便拦住了她。
“不得靠近犯人!”
“快退开!”
姜沐言对衙役的?呵斥充耳不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眼朦胧的?看着囚车上虚弱不堪的?父亲。
“爹爹!”
她哭喊着,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萧南瑜怕衙役刀枪伤到她,长臂从后揽住她腰身,抱着往后退了几步。
“回?去。”姜文櫆很?虚弱,声音也不大,“乖,回?去。”
但看向姜沐言的?眼神依然充满了疼爱,细看似还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是他当爹的?不好,让儿女?跟着一起受罪。
“爹爹!爹爹……”
“老爷……”
不同人接二连三哭喊的?杂乱声音,传进姜沐言耳朵。
她循声看向府邸,这才看到姜家人都被押送了出来,一个个形容凄惨,哭成一片。
姜沐言看到?陆巧,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滑落。
她激动之下也想冲向陆巧,可萧南瑜紧紧抱着她, 警惕守在?她面前的衙役也不会让她过去。
陆巧也看到了姜沐言, 她浅浅微笑了一下, 似要安慰姜沐言,又似无奈。
她早已料到?了这一日?, 更?悲惨的结局她都意料过,她还扛得住。
负责押送犯人去流放的衙役, 上前和亲卫军统领夏棣交接。
除了前两天接连出嫁的姜沐言和姜兰芝, 姜家大大小小还有二十二个主子。
再除去已在?囚车上的姜文櫆,还有二十一人。
衙役数了数,禁军押送出来的人正?好二十一个, 又对了一下身份,确认无误。
他朝高阶下招了招手, 便有一名衙役拿着长长一捆结实?粗绳上来。
绳子第一个就缠上了陆巧的双手。
陆巧半点不反抗, 甚至非常配合的伸出双手,任由衙役有些粗暴的捆她。
第一个人的手腕被结结实?实?捆住,衙役将绳子抽出一截,接着去捆其他人。
“娘,娘!”
姜沐言眼睁睁看着陆巧被人捆住双手,想扑上前却不能, 只能无助地哭喊着。
姜家大门口,不止姜沐言一个人在?哭喊。
姜文櫆那些妾室哭嚎的比她还大声。
有人在?喊姜文櫆救命, 有人在?求衙役,说?自己是无辜的,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求衙役放过她。
吵吵嚷嚷的哭声中,谁也逃不走。
从陆巧开始,姜家家眷一个接一个的双手被捆上,如串蚂蚱一样,一家人被一条又长又粗的绳子,串在?了同一条绳上。
主子被押走要流放。
府邸内的几百号仆从不知自己会落得何样下场,更?是鸡飞狗跳。
从姜府的朱漆大门望进去,哪怕只能窥到?一角,也是恐慌万状的画面,可想而知府内混乱成了什么样。
姜沐言看到?父母被囚,六神无主到?只顾着伤心惊慌,全然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更?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才能救下姜家。
早已猜到?的下场,姜沐言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又觉着再过几年,兴许姜家还能重回京城。
可抄家真正?发生的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助和无奈。
她做不了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萧南瑜抱着拦着姜沐言,姜家被抄,他同样无奈。
看着兵荒马乱、大放悲声的姜家,他就仿佛看到?了两个小家伙口中,前世被抄家灭门的萧家一样。
前世的萧家,不是抄家流放,是抄家斩首,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府内的抄家和下人,有禁军和亲卫军会处理。
负责押送姜家二十二口人的衙役,点齐人数后便一刻也不耽搁,拉着捆住手的一长串犯人跟在?囚车后面。
这就哭哭啼啼的上路了。
出城这段路有亲卫军协助护送,姜沐言亦步亦趋的跟在?囚车旁,想上前却一直无法?靠近,被亲卫军冷漠无情的阻拦在?外。
沿街有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看着大名鼎鼎的权相沦为阶下囚,连带着一家老小也被抓去流放。
姜文櫆的罪名已在?街头巷尾传开。
众人皆知他是一个大贪官,不止贪污受贿,他还敢背地里暗杀朝廷官员,可谓恶名昭著,令人发指。
可百姓同时知道的,还有他将贪污所得送去边疆,给戍边将士发军饷。
他还将贪污的银钱拿去修河,拯救了江河一带年年被洪灾侵害的无数百姓。
他还……
种种是非功过,听得人内心复杂不已,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这个丞相。
姜文櫆是个好官吗?
好像不太?好。
是个大奸臣吗?
好像又还挺好的。
心绪复杂的沿街百姓,看着囚车里的姜文櫆,以?及囚车后面一长窜形容狼狈的家眷,一个个停住脚步,沉默的看着。
有人暗暗抹眼泪,似在?替姜文櫆替姜家委屈,但没有人跪地喊冤。
绝大多数人只是沉默地看着。
没有喊冤,亦没有人朝姜文櫆扔臭鸡蛋、烂菜叶。
囚车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的行人自动驻足,回以?沉默的注视,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得知姜家流放消息的不止萧家。
李家听闻后第一时间告知了姜兰芝。
姜兰芝没有和姜沐言一样去姜家。
在?出城必经的长街上,她和李六郎在?临街阁楼上订了一个雅间,在?二楼窗口看着流放队伍由远及近。
因?着姜家的流放队伍,热闹的长街比往日?要安静许多。
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李六郎远远地就听到?了哭声。
哭声已经不似姜家时的嚎啕大哭了。
此起彼伏的低低抽泣声延绵不绝,沉沉闷闷不响亮,却听得人心里发堵。
“哎。”李六郎看着越来越近,快到?楼下的囚车,心下感慨道,“岳父大人真乃神人也。”
当真相揭开,姜文櫆的为官风格令他震惊。
还惊叹的另外一点是。
在?大夏即将倾倒的前一刻,姜文櫆竟还有本事救出的女儿,还是两个。
若非姜兰芝与姜沐言前后脚成亲,今日?楼下的流放队伍里,必然得加上她们二人的身影。
李六郎感慨完,转眸见姜兰芝抿着嘴不说?话,望着囚车方向的眼神也复杂难懂。
这样的姜兰芝,让李六郎心生一抹怪异的感觉,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没去深究。
“兰芝,你想哭就哭,别强忍着。”李六郎误以?为姜兰芝是想哭又不敢哭。
姜兰芝没理会他,径直望着来到?酒楼下的囚车。
姜文櫆手脚被铐的站在?囚车,披头散发的脑袋露出在?囚车顶上,身上的囚服血迹斑斑,一看就受过不少刑。
姜兰芝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姜文櫆。
姜文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伟岸的,坚不可催的。
今日?看着姜文櫆,她心里似有什么崩塌了。
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爹爹也有脆弱至此,无能为力的一面。
一直以?来,姜兰芝都对姜文櫆的偏心姜沐言一事,心生怨恨。
同样都是女儿,虽然姜沐言是嫡女,她是庶女,可姜文櫆偏心偏的也太?大了些。
对于她匆匆忙忙嫁给李六郎一事,姜兰芝知晓姜文櫆是在?保她。
可她因?为瞧不上李六郎,觉得自己嫁的不好,心里一直在?责怪姜文櫆没有替她谋一个好姻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毕竟姜沐言嫁的比她很多很多,不是吗?
让她心里如何平衡。
可心里再多的埋怨,今日?看到?再无往日?儒雅风光的姜文櫆,再看看哭都不会哭,面色惨白?仿若心死的四妹姜语蓉。
姜兰芝突然又觉得,爹爹还是疼她的。
否则她今日?也得跟楼下的弟弟妹妹一样,一起去流放,女子去流放一生也就毁了。
且能走到?流放地都算是好的了,多少人死在?了流放途中。
爹爹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保住了她,让她免去了一场灭顶灾祸。
或许爹爹也是疼她的,只是这个疼爱远没有姜沐言多,但也比姜家其他子女多不少了。
囚车里的姜文櫆,于满街的观望目光中,似是察觉到?了阁楼上不同寻常的注视。
他微微抬头,往二楼某扇窗棂看去。
“爹爹。”
姜兰芝见姜文櫆抬头看她,她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低低喊了一声爹爹。
姜文櫆看到?姜兰芝,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李六郎。
他嘴角艰难地往上扬了扬,朝他们露出一抹微笑。
李六郎和姜文櫆不熟。
但他从姜文櫆的目光与微笑中,看懂了岳父大人请他照顾好姜兰芝的神色。
李六郎心里忽然就有些愧疚。
他是姜文櫆的女婿,可他和姜兰芝却站在?阁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岳父一家流放。
而同样是新女婿的萧南瑜,却和姜沐言一起,步步跟随的陪着流放队伍。
“兰芝,我们……”下楼去看看吧。
李六郎话未说?完,姜兰芝已经哭着转身,提起裙摆往楼下飞奔了。
爹爹,爹爹要去流放了。
今日?可能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爹爹和姨娘了。
她要去送送爹爹和姨娘。
李六郎见状,赶紧跟上。
姜兰芝跑下楼时,囚车已经从酒楼大门口走了过去,她冲上街,一眼看到?了被捆住双手的罗姨娘。
“姨娘!”
姜兰芝哭着大喊一声。
心如死灰的罗姨娘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猛地转过头,这才看到?了姜兰芝。
“兰芝!”罗姨娘激动地想朝姜兰芝冲去,却被一旁的衙役推了回去,她只能隔着人群喊,“兰芝你想办法?救救姨娘,姨娘不想去流放,姨娘会没命的!”
打?从相府被亲卫军围起来的那天起,罗姨娘就贴身揣了几千两银票,夜里睡觉都不敢拿出来。
就怕突然抄家,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日?子难过。
今日?抄家,她身上的首饰全被强行摘掉了,但好在?禁军没有搜身,她还有几千两傍身。
她暗地里提醒过陆巧,不知道陆巧有没有偷偷藏银票在?身上。
陆巧是当家主母,银票比她多不知道多少。
如果陆巧身上有钱也就算了,一家人一起流放,陆巧身为主母总不能吃独食,怎么也得管管他们。
若陆巧身上没钱,她的钱可不会拿出来公用。
这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谁都别想用她的钱。
“二姐,救救我,我也不想流放。”
“二姐,还有我!二姐救我!”
周姨娘这一声求救,喊得姜家弟妹们也纷纷向姜兰芝呼救。
“姨娘,姨娘……”
姜兰芝没管其他人,声声呼喊着周姨娘,她也想救姨娘,可她怎么救?
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姜兰芝余光瞥见街对面的姜沐言,似在?对姜文櫆说?着什么,她拔腿便往前追赶。
“爹爹!爹爹……”姜兰芝追上囚车,跟在?街边朝姜文櫆喊,“爹爹,我错了,是我不好。”
姜兰芝跟姜文櫆认错,可她没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对姜文櫆哭。
姜沐言隔着囚车往街对面看去,还没看清楚姜兰芝,先被身后突然冲出来的少妇吓到?。
“爹爹!”
似要刺破人耳膜的尖锐声音,吓得姜沐言都忘记哭了。
她泪眼朦胧的扭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姜、姜雅朵?
姜文櫆看着从楼上下来,又追上来的姜兰芝,嘴巴蠕动着说?了些什么。
可他声音太?小了,姜兰芝听不见。
“爹爹!爹爹我回来看你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姜雅朵哭得比姜沐言、姜兰芝都厉害,喊得也超级大声,似要冲破云霄般,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眸光闪了?闪, 看着姜兰芝的目光又朝另一边转过去。
乍然听到久违熟悉嗓音的姜兰芝,也难掩震惊的望向街对面。
街对面除了姜沐言和萧南瑜,就在姜沐言的身旁,还有一个穿金戴银, 锦衣华服, 从头到脚极为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
那人赫然就是姜雅朵。
她不是嫁到江南去了?吗?
怎么回京了??
“爹爹!”姜雅朵声声嘶喊着, 见姜文櫆看到她,她喊得就更大?声了?, “爹,我是雅朵, 我回来看您的, 这是怎么了??”
姜雅朵哭喊着,是真的伤心。
当初被一顶轿子悄无声息的送出相府,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再?次回到京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她一早入的京, 在客栈里稍作整顿, 原本?想打扮得富贵无比的样子回相府,结果她刚装扮好?,红桃就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跟她说。
姜家被抄家了?。
姜家全家老小还要去流放。
她急匆匆跑下楼,就在长街上看到了?衙役们?押着姜家诸人。
看到囚车里凄惨狼狈、血迹斑斑的姜文櫆,巨大?的落差冲击下,她心里再?多的怨恨不满, 也在这一刻化作了?伤心与惶恐。
怎么就抄家了??
还要去流放,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文櫆没想到流放之前还能?见到三?女儿, 也冲她微微笑了?笑。
他想安慰几个女儿,他没事, 他挺好?的。
可他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说出口?的话也近乎低喃,她们?根本?就听不到。
“三?妹,你怎么回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雅朵的出现太让姜沐言意外了?,她下意识询问?道。
当初姜雅朵远嫁江南,她曾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姜雅朵了?。
“长姐?长姐,我今晨入城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怎么会在囚车里?我听闻是要流放?好?端端的怎么会要流放?”
姜雅朵哭花了?精心打扮的妆容,看到姜沐言的一瞬比她还意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抓着,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浮木一样。
“具体的回头再?说,爹爹是真的要流放,圣上下旨抄家,我们?家全家流放三?千里。”
带着哭腔的姜沐言,先肯定了?姜家流放的事实,其余的却?没时?间细说。
“全家流放,三?千里……”姜雅朵心慌意乱,全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但她看着姜沐言,眼角余光瞥到囚车后面,那一张张被绑了?手的熟悉面孔,脑中灵光一闪,上下审视着姜沐言。
“长姐,既是全家流放,怎的你在这里?”
姜雅朵纯粹是后知后觉的震惊,并没有希望姜沐言也在流放队伍里的意思。
她姓姜,姜家是她的娘家。
哪怕对姜文櫆,对姜家有所埋怨,可娘家流放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姜沐言不用去流放,好?歹算姜家保住了?一人,否则姜家所有人都流放了?,只剩她一个人,她该多无助。
“我嫁人了?,罪不及出嫁女,所以我不用流放。”姜沐言说着,想到街对面的姜兰芝,又?补充了?一句,“二妹也一样,在爹爹判罪之前及时?出嫁了?。”
姜雅朵再?一次被震惊到。
姜沐言嫁人了??
连姜兰芝也嫁了??
她竟一点都不知道,若非此次上京,别说两位姐姐嫁人之事,就连姜家获罪满门流放的消息,她都还不知道。
震惊不已的姜雅朵,这时?候才注意到一直陪在姜沐言身旁的男子。
定睛看去,竟是萧南瑜?
萧家的大?公子?
姜沐言嫁的人是他?
大?为惊讶的姜雅朵,内心有种既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打从文德门刺杀案,萧南瑜救下姜沐言一事后,她就隐隐有种姜沐言和萧南瑜不同寻常的感觉。
兜兜转转,这两个还是走到了?一起。
只是姜兰芝以前一直想嫁萧南瑜,眼下嫁给萧南瑜的却?是姜沐言,姜兰芝怕是心都要碎了?。
萧南瑜的左臂一直虚揽着姜沐言,怕她走太急摔倒,也怕她被人挤到,一直寸步不离的护着她。
她停下和姜雅朵说话,说完姜雅朵就用惊愕的目光盯着他看。
“三?妹。”萧南瑜以姐夫的身份和姜雅朵致意,随后又?看向姜雅朵身后的富态男子,拱了?拱手道,“这位想必是三?妹夫?”
姜雅朵嫁的江南富商姓刘,单名一个元,身材略圆润,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其实头脑灵活十分会赚钱。
刘元携妻上京,也没想到会赶上姜家流放。
他和姜兰芝一样,同样不知道姜沐言和姜兰芝都嫁人了?。
刘元一看萧南瑜这浑身的气?度,就知他出身不凡,忙恭敬回礼道:
“长姐夫,鄙姓刘名元,乃是兰芝的丈夫。”
他是商人,再?家财万贯也只是区区一个商人,跟京城里的勋贵高官没法?比。
哪怕都娶了?姜家的女儿郎,两人是连襟关?系,刘元也用上了?谨慎又?恭敬的态度。
“三?妹夫客气?,在下萧南瑜。”
初次照面,确认对方就是姜兰芝的丈夫后,萧南瑜也报上了?名讳。
他刚和刘元打过招呼,姜沐言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流放队伍中,跟着囚车继续往前走。
萧南瑜便也不再?寒暄,抬脚就跟上她。
姜兰芝和刘元没有跟上去。
姜兰芝在朝街对面张望,想知道姜兰芝嫁给了?谁。
刘元则是被萧南瑜的名讳震惊到呆住。
萧南瑜?
镇国公府萧家?
刘元虽然以前没见过萧南瑜,但萧南瑜这个名字还是很耳熟的。
当初文德门刺杀案,把姜沐言和萧南瑜推上了?风尖浪口?,他当时?就在京城。
且成婚后,姜兰芝也曾和他说过萧南瑜。
萧南瑜可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镇国公爵位的。
姜沐言嫁的人竟然是他。
姜家突然倒台,又?得知姜家较年长的两个女儿郎突然嫁了?人,刘元便猜到,姜文櫆应该是事先有所察觉,知道姜家要倒,才会在倒台之前一下子嫁掉了?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