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能养虎为患
月桃撇嘴,“杨侧妃也是真拿人当傻子,她百般的夸方侧妃,又拿您做比较,不就是想挑唆您去和方侧妃作对么。”
“是啊。”胡良娣垂眸,“这么简单的计策,谢淑人竟没看出来,还真以为她为我抱不平呢,恐怕谢氏说的那些话,也是早就被杨侧妃引导过的。”
小选时,胡良娣和谢淑人是在皇宫里同住过一段时日的,不像徐馨儿是半道插进来的,她们两人之间还算有几分交集。
要不是看在这点交集的份儿上,胡良娣还不会提醒谢淑人那几句话。
可惜,谢淑人脑子直,没听懂。
月桃倒了杯茶水端过来,“良娣也不必管她了,这样的人,是非不分,与她走近了也不好,指不定哪一日就被连累了。”
“我当然是不管她的,自己的路还没走稳呢。”胡良娣淡淡道。
知道她这是说什么,月桃叹了口气,没接话。
胡良娣轻呼了口气,究竟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羡慕。
“方氏的确是好运气,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的后福恐怕就是这侧妃之位了,殿下抬举她这一次,就定下她入宫后的高位了。”
而自己呢,不知道能得个什么位份。
想到这些事儿,胡良娣一边惆怅自己如今没多的时间在裴曜身边攒资历了,但一边又庆幸,裴曜如今除了明王,前路明朗,她家是赌对了。
矛盾之下,心里一阵烦躁,不由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时候,就听得月桃低声道。
“良娣,其实杨侧妃说的也不无道理,您不愿被当枪使,可后院里还有旁人呢,奴婢听说,何良娣就一直和方侧妃不对付。”
闻言,胡良娣抬头看了月桃一眼,蹙眉没说话。
半晌才道了句,“容我想想吧,不要轻举妄动。”
月桃点点头,没再多说。
而彼时的未央阁里。
送走了胡良娣和谢淑人后,杨侧妃就冷了脸。
云倩摆手让人把差点撤下去,才走到杨侧妃身旁,蹲下身,亲自帮她揉腿。
“侧妃别恼,像谢淑人那样的毕竟是极少数,胡良娣精明些,不好说动倒也是意料之中。”
“说不说动倒也次要,我是见胡氏此人也有些城府盘算,怕她成为第二个方氏罢了。”杨侧妃沉声道。
云倩想了想,不确定道,“可如今瞧着,殿下对胡良娣也是不冷不热呢。”
“那也就是如今。”杨侧妃抬起下颚,目光幽深,“当初方氏入东宫时是什么身份,连赵良娣那早就失宠的都敢踩几脚,可你看如今呢?”
这么一说,云倩也是面色凝重起来。
仔细想,论容貌,胡良娣是胜过方玧一筹的,家世更是好,人也聪慧,未必没可能。
思及这些,云倩便压低了声音。
“如此看来,侧妃您这回可不能再养虎为患了。”
“只要不能生,老虎也是纸老虎,留着她这只纸老虎,到还能替我多分分方氏的宠,牵制一二,等三公子再大些,我总得再生一个健康的男孩。”
杨侧妃抬手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面上划过些许烦躁。
自己不小心,意外早产,导致三公子好好一个男孩儿体弱不堪,终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儿。
一晃两三日。
裴曜又忙的没往后院来。
这几天方玧倒也清闲,上回后院两大搅事精,何良娣和徐馨儿被裴曜敲打过后,俩人都蹦跶不起来了,倒是叫人舒心不少。
人闲就爱睡觉,尤其如今十月里,天气冷了,身为孕妇,方玧就更贪爱午睡了。
这不,今儿裴曜下午晃过来的时候,方玧就刚起。
披散着头发,坐在榻边,正由青容伺候着穿鞋袜呢。
见裴曜进来了,人虽还没完全醒神儿,但身体本能的还记得要行礼。
不过她还没动就被摁着坐回去了。
“刚睡醒?”裴曜唇边带着清浅笑意,问了一句。
看她脸蛋儿睡得粉扑扑的,还轻轻用手背蹭了蹭。
“嗯。”方玧点头,懒懒往他肩头靠过去,半是撒娇,半是玩笑道,“殿下今儿过来,怕不是猜到妾身晚上叫人炖了羊肉锅子吧?”
裴曜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调侃道。
“当孤和你一样,是狗鼻子?”
自打方玧怀孕以后,鼻子就灵验起来,前不久裴曜在衙门午膳吃了点烤鸭,下午回来,方玧竟还在他衣裳上闻着味儿了。
当时裴曜就是这么调侃的。
这回么,方玧听了就也玩笑回去。
“妾身鼻子灵,免得殿下在外头吃了什么好的,没带给妾身尝点儿。”
互相打趣起来,裴曜面上笑意更盛。
抬手就刮了刮她的鼻子。
“哪能少了你的,孤今儿还真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洪正。”
一声吩咐,洪正就拎着小食盒进来了,打开来一瞧,正是一碟包子。
瞧着眼熟的很,方玧闻了闻味儿,面上便显出几分惊喜来。
“这是刘家大嫂做的菜包子?”
“可别叫大嫂了,孤已经安排了刘勤认你做义姐的事儿,日后你也可唤他们夫妻俩,做义父义母。”
裴曜见她高兴,心情也不错。
“这是刘勤听孤说你想吃这个,特意让他娘做了,今儿拖孤给带回来的,认姐弟的事儿,他也极愿意。”
听得这番话,方玧眉眼一弯,甜声道。
“谢殿下!”
“这就完了?”
裴曜挑眉。
方玧想了想,扶着腰,将肚子挺起来些道。
“肚里这小的还不会行礼呢,妾身替她谢过父王!”
这举动也是逗得裴曜失笑。
“你啊,惯会逗趣,好了好了,快起身吃包子吧,孤已经叫人热过了。”
方玧莞尔,由着他牵了手,往外间去。
不过头发还没梳呢,披着吃饭可不像样,所以先去妆台前坐着,简单挽一挽。
裴曜就坐在旁边等着,倒也安静和谐。
但没想到就只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见福喜急匆匆从外头进来了。
“殿下,殿下,宫里头来人,陈贵妃说皇上吐血了,请您过去一趟呢!”
“怎么回事,今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裴曜站起身来,眉头紧蹙。
福喜摇头,“贵妃娘娘也不知,派人来时,太医正给看着呢。”
方玧这会子也已经挽好头发了,扶着青容的手过来。
“殿下去看看吧,这可不是小事,若真有什么,也好做打算。”
吐血在这个医学不够发达的年代里,确实不能忽视。
要是承景帝不行了,裴曜就真的立马要上位了。
裴曜看了方玧一眼,点头。
“孤走了,你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包子趁热吃。”
“嗯。”
方玧应声,目送着他离去。
马车刚停稳,裴曜就从车上快步下来,洪正跟在后面也是面色紧张。
刚走了没两步,敦王就从后头赶了上来。
“皇兄。”
裴曜转头,放缓了脚步,“泽义,你也得了消息吧。”
“嗯,母妃未曾主持过大局,皇兄还是快进去吧。”敦王沉声道。
如今李皇后被囚,后宫就是他的生母陈贵妃一手操持了。
两人不再言语,快步进了宫,往承景帝的寝殿赶去。
彼时后宫中位份高的几个嫔妃都已经在了,陈贵妃和瑞嫔站在一起,还有四公主。
现下三公主也被囚禁着呢,明王亦是,五皇子又还小,承景帝膝下此刻能来侍疾的,也就敦王和四公主两个了。
当真也是可笑,最后能好好在身边尽孝的,是平素承景帝最漠不关心的两个孩子。
敦王是男孩儿还好些,四公主,恐怕承景帝都记不得她今年几岁了。
这都是题外话了,现如今孝字当头,就算当爹的不行,当儿女的若顾及自己的面子,还得做好面子功夫。
所以这会子,裴曜这个侄子和敦王,堂兄弟两个还是冲在前头。
“太医说,还是那丹药的缘故,那东西药性大,伤了身了,恰好今日皇上心绪起伏大了些,所以就吐血了。”陈贵妃对二人解释。
裴曜迅速抓住了重点,“不是静养着么,怎么会心绪起伏大。”
他这么问,瑞嫔就在旁边答了话。
“贵妃娘娘和我已经查过了,是三公主,她设法递了一封书信出来,让皇后从前的婢女,如今的美人钱氏,送到了皇上手里,皇上看过便吐了血。”
她边说着,陈贵妃就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把那封信拿了过来,递给裴曜。
接过书信看完,裴曜的神色就冷下几分。
“你看看吧,孤先进去瞧瞧皇叔。”
将信顺手递给敦王,裴曜迈步先进了寝殿内室。
彼时承景帝正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如土,俨然是病的不轻的模样。
但听见动静后,还是立即睁开了眼睛,朝床边看来。
见是裴曜,瞳孔便缩了缩,旋即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皇叔当心身子。”裴曜面色淡漠。
但手上却上前扶住了承景帝,在他身后垫了个大迎枕,叫他靠着了。
只是他刚要收回手,就被承景帝紧紧捏住了手腕。
“放了他吧!”
承景帝声音沙哑。
裴曜视线与他对上,就见他眼底泛红,带着几分哀求之意。
但裴曜并不为之所动,一点点将承景帝紧抓在他腕上的手掰下来,塞回了被子里。
“皇叔病了,朝中的事情自有儿臣,皇叔不必操心。”
“是朕把你养大的!”承景帝瞪大眼睛,眼珠子凸的像金鱼,“朕还没死,你该听朕的!”
裴曜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若寒霜。
“儿臣从未忘记皇叔的养育之恩,从小到大,从无不敬,可皇叔也别忘了,您为何有资格抚养孤,若非皇叔忘了对孤父皇的承诺,孤与皇叔之间,何至于此。”
他的语气平静,看似轻描淡写,但周身气压,尤其是那双眼睛的的凝视,让承景帝没由来的一阵气短。
是心虚,也更是害怕。
承景帝在这一刻似乎看见了先帝,看见了那个他从前做皇子时,乃至封王时,都不敢仰望的皇兄。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承景帝背后生凉。
更让他忽然清晰的记起,当年在先帝的病榻前,他是怎样恭敬伏地叩首,惶恐百般的发下毒誓,会好好守护江山,把帝位再传给裴曜的场景。
心头一滞,承景帝的身子也软了几分,气势随之弱了下去。
但避开裴曜的眼神,默默半晌后,还是道了句。
“放了泽成吧,他纵有万般不是,可他好歹是你血脉相亲的堂弟,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威胁你了,只当是可怜可怜朕,不要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王追杀孤于城外的时候,皇叔怎么不曾说这些话。”
裴曜轻笑一声,反问。
“孤早已告诉皇叔,皇叔的病痛全都来自明王命人所献的丹药,若无此番变故,长久服用还颜丹,皇叔也不过一两年寿命,这御金丹,可是明王给皇叔您的催命丹,皇叔当真如此疼爱嫡子?连这些都不计较了。”
这时候,敦王也已经走了进来。
他没说话,只捏着信纸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因为那封三公主设法递出来的信上,写的具是污蔑栽赃裴曜和敦王的话,以及悉数旧情,希望承景帝赦免明王和李皇后死罪。
看了这些东西,承景帝就心急的吐血,想要赦免明王,怎么叫裴曜和敦王不寒心呢。
此刻,承景帝被裴曜问住,一点点靠回迎枕上,头也耷拉了下去。
喃喃道,“泽成,是朕的嫡长子啊,怎么会这样呢,朕虽圈禁了他,但没想要他的命,朕以为...”
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明王还能在麾下之臣的帮助下重新脱险。
可没想到他忽然病倒了,醒来就被告知明王抗旨出府,与李皇后内外勾结,发动宫变,意图谋逆,已经被太子擒住。
承景帝这些天一直都没安宁过,而三公主这份偷送来的信,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而裴曜听着他的话,只冷淡道。
“倘若皇叔够心狠手辣,登基后直接杀了孤,今日这太子之位上坐着的,自然就是明王了,又或者,皇叔您秉承信义,不生二心,约束子嗣,孤也会和明王,如同和敦王一样,兄友弟恭,和睦相处。”
说到此处,裴曜略抬下颚,眸中带了讥讽之色。
“可惜皇叔优柔寡断,有野心却无胆量,还极好颜面,这一切,不都是您一手促成的么。”
要是没有他的默许,明王和李皇后怎么敢。
承景帝嘴唇发抖,手攥紧了被子,脸色难看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是被裴曜戳了心窝子了。
见状,裴曜也懒得再多言,折身对太医和宫人吩咐了句,照顾好皇上后,便大步离去。
敦王看了承景帝一眼,终也是什么都没说,跟在裴曜身后出去了。
听太医的意思,今儿吐血也不算太危及性命,只消承景帝能好好配合养着,把今年过完是没问题的。
所以裴曜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不过出来后,就吩咐人把三公主那边给严加看守了起来。
从前只格外盯紧李皇后和明王,把三公主给忘了,没想到她还自己往外冒头,那就不能怪旁人心狠了。
这一来一回的,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等裴曜再回东宫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辰。
本不想此时去打搅方玧,但心里有些烦闷,想了想,还是往碧落斋去了。
听元和进来通传说太子过来了,便放了碗筷去外头迎。
“不必行礼。”裴曜在门口碰上了她,直接摆了摆手,“孤与你一道用晚膳吧,也免得前院膳房再麻烦一趟。”
寥寥几句,方玧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细瞧一眼后,便发现裴曜情绪有些低落烦躁的样子。
于是边吩咐青容去添碗筷,又示意雁微,招呼屋里其他丫鬟退下。
等两人落座后,便就只有青容和雁微,还有洪正在旁伺候了。
“不知殿下会回来用晚膳,这些菜都是预备的妾身爱吃的,要不让膳房再添两道?”
方玧边说,边往裴曜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无妨,你的口味与孤差不多,不用麻烦了。”裴曜低声道,似乎是觉得自己情绪不好,会影响方玧,便又勾出个笑容来,问道,“下午吃了包子,可还合胃口?”
这点小变化,方玧看在眼里,也是察觉出了裴曜如今对她的不同。
更有耐心,也更愿意替她考量了。
所以为了保持住裴曜的这份用心,方玧也温柔的回以同样的笑意。
“刘家婶婶手艺好,还是那个味道,虽说是素的包子,倒也味道鲜美的很,妾身吃的香,肚里这个小的也下午也乖巧呢。”
这是没害喜的意思。
裴曜想到孩子,面色倒是从心底柔和了些。
“可见这孩子的性格像你,乖巧懂事。”
“那也未必。”方玧挑眉一笑,俏皮道,“或许也是像殿下这般,沉稳细致。”
这么夸完,方玧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小腹。
“常言父慈子孝,殿下是慈父,日后咱们东宫的公子姑娘们,定然也都是极好,极孝顺和睦的,妾身肚里这小的,有殿下做君父,是落在福窝窝里了。”
她说着,裴曜的神色就是略有触动的样子。
父慈子孝这四个字,还是戳到了裴曜的心坎儿。
年幼丧父丧母,曾经年幼时,裴曜也是真心把承景帝当做父亲看待过的。
只是后来懵懵懂懂的,从伺候他的,先帝留下的那批人口中,知道了些关于李皇后和承景帝的事儿后,这份心慢慢也就消了。
直到如今,形成这般局面。
但父慈子孝这四个字无疑是对他内心的开解。
先有慈父才会有孝子,承景帝这个叔父本来就是虚情假意,他自然也就不能是愚孝的蠢货了。
看到裴曜面上的情绪变化,方玧又动手给他夹菜,边轻柔道了句。
“先帝为殿下计谋长远,可见对殿下的一片疼惜爱护之心,如今先帝要是知道殿下膝下已有这些子嗣,更是即将继承大统,必定高兴。”
闻言,裴曜胎膜看了方玧一眼,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松怀的笑意。
“对,父皇九泉之下,一定是为孤高兴的。”
可不是么,真正疼爱他的人,是他亲爹,他又不是没有父亲,如今的筹划,人手,资源,乃至替他保管皇位二十多年的承景帝,哪一个不是他父皇替他安排的呢。
他该孝顺的,心里该敬重的是他亲爹,承景帝么,背信弃义,不值得他孝顺。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裴曜心里是压抑的。
看见承景帝这般境况下还想着明王,裴曜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瞬还羡慕过明王有真心疼爱他的人,可现在他也是想通了。
虽然他的父皇不在他身边,但临终前的安排,桩桩件件也都是对他极致的保护和疼爱了。
他能平安长大,到出宫建府,身边保护他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这都是先帝为他做的布置。
无需羡慕。
见裴曜真的舒展了眉头,方玧便也就改了话题,说起了旁的琐碎日常来,显得这碧落斋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家,她和裴曜就是普通的小夫妻似的。
卸下心防和枷锁,偏居一安静之地,这样的氛围让裴曜的精神松缓下来,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不少。
所以晚上就不打算走了。
方玧才不会做什么贤惠的妾室,说自己不能侍寝,劝他去别处什么的。
开玩笑,贤惠是夸正妻的,与她何干。
她如今有孕,更是需要裴曜多陪陪的时候,不然这孩子她一个人生养,有什么意思呢。
榻上亲昵的事情是做不了了,方玧给裴曜找了点儿旁的事情做。
晚上沐浴时,方玧顺道把头发一起洗了。
这会子俩人就坐在外间软塌上,由裴曜擦着呢。
反正是边闲话聊天,边给擦头发,也不是第一回 做了,裴曜倒是没什么不乐意。
聊着聊着,方玧的困意就上来了。
本来是坐在裴曜面前的,慢慢就变成了靠在他面前。
感受到她身子的重量一点点靠过来了,裴曜探头去看了看,发现面前人儿已经闭上眼睛了,心里也是好笑。
还好这会子头发已经基本擦干了。
便小声招呼青容过来,去把床铺好。
而后裴曜便轻手轻脚的把人抱起来往榻上去了。
不曾想这放下后,自己才跟着躺好,人就醒了,翻了个身便往他怀里钻,小手一路往下,环在了他的腰上。
本也没什么,可这娇软的躯体往面前一贴,小手又是像水蛇般一顿划拉,又轻又痒的感觉就让人心里有了点想法。
但显然如今是不能做什么的,于是裴曜低声道。
“让青容再拿床被子进来吧。”
“不要。”
方玧闷着头就拒绝了,还愈发往他面前贴紧了点儿。
“妾身与殿下分开来睡,要做噩梦的。”
她已经是经人事的女子了,怎么会察觉不到裴曜身体的变化呢,她呀,就是故意的。
时常撩拨一二,看得见,吃不着的,更馋人,更叫人惦记不是。
不得不说,肚里揣着一个撒娇,那是双倍威力。
裴曜原就习惯了在她这儿歇息的时候,两人睡一床被子,现下她这么一说,更是没脾气了。
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但这么抱着睡,也确实憋得难受。
于是躺了一会儿后,便动手把方玧翻了个面儿,从背后把人抱住了。
如此,方玧也是更真切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被顶着了,倒是收敛了点儿,没再乱动。
裴曜发现怀中人儿乖巧不少,心中也是觉得好笑。
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能乱来的时候呢。
于是,当晚就这么抱着睡了。
又或许是今年的事情不想夜长梦多,拖的太久。
接来的一直到十月结束,裴曜就快刀斩乱麻似的,将明王和李皇后的人,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收拾了个干净。
该杀的杀,该下狱的下狱,罪轻的贬官或撤职,还能用的,调任监督起来,慢慢观察。
不过最核心的几个还是不会这么快就死。
他们的罪行多,还得等昭告天下了再定刑呢。
但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也早就把人折腾的精神恍惚了,行尸走肉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心理承受能力差点儿的,还有自杀的,好些的,如今心中纵然不甘,但也已经接受了事实,不哭不闹,等死。
也有不敢死却又不甘心的,譬如明王。
起先他只是不停的咒骂裴曜,后来被狱卒狠狠打了几回,又开始卑微乞求,希望能见裴曜一面,饶他死罪。
可裴曜当然是不会理会他的,慢慢他就扭曲了。
明王妃刘氏,还有方珮,和他是被关在同一个牢房的,他就开始在两个女眷身上泄愤。
动辄打骂。
尤其在知道了方慈恩的身份来历,以及她所做的事情后,明王将这一切都怪在了方珮和方家的头上,对方珮愈发恶劣起来。
打骂不说,还不给她吃东西喝水。
原本牢狱里环境就潮湿阴暗,伙食更没什么好东西,这叫人怎么受得住呢。
方珮打上回小产后,身子就一直没彻底养好,乍然生活变成这样,她心里就接受不了,又亲眼看见弟弟方展明死在面前,情绪就已经崩溃了,现在入狱了还被明王如此折磨,终是在一天晚上爆发了。
她拿着发簪想刺死明王,却被明王发现,反击回去。
暴怒的明王拿着那根发簪几乎把方珮扎成了蜂窝眼,直到狱卒闻声赶来,才把两人分开。
为何说是闻声赶来呢,按理明王日日打方珮,狱卒们都习惯了,没插手管的,这回怎么来了呢。
因为啊,喊人的是明王牢房斜对面那间牢房里的方宏深。
起先他心里对方珮的无用也有气,可到底方珮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嫡女,这些天他看着女儿如何受虐待,也是心疼了。
曾想阻止,但除了一张嘴,别的又无能为力。
而此刻看见方珮在明王一下又一下,发狠的刺穿中,逐渐停止了挣扎,方宏深只觉得心里轰然又塌了一块。
“死了。”狱卒甲探了探方珮的鼻息。
狱卒乙嫌弃的蹙眉,“拿草席子裹了丢出去,跟上边儿报一声,真晦气,大半夜的吵人歇息。”
狗咬狗,没人在乎。
两人边说,边一人一个,拽着方珮的胳膊,将她拖出了牢房。
方宏深急的扒着牢房的木栅栏拼命在后面喊。
“两位小哥,行行好,叫我在看看我女儿一眼吧,就一眼!”
“看什么看啊,过不了几天,你也该下去陪你闺女了,那时候你看个够!”
狱卒不客气的回头骂道,语罢,便拖着尸体离去了。
明王手里捏着带血的簪子,抹了一把脸上溅的血,发出渗人的,咯咯咯的笑声,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看着这一幕,明王妃刘氏吓得魂不附体,所在角落里一夜都没敢合眼。
第二天便抓住了来送早饭的狱卒,说自己有秘闻要告诉裴曜,请狱卒给她换一间单人的牢房。
明王暴怒,可狱卒却想用此事邀功,自然不会让他伤害刘氏,很快就把刘氏单拉出来了。
刑部的侍郎亲自去给刘氏录了口供,当日,一封折子就递到了裴曜手里。
这回,还真是送了一份厚礼。
刘氏招供的是明王私产的所藏之地。
原来当年在李皇后的授意,以及李家人的帮助下,明王以替承景帝的生母蒋氏修建陵墓为由,眛下了大量金银财宝,悉数藏在了蒋氏墓中。
这笔钱是明王用来养私兵的,数目不少。
还有,早年间李皇后说什么体恤民间的孤寡妇人,在宫外建了一座尼姑庵,用来收容愿意出家的女子。
实际上那尼姑庵是个暗娼之地,更是李皇后的钱袋子。
里头的女子,明面儿上都是皈依佛门的守节妇女,其实暗中都是拐卖或买来的妙龄女子,被迫为娼。
不少朝中官员,明王一党的,或是想上明王这条船的,都会常去这尼姑庵,又是风月,又是送钱嘛。
这封折子递上来之前,裴曜还在想,如何能更大范围的激起民愤,顺理成章的杀了明王,不至于被说残害手足。
现在可不是正好有了借口么。
以为先祖修建陵墓为由敛财,一个又打着佛门的名号,行龌龊肮脏之事,这对母子可是自己一步步把路走绝的。
于是当天,裴曜就派了两拨人马,分别去了蒋太妃陵和那尼姑庵。
抄货大量钱财,也解救了一群姑娘。
事件很快发酵开来,民众们气得人人谩骂,那臭鸡蛋烂菜叶,乃至粪水,都往明王府的门口泼。
于是顺应民心,裴曜对承景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承景帝下旨,废了李氏的后位,当日赐了鸩酒。
至于明王,也已经轮不到他做主了,裴曜已经定下,三日后,午时问斩。
刘明和、方宏深等主要从犯,一同行刑。
消息一条一条的传进东宫时,方玧正靠在美人榻上喝燕窝。
“什么杀不杀死不死的,侧妃吃东西呢,没得倒了胃口。”雁微拧了拧元和的胳膊,提醒道。
元和吃痛,龇牙咧嘴的笑着躲了躲,而后便拱手。
“侧妃勿怪,是奴才没眼力价儿了,只想着外头的消息快些叫侧妃知道。”
“无妨。”方玧笑了笑,吃完最后一口,将碗勺递给青容,“好歹我这条命也有方家出的一半儿呢,他要走了,我总得送他一程,算是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