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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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与人,果然是不同,有人先苦后甜,有人先甜后苦。”
皇后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娘娘...”敏思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
皇后倒是兀自走动起来,并低声道。
“昭贵妃未进东宫前,在母家过的是连粗使丫鬟都不如的日子,有了上顿没下顿,忍饥挨饿,受欺受辱,哪怕入东宫,当初也是被当做抵命的弃子塞进来的,她这样的出身,当年谁瞧得起呢,反观本宫,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不说,诗词书画、琴棋歌赋,也都是爹娘请了大齐有名的女师傅来府上教授,嫁人便做了太子妃,又成皇后,多风光啊,可惜如今,两番光景却如此不同。”
她说这话,敏思不知该如何接,只得闷着头不言语。
皇后倒是忽然轻笑了一声。
“在宫里待久了,本宫倒是慢慢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人,这样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娘娘别这么说,娘娘并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哪里就能和那些罪人一样。”敏思忙道。
皇后看她一眼,旋即敛眸,唇边勾起一抹苦笑,“莫以恶小,而为之。”
说完这话,皇后没再多言,调整了一下情绪,回了殿内。
彼时她刚坐下,五皇子就凑过来了,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还端着一碗醒酒汤。
“母后,儿臣听说母后饮酒身子不适,特意叫人煮了一碗醒酒汤来,母后喝些就不难受了。”
“煦儿真乖。”皇后面露欣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旋即道,“母后好多了,你去玩儿吧,不用担心母后。”
见状,五皇子点了点头,旋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精致的盒子,递给皇后。
“母后吃些这个糖渍梅子,开胃解腻是最好的。”
皇后很是配合的吃了一颗,旋即抬手摸了摸五皇子的头,眼里都是欣慰。
“煦儿孝顺,母后当真是高兴极了。”
“这是四哥教我的。”五皇子笑的纯真,“四哥见儿臣担心母妃,教了儿臣做这些,母妃好些了,儿臣就放心了。”
说完,五皇子想起什么,又补充,“这梅子是四哥给的。”
听罢这一番话,皇后面上顿时微微一愣,旋即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挪向了四皇子所在的方向。
这会子四皇子正和二公主玩闹呢,大皇子和三皇子在旁边看,脸上也都是笑意。
皇后一时间心头微动,随后才笑了笑,打发着五皇子离开,去找其他孩子一起玩儿。
接风宴结束。
裴曜本想去玉璋宫,但闻到自己一身酒味,怕冲着方玧,便作罢了。
在景乾宫独自歇了一晚,次日上完早朝之后,便立刻往玉璋宫来了。
彼时方玧才睡醒,刚洗漱完还没用早膳呢。
裴曜也不计较,就坐在床边,边看她用膳,边和她说起了昨日接风宴的事情。
“朕瞧着你妹妹身体倒是不错,怀中身孕走了这么远的路回京,昨日入宫赴宴倒是精神很好,吃得喝得,倒是霍明煊那小子,疼人的很,一晚上都是夹菜舀汤的,最后也是提前离场,生怕他媳妇儿累着。”
说起这些,裴曜是一脸的调笑。
方玧听着,唇角也是微微勾起些许。
“霍将军爱兵如子,自然对枕边人更是贴心的,这样也好,小妹所托之人可靠,臣妾身边也有皇上怜爱护持,我们姐妹都算是有好归宿。”
“你聪慧良善,素来又是最体贴朕的,叫朕如何不怜惜你。”裴曜柔声道,旋即才提起,“对了,朕已和你小妹说过,你要是愿意啊,随时能召她入宫见面,刘勤的夫人不是也许久没入宫了么,朕看你坐月子也是无聊的紧,要是你精神上不觉得疲累,不如叫她们进宫来,陪你说说话,也是解闷儿。”
方玧听罢,点了点头,“臣妾也有这个意思呢,这一胎生的平顺,月子也轻松些,这半个月恢复的倒也不错,等过两天,就叫她们入宫来说说话,正好也叫小妹歇一歇,这有孕了,月份浅也一样辛苦。”
“你高兴就好。”裴曜没意见道。
又陪着方玧说了会子话,看过了七公主,裴曜才回景乾宫去处理公务。
因为昨晚宴会举行没多久,方玧这个正养身子的闲人就早早睡了,所以这会子得闲了,才把元和叫来问话。
打听了一下昨天晚宴上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方玧的面上也是正色几分。
她自然也是看得出来,裴曜此举当是在给四皇子造势了。
也可能是捧杀,但从裴曜的举动来看,几乎是没可能。
方玧猜测,大约是经历了五皇子的事情后,裴曜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想到这些,方玧便将青容叫了过来。
“你这些天,好好敲打一下霁儿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许乱嚼舌根,谁要是敢胡言乱语,做出仗势欺人,在主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本宫不论情分,一律乱棍打死,丢出宫去。”
“娘娘这是何意啊。”
青容有些不解。
方玧蹙眉,“如今皇上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么,可这事儿一日不曾定下,一日就骄躁不得,岂非递给人把柄,或是惹得皇上厌恶不喜?本宫不觊觎那位置,但既然是可能要上去,便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前,别给人留下了闲话之机。”
青容听罢,也是立刻正色几分,点了点头,快步去了。
确实,这有时候主子没飘,奴才先飘,即便是不关主子的事,可少不得也是牵累。
多不划算呢。
等做完了这些,方玧想了想,也是安排人递了帖子出宫,邀请方瑾和曲璟若两人,三日后入宫叙话。
凤玄宫里,添墨是紧盯着玉璋宫的消息呢。
听说昭贵妃邀请秦国公府和刘府的夫人入宫叙话,心里不由想起了之前听到的,玉璋宫小宫女的议论,加上至今方玧还未曾给皇后一个答复,添墨想着想着,也是愈发焦躁起来。
看一眼屋里,无精打采,闲坐在窗边,怔怔出神的皇后,添墨一咬牙,寻了个借口,转头离开了凤玄宫。

今日方瑾和曲璟若是一道入宫的。
方瑾身孕月份还浅,没显怀,但曲璟若的身孕只比方玧小一个半月,如今也是还有一个月就该生了,倒是身子重。
今日进宫,方玧就专门让人用软轿去接的。
从宫门处走到玉璋宫,还得费些功夫呢,俩人都是不宜劳累的。
若不是有事情要交代着,方玧也不会把两人叫进宫来。
毕竟等七公主满月酒那一日,宾客太多,就不好单独说话了。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
两人一起行礼,方玧便忙摆手,叫青容和雁微扶她们起来。
“都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快坐吧。”
如今还没出月子呢,方玧是坐在榻上,靠着迎枕的,不过因为修养的好,人看着气色红润,倒也精神。
“璟若该生了吧,本宫记着你这肚子比本宫没小多少,今儿你进宫,正好带些补品回去,生孩子最是辛苦的,月子里可不能少了补养,平素阿弟公务忙,要是有什么没照顾到你的地方,你可别与他计较,刘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是你一个人操持,你还怀着身孕,当真是辛苦了。”
方玧温柔开口,满是关心。
曲璟若浅笑,“多谢娘娘关怀,这是快临盆了,夫君平素虽忙,但也很顾及家里的事,爹娘待我也好,倒是我,打怀上这孩子起,在家里什么都不让做,闲的都不好意思了,如今啊,只盼着能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如咱们七公主一般伶俐可爱就好。”
说话时,曲璟若面上的幸福之意不加掩饰,显然是真的日子舒心。
的确,她和刘勤成婚时,属于是低嫁了,但如今刘勤争气,步步高升不说,还提携了岳丈一家,加上夫妻二人感情又好,刘家的二老又是淳朴心善的人。
在刘家做儿媳,曲璟若的确是顺心如意的。
“生男生女都是好的,只要孩子健康,咱们做娘的就高兴,本宫是过来人,都知道你们的心情。”方玧也露出笑意来。
边说边将目光移向方瑾。
“瑾儿这一胎,如今是几个月了?瞧着没显怀,估么是刚满三个月吧?你这一路从北边回来,舟车劳顿的,定然辛苦,原就是最易孕吐的几个月呢。”
“是啊,如今刚三个半月,兴许是我身形原就纤瘦些,倒是不见有孕的样子,孕吐也不大厉害,只是有些吃不下,但如今也都慢慢好了。”
方瑾眉眼间露出笑意来。
怀着身孕的女子,看起来总是隐隐透着些母性的温柔。
“可见这孩子懂事,不折腾你。”方玧接上话茬,“不过你这是头胎,千万还是要多小心注意着,璟若刚有孕的时候,本宫就格外派人去叮嘱过的,该进补的不能少,但也别补过了,将来生产不易。”
方瑾点头,“娘娘放心,家里头老夫人请了太医瞧过,也指派了老练的养身嬷嬷在我身边伺候,不会有事的。”
闻言,方玧才显出几分安心之色来,略略颔首,随即半开玩笑道。
“那是再好不过了,如今京城里头啊,你的娘家人就本宫这么一个,就算知道霍将军再怎么百般的疼爱你,做姐姐的,少不得也是担心着,若是你在国公府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千万得告诉本宫才是。”
“是,有姐姐在,他自是不敢欺负了我去。”方瑾也玩笑道。
曲璟若这会子也适时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但幼时就常想学骑马射箭,做那策马驰骋的女将军,听说霍夫人是陪着霍将军去了边疆沙场的,还替军中做了不少事,我心中早就钦佩不已,今日一见,果然夫人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英气妩媚。”
“刘夫人谬赞了,我不过是从小跟着父亲在边疆野惯了,夫人会说话,夸我一句英气,旁人啊,怕是只觉得我是个不懂规矩,大大咧咧的。”方瑾粲然一笑。
曲璟若也是跟着笑起来。
“无拘无束才好呢,咱们女子,自小被规矩束缚,能打破枷锁,随心所欲行事,才是厉害之人。”
“刘夫人这话倒是正和我心中所想一样,等出了宫,改日我定要上门拜访夫人,咱们再好好聊聊!”
方瑾眸光微亮,不是在说场面话。
曲璟若也是立即点头,应承下来。
看着两人刚一交谈就这么投缘,方玧也是笑了笑,没有打断。
等她们说过几句,才适时开口。
“你们这般投机倒是好事,往后也可在一处多说说话,今日本宫叫你们来,倒是闲谈之余,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要交代。”
“娘娘尽管说,我们都记着呢。”曲璟若道。
方玧颔首,面上也正色几分。
“这些时日,想必朝中的情形你们也知晓,你们都是自己人,本宫也不同你们卖关子了,本宫如今在皇上身边也瞧得出,皇上似乎有了立储之意。”
说到这里,方玧声音顿了顿,目光扫向二人。
“而本宫今日是要叮嘱你们,无论心中是如何想的,切莫叫人觉得有拉帮结派,拥立储君之嫌。”
她说完这话,方瑾和曲璟若都是微微一愣。
旋即,方瑾道,“娘娘的意思,臣妇有些不明白。”
哪有什么不明白呢,这会子也是想听方玧的真话罢了,还是带着几分试探的。
毕竟姐妹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在。
这党争站队的事情,可不是随便就能下注的。
方玧抬眸,微顿了顿,而后将心中之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
听罢,两人心中也是明白了方玧的意思。
一切忠君为先,而此君,是指裴曜,并非是四皇子。
从宫中离开,登上各自的马车后,方瑾和曲璟若两人便显出了截然不同的心境。
曲璟若这边自然是意外,毕竟刘家和方玧是绑死的关系,她原以为今日进宫,是方玧要吩咐他们替四皇子的太子之路做些什么。
没想到是让他们什么都不要做。
但方玧将其中利害关系讲的明白,曲璟若也是理解的。
方瑾这儿就不同了。
她今日进宫前,是被霍家老夫人和霍明煊都叮嘱过的,便是让她不可轻易答应昭贵妃,为四皇子助力之类的请求。
毕竟这夺嫡之争,搅进去了,就风险重重,谁也不敢说一定能笑到最后。
所以得到方玧这番话,方瑾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
但在此之余,方瑾心中也对方玧这个姐姐更高看了一眼。
倘若四皇子真被立为太子了,霍家倒也不是不能帮衬一二。

再看方玧这边,该交代的都已经是清楚的说过了。
方瑾和曲璟若都是可靠的,由她们去传话,倒是也放心。
雁微有所不解,伺候着方玧喝补身子的药膳汤时,便问了一句。
“娘娘叫咱们在宫中低调也就是了,可皇上明着想让咱们殿下和霍将军亲近呢,您这样叮嘱霍夫人,这不是与皇上反着来么。”
“皇上看得见的,特意吩咐过的接触,这是听命行事,皇上看不见的地方依旧如此亲密无间,那就容易被视为笼络大臣,结党营私,这如何定论,全在皇上一念之间,本宫只不过是杜绝可能发生的事罢了,尤其如今霍家势头正盛,不该再表现出想左右大齐未来君主人选的样子来,否则,皇上对霍家心生嫌隙忌惮,无论是对霍家还是对四皇子,都不好。”
方玧敛眸,慢条斯理的喝汤。
雁微心里大概是明白了几分,没再多问。
喝完了汤,方玧才又道。
“七公主满月宴那天,本宫要穿的衣裳可赶制出来了?”
“娘娘放心,针线局不敢怠慢,说是明儿就送来。”雁微道。
方玧颔首,面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憋闷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出去透气了。”
“一切也是为着娘娘的身子着想呢。”雁微笑着。
主仆两个说了会子话,方玧也困乏了,便就躺下歇着了。
反正喝了些汤,这会子也不饿,午膳晚些用也是使得。
凤玄宫里,皇后也是为七公主的满月宴操心呢。
这些事情是皇后该操持的,自然落不到旁人头上。
即便是心里有不畅快的地方,皇后在操办七公主的满月宴这件事上,也是依旧仔细。
出了什么岔子,对她也不好。
况且,她也无意对一个小公主做什么。
“添墨,着人叫御膳房的管事来一趟,这菜单上有些东西,本宫觉得不大合适,还是换一换。”皇后低着头,边看边吩咐。
但过来的是敏思,“娘娘,添墨出去了,奴婢去吧。”
“她又去哪儿了?这两天本宫有几回叫她,她都不在。”皇后微微蹙眉。
敏思道,“今日说是去针线局了,娘娘在七公主满月宴上要穿的那套衣裳,有些瑕疵,她拿去叫针线局改一改,这两天她心里不静,总是闲不住呢。”
“也罢,她的性子向来是急躁些的,由着她去吧。”皇后摆摆手。
而殊不知,添墨并未去针线局,而是半路改道去了云宝林的住处。
这会子,二人已经见上了面。
“上回奴婢说的事情,不知道宝林想清楚了没有。”添墨皮笑肉不笑,低声问道。
云宝林坐在对面,眉头皱起,“这事情风险太大了些,况且,你如何保证你答应的事情一定能成?”
“皇后娘娘素来心善,如今五殿下身子受损,娘娘更希望膝下多个康健的孩子陪伴,六公主自然是好人选。”添墨道。
云宝林捏了捏帕子,“可我做了这样的事,必定是会被查出来的,届时六公主就会背上生母是罪人的污名,她这一辈子...”
未等她说完,添墨便打断了她。
“宝林糊涂了不是,六公主是罪人婉妃的孩子,皇室玉碟上写的清清楚楚呢,宝林您虽是公主的亲生母亲,可皇家不认呢,如今公主已经是罪人之女了,若是皇后娘娘肯抚养公主,哪怕不过继到皇后娘娘名下,但日后娘娘养大的公主,和嫡出的公主也没什么分别,公主也才会有更好的前程啊。”
被添墨将话堵了回去,云宝林咬着下唇,面上依旧是犹豫。
见状,添墨又主动道。
“宝林,你能为六公主做的事情可不多,倘若六公主真的能归还到你身边抚养,你又能给公主什么呢?别忘了自己从前的身份,公主是有您这样的生母和婉妃这个养母好,还是有皇后娘娘庇佑好,您得分分清楚。”
说完这话,添墨还不忘了添上一句。
“玉璋宫那边,昭贵妃已有一子两女,断然不会再为旁人的孩子操心了,这满后宫里,还真是只有咱们皇后娘娘会真心疼爱公主,况且这事儿只要你办成了,皇后娘娘日后前路不愁,公主在娘娘膝下,也是会享福的。”
听到这里,云宝林抿了抿唇,终于抬起头来。
“我有要求,我想要皇后娘娘在我动手之前收养六公主,否则,我不肯这样白白送死。”
“可若是这样做,岂非明着告诉旁人,这事儿与皇后娘娘有关?届时顺藤摸瓜,查出娘娘来,六公主可就真是没着没落了。”
添墨毫不犹豫的拒绝,紧跟着又道。
“皇后娘娘向来言而有信,宝林别忘了,当初六公主在凤玄宫小住的时候,宝林前去求见,娘娘可是破例让宝林见了公主的,可见皇后娘娘是心善之人,不会失信。”
她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云宝林咬了咬牙,终于是点了头。
“好,我去。”
见状,添墨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递到了她手里。
“这东西,宝林晓得该怎么用,奴婢就不多说了。”
云宝林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接过了药品,捏在了掌心。
“如此,奴婢就不多打搅了,告退。”添墨欠了欠身,快步离开。
云宝林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愈发捏紧了掌心的药瓶,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的确,正如添墨所说,身为六公主的生母,她能为六公主做的事情,不多。
十月中旬,七公主的满月宴如期举行。
赶上这大战得胜,大齐开疆拓土的好时节,方玧又得宠,七公主的满月宴自然是办的前所未有的热闹。
前头几个皇子,都没有比得上的。
但偏偏今日,方玧是一袭淡青色宫装,束着朝云髻,配了套珍珠头面,端庄大气又不清雅矜贵,颇有几分不骄不躁的淡然从容之感。
倒是和众人心中所想不大一样。
是了,儿子八成要做太子,自己又得宠,还刚生了女儿,在外人看来,正是得意风光的时候,那穿的雍容华贵自然不为过。
可偏偏是这样低调从容了,才更叫人高看一眼。
这位,不是个恃宠生娇,没脑子的主儿。
气定神闲的,仿佛朝中的暗潮涌动,与她无关呢。
心里有了这样的思量,有些原本觉得方玧是靠以色侍人上位的大臣,倒也不敢再轻视了。
方玧不理会众人的心思,这会子只管端着得体的笑意,抱着七公主向裴曜和皇后行礼。
“臣妾和公主,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不必拘礼。”裴曜笑着摆手。
皇后面色也温和,“你刚出月子,身体还虚弱,快入座吧。”
“是,臣妾谢皇上,皇后娘娘。”方玧微微颔首。
表现得极守规矩礼节。
除了必要的配合做戏以外,方玧从来都是以守规矩,知进退,端庄稳重的形象示人。
裴曜喜欢懂事的,方玧便一直贴心懂事。
这多年如一日这样要求自己,假的也成真的了。
好处便是,宫里宫外都可未曾有昭贵妃恃宠生娇,目中无人的流言。
想要名声好,就得自己爱惜。
方玧将孩子交给乳母抱着,在众人的目光中落座后,这就算是宴席正式开始了。
这样的大喜日子,自然是热闹的。
不过方玧眼尖的发现,大臣的席位之中,没有胡岱序的身影。
想起前些日子听人说起,裴曜在加封功臣时,胡岱序主动提起了婉妃之罪,说自己教妹无方,此次能得皇上明察,未曾牵累他家中,已经是感念不已,此番军功,只算他是戴罪立功,不敢受封。
估么是这番缘故,所以今日也未曾来参加七公主的满月宴吧。
但胡岱序这么做也算是聪明了。
虽然舍弃了拼命挣来的一身军功,但却以一句戴罪立功,表明了自己的臣子忠心,还顺带抵消了身上被婉妃牵累的薄罪,保全了当下的一切。
他是有本事的,现如今也懂事,裴曜对他心里没有隔阂嫌隙,自然还会继续用他。
只是,这胡岱序多少还是被妹妹给坑了。
要不是婉妃做了那些事,胡岱序此次归来,靠着这身军功,妥妥就能让胡家跻身京都的名门望族了。
现如今功过相抵,日后还想有这样立大功的机会,可就难了。
方玧心里想着,敛眸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抿了一口。
宫里向来如此,一步错,步步错,可惜的也不止婉妃这一个。
最早的何氏,后来的杨氏,邱氏还有许氏,哪一个不是高门贵女,还不是都折进去了。
便是看着这一个个先例,方玧才从来守规矩。
不仅仅是守规矩,还是守住本心。
正在这时,场上热闹起来。
方玧抬起眸子,便见宫女们两人一排,手端红托盘,鱼贯而入,在她们手中的红托盘上,是摆盘精美的,以琉璃碟盛着的,众人都未曾见过的菜肴。
连带着裴曜都表现出了些许兴趣。
“往年大小宫宴,菜式都差不多,这回倒是有了点儿新鲜的,是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
“回皇上,此次大军回朝,颇从上阳国带回来一些新鲜玩意儿,这道菜便是宫中御厨,偶然受上阳国烹饪手法所启发,新做出来的菜肴,取名叫福禄锦绣。”
皇后笑着解释过菜的来历,又道。
“今日七公主满月,臣妾想着这菜意头好,愿七公主日后福禄双全,前程锦绣,也是愿我大齐繁荣昌盛。”
一番话说的得体漂亮,裴曜也是含笑点头。
“皇后有心了,御膳房做的也不错,赏!”
裴曜如此夸赞一番,加上这菜式本就新鲜,大家都未尝过,一时间,也都是颇有兴致。
就算是不想吃的,也都要跟着动动筷子。
方玧月子里头吃的清淡,嘴里都好久没什么新鲜味儿了,见到这色香味俱全的新菜品,自然是很有兴趣的。
当下就拿起了筷子,预备尝尝。
而就在她要将菜肴送入口中之时,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
“别吃!菜里有毒!”
这一声嘶喊让众人都惊着了,下意识的将目光全都投向了门口,方玧也是手上一顿,蹙起眉头,迅速将筷子放了回去,跟着望向门口。
这一看,倒是意外。
门口的人竟然是云宝林。
她怎么会来?
菜里有毒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谁在殿前胡闹!”裴曜沉下脸色,冷声呵斥。
洪正眯起眼睛一瞧,忙拱手道,“皇上,似乎是云宝林。”
就在这时候,云宝林已经不顾殿门处两个守卫太监的阻拦,拼命冲进了殿里,扑通跪倒在地。
“贵妃娘娘的菜里有毒,娘娘不能吃啊!”
她再度语出惊人,在场的宾客顿时都变了脸色。
皇后先是脸色一变,旋即大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今日宴席是本宫亲手操办,怎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又是从何知晓贵妃的菜里有毒?!”
正如皇后所说,今天的宴席是她一手操办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与她就脱不开干系,尤其现在方玧和她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下毒害人,还这么明显呢。
那不是自寻死路。
可皇后说这话之时,注意力都在云宝林身上,未曾发现站在她身边的添墨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因为毒,是臣妾亲手下进贵妃菜中的!”
云宝林咬牙,将目光投向裴曜,磕了几个头。
“皇上,皇后娘娘意图杀母夺子,特让身边的大宫女添墨买通臣妾,在七公主的满月宴上毒害昭贵妃,再让臣妾以为旧主杨氏报仇为由,揽下所有罪名,如此,四皇子便能落入皇后手中抚养,臣妾所生的六公主,皇后也会过继到膝下,臣妾该死,猪油蒙心,竟然答应了此事,可今日臣妾想起当年六公主出事时,贵妃娘娘对臣妾有恩,所以,臣妾后悔了,不愿恩将仇报!”
如此一番输出,别说是方玧了,皇后都懵了。
愣了一阵子才慌忙起身对裴曜道。
“皇上,您不能信她的一面之词啊,臣妾没有,臣妾对昭贵妃绝望谋害之心,天地可鉴,此事绝非臣妾所为!”
“臣妾是将死之人,不敢说谎,皇上若不信,大可叫太医来验一验贵妃娘娘的菜,还有她,皇上可着人审问!”
云宝林也像是发了狠一般,眼里带着必死之心,伸手指向了添墨。
好好的满月宴,忽然闹出这样的事情,裴曜的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致。
立刻让人叫太医过来验毒。
而方玧从头到现在都还有些懵,由着青容和雁微护在身前,一句话都没说,飞快的在脑海中分析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单看云宝林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像是说谎,可皇后那脸上的神情也是状况外的慌乱和无助,似乎也对整件事情的发生很意外。
可人是会做戏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时候还真是不能轻易排除皇后的嫌疑。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太医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在验过方玧面前那碟叫福禄锦绣的菜肴后,顿时变了脸色。
“皇上,菜里的确有毒,是鸩毒,贵妃娘娘要是吃了这菜,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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