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by画堂绣阁
画堂绣阁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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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看这紫云阁不好待,云宝林自个儿都没什么主见,面团儿似的,改明儿我求了管事的周公公,看能不能调到别出去...”
“不好好干活儿,聚在这里说什么闲话呢!仔细我撕烂你们的嘴!”
到这会子,小梅才憋不住,大步冲了进来。
里头说话的正是新调来的东宝和另一个小太监。
俩人吓了一跳,慌忙告罪行礼,直动手打自己的嘴。
小梅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就把人给轰出去了。
自己在茶水间里待了一会儿,也是越想心里越气。
等再回屋里伺候的时候,就忍不住关上门窗,和云倩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
具体内容,旁人倒是不知道,但外人能瞧见的,便是小梅从云倩屋里出来的时候,面上带着失望和烦心。
小梅也不知道,她走后,云倩也独自陷入了挣扎中。
而只要心里存了纠结,当一方借机发力的时候,就会容易让天平产生倾斜。
尤其这其中一边,还有第三方助力。
次日,花舒去膳房拿云宝林的午膳,没想到就和方玧的人碰上了。
玉璋宫是有小厨房的,但方玧挺爱吃膳房首厨梁喜安做的一道荷包里脊,所以偶尔也叫人来点上一道。
今儿玉璋宫过来拿膳食的时候,就顺便多要了一份清炖鸡汤。
偏是不巧,因为夏日里,点这道的嫔妃少,所以是提前一晚说了,膳房才给备的,熬汤嘛,那样不是一会儿能成的事儿。
而今儿这一锅汤,紫云阁已经要了。
现在要是给玉璋宫拿走,那云宝林那边自然就喝不上。
这事儿说小也小,可主子较真儿了,那就事大呀。
玉璋宫里拿位份说事,花舒便说云宝林有孕,皇嗣要紧。
眼瞧着要吵起来,膳房首厨梁喜安站出来说了个情,说皇后娘娘交代过,一切以云宝林为先。
话说到这份儿上,玉璋宫里来的人,才做了罢,换了鲫鱼豆腐汤回去。
这事儿自然是很快在后宫传开了。
有说皇后公正贤良的,一切为皇嗣着想,也有说皇后为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宝林,得罪昭贵妃,不划算的。
而在第二个说法下衍生出来的第三种说法就有趣了,说是皇后如今有了子嗣,对出身好的杨妃和盛宠的昭贵妃,都生了忌惮之心,所以要打压两者而拉拢人心。
云宝林有孕,出身又低,生下孩子也好拿捏,这人拉拢去了,多一个皇嗣,可就是给皇后多一个筹码了。
总之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钟粹宫里,杨妃听着外头的消息,只觉得心烦难安。
她现如今禁足出不去,见不着云倩还听得这样的消息,疑心也是日益加重。
况且,杨妃本来就没觉得皇后是好人,从来觉得皇后的贤良都是伪装,所以更是直接默认了皇后居心叵测。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云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个节骨眼上,哥哥本就不顺,要是云倩在后宫乱嚼舌根,就更不利了。”
杨妃目光狠厉,已然有了决定。

西南墙角门,几声规律的猫叫后,跟着便是一阵低沉的敲门声。
元和今儿值夜,早就晃悠着过来了,这会子从门缝中往外瞧了瞧,便轻轻打开了角门。
与门外人一阵低语后,角门关上,一切又恢复如常。
隔日,紫云阁中。
“安胎药已经熬好了,宝林现在就喝吧,待会儿放凉了要发苦的。”
小梅端着药碗过来,对正在看衣裳图样的云倩道。
“不着急,这会子还烫呢,放温了再喝。”云倩头也不抬,“来,你先瞧瞧这个图样,多好看啊,刚好皇上赏的布料里头,有一匹适合做孩子的衣裳,我想着亲手给孩子做一件衣裳。”
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的图册上,云倩心情极好的招呼着她过来。
小梅笑着上前,看过后,也夸赞。
“这花样子,不论宝林生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合适的,祥瑞可爱。”
“是啊,我挑了许久。”
看着手中的图册,云倩面上露出温柔笑意,眼中满是对腹中孩子的期待。
女子便是如此,一旦有孕,总能轻易的从心里生出对孩子的爱意。
小梅看着她的变化,心里也是愈发难受了。
在小梅心里,像杨妃这样,为了利益都能将亲生的儿子抛弃,更不要说云倩这样的陪嫁侍女了。
其实云倩心里也清楚,但她自小伺候在杨氏身边,早已被训的服服帖帖,哪怕心里已经有了反抗的苗头,可真要行动,也还是很难。
这边好比大象从小就被一根铁链束缚住,从来挣脱不开,时间一长,就放弃,亦或是说,不再有挣脱束缚的想法了。
哪怕它已经有机会和力量,挣脱锁链,但心里却早没了勇气。
这大约是,奴性。
杨氏的威压从小伴随在云倩左右,云倩的爹娘也原本就是南宁候府的奴仆,这样的环境之下成长,心性早就已经有些异于常人了。
“既然选定了,那就这个吧,快把药端过来,我喝了就开始做吧。”
云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小梅的惆怅。
而当小梅刚把药碗递过去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花舒的焦急的呼喊声。
“别喝!”
“宝林别喝!”花舒一脸惊恐的冲进屋里,“那药可能有毒!”
一听这话,小梅顿时脸色大变,已经伸出去的手慌忙收回,生怕那药沾染了云宝林一点。
“怎么回事,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倩也惊得站起身来,赶忙问话。
花舒一脸惊魂未定,顾不得喘气便回话。
“奴婢方才预备清洗熬药的罐子,东宝过来帮忙,不慎打破罐子,药渣撒漏出来,旁边放着的银汤匙遇到药渣就忽然变黑了,奴婢听说,银子遇到毒物才会这样,所以赶紧来了!”
一番话说完,花舒才赶紧大口喘气,缓了缓。
小梅捧着药碗,人都傻了,到底云倩反应快,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就探入药碗中搅了搅。
当银簪拿出来的时候,已然变色。
顿时,在场几人皆是脸色发白,都是后怕。
也是在这屋里乱起来的时候,看似在廊下窗边打扫的小太监东宝,默默的拿着扫帚走远了。
“是谁要下毒害宝林,这是毒药啊,难道要一尸两命不成!”小梅气的眼眶发红,“宝林,这件事一定要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才行啊!”
花舒也是紧紧蹙眉。
“宝林的药,都是一次开上三天的量,拿来在紫云阁内熬的,今日的药是第二天的,昨天的药宝林已经喝了没问题,今日的药却出了问题,这...”
“这说明在药里动手的人,就在我紫云阁内!”
云倩眸中显出恼意,捏紧了那支发黑的银簪,咬牙开口。
她说出这话,小梅和花舒两人面面相觑,都是又惊又恼。
一时间,没人敢接话,云倩也是默默不语。
这紫云阁内,谁知道究竟都有谁的眼线呢。
皇后的、昭贵妃的、杨妃的,乃至可能还有更多,想要抓出人来,不简单。
眼下她手边能信任的人,只有小梅和花舒。
而花舒觉得,除了他们之外,第一个能排除的就是小太监东宝了。
毕竟东宝要是心里有鬼,这会子早该慌神逃了,可他却没有。
得到这个信息,云倩的脑子也是快速的运转起来,思量一番后,吩咐两人按她的要求去查一查紫云阁内所有人的行踪。
结果却极其令人寒心。
是一起从钟粹宫里搬出来的宫女小秋,奉杨妃之命,要杀人灭口。
只因杨氏怀疑云倩和皇后勾结,会揭露她从前做的种种恶事,所以决定杀了她,以绝后患。
“我如此忠心待她!”
云倩看着跪在地上哭求告饶的小秋,气的浑身发抖。
“宝林当心身子啊!”小梅赶紧上前把人扶住,“都出这样的事情了,宝林还要护着杨妃不成,此事一定要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
花舒也是气的手抖,在旁劝言。
“就算是为了腹中孩子,宝林也不能再忍了呀,况且她这回下手不成,被您发觉,那肯定愈发要杀人灭口,还会有下回的!”
其实这话都不必花舒提醒了,云倩能不知道杨妃的为人么?
倘若不斩草除根,给了杨妃喘息的机会,等杨妃卷土重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心寒至此,又为自保,加之早因为小梅的多次劝诫有所心动,所以在这一日,云倩带着人跪在了凤玄宫椒房殿内。
她没去找裴曜,她担心皇上因忌惮南宁候府而放过杨妃,但云倩相信,皇后把握了机会,肯定会将从来野心勃勃,觊觎后位的杨氏,打入不可翻身之地。
殊不知,皇后也等待这一刻多时了。
不出半日,皇后宫中的管事大太监严礼,就带着人围了钟粹宫。
“大胆!”杨妃拖着病体从床上起来,双目赤红的看着眼前一群人,“你们竟敢强闯钟粹宫,狗奴才,活腻歪了不成!”
“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搜查钟粹宫,即日起,钟粹宫上下封禁,所有宫人都带走审问!”
严礼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出。
杨妃身子抖了抖,心已经跌到了谷底,可还不肯放弃,依旧虚张声势。
“放肆!本宫只是禁足,又并非犯什么大错,皇后即便贵为中宫也不可如此无礼,本宫要见皇上,司琪,去请皇上!”
“娘娘别挣扎了,此刻还称您一声娘娘,已经是体面,实不相瞒,云宝林已经将您要毒杀她的事情,告到凤玄宫了,谋害有孕妃嫔,杨妃娘娘,这后果,不用奴才告诉您了吧?”
严礼一声嗤笑,旋即面色一凛,抬手低喝。
“给我搜!”

究竟那碗安胎药里的毒是不是杨妃下的,如今都已经不要紧了。
身为受害者的云倩认定是杨妃动的手,皇后查出的结果,也指向是杨妃动的手,那就是杨妃干的。
况且,就算这一件事不能将杨妃如何,皇后从云倩口中挖出来的其他事情,也足够让杨妃毙命了。
小到刚入东宫时,送给方玧染了麝香的玉枕,大到当年引导徐馨儿用毒谋害方玧腹中胎儿,利用三皇子争宠,第二次有孕时还想揽宫权,借花草害皇后的胎,最后因为自己身体情况不好,才作罢。
而最近的一回,还有联络宫外兄长,谋害昭贵妃义弟,大理寺寺丞刘勤,以此为自己降位之事出气云云。
当然了,这都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后宫之事暂且不提,杨妃插手前朝,谋害朝廷官员这件事,就足够她死一回了。
皇后命人严守钟粹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又将钟粹宫所有伺候的下人,抱括司琪,都拉出来审问了一遍。
最后将杨妃的罪证列于纸上,亲自送到了景乾宫。
跟着,便是皇上震怒,下旨将杨氏打入冷宫,严加看管,听候发落,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人,一律按宫规处置。
消息传遍后宫的时候,方玧正在玉璋宫里陪四皇子玩积木。
像是受到感应一般,被四皇子垒起来的积木,在元和踏入殿内的一瞬,轰然倒塌。
紧跟着,便是元和恭敬里带着几分喜气的声音。
“娘娘,杨妃已打入冷宫了。”
看着散了一堆的积木,方玧唇边勾起笑意。
“也该开始收网了。”
语罢,站起身来,温柔的摸了摸四皇子的头。
“霁儿乖,母妃有事出去一趟,霁儿和茸茸一起玩儿,等母妃回来,晚上吃好吃的。”
“好!”
四皇子脆脆甜甜的应声。
小狐狸趴着旁边,也是应声打了个滚儿,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
方玧又笑着揉了揉茸茸的肚子,才折身离开。
光是皇后拿证据,怎么好管用呢,有些事,闹得越大,越兜不住才好。
于是很快前朝后宫都知道了杨妃的丑恶行径。
因为昭贵妃这位多次受害的宠妃,在景乾宫里,皇上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最后因为伤心恼怒过度,还晕倒在了景乾宫外。
而那时候,皇上正召见了一群大臣前来议事,便是为了不打搅国事,昭贵妃才先行离开的。
没想到身体支撑不住,这一晕倒,恰好就被这些大臣给瞧见了。
消息呢,便是这么传到前朝去的。
说是杨承喻和杨妃兄妹俩欺人太甚,一个在后宫谋害昭贵妃和四皇子,一个在前朝刺杀昭贵妃义弟。
原本这段时间杨承喻就身陷不妙之境,被御史大臣们接连弹劾,现如今又被杨妃在后宫这么一连累,那是整个人都炸了呀。
原本敦王还顾着姻亲关系,在替他周旋呢,这杨妃的事儿一出,敦王府和林家两房的大门,都关的紧紧的,生怕杨承喻上门的样子。
气的杨承喻直骂他们是一群忘恩负义之辈。
可这骂的吧,也是稀奇。
他杨承喻对敦王府好林家有什么恩可言呢?
不过是攀着和林家二房嫡出姑娘的婚事,殷勤的送了多次的礼罢了。
虽然对方是欢喜,可人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哪里就真稀罕你这么点子东西了呢。
和满门荣耀以及家人性命相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了。
于是这一时间,杨承喻在京都竟就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急的他赶紧向家中求救。
毕竟南宁候在京都里还是有一批人脉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然而不等杨承喻等来父亲的支援,先到他手里的,是革职查办的圣旨。
因为杨妃在后宫的落马,几乎证实了杨承喻命杀手刺杀刘勤的事情。
再加上这些天朝中大臣们大大小小的弹劾。
如此也足以先把人关进大牢再慢慢审了。
不过裴曜先把人关进牢里,也是为了下一步计划而已。
果然,没等两天,南宁候就从徽州赶来来京都,跪在金銮殿上诉说冤枉。
喊冤的同时,还没忘了历数南宁候府祖上的功绩,以及杨承喻本人在北疆一战中的军功。
同时弃车保帅,哭着忏悔自己没有养好女儿,以至于杨妃在后宫行了诸多恶事。
比起多年花心血培养的接班人,杨妃这个女儿自然是可以抛弃的。
尤其,杨妃如今的境况是救不出来了,杨承喻身上的罪名却都还没坐实,仍然有机会洗脱。
南宁候现在是巴不得没有杨妃这个女儿,好让裴曜对杨承喻的迁怒少一分。
裴曜似乎是被南宁候的哭诉打动了,一时也没了最开始的恼怒,只说让南宁候在京都暂住几日,等查明真相。
后宫中,方玧听着雁微讲述前朝的精彩,也是不由轻笑。
“这杨家人重男轻女,见利忘义的性子还真是一脉相承呢,若是杨妃知道她那好父亲为了儿子,如此毫不犹豫的抛弃她,不知该是什么心情了。”
“只要娘娘想叫她知道,她即刻就能知晓。”
青容在旁边含笑低声道。
方玧却摆了摆手,“不到时候呢,现如今本宫倒是另又一桩事要做。”
语罢,招手让雁微上前来,对着两个丫鬟一阵低声吩咐。
而隔天,徽州南宁候府上就乱了。
南宁候为救儿子,急急赶赴京都,如今正忙着四处打点人情,好为儿子洗脱罪名呢,那偌大的侯府就丢给了南宁候夫人管着。
也就是杨承喻和杨妃兄妹二人的生母。
这传来京都的消息,便是南宁候夫人出府去寺庙,为一双儿女祈福时,路遇山匪,惨死在了外头。
府里没有了主母,南宁候的小妾数量不算少,庶出的儿子便有四个。
一时间,整个侯府的人都是上蹿下跳。
尤其是最得宠的孙姨娘。
她原本是南宁候的青梅,可后来南宁候取了旁人做正妻,她无奈之下,才委屈着当了侯府贵妾。
孙家也是在朝为官的,这回便是她出手杀了侯夫人,是预备着,自己能被扶正呢。
那么她的儿子以后也是嫡出了。
就算杨承喻侥幸不死,也有了与之一挣的资格。
要是杨承喻死了,还连累杨家,那就大家一起死,她也不后悔。
被南宁侯夫人端着正妻的身份压了半辈子了,孙氏心里的恨,也是无法估量的。
而就是南宁候府里没有了能当家做主的人,原本铁桶一般的侯府就成了筛子,刘勤和叶云骁终于是成功的混进了侯府中,最核心的位置。

身在京都的南宁候得知嫡妻死讯,一时心里也暗暗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思量一夜后,决定先离开京都。
毕竟他的全部家当,都在徽州呢。
但不曾想,他来的时候容易,走的时候就走不掉了。
裴曜直接派人看住了他,明面上说的是等杨承喻的案子结了再放他们父子一起走,但南宁候心里清楚,这恐怕是走不掉了。
果然,一天后,刘勤就先行带着南宁候府的罪证,赶回了京城。
除去其他种种,最大的一桩事便是南宁候府通敌卖国,导致了老秦国公之死。
“皇上,南宁候杨淞,教唆其子杨承喻在北疆军中时私自联络上阳国,与彼时还是太子的现任上阳国君蔺宸达成约定,通敌卖国!”
“蔺宸假意败兵,并设计让杨承喻能生擒上阳国六皇子蔺琮,以此让杨承喻立功,而作为交换,杨承喻则是要帮他除掉老秦国公和小霍将军父子二人,保全蔺宸身为太子带兵出征的颜面,并杀掉蔺琮,让其少一个夺嫡对手。”
“只因蔺宸保证,并不想和大齐一直打仗,并给出金银财宝,杨承喻便与之狼狈为奸,当初上阳国六皇子在京都狱中遇刺,也是南宁候的手笔!”
金銮殿上,刘勤字字铿锵,满目怒火。
说完后,便立即将手中搜集的杨家罪证全都呈上,并将人证也押了上来。
人证物证聚在,又是通敌叛国之罪,杨家再无可能翻盘。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何况裴曜这一怒,已经忍了许久,所以在爆发之时,更加有力。
几乎是雷霆手腕,迅速将整个杨家连根拔起。
起先南宁候还想抗争,毕竟他入京救子之前也做了安排。
但叶云骁何尝不是带着人马去的徽州呢?
究竟是跟着谋逆罪臣,犯杀头死罪,连累全家老小,还是就此投降,往后还是大齐子民,不加问罪。
这实在是好选。
除了南宁候养的那三千私兵是真的与叶云骁所带人马厮杀了一场,其他南宁候手下的兵,没费什么力气就收服了。
原本,他们也是朝廷的兵。
这一场前朝的血洗,整整十日才缓和下来。
南宁候府也是世袭的爵位,树大根深。
俗话说拔起萝卜带起泥,顺道收拾的小毒瘤也不少。
裴曜登基后,还没有开恩科呢,他也打算趁这一把,清理掉多数朝中不作为的贪官腐官,好给新鲜血液腾位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旧的虽好用,但新的,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班底,想必更好用,也更听话。
前头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裴曜才抽空往后宫来了一趟。
先去了皇后宫里坐了半个时辰,转头就来了玉璋宫。
这些日子一直不能光明正大的好好和方玧亲近说话,他都要闷坏了。
下午陪着方玧和四皇子逛了御花园,顺道还一起去接了二公主下学。
当夜亦是留宿。
如此亲昵劲儿,哪里看得出之前的冷落疏远。
旁人也就罢了,皇后这里却是已经知道了缘故。
“原来,皇上不仅把杨家的事情告知了本宫,还告知了,昭贵妃。”
望着桌上一杯热茶,皇后目光里是纷扰的心绪。
敏思咬唇,“后妃不可干政,皇后娘娘是国母,为国事才出力一二,可昭贵妃她凭什么,皇上也太过宠爱她了!”
“好了。”
皇后抬手止住敏思的声音,蹙了蹙眉。
“昭贵妃也不过是在后宫里陪着皇上演了几出戏,她能做的那几件事,确实也是本宫的身份不方便做的,皇上今日先来看本宫,再去玉璋宫,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敬本宫为先的,只要皇上心里有数,不乱尊卑,昭贵妃也往后也安分如旧,本宫,也不是容不下她。”
“可是娘娘,奴婢担心昭贵妃荣宠太过,四皇子将来危及五皇子...”添墨在旁边欲言又止。
但皇后却依旧是面色平静。
“两个孩子今年才多大,四皇子明年才开始读书,五皇子还不满周岁,皇上尚且年轻,将来的事情,十年后,二十年后,才可能发生,本宫急着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先除掉了熟悉的对手,那将来的十年,二十年,还得为了心里的害怕,不断除掉多少人?”
说到这里,皇后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即将选秀进来的这一批姑娘,家世出众的不少,昭贵妃不替本宫压着她们,那就极有可能出现下一个杨妃。”
听完皇后这话,敏思和添墨心里也就明白了。
比起不知底细性情的新人,还是相处多年的老熟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
有盛宠的昭贵妃在,新人就难出头,出不了头,就更不要说威胁皇后的地位了。
而且昭贵妃现如今并无异动和不敬之举,何必跳出来多生事端。
将来不安分么,如皇后所说,不是还没发生么。
凤玄宫里安下心来。
玉璋宫里这段时日也是荣宠依旧。
但宫外就没那么美好了。
南宁候府满门抄斩,其党羽论罪罚处。
菜市口的刑场上,不知掉下来多少颗脑袋,也是向群臣昭示着,新帝虽年轻,但手段却狠厉。
朝堂上,和杨氏有牵扯的,都是自危。
不过裴曜也并非是一概都论罪,比如无辜,却和此事有牵扯的林家。
裴曜下旨取消了林家二房嫡女和杨承喻的婚事,并直言夸赞林家二房嫡女才貌俱佳,品行端庄,是杨承喻没福气云云。
这样一来,林家姑娘再婚嫁,也不会受影响。
皇上金口玉言夸过的,谁敢说不好?
而敦王府呢,那就不提了,原本敦王就是知道内情,也是陪着裴曜做戏呢。
到是经过这回的事情,皇后的母家,华国公府陆家,对自家在朝堂上的位置有了思考。
盛极则衰,这个道理,陆丞相为官多年,自然是懂的,心里也有了打算。
不过相对于前朝的依旧不平静,后宫里已经平静多了。
玉璋宫内,给皇后请安回来,方玧换了身舒服的常服,坐在妆台前,边取耳坠子,边低声问道。
“本宫记得,杨氏就该这两日被赐死了吧。”
“就是今儿下午呢。”青容在一旁伺候着,“也拖了有段时日了,说是等着前朝的事情有了定论,一并罚处。”
方玧面色淡淡。
“皇后约么是想叫她亲耳听到母家败落的消息,既如此,本宫今儿下午便走一趟,好好的将外头的事情说与她听听。”

南宁候府的案子理到现在,已是过夏入秋了。
九月初的傍晚,残暑尚存,但走到冷宫附近的时候,莫名就生出了一股凉意。
“这里地处偏僻,荒废残破,又不大见阳光,历来都是关押有罪妃嫔的地方,奴婢往日只是听说,都不曾来过这里,今日一瞧,果然是阴森。”
雁微扶着方玧的手,低声道。
元和在前头开路,边搭话。
“冷宫里头关押的都是罪人,自然怨气重,时间久了,就叫人觉得不舒服了。”
方玧没张嘴,跟着他们进了院内。
刚进去,就瞧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破的女子,疯疯癫癫的在院内跑。
“蝴蝶啊蝴蝶,快抓蝴蝶啊,好多蝴蝶哈哈哈哈...我要抓蝴蝶,飞啊飞,飞出去啦,哈哈哈哈...”
“这是谁啊,怕是得了失心疯了。”雁微蹙眉。
那疯癫女子身上实在脏的不像话,头发脏的全打了结,像顶着一个从泥潭里捞出来的鸡窝。
身上衣裳已经不能称之为衣裳了,完全是烂布,堪堪能遮羞罢了。
元和在旁看了一眼,“大约是先帝的嫔妃吧,娘娘,杨氏的屋子在西边,咱们从这边走。”
语罢,正要带路,忽然那疯癫女子猛地朝方玧冲了过来。
边跑边笑,“我记得你,我认得你哈哈哈哈...”
“娘娘当心!”
雁微急切的上前,一把将方玧护在身后,元和也是立即上前,一脚把那疯女人踹到在地了。
也是这时候,方玧才看清那疯女子的脸。
虽是一脸的坑洼疤痕,但依稀还可辨认出,是谢美人。
当年用天花害人,导致宋令仪和二公主染病的谢氏。
她这张脸就是后来宋令仪命人下的手。
现如今哪儿还看得出当年的貌美模样,要知道,她和婉令仪是同一批入东宫的呢。
婉令仪现在依旧是嫩的能掐出水的样子,这谢氏,说是五十岁的老妇也有人信。
“行了,不必理会,走吧。”方玧淡淡的摆手。
人都变成这样了,还疯了,怕是没几年好活,也不必计较了。
主仆几人很快就到了杨氏如今待的屋子。
逼仄狭小,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比从前钟粹宫里的伺候的下人还不如。
元和上前把门推开,吱呀一声,光从外头照进屋子里,可见满地的狼藉,废弃的杂物到处都是,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引得人一阵不适。
雁微忙挡在方玧前面一阵挥袖。
这时候,方玧才瞧见,屋里靠墙的角落摆着一张破床,床榻上的铺盖旧的不像样子,而杨氏此刻正艰难的撑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往外看。
大约是阳光晃眼睛,杨氏眯了一会儿才看清来人,顿时冷脸。
“贱人,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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