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男扮女装by卿言何欢
卿言何欢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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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儿也是被千娇百宠长到现在的,从小到大除了谢放给过她委屈受,再没旁的人能这样,“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县上的招待所,我就不信,人还能被逼死不成。”
宋尔也不愿意待在这里被人嫌弃,听陈月儿说还能去招待所,眼睛亮了亮,显然有些意动。
谢放却不像她们这样乐观,“昨天新闻上说哈市、宁市都被波及到了,你们能保证县上的招待所一定有空房吗?”
陈月儿听到他说话,直接背过了身子。
谢放见状,无声一叹。
吕行却知道谢放说的有道理,“大家先不要急,等我一会儿先跟村长他们见了面再说,实在不行……”
他从自己里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攒了许久的大团结,“也得把知青所盖起来,住在人家家里到底不方便。”
人都是在危难中取暖的生物,有那么一点光在,便能依偎着支撑下去……
来这里这么些天,宋尔受了大家不少帮助,这会儿忙举手,“我的钱在行李里放着,我出三十。”

两人的眉眼官司只在转瞬,并没什么人注意。
稍拮据些的郭蓉算了算自己的钱,最终咬着牙道:“那我……我出五块。”
陈月儿看向她。
郭蓉立刻瞪过去,“怎么,嫌少啊。”
“没有,”陈月儿向来知道量力而为的道理。
有了人作引子,剩下的都根据自己的情况给出了最大限度的钱,虽然有多有少,但大家都已经尽力了。
吕英合计了一下,大概有三百来块。
是很大的一笔了。
他想到什么,忽然道:“我们先回知青点一趟,把行李给拿出来。”
这年头不管是哪里,都从来不缺趁乱浑水摸鱼的人,虽然门锁了,但不一定能防住人。
还是回去一趟最好。
众人都纷纷应了。
因着发生了那等尴尬事儿,他们同村长告别之后就离开了,连口水都没喝。
等看不见人了,老村长一时没忍住在蒲子归背上打了下,力道不算疼,但也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干什么打我?”
蒲子归被打的一懵。
“你知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老村长注视着这个小儿子,一时间竟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把他教坏了,“知青所本来就归村子管,你今天早上张口就要把人赶出去,不说现在这么冷出事儿了怎么办,就说这事儿传出去,都是在打我的脸。”
蒲子城坐那跟着道:“我听说他们中间还有个患有喘症的,刚出医院没两天。”
老村长一被提醒也想起来了,他看着蒲子归,又扬起了手,这次是真真切切下了劲儿。
蒲子归没敢躲,二哥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他只是自己的东西被占了不高兴,但不是真的心肠坏透了,想起外面的大雪,小声道:“那我再去把他们找回来?”
老村长冷笑着道:“你想请就能请回来吗?”
“他们又没地方去,”蒲子归嘀咕着道。
站在一旁的蒲子城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倒不像他爹那样恨铁不成钢,毕竟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了,也没指望太多。
而在蒲子归口中没地方去的一行人已经快走到知青所了,远远的,还没过去,就见一个人静静的立在院墙下,风雪覆面,不知站了多久。
“江柏?”
走在中间的宋尔喃喃道。
等到近了,宋尔才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
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
其实昨天在发现有地震后就过来了,只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想着宋尔总归还会回来,便一早过来等着了。
他并没说担心的话,可一个人肯冒着风雪说等你,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
宋尔望着他,眸光骤然柔软下来,“谢谢你,我没什么事。”
浸在那双柔软的眼波里,江柏的声音也轻了,“知青所塌了,你要住哪里?”
宋尔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那……去我家住呢?”
江柏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夹带什么私心,更多的是不想她不好,可后面跟上来的一群人听完却都变了脸色。
毕竟一个男人堂而皇之的说要把一个女孩子接到家里去住,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未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她不去。”
宋尔还没说话,走过来的周臣已经替他答了。
江柏没理,只是看着宋尔。
宋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跟知青点的人处的不好,去也就去了,名声什么的他并不在乎,可大家都很好,今天早上还制定了以后的计划,他实在没法同意,“江柏,我应该去不了。”
江柏问他:“为什么?”
宋尔仰头看着男人,风雪落在他的眼睛里,有些凉,“因为我还有同伴。”
他也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他会用同伴来形容他们。
江柏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宋尔轻声道:“等我安顿好了,再去找你好吗?”
即便看不见面容,也能看出他眸光里的歉疚,他本可以不必歉疚的,但因为这个人是江柏,所以拒绝之后也会在意他有没有不高兴。
江柏不通世故,却对人情绪上的变化极其敏.感,感受到宋尔对自己的态度似是有些变了,且不是不好的变化,心绪微动,“嗯”了声权当答应。
只临走之前同他道:“我昨天晚上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几个人在这里打转。”
宋尔想到自己包裹里的东西,心跳了跳,“那他们进去了吗?”
身后的其他人也跟着心里一紧,毕竟他们的行李里放着的不止是衣裳、吃食,还有钱,没有这些,什么计划都是空的。
江柏摇了摇头,“我过来之后,在这里守了一会儿,等他们走了才离开。”
宋尔吊着的心一松,“真的谢谢你。”
不止是他,陈月儿她们也都该谢的,虽然江柏为的是宋尔,但受益的却是大家,论理这次全都欠了他一次。
江柏说“不用,”又踏着风雪离开了。
宋尔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心理上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可人到底是受感情支配的。
周臣见到这一幕,却是皱了下眉。
他是男人,也最清楚男人,一个称得上冷漠的男人愿意对一个女孩子好,绝没有别的理由。
朋友那一套在他这里说不通。
放他身上,是不会对一个普通的女性朋友掏心掏肺的。
就像那天,如果中炭毒的人是陈月儿或者旁的什么人,他不可能会跟过去。
但即便是清楚,也没能说什么。
因为他本就没资格去说。
想到这里,眼神不觉黯然了些。
周臣望向宋尔,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这样含蓄。
宋尔不知道周臣已经暗自做下了什么决定,他进入院子里后,赶紧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着行李就放在门口,倒也并不难找。
只是需要扒开上面的瓦片、和覆在上面的冰雪。
宋尔看了眼自己还有些红的手,试着蹲下去刨了几片。
没一会儿,手指头就红的更厉害了。
正当他把手放在嘴边吹气的时候,旁边又蹲下了一个人。
宋尔转目看去,是周臣。
“你怎么过来了?”
周臣唇角牵出一个笑来,他脖子上戴着条蓝白格纹的围巾,外面是黑色的棉袄,这样笑起来,甚至有些温雅,“我看这里的瓦片太多,怕你一个人挖不过来,过来帮帮忙。”
宋尔确实是挖不过来,“你的行李拿出来了吗?”
“还没有,”周臣道。
宋尔顿时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周臣不闪不避,就这样直面迎着她的目光,“怎么了吗?”
宋尔有些不理解,“你怎么不先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大概是因为我想……”周臣凝视着她,目光是鲜有的认真,“先帮我喜欢的姑娘。”
他承认,他有些急了。
因为江柏,确实让他生出了威胁感。
可宋尔却被他这句话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喜欢我?”
周臣一时搞不清楚她反应为什么这样大,但还是点点头承认了,“是,我喜欢你。”
他以为自己第一次说喜欢会是在路灯下,那时候手上至少要有花,又或者是在和妻子举行的婚礼上,那时候会在许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尘埃落定。
可想象千万种,唯独没想过会是在这里,在这个塌下的小院子,蹲地上毫无仪式感的说出来。
即便他怀揣真心。
可宋尔当真要为他这一番剖白吓得脸都白了,他是男的啊,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男人对他说喜欢,“我……”
“先别回应我好吗?”
许是看出了宋尔有拒绝的意思,周臣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音,“我告诉你并不是想增加你的负担,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这样也不行吗?”
他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说起话时也总能给人、给己都留足体面,可宋尔仍是端正了脸色,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欢我。”
周臣张嘴想说话。
可这一次却换成宋尔打断他了,“想想也不行,怎样都不行。”
周臣第一次喜欢人,也是第一次被拒绝的这么彻底,他苦笑着道:“我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没有的,”宋尔忙道。
周臣知道在感情里刨根问底很不讨喜,可还是忍不住道:“那是为什么?”
宋尔总不能以“我是个男的”拒绝他,他脑子急速飞转,脱口道:“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周臣接着问,他看看自己能不能往那方向发展一下。
宋尔打量了周臣一眼,决定造出一个跟他完全相反的形象,“首先,要一米九往上,身材也要很宽阔,这样会很有安全感。”
只有一米八二的周臣:“……”
他一时竟有些分不出来这是不是在忽悠他,“第二呢?”
“第二,得会做饭。”
周臣刚要说他会,就听宋尔开口了,“七八道硬菜是必须的,不然过年的时候还要出去买就很麻烦,我是南边的,肯定也要会甜口菜。”
“第三……”
周臣抬头,“第三?”
“很多吗?”
宋尔一副他少见多怪的样子。
周臣还不想拉低自己的印象分,赶紧道:“不多。”
宋尔琢磨了下说:“要打架很厉害。”
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要求让周臣彻底摸不清她是怎么想的了,但还是试图理解一下,“我能问问这个是为什么吗?”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看起来就相当的不能打。
可想是这样想,却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宋尔“唔”了声道:“因为我不大会。”
周臣还是没理清里面的逻辑。
宋尔只好给他举例子,“你看过古龙的小说吗?”
男孩子很少有不喜欢看武侠的,周臣点点头,“读过几本。”
“那有喜欢的人物吗?”
宋尔问。
周臣回忆了一下,道:“陆小凤吧,游走江湖却又不失侠义心肠。”
“我跟你好像不大一样,因为从小身体就弱的缘故,最喜欢的是里面的叶孤城,”宋尔蹲在那里两根手指横成剑势比划了两下,“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第一次读到他出剑的时候,只觉惊艳,所以……”
虽然是拒绝的借口,可这些话却并不是编的,“所以很向往,希望以后的对象打架也超厉害。”
周臣张了张口,“那不过……是个故事。”
“佛家也说一花一世界,”宋尔并不赞同他的话,“不管是不是故事,那些人都很鲜活、也有灵魂。”
周臣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种种情绪于心头堆积,最后交织成了一点不甘。
不甘于自己被拒绝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听上去有些好笑的理由。
他垂下眼,没说话,已经被拒绝的这样彻底了,再去纠缠无疑是把自己放到了更低的位置里,丢了自尊也平白惹人厌烦。
他站起身,目中带着点伤感和遗憾,“我知道了。”
“以后、还是朋友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是放弃了。
并不是不愿意继续,但凡宋尔肯给他一丝机会,他都会坚定的朝他走去。
可他分明不愿意。
周臣想在他面前维持住最后一点风度。
“当然,”宋尔从来就不否认,周臣是个很好的朋友。
周臣轻轻笑了下,“那就好。”
他转过身,望着天空往下落的雪花,忽然生出了种错觉,天地风声大,但好像都绕过了他。
以至于让人生出了种浮荡感。
周臣走后,宋尔轻轻叹出一口气,他从没做过这种拒绝别人的事,还是这样不留余地的拒绝。
只是人心珍贵,就算是喜欢,也不该是这样被假象欺骗的喜欢。
他一个人慢慢的刨着瓦片,刨一会儿就把手放怀里暖暖,半小时过去,也才收拾出来一小片。
宋尔捂了下耳朵,小声道:“好冷啊。”
他给自己喷了一泵药,又接着刨东西。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男知青的东西差不多都找到了,几个人见女知青这里还没弄好,一致走了过来。
经过这么多天,大家也知道周臣对宋尔有些好感,这时候都默认他会去她那儿帮忙,就没过去讨嫌。
可他们哪知道周臣才被拒绝,这时候去了是尴尬,不去又显得奇怪。
男人站在原地,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这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已经搭上手了。
唯独宋尔那儿没人帮忙。
周臣望着女孩儿被风雪圈住的身影,心里踟蹰了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朋友之间、帮个忙,是可以的吧?”
宋尔见大家都过来了,就没再拒绝,只轻声道了谢。
但之前发生了什么两人都清楚,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谢放倒是去陈月儿那儿问了,只是被硬邦邦的一句“不用”给推走了。
谢放摸了摸鼻子,四处看看,只能过来找了还算相熟的周臣。
他也没问宋尔这个当事人要不要帮忙,蹲下去就扒拉了起来。
周臣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没搭理他。
宋尔跟他不怎么熟悉,也没说话。
三个人干活儿总比两个人要快,不多会儿行李就被捞出来了。
宋尔拍了拍上面的雪粒儿,把拉链拉开,找到包着钱的手绢,贴身放在了身上。
等收拾好后,想到什么,转眼看向靠右边的位置,那上方正好是根横梁,砸下来肯定什么都没了。
宋尔抿了下唇,有些不高兴。
可也没办法去怪谁。
等大家把能用的东西找出来后,吕英把大家聚了过去,“接下来咱们有两条路,第一条,去村长家里住,虽然不太受人待见,至少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
郭蓉压根就不考虑这个,“那第二条呢?”
吕英让他们看院子,“屋子里的房梁虽然掉下来了,但墙面并没有全部倒塌,我们合力把横梁架上去,再铺点草、定时清理上面的雪,挡风不成问题,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女知青那里的炕道没被砸坏,大家挤一挤中间拉个帘子也能住下,先坚持几天,等盖房子的东西拉回来了,最多一个月就能把知青点建好。”
“就是……会苦一些。”
“苦点儿算什么,咱们吃的苦还少吗?”
郭蓉是最不愿意寄人篱下的,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屋里谁都能进,一点儿尊重都没有,那样的日子才叫难过。
“你们呢?”
大家今天经历了早上那遭,都不是很愿意再回去,“我选第二种。”
“我也选第二种。”
统计下来,没一个人说要住村长家里。
“好,那我们就盖房子。”
吕英当即做了决定。
他们中硬要说的话,其实没一个人做过这种活,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不一样的精气神,好像能克服一切阻力。
“周臣、方应,你们负责清理女知青的那个屋子。”
“好。”
两人都应了。
“谢放、王一超,咱们三个去清理堂屋。”
“哎,好。”
“张元改、李洲,你们把砖块收集一下,能用的垒在院子里。”
“行。”
吕英把一些体力活儿安排完,转而看向了女知青,“我们的饭就交给你们了。”
“保管让你们吃饱,”郭蓉大声道。
活一一安排下去后,众人很快就动了起来。
每个人都干劲满满,宋尔这个时候也没偷懒,他搓了搓冻红的手,准备和陈月儿她们把放柴火的地方给整理出来。
好在那地方不大,因着四周是用稻草围起来的,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劲。
等把柴火重新码好,宋尔和陈月儿几人一人抱了几根去堂屋。
只还没走到地方,就听门口有人敲门。
紧接着传来了一道人声,“有人在吗?”
“这个声音……”
宋尔总觉得有点儿熟悉。
“是村长家那个儿子,”陈月儿道。
经她一提醒,宋尔立时就想起来了。
郭蓉把柴火扔下去,“他来做什么?”
“我去看看。”
话里带着些火气。
王薇赶紧拉住了她,虽然她们不住村长家里,可人还是不能给得罪了。
“我去,你在这儿等着。”
她走过去,很快的,几个人就一块儿过来了,来的不止是蒲子归,还有个看上去明显稳重些的青年,正是今天把弟弟拉走的蒲子城。
郭蓉还有些掩饰不住脸上的情绪,索性就没说话。
陈月儿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宋尔也没吭声儿。
一时间,没人搭理的蒲子归站那儿很有些局促,“那个……”
“快中午了,我爹见你们没回来,让我过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郭蓉看对方好像已经把早上的事儿给忘了,忍不住就想把他撅回去。
王薇使劲儿捏住她的手腕,才把她按了下去。
在里面干活的人听到动静,三两个并排走了出来,见是村长家的人,有些讶异,“这么大的雪,怎么就过来了?”
蒲子归刚要解释就被旁边的人给拦住了,蒲子城没让他再开口,他看着逐渐恢复了规整的院子,试探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大家也出去一上午了,要不先上家里吃顿饭。”
吕英脸上还能露出笑,“多谢你们好意,只是我们这儿的灶台还能将就用,粮食也都在,大概还够吃,大家又有手有脚的,就不浪费村里的资源了。”
“再说昨天遭灾的人多,肯定有比我们情况还要不如的,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话里话外都是拒绝,可吕英的话却既占了一个理字,又不少情义。
蒲子城听着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心知人是请不回去了,他看了眼这个知青所的老大哥,没再多劝,带着弟弟走了。
吕英和蒲子城也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便朝着宋尔她们道:“他们以后不会来了,安心。”
不得不说,作为知青点的领头,他真的很能让人生出信服感来。
宋尔几人点点头,接着去干活了。
谁也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出去的蒲子归却对着弟弟道:“想好之后回家之后怎么跟爹交代了?”
蒲子归闷声道:“交代什么,又不是我不让他们回去的。”
蒲子城看着这个蠢弟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爹既是村长,也该是表率,知青们不愿意住,可村里愿意的人有的是。”
“而且家里越是困难,条件越是不好,越应该住进来。”
蒲子归虽然不聪明,但他哥都说到这里了,他哪还有不明白的,“我那间屋子,还是要借出去?”
蒲子城“嗯”了声,“而且住进来的人大概率会拖家带口,条件比起知青,只会差不会好。”
这才是昨天晚上他爹当机立断选择了知青住进来的原因。
可谁也没想到他这个弟弟大早上的会来那么一出。
蒲子归脚步一转,就要往回走。
蒲子城喊住他,“你干什么?”
“我再回去找他们说说,”蒲子归想的简单。
蒲子城都后悔给他解释这一出了,“快拉倒吧,没看见人刚才什么态度,就差把咱俩撵出去了。”
蒲子归有些泄气,“那怎么办啊?”
“回家,”蒲子城没好气的道:“我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下次做事儿前长点儿脑子,别那么冲动,净给家里惹麻烦。”
蒲子归想反驳,却没底气。

锣声在旷远的天地间散开。
因着地广人稀的缘故,大家的房子挨的并不相近,有什么消息了也只能敲着锣沿路通知。
正帮着捡砖块的宋尔停下来,朝外面眺去,只刚直起身子就往后踉跄了一步,仓促之下扶住了旁边的水缸。
缸沿儿上覆了层冰,冷的紧,可宋尔却觉得身上的冷要胜出许多,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几乎站立不住,“打谷场离咱们这儿远吗?”
“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王薇见她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劝了句,“你先去里面歇会儿,活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别再把身子拖垮了。”
“就是啊,”陈月儿上前搀起她,“要是再因为这个生病了,可怎么办?”
郭蓉的眼神时不时瞟过来几眼,虽没说话,但也没反对,可见也是同意的。
天这样冷,可宋尔却觉得、雪花好像温柔了一瞬,“那我坐里面歇会儿,待会儿咱们一起去打谷场。”
“你就别操心这个了,”陈月儿边说便推着他进去了。
她们跟吕英说了下宋尔的情况,又半个小时过去,一群人才从知青所出发。
好在打谷场不远,没一会儿也到了,只一行人还没靠近,远远的就先听见了一阵哭声。
这哭声有些尖锐,就这样赤条条、直愣愣的刺入耳膜,粗糙、生硬、且不好听。
宋尔脚步停下,下意识的往前看去。
可前面人头挨挨挤挤,什么也看不清。
等一群人好容易找了位置站定,才看到前方的场景。
一个头上包着深绿头巾的女人正跌坐地上抓着那位老村长的腿死活不松,“你可怜可怜老婆子,可怜可怜咱们家吧,我被砸断了腿,现在是家里的累赘啊。”
“要是你不收留老婆子,是在逼着咱们去死啊。”
明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半点儿不影响话音。
从宋尔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两个人的侧脸、以及那双又糙又硬的手,枯树皮一般,布满了老茧和裂口,即便是用清水洗净,常年被黑黝黝的积灰塞满的指缝依旧脏污不堪。
何况她的作态又那样蛮不讲理,任谁见了恐怕都会觉得这种撒泼很厌烦。
可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因为想要活着是人的本能,他们很清楚,对方只是想要在天灾面前再苦熬一回。
老村长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先起来再说。”
“俺们腿断了,起不来了,”老人用力捶着自己受伤的腿,动作不见一点儿顾惜,“不中用啊。”
人到了老的时候,心总是要软一些的,何况她确实那样可怜,村长嘴动了动,已经想要答应下来了,可这时候旁边却又有一个人跳出来道:“就你日子难过,你随便拉个人问问,这里的日子谁不难过,你还能撑着条断腿过来,可我老爹昨天压根儿就没跑出来。”
他说着看向村长,“我也不求别的,既然说了更困难的才能住进村长家,那我也说说我家里的情况。”
那老婆子见村长又闭了嘴,凶狠的望向了说话的男人。
可这会儿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谁也不肯退一步。
宋尔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睫抖了下。
不止是他,连陈月儿都被吓了一跳。
她真的想不到,她们不肯住的房子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去争。
“这……”
只一个字,就再说不出旁的了。
宋尔只觉得天灾面前,人力浅薄。
他低下头,没再去看,把军大衣的领子立起来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了眼,在人群里过了一遍,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吕英正在他旁边站着,偏头道:“在看什么?”
“我好像……没看见江柏,”宋尔说的不大确定。
“这种村里的事儿他一向是不来的,”吕英道。
“村长……不管吗?”
宋尔记得,就连吕英都有些顾及,不得不对他客气一些。
“我听说他有个弟弟,早几年去当兵了,现在好像军衔不低,”吕英解释道。
宋尔四下看了看,见都是自己人,才小声道:“也就是说、他不怕得罪村长?”
吕英“嗯”了声。
这世上,老百姓怕有钱的,可有钱的也怕有权的。
谁也不想拿着自己的头去碰一碰,看能不能把石头给撞碎了。
宋尔接下来就没说话了。
一直待到傍晚才回去。
大家扶着回到知青点,吃完饭后已经没半点儿精力了,都累的不行。
配合着把稻草铺到上面,稍微收拾了下就准备睡了。
“盈盈身体差,我们让她睡咱们中间吧。”
宋尔本来是半眯着眼,困得不行了,可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精神了两分,“我不用。”
“怎么不用啦,这样好歹还暖和一点儿。”
陈月儿道。
宋尔根本就不敢想那样令人头皮发麻的场面,他指尖儿颤了颤,声音都吓得不敢大了去,“我……我会抢被子。”
“你那点劲儿能抢多少,”说话的是郭蓉,她皱着眉,让宋尔别再磨蹭,“赶紧上炕,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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