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起身,将放桌上看来早准备好的一个保温杯递给她,“加了蜂蜜。”说。这些时啊,她完全跟着他吃喝,习惯上更随他,一些小零嘴都戒了,爱喝茶,最近是普洱,喝的时候,内侍们会给她添点蜂蜜。
小出接过来点头,掀开包儿放里头,“你过会儿来接我么,”又啁啾抬眼看他,
明相给她正了正头上戴的棒球帽,“我今天要去京郊走走,你不回来就在店里住也行。”
小出一听,攀着他手腕,“我也去!”
明相掌着她头、拇指摸她眼角,微笑“才开张多新鲜你不在里头多磨磨,玩几天吧,我后天就回来。”
“还要去几天呀!”小出这会儿是黏他,着急得,
明相环着她肩头两人同往外走,“两天,你玩你的,这些天不往店里去你也不操心你的生意了。”
小出欲言又止,她想说“头上还有把刀吊着,到底什么时候来人把我捉走撒!”可又怕问,只得嘟囔,“我这边完事儿了,去你那儿。”明相望着她小无奈,只得环着她轻拍拍肩头“好。”
要没出这糟心事,小出对这边的漫画屋开张肯定兴致盎然,只怕还得柔加来放放鞭炮,弄得十里八乡的小朋友都来观瞻。却,这会儿是胆子畏缩着,心情也不好,小屋做得可漂亮,人却意兴阑珊。
大屋是麻将室,连廊下的小屋是漫画屋,外头还搭着帐篷,可以喝点咖啡啥的,弄得挺温馨的。出出端着小凳坐在连廊下,这是她打下的江山,按说该何等的高兴快活,可惜这会儿人懒懒的,靠木柱上,腿上放着大画本,晒着太阳,手里抱着泡着普洱的保温杯,倒似数着点儿混日子……
“出出是没精神。”
车里驾驶位上,十望望着她说。
后排,柔加望着她就不眨眼,心上又恨她,又心里疼。是自己该死,一步错,步步错,叫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脱手不好管……
“昨儿不是订了好些花篮嬷,一会儿还放炮仗么,”一旁子灼问,
十望回头望一眼柔加,“都弄好了,出出不要。”
子灼也看柔加,柔加回过头微垂头两指磨自己左手食指,“不要算了,反正一会儿她得哭死。”
十望与子灼都暗自叹气,柔加这次稍叫人看不懂了,竟然主动把“功劳”给了静训,为他筹谋,给他出主意……虽柔加这么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九静训毕竟是友圣王府的小王爷,他前途更是无可限量,咱们得有考量。”但,拿小出妥协……怎么想都不是柔加的心性儿!
哎,反正他们也是全听他的,全力支持吧,也惟愿出出一碗水端平,别太伤柔加的心了。想不到,小出实在出息了,这才飞出去多久,看看招惹多少?她自己也难以招架了吧,扎心事一桩接一桩……十望和子灼看着,心里还不是跟着揪,小出啊,他们还不是陪着小几年了……
防大操场,学员们才跑完操,三两往食堂走。
“诶青棠,小出的漫画屋今天开张,中午我们溜出去给她捧捧场呗。”一个那会儿一同寿诞庆典操演过的同学笑说。
青棠心里是一顿,面上没表现出来,答应了一声“嗯。”其实呀,他还不知道小出漫画屋开张呢,从旁人口中得知,心上的滋味可想而知……这段儿,给她打过多少个电话,她一个不接,原因嘛,青棠心中或许有数:小出并未眼见的这般“糊涂”……“她也给你们打电话了?”貌似平常问,
“我们打过去的,上回聚餐她不钱转多了么,退她钱一直也没收就问问,提起了。”
青棠点头,没再多说。这时,一人远远喊他,“青棠!”看过去,是肖睿,他另一个同学,青棠走过去了。
一开始两人还有说有笑,到了无人处,青棠脸默下来,就听肖睿忙急汇报,“刚得到消息,今天可能就会有动作!”
“什么!”显然青棠变了脸!
小出在长廊下赖太阳里眯着,以为她在翻开腿上的画本,其实心里有咕咕唧唧其他的想法。
打麻将那边有个大爷经常大嗓门说话,小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经常讲这样一句话,“三十不学艺,真老爷们儿,四十岁之后不必读书。”小出也不爱读正经书,但是也觉得这话浓重的油腻感。如今,有网络和书,随时随地皆可学习。理儿还是对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到中年更要多学习,吹牛能让我们有瞬间的快感,但不能改变我们对一些事情所知甚少的事实,不能代替多读书和多学习。人脑是人体耗能最大的器官,多学习、多动脑的另一个好处,也可以帮忙减肥呀……
诶,阳光烫脸了,她圆墩墩的身子提着小板凳就这么往后挪了挪,再一抬头,吓得站起了身!
不好了,两辆景车咋这样悄无声息就开来她眼前了?
她是犯了多大的罪,用得着这般阵仗?各个荷枪实弹……我小出出就是个圆滚滚的可爱肉丸子,你们这是把她真当罪深恶极的大坏蛋了呀!……
出出吓得腿软,本能转身跑,如天兵天将,立即包抄到她身后!
出出又往前,人家已伸手来捉!
小出啊,
你这模样叫远处早已“埋伏”好看着的人心里如何不揪疼!
你是明明怕得要死,往下掉泪,却愣是没喊出来一声儿!再怕,还是认命得被人逮住了。不仅如此,人没想给你上铐子呢,你却这样“伏法”地乖乖伸出了两手,画本早已砸在地上,和你的泪一样,见了砸人心……
不同的车里,
静训握起了拳,
柔加咬上了唇,
但,都是同一个信念:再忍忍小出,鱼快上钩了……
果不负他们望,
鱼儿上钩了!
却,又这样挑战着他们的怒意!
小出一脸懵咋,景差们还没把她带上车呢,突然四面再如神兵降,哪来这样多的少年兵,各个更凶狠,开了枪,动了武,生生将小出抢走了!!越野车枪林弹雨里飞快疾驰而去,静训柔加啊简直追不上了……
可想,场面混乱得有多离谱!
第452章 120
柔加冲在最前头!跑得气不打一处来,实在追不上了,痛喘着双手按在双膝弓着身侧头看。后面子灼朝他比了个“OK”,示意车牌全看清了。
柔加又看向后面也是跑得气喘双手叉腰站住的静训,看来他们想法一致,都没有立即开车冲出去追,这是想转过来有意任局面“失控”——怎么个说法?来,慢慢讲。
静训认准寿诞国宴上起哄的幕后是青棠,可苦于没证据,就得逼青棠再出手露出破绽。柔加给出了个主意,若他与小出相熟,一定晓得“漫画屋对小出的意义”,若在开张这天拘捕了小出,以小出“记仇的小性儿”,势必更恨害她的人。柔加说,莫看小出小事糊涂,大事上清白得很:她“冒充舞蹈学院去国防大操练”,青棠一直在她身边,这么知底细地举报她,她会不怀疑青棠?所以,如果青棠真在意小出,一定也极在意“早不逮晚不逮,偏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她沉重一击”所呈现的后果,势必会亲自出动。当然,如果没有动静,大家都放心了,青棠要么不在意她,要么就算在意,也是个“没用的主儿”,这么不了解小出,何足挂齿。
好咯,青棠来了,见鱼儿上了钩,静训与柔加是又喜又恨,喜,自是计谋得逞;恨,也是果然青棠上了心,把小出真放心尖儿上琢磨咯。
只不过,没想到,青棠这样大的反应,逼急了一样,全然不顾,打仗一样抢人呐!看看这麻密的枪战,青棠是杀疯了呀!……
柔加走近静训,“明相那边怎么交代,”
静训沉着脸,“这个不必担心,举报这件事的调查是交给我负责的。闹大好,这次,彻底将这个祸害解决干净。”
柔加点点头。内心,却无不沉戾翻腾,九静训,你也不得了,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是大开大合的大狠绝呐!
“什么!”明相是一下站起了身,显见的勃然大怒!当然了,小出出了这样的事!“叫静训问话!”顾初赶紧拨通了电话,再交到他手上。
显然那头静训恐怕只来得及唤了声“明相……”这边明相已不掩饰叱道“怎么办事的!小出现在在哪儿!”
那头,静训就算言简意赅,也知道眼下必须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听了好一会儿,明相是边走至窗边才又开了口,声儿比刚才那一下沉下来些了,脸色却依旧严厉,“好,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你和顾初对接,查出来几个,当即查办!”末了又加了句,“把他们家长都给我带现场来,一个不准落。”
“是。”静训稳答。
这边静训放下电话,事实,他们已经围在了洛河旁。你青棠能量再大,到底处于京畿内,又是明抢,天罗地网的,跑得掉吗。
如果是旁的事,你看眼下青棠的队伍那是吓人,各个儿年纪不大,却谁不是世家大族的背景,有个厉害的老子。能干出这样持戗当街抢人的事儿,要么胡作非为惯了,要么豁出去疯一回,也算为自己的恣意青春留个纪念。
这次着实闯大祸了!
你家的背景再刚,老子再厉害,比得过明千醒么,
明相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子不教父之过,
那被围里头的狼崽子们,你疯,行啊,我把你老子们全押上去,看你们怎么办!
洛河边有一大片石滩,可以做停机坪,几辆越野就停在此。
此时,这些刚经历过惊心动魄“大战”的孩子们自以为蒙面作战,还没被发现,大部分还沉浸在刺激得爽快与洋洋自得中,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晓得,这是个莫大的冒险,随时死到临头!
肖睿点了根烟,抬头望天上,“这么安静,”
冯云歪头笑望他,“你是指来接的飞机没来,还是来捉的没动静。”
肖睿吐出一口烟,“就算临了被捉,只要能顺利让青棠带着小出走了也值呀,”再垂下眼眸“就怕来接的飞机迟迟不来……”
“你什么意思,”冯云敛了笑脸,“你还在怀疑屿漾?他肯定会衔接好,飞机马上就来!”
肖睿也不跟他争,只说“但愿如此吧。”
冯云也点了根烟,“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怪屿漾这次没跟来,他是个心细的人,调派飞机来接应,又是从海外,还得规划接下来的隐藏路线……你要相信,他是青棠最铁磁的兄弟,怎么会不全心全意为他筹谋……”
肖睿不吭声了,望向那头最靠边的越野,心里只是再次默哼:但愿如此吧。
这边越野里,
后座挤着三只,
一只圆出,
一只青棠,
中间还有一只好大好肥好长毛的藏獒!
可想小出早吓得瑟瑟发抖,她本就害怕多毛大体动物,尽管这只藏獒貌相憨傻痴呆,窝着一动不动,就是有时候转头看看她,那眼神不把她当食物也不当活物就是。
青棠弓着身,双手交握,扭头看她。
小出整个人身子蜷着,向窗外望着,青棠不见她面也知道一定满脸幽怨,泪水集聚在眼眶,就差一个刺激,会喷涌而出。
“小出,你恨我是么,”
小出哼唧“你现在放我回家我就不恨你。”
“我就不放你回家,我就要带你走,你恨我就恨我吧。”青棠双手变成抱拳撑在脸蛋儿处瞅着她,
小出回头,一下又望见傻狗流哈喇子望着她,赶紧又扭过头来,眼泪砸下来了,哽咽道“我知道是你找人揭穿我的,我不怪你了,本来就是我做错。可是你现在可是犯大罪,你是劫狱!”
“劫狱又怎么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故意揭穿你的,可他明千醒怎么就舍得你真坐牢,我原以为他会为保护你顺理成章就正式送你进防大了,那咱们不名正言顺就是真同学了!”
“是我不想读书!”小出忽然扭头喊,
才好玩,傻狗伸出舌头来舔她,确切讲,更像来舔她脸上的泪水,可小出吓得尖叫,又抱头窝成一团。本来青棠听她说是她不想读书,言外之意好像不是明千醒非叫她坐牢还一怔,可看她这样儿,实在可爱,心再一横,误会又如何,事已至此,我绝不放手!
是了,确为青棠指使,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这一激将,明相顺水推舟当时就搞定叫小出进了防大不好?这样,他和小出又能时刻一处儿……青棠啊,到底太年少,也许对小出也非多刻骨铭心的情爱,但,受到吸引难舍难分肯定是有的,特别是那回亲眼所见柔加为挽留小出“不管不顾那样狠绝往大腿上一钥匙戳进去”!男孩子呀,就起了占有心了。
但是,从寿诞国宴揭露后的意外起,加之小出一直不接他电话,青棠终于沉不住气,加之今儿这“漫画店开张她却被捕”,想着小出会多么恨自己,青棠头脑一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她远走高飞!反正他也算了解小出了,恨气也恨不了一辈子,细磨细磨,总有好的一天……
“行呀,不读就不读,咱们都不读了,外头有趣儿的事多得是……”
正说着,忽,听天上似乌云压阵,传出轰隆雷鸣般的螺旋桨声!
青棠一听,却一合眼,眉心深蹙——他知道,这不是来接他的飞机……但,又猛地一睁眼!他还有机会……
小出也听到了,不顾后面傻狗往她身上拱,也张了头焦急往外看!
还隐隐听到,那边一个男孩儿的怒吼,“屿漾!你他妈调来的飞机呢!!”
第454章 122
首当其冲肯定是青州侯九耀元,你看他站在警戒线边的哭嚎,“青棠!快别犯糊涂了!!”
他身后,一众大员,或与他一样哭天抢地;或沉默不言,面如入土;或捂胸痛喘,气急攻心……这就是个大型“坑爹现形场”,哪个爹不想将里头的不孝逆子踹回娘胎!
这时候,刚儿那些还沉浸在“恣意自得”的狼崽子们终于晓得闯大祸了,但依旧凭“一腔对青棠的忠勇”硬扛那儿,
“青棠,我们还能为你挡会儿,你走!”
“是呀,当初咱们选这儿落地也是因为那边有片密林,可以暂避,或许一会儿飞机能来…”
“还在放屁!你看看天上!还有地儿叫他飞来吗!屿漾他妈的就是摆了老子们一道!”
这时,见青棠轻抬起一手,“事已至此,谢谢大家了。”他回头望了望车里,车门大开着,没人守着她,小出却一动不敢动,因为傻狗两只爪爪耷她肩头。小出哟,双眼惊惧又企盼地望着他……青棠是舍不得!但是,他知道事已至此,走是肯定走不了了,好在他还留有一手……
青棠两指放入嘴中用力一吹!傻狗应声越过小出跳出跑来,围着他谄媚打转。青棠弯身摸它安抚时,小出已经不顾一切跑去警戒线那头,只听那边,“小出小出!!”多少人在迎她……
青棠直起身一手还摸着那只傻狗,目不转睛望着那远去的小出轻喃“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青棠!”男孩们谁不为这一幕谨记深刻,惧意早已被一颗记恨之心淹没,错儿,只怕全算在了那个叫“屿漾”的孩子身上了……
这头,小出安全回到明相车里。
是了,明相已亲自赶来,要不,这些大员们怎会如丧考妣、惊怕非常!
明相捉着小出肩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开始是真没什么,除了受些惊吓她有些抽泣,都还好。明相遂放下心来刚要安慰她几句,本来还啫不过的小出突然打个寒战,“小出?”明相心一噔,小出还应了声“啊,”接着就额头开始渗汗……她这不舒服的劲儿是一小股一小股来袭的,看着渐迷糊,左摇右晃,明相再喊她,她还应,就是应得弱些“哦”,最后倒在明相怀里,跟那会儿一样,不停流汗,晕晕沉沉,哼哼唧唧地哭……
这也就在刻把钟内发生的,你晓得车外静训他们望见是何等的惊骇!连顾初都冲口而出“是那只狗!!”
是呀,要说青棠年纪小小,心深也歹毒呀,这是破釜沉舟之举啊,难怪他会心忖自己还留有一手:他深知小出上回脱险靠的就是自己的血!此番,他让傻狗与小出“亲密无间”呆了这长时间,小出不犯病才有鬼!现在小出回去了又如何,你们把我捉住了又如何,最后,你们还是会找到我……
明相的脸色已沉至戾色,不过依旧低头沉稳地给小出擦汗轻声安抚,倒未见明显的慌急。
静训已前去将青州侯抓拽了来,“你看看你外甥做得好事!”真的,静训实属气极,险些不管不顾,真想就地正法了那小畜生!!
昨日收藏过两千了,谢谢大家。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或许,青棠此时心里就这么想:我以我血纵着你们这些达官财狼的气焰又如何,只要我这血没白流,小出需要我……
是了,你看看这个从来气傲而生的少年郎被惨打成了什么样子!烂肉成泥,毫无痛惜地放他的血!
这头,小出已经再次饮下了他的血,也立竿见影,明显好转。
明相将她轻放下,小出翻个身沉睡去了。
明相起身,手里的血碗交给内侍,掀帘出来,静训他们在外静候着。
内侍们陆续再端来水盆,毛巾等,明相擦洗,更衣。
明相擦着手,静训在旁轻蹙眉稳沉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相当于用血辖制着,好似唯他不可。”
顾初也应和,“是呀,万一还有下回呢,他再使阴招?”
明相擦完手,将毛巾递与内侍,坐到小沙发上,拿起了茶盏,吹吹茶。不语,也不似太忧急。
静训忽然心一噔:他是关心则乱,怎么就忘了明千醒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这样轻易受制于人的吗,回想刚儿小出才发病那会儿,他心疼是心疼,但再也未表现出犹如第一次小出发病那会儿的忧切——是呀,他这样细枝末节的情绪,也只有静训这样的身边人能分辨得出来了……静训又疑惑着又期盼着,莫非他有了对策?
明相喝了口茶后,放下,再才看向他二人,“你们这次也看到了吧,贪婪心没有止境,只会越往了阴险里走。”明相起了身,背手走至窗边,“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作数。静训,”
“在,”静训上前一步,
明相回头看他,“一会儿柏青会交给你一个血液样本,你拿去和青棠的最后再比对一下,确保万无一失。”明相转过身去,望向远方,“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唯一性’,缺了谁,都能活。”
“是。”静训终于放下了心。看来确实如此了,明千醒到底是明千醒,估计早在小出发病第一次之后他就在“遍寻同学”了吧。只是静训不知道的是,这“寻访”的过程是多么残酷又艰辛,但为了小出,千醒可以不顾一切……
深牢大狱的外侧走道里,青州侯连声向一人道谢,“多谢多谢,您算帮了大忙了。”
这人承接着他的双腕也微躬着身,“侯爷莫这样说,您知道,若无上头授意,允许您进来探望,我是万不敢开这道门的。侯爷要谢还得谢明相开恩,哎,抓紧时间快进去看看吧。”人也是欲言又止,主要是到底是个孩子,打成这样,实属不忍,但谁叫他们胆大包天,招惹的是日月府呢!也叫咎由自取吧。
耀元疾步往里走,再避过人前,神色已沉。待推开牢门,望见打得血肉模糊的青棠独自躺在那儿……耀元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青棠!!”跑去,眼眸渐渐红起来,能想象他会受罪,倒也没想到会受成这样的大罪!心里的怨与恨,可想而知,勃发着……
孩子可能不懂事还不自知,他这样的牺牲简直万分不值,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孩子,你就服个软认个错儿,跟我到明相跟前说,再也不见那孩子……”
“舅舅,她离不开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侯爷苦口婆心劝他家小棠,但是平时那样沉稳心里有数的孩子,这会儿怎么就这样轴!可说就是“傻”!完全听不进去!
侯爷一下悲愤起身,指着他,“小棠!该醒醒了!你还以为那孩子若发病,明千醒只有你的血可用?”青棠显一怔,侯爷扶着他双肩再慢慢躬下身,望着那双此时无比赤诚的眸子,“儿啊,你还是太嫩,明千醒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这救命的血,他可以再毁了多少人。你看看,”多心疼地看着自己外甥,“真狠心呐,就算你已是弃子,最后一次,也要尽力用光你的血。”
青棠轻轻摇头,“不可能,他或许会找,但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得到……”
侯爷扶他肩的手更重一捏,残酷说出事实,“你醒醒吧,若你真是唯一,他不会这么玩命地打你,丝毫不怜惜;更不会此刻还允许我进来看你。你是多么重要的药引,那是会怎样防备地保护着,岂容我来叫醒你!小棠,你和她没有缘。”
本已虚弱的青棠沉沉地合了眼,却依旧那样倔强,拒绝听舅舅的规劝。他不相信自己和小出就这样“缘尽”,更不会去为了“讨命”说出“我错了,再也不见她”的鬼话!……
青州侯何尝又不是痛心疾首从深牢大狱里走出,他悉心疼爱培养了这么些年、寄予厚望的孩子,算完了……青州侯何尝又不恨!恨明千醒!在九耀元眼中,明千醒这就是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毁了他家的孩子!这恨意,只会随着对青棠“貌似正义的严厉审判”越来越深重,孩子的前程彻底没了,且身心俱毁……
这世上,就是谁的孩子谁疼。
那头伤心怀恨,这边,算往好了走,渐渐宽了心,小出慢慢又恢复人气儿。
友圣王府,
小出放吉利在桌上走走,又抱起来摸摸,玩得可心爱。
此时有三个男人围着她,
静训环臂靠着桌边在她左边面对她站着,
她右手边,柔加坐着,一手还随时托着,怕还走不稳的吉利一下跌下桌,毕竟它那后肥小腿腿才“修好”。
这里,像个外人的,反倒是静莲了。他站得远远儿的,但能听清他们说话。
小出呢,更是自打进来就没看他一眼,好像根本就没这个人,因为她手里抱着吉利呢,已夺走她所有的注意力。再说,静训还在训她。
“你看看你,虽说是那男孩儿劫走的你,可闹这出儿,像不像你们要私奔?还是走了再也不回来那种!”静训说着都后怕,是呀,真险,没想到青棠还耍了这样的阴招,小出要在犯病的情状下被他掳走藏起来,无疑,找起来的难度会无限加大,小出也不知得遭多少罪……
“什么私奔,私奔是双向奔赴,我又不愿意,”小出摸着吉利还噘嘴犟嘴,
“就是私奔,你要不认得他,他会带你跑?”柔加在一旁小声说,在她跟前,柔加还是那样儿,小孩子一样,贴心又幼稚。
小出扭头冲他吼,“你什么鬼逻辑,我认识那么多人,那人人都想跟我私奔?”
柔加忍着笑,“是。”非跟她鬼犟。小出气死了,推他一下“不跟你讲了。”柔加又笑着去摸吉利,“它好肥,给它做身武将的衣裳吧。”看看深入骨髓的了解她吧,这看似无厘头的突然转折,却深得小出心,小出嘴还噘着,却点点头“嗯。”
静训垂眸瞄着,一只手也没放下,望着活蹦乱跳的她,既安心又还有些生气,这小东西,太招人了……
静莲静静站那头看着他们三儿,一种奇异的和谐感。当然最留意的还是她,心里的想法跟静训有些不谋而合:不可小觑这看着憨傻的小姑娘,能量忒大呢。
一场风波过去,她算暂时安逸了。
细心的人会发现,最近舞蹈学院网页面上出现了一则优录公示,里面一长串名字里有“圆出”。公示是公示,并不意味她就一定会被录进去,但,起码可以把上回寿诞国宴上的“揭露”彻底平息了下去:至少她不是“冒充”。
而且,青棠劫持小出这件事也被升级为“他及其同谋嫉恨小出在寿诞演出里的优秀表现,蓄意残害她,手段恶劣”,这样追随青棠的一众少年被不同程度处罚,如今,相当于对各类筠校进行了一次洗牌,内里的震动可想而知。
小出也安生了一段时日,一来她再次犯病还得恢复,再,晓得闯祸心虚了也得老实阵儿。
这天,明相往南山口大营走走,属于不打招呼的私访,带上了小出。
车停在山坡儿上,视野开阔,风拂面,心情也会变好。
明相和他的几个智囊随从站那儿正在说话,小出无聊走几步到处晃晃,忽然,跑回来一手捉着明相后衣襟,挨着他身后站着,挺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明相一手向后环抱住她,回头问,
小出望向那边一条小径,不多会儿,走出来一个人。
看着是挺吓人,全身草灰的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手里还提着一只箱子和长棍。
一行人肯定都看过去,明相的近卫早已警觉挡在前。
明显那人见着他们也一怔,不过立即恢复镇定,只见他稳稳取下面具,远远站那儿向明相这头规整行了筠礼,看来是认出明相了。
这再一看,哟,是个好清隽的少年,眼睛干净得这么远望着都是欣悦,感觉如此清纯的孩子忽然掉入山野,是哪个神仙落下的童子吧……
“你是哪个部队的,”顾初问,
“**营新兵连,编号***,屿漾。”少年敬稳答。
“你这是来做什么,”
“后山这边近来多有马蜂窝袭击村民,连长命我们时常来收拾。”
一听“马蜂窝”,明显小出拽着他后衣襟的手一紧!——哎,也不是小出实在胆小,确实小时候被马蜂蛰过,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和她叔儿住竹远洞那头,地广人稀,老树参天,高高的树上总能看见黑呼呼一团的马蜂窝,一棵树上常常挂着七八个。小孩视力好,可以看见马蜂窝上马蜂们的自由出入,于是不甘心别人自由安逸的生活,以骚扰为快事,三两成群,常常结伴用弹弓袭击马蜂窝,以击落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