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永远没有你“想不想了”……
车在黑夜里灯光明灭交替的桥梁上驰行。
杏儿扭头看他,才发现他脸色不好,白得很,可能他颜值太高,如此白倒不显病态,可确实就是不正常。
“你生病了?”杏儿问,
少年自上车一手扶着另一只手腕放身前,靠着椅背一直也看着窗外,很少与她交流。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点头,“这几天有点感冒。”
所以每次碰见她都要抱好紧的,今天除了那会儿紧张她遭劫持“失而复得”搂紧上了车,之后连看向她的视线都好少。
杏儿像有所觉,伸手野蛮抽出他被握着手腕的胳膊,衣袖往上一勒——杏儿咬着了唇。
尽管车窗外灯光明灭晃荡,还是看清他胳膊肘内淤青一片,细看,全是针眼,这是抽过血,抽了多少血啊……
“这……”杏儿咬唇看他,
他也任她捉着自己胳膊,反倒变成谑笑,“我有血液上的病,你怕么,”
杏儿一握紧他手腕,后又轻轻一松,把他手臂丢一旁,看向她自己这边车窗外,“有病怕什么,治呗。”说得轻飘,可为什么眼眸想往湿了走?或许想到他同自己差不多年纪,原来也是一身毛病,都活不长远的样子……
他收回了手,看着她,杏儿是没见,少年眼眸多么温柔,“是呀,是这个理,有病怕什么,就积极治疗吧,总会好不是。”
“要治不好怎么办,”杏儿唇锋蠕动,
“没试怎么知道治不好,”他垂眸慢慢放下自己被勒起的袖子,“我发现你挺容易悲观,这样不好,体育中考那会儿的你就很棒,多朝气。”
杏儿一下扭过头来,“你又看到了?”
他抬眸瞄她,这个角度看他简直漂亮的不像话,少年面庞毫无挑剔,又在飞逝的光影中,像梦幻一样的美好,何况他还笑得那样好看,
“陆行都录给我看了呀。”他说,
杏儿又嘟嘴,“你倒贼,把陆行拱到前面当靶子,”杏儿蹙起眉头,“他这段时间的‘不顺’有,有没有刚才那个闻天衔的使坏,”
看看杏儿还是灵秀的,前后串串,事儿她也搞懂大半了。
闻天衔只见校内陆行和她的频繁往来,不见隐藏在陆行身后的裴魏,所以他刚才那样吃惊!
少年俊秀垂眸,“是有些对不起陆行,但是他很好,我不会让他吃一点亏的。”
“哼,”杏儿冷哼一声,又侧过头去看车窗外,“你心机真深,搞什么鬼我也管不着了,今儿你本事大把我救出来了,我还是认你这个人情的。”
少年也放松靠向椅背,再次看向他这边车窗外,也轻声说,“我哪来的本事,这些都是我叔儿裴方译的操作。他们大人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对方出动的是个学生来绑架你,这边也叫我出面救你,很公平吧。”他还一撇嘴一耸肩,很好理解的样子。
杏儿却一直蹙着眉头,她是个二十出头、且经历过大风浪的落魄孩子,晓得权峰动荡诡谲又残酷,人心斗得你死我活,也确实如此,真正的关键人物哪那样轻易现身?一来一往,也都是见招拆招,对方走一步棋,这边也就应招,再走一步看住,都不露破绽……
杏儿想到什么,又突然急回头来,“这么说裴家是站在冯鲜这边的咯?”
少年慢慢也扭过头来,倒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刚才你没认出钱絮?”
杏儿老实点头,“认得。”
“那为什么不跑。”
杏儿又习惯咬了下唇,她到狡黠,“你不说裴家的想法,我不能告诉你。”
少年把头仰椅背更狠看她,“你还真离不开冯鲜。”
杏儿可没忘初识他,他对冯鲜可一点没善意!
不吭声,就看着他,眼神冷下来。
是少年自己正了仰着的头,闭了眼,
“我只知道叔儿说最近不太平,叫我看好你,保证你的安全。”轻轻出了口气,又说,“叔儿可能是站在冯鲜这边吧,他们最近面见挺频繁……”
杏儿突然又抓住了他的手,“你告诉你叔儿,裴家若真是因为裴杏儿不信任冯鲜,完全没有必要,杏儿,杏儿姐姐走前,冯鲜对她也还照顾,杏儿姐姐她是,裴卿知走了,她也活不下去了……”说着,杏儿哭出来,握着他的手死死的,好像她感同身受,再次经历着裴杏那时候的绝望……
少年的一手覆在了她抓着他手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直抵她心脉,
轻轻说了句,“好。”
第974章 168
黑夜下,车在一栋独立小院门口停下,都没叫杏儿下车,裴方译竟然亲自出来相迎,不过是扶着裴魏下车,好像轻声问了句“还好吧。”
少年回头看了眼杏儿,裴方译也顺着看过去,露出微笑对小心,“没事了,这就送你回家,冯主任着急等着你呢。”裴魏收回目光,被他叔儿扶着进屋了。
车,立即启动,杏儿一直侧头看着他被扶着走进去,其实想说话,说“你好好养病,会治好的。”可当时就没说出口。
小心不知道呀,少年都没走得上台阶就歪倒了下去,裴方译是多么揪心喊了声,“卿知!”……
小院灯火通明,医疗器械运作“滴答”声就没停歇。
裴方译望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年,心哪有不疼。
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未知,他不知道,可卿知身上发生的一切还是叫他叹为观止……
永远记得那个深夜,和今夜差不多吧,月朗星稀,
管家老云忽然来到书房,“译哥儿,外头来了个女道士。”老云是他裴家家生仆,从小就跟在他身侧,自是晓得他在书房办公时不得轻易打搅,却依旧紧急来报。
书桌前,裴方译抬起了头,轻蹙眉头,“什么女道士,”
老云疾走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说,“她说,她把卿知送回来了。”
“什么?!”裴方译一下站起了身,眉头紧蹙步出了书房。
这一下楼,老云指引,一路疾走到了大门口,
“人呢!”
问门房,人胆战心惊讲,“走了,”
老云责怪“怎么不看着!”
却,方译眼尖,往坡下跑去……倒吸一口气,那里,赫然歪倒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呀,竟然是个十六七的少年,紧闭着双眼,呼吸薄弱,
他身上,飘躺着一张薄纸,明黄的底,鲜红的字,“用自己的血救命吧。”就这几个字。
一切都透着那样的诡异,妖感。
方译却只觉心惊肉跳,少年的模样,在月夜下漂亮的不真实,却也有熟悉感泛滥于心——似卿知少年时的模样,可又比那时眉目更精致些!
青州州府彻夜未眠,医护一层一层来,悄然,不许多话。
用自己的血救命吧。
什么意思?
裴家的私人医生都迷惑,怎么个救法?
可时间不等人,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浅,随时会断气!
只得硬着头皮上,抽出来他的血,再输入进去?——他的血也很异常,在场的人都闻得到,怎么一股子铜锈气?……管不了那么多了,说是硬着头皮上嘛,再输入进去……
真有奇迹!男孩子呼吸渐渐通畅了,仪器指标,逐渐正常……
第二日,青州州首裴方译告假一日,说是身上有恙。
二楼房间里,
还听得见鸟儿清脆的啁啾,
一束阳光透过纱帘打进来,照在少年的颈脖,那里有清晰的脉搏,鲜活而富有生机。
漂亮少年缓慢睁开了眼,裴方译双臂环胸一夜都守在他床旁,一见那扇动的睫眉、心也是一惊,坐直了身体。
他醒来,目光平静看了下顶面,人也在缓,轻轻出气,
慢慢转头,目光落在放下手俯下身来的裴方译身上,
他喊了声,
“二哥,”
方译心一突突,轻声,“你真是卿知?”还是没忍住吧,声音都有点抖,
少年笑了笑,“我你都不认得了,”
方译声音还在抖,勉强扯出笑意,“你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还真不敢认。”
镜子里的少年笑了笑,看向裴方译,“很可怕是吗,”
作为青州州首,作为裴家人,方译着实有很好的心理素质,摇摇头,“也很可贵不是,竟真能实现返老还童。”
卿知放下镜子,沉默了下,“二哥,既然已疯狂到这个地步了……”他望向他最信赖的家人,“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即使他变小了,甚至变了模样,方译都确定这是他少有的见过卿知“脆弱”的模样,方译把手放在弟弟肩头,“这不可怕,你能回到我们身边,也必有它可去的结果,我们努力做到最好。”
有了兄弟支持,卿知更有底气冒这个险。
他向二哥说了杏儿的过往,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望着窗外,依旧是那个镇定、胸有丘壑的裴卿知,
“二哥,你知道我是个做事会想到很多的人,也无所畏惧,可沉船的那一刹那,我很害怕,我只想到杏儿,想到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垂下眸,长长的睫毛俯下叫少年的侧脸看上去那样漂亮,甚至圣洁。“我想可能就是这个执念吧,将我带了回来,甚至给了我保护她的方法。”再抬睫,眼神又是那样坚定强韧。
有了眼前“眼见为实的奇迹”,再听杏儿的经历,方译已没有了太多的惊诧,不过,还是蹙起了眉头,不赞成卿知这种“自毁式”“保护方式”:
他的血既然能自救,就意味,同样杏儿若再遇险,亦或只要身体不适,他的血就是“良药”!
卿知想把自己的血,全为杏儿“保存”下来。
方译抽出本来插在裤腿荷包的手往下压了压,“你先别慌,你现在情况也不够稳定,先保住自身安全好吗,”
卿知笑了笑,“你放心,‘抽血保留’肯定能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值之内,我还想眼见着杏儿好。”
遂,卿知开始了他的“少年游”。一边小心翼翼“留取”自己的血液,一边也暗暗关注着大都杏儿的动向,
他知道她怀孕,生产,胎死,
这些叫他痛彻心扉,可好在杏儿还是好的,
她也回到了十五,那个他初见她的年纪,卿知见到她还算快乐着,冯鲜把她照顾的很好……卿知这就稍加放心了。
卿知依旧那样清醒,他清楚自己如今的“金贵”,他的血在关键时刻能救杏儿的命吧!——那就还是在二哥的羽翼下藏好自己吧,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在她身边呀,但,想她的心是那样轻易藏得住吗,当看到闻天衔,顾朝暮注意到她,并有纠缠之意……不是说小杏儿就不能有人追,而是明知闻天衔背后的闻家是那么一颗不可预测的榴弹!全当给了他一个“再也藏不住”的借口,卿知终于狠狠拥抱住了他的杏儿!
卿知依旧也是这样厉害,他“少年归来”,那颗“权力场敏感的心”也全面回归,通过二哥,他传达了多少信息给冯鲜?——哼,是帮冯鲜吗,若不是为了他的杏儿,他嫉恨着呢,要不几次三番警告杏儿“别忘了他是你仇人”!
确实,圆艏走后,一摊子烂局全靠冯鲜支撑着,艰难得很,无时无刻都有人想扳倒他,
这次的危机看来最为凶险,几乎是多方同时发力!
这就是卿知一直在暗处的好处,他觉察得早也全面,自然的,保护好杏儿是他首要的任务!
所以,这边杏儿稍有些“动静”,卿知甚至能比冯鲜更早一步行动!
真不是他嘴里说的“想耍帅”,
帅什么帅呀,
他都是个痊愈不了的人,又一心执着着给杏儿“攒血”,又哪有外头传的“经常去驻训,参赛”?那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各个器官挨个来遍病痛的不眠夜罢了,而愈是如此,卿知愈是亲身感受到杏儿的艰苦不易,也就更坚韧着要攒出更多的血给杏儿留着……
这几天再次身上不利索,都下不得床!
也叫方译没办法,偏小杏儿是个这么“磨折人”的,还真卿知不现身,谁也带不回她呀——哎,方译算领教了,杏儿注定是卿知这一生的唯一一个劫,劫数到,为她生,为她死,诡谲的命运已将他们牢牢焊死,神仙来了都拆不散吧。
“小心!”金溪疾走进来,风尘仆仆,刚从直升机上下来。
小心还是那身校服,T恤扎在裤子里,马尾辫有点松散,坐在椅子边,手里捏着那半颗鲜红的心。
冯鲜蹲在她跟前小声和她说这话,她时而高声提起,“你只说是不是!”要么就是卷袖子,泪光盈盈,“我们去验血!”
看见金溪进来,小心一颗泪正好掉在半心上,半心仿若蠕动了下。她挪开眼,不看冯鲜,也不看金溪,抬手就那么用手腕抹了下泪眼。
金溪也一提裤腿蹲了下来,他的蹲和冯鲜又不同,垫着脚尖岔着腿,很狂又很赖,就仰头蹙眉望着她,“又哭,谁让你掉泪,今儿非都找回来!”金溪也不看身旁冯鲜,就看她。
金溪蹲下来,冯鲜到慢慢起了身,垂眸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金溪慢慢抬头睨他,拇指指着小心,“你觉得她出事儿我不该回来?”似乎一下子就动了怒,一摔手也起了身,身形气势上都与冯鲜势均力敌一般,怼着他眼,“你怎么照看她的?眼皮子底下也能叫人这么邪,差点掳走她!”
磨人的杏儿哟,这时候还有点大局观,她又一擦眼,这边捏着半心的手跟捏娃娃一样又一捏,半心又是喊疼一样一蠕动,
巧了,半心这一疼,势均力敌的两人心好像也一疼,
又都看向她,
小心看向了金溪,“你如果担着责任,这个时候是不该回来,要被他们一锅端吗。”
金溪哟,咬嘴巴忍不住笑,又从背后抱住她,窝着身子热乎乎在她耳朵边说,“端不了,信不信,此刻确实是致暗时刻,可是天一亮,还是东方红。”
说着他顺着小心视线又看向冯鲜——此时这两只鬼哟,蜷抱一处似乎都耍赖把一切宝压在冯鲜身上,全靠你了啊……
冯鲜走到窗边,竟罕见地抽出一根烟放到了唇边,烟雾漫起,冯鲜一手插兜,眉心紧蹙,似乎并不是那样大的把握……
小心着急起来,要起身“你到底有没有准备,爷爷当年……”金溪按住了她抱紧她,在她耳朵边说,“你爷爷当年主要是被他坑了。”眼睛就戏谑看着冯鲜,
冯鲜听了,偏头是看了金溪一眼,这一眼,说淡然吧又有些不屑的锋利,说锐气吧又把他不当回事的淡漠。
也不知道金溪是不是故意,又戳中小心今日最大的心梗,她狠劲儿挣脱金溪,回头又是泪汪汪,坐直身子指着门外,“你去!现在就把验DNA的叫来!”
金溪一手还搭在小心背后,就是微笑看她,刚要张嘴,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人,嗯,一个二个,叫金溪住了嘴,微笑也慢慢没了。
是他的两个姑父,俞代青,程飞幼,还有几位警备要臣,
金溪不觉走前一步,一手向后将小心藏在身后,
金溪能这时赶来,一来,肯定是担心杏儿,如他所说,此刻,外头是至暗时刻——对方先控制住冯心,想再拿冯心与冯鲜谈条件的计划已经破产,势必一些筠事上的涌动就会提前。是的,你看看现在国道上筠车往来的有多密集!如果这个时候还没睡着的,可能也能感受到一些低飞飞机的轰鸣声,大都多少重要路口已经禁行……这种时刻,金溪坚决不会把自己和杏儿分离两处!
再,如今的金溪肯定也有部署,他到底身份十分关键,他得这种时刻在冯鲜身侧,挺他!得代表圆艏一家的态度,挺他!这样,今夜的一切筠事涌动都叫“出师无名”,叫“反”!
别看冯鲜刚刚一句淡然“你怎么回来了”,这是冯鲜的“保护意”,他怎么都得保护好金溪,这点,金溪心里是清楚的。
可此时,眼见自己两个姑父带着这么些关键人物“闯”了进来……金溪有想过这种情况,万一这次危机,我家那两颗炸弹有一个爆了可咋办?没想,竟然是两颗一起爆!——金溪不由握了握他身后一直捉着的杏儿的手臂,下定决心!
他本愿真不想把自己这两个一直置之事外的姑姑牵扯进来,可,若两个姑父执意做鬼……金溪想起两个姑姑对他说的话,“金溪,你放心,姑姑们记得自己姓什么,他们若敢乱来,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子将他们置于死地!”
哪知,程飞幼首先指指金溪,“你先控制好你小姑,别叫她乱搞小动作。”
金溪一冷哼,“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吃我盛家的米养肥,现在想来踩我盛家的门楣,我小姑还要你干嘛,只怪爷爷当年瞎了眼,给自己姑娘找的两个姑爷都是白眼狼!”
显然气着程飞幼了,“还不知道谁是白眼狼呢!”
倒是这时候老大的姑爷俞代青很稳重,他蹙着眉头,微偏头瞧着飞幼,小声,“你,你私下一点都不跟满徽沟通一下的?”
飞幼回头眯起眼,“这么说,你和盛满盈一直是交了底的?”
俞代青老狐狸一样笑笑,“起码,我昨晚和她长谈过。”
飞幼一下看向冯鲜,“他这!”倒像个告状的孩子了……
这时,才见冯鲜按灭了手上的烟,走来,十分稳健,“都布置好了?”
代青一点头,“这次绝对不见兔子不撒鹰。”
飞幼也慎重看向他,“你放心,该跳出来的都跳出来了,一个都不放过。”
再看不明白就是个棒槌了吧!
连杏儿都站起了身,眼睛瞪大。一直以来,她权力场上的事儿她不懂,可也晓得“尔虞我诈”、整日间不叫冯鲜好过的都是些谁,譬如圆艏家这两女婿就都不是善茬,表面和冯鲜“称兄道弟”,其实跟他肯定不一条心!——可,这一看,是不是叫人大吃一惊!原来,冯鲜当真这样厉害,两位驸马爷早就是他的人,或者说,原本就是他的人……
金溪眯起了眼,再次将目光投向冯鲜,这个人……实在是了不得!甚至到可怕,他渗入甚至可说操纵我盛家如此深,爷爷知道吗,爷爷当时又是何种情状下那样“信任”他,会否有此人威逼……
金溪从疑惑到心狠的目光,飞幼看见了,代青看见了,他们互看一眼,代青是轻轻摇头,飞幼却似一股子郁躁堆积心里再也闷不住,
他沉眸走近金溪,伸出一手搭在金溪肩头,“来,你来,我跟你说说……”
别说金溪不领情要甩开他搭上的手,就是代青都出手阻拦,“飞幼!”
更,冯鲜扭过头来,“飞幼!”十分严厉,
飞幼却再也憋不住,也大力打开了金溪要甩开他而抬起的手,十足冷漠地对金溪,“谁是白眼狼别不自知,他这辈子左右为难……”
“飞幼!!你出去!”冯鲜发了火,
飞幼还急于要说,代青上前拽住了他,“飞幼!”似看了眼一直站起怔那儿的杏儿。
代青这看向杏儿的一眼,金溪是敏锐捕捉到的,心,突然就那么一紧缩!似乎意识到什么……
这次作乱的队伍,主要分两支:甘棠的大伯甘智行为首的大都老筠伐,和以京关西闻家为代表的保旧派。
以眼下情形看,俞代青提拔闻家的闻天麟到自己身侧做一助,是有意为之,引蛇出洞。同理,程飞幼和甘智行“交往甚密”也是个“深入敌后”,非叫他们这些有心作乱的“赶紧跳出来”,有了实质,正好一网打尽!
其中,甘智行有个行助叫程智的,从前在冯禧身边,他这回“叫喊”出来的一个“倒冯鲜”理由就是:冯鲜根本非冯禧亲生!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冯鲜是踩着冯禧这个“养父”的尸首上位,尤见此人小人狠毒之心!
金溪听闻此传言,根本不信,甚至觉得对方荒唐,拿这种人“身世”之胡编乱造来攻击对方,足见反叛的这一方已失去理智。
所以,刚才听小心也是叫嚷着要“验DNA”,金溪只觉杏儿也是因为涉及她冯家被逼急了,亲信了对方的胡言乱语,虽也跟着戏弄了句“你爷爷当年主要是被他坑了”,这个“坑”,坑爹的坑咧,哪里是不信冯鲜是冯禧之子的意思!他还想安慰杏儿呢……
可,金溪如何聪慧,
结合飞幼失去理智的“他这辈子左右为难”
冯鲜的发怒叫他闭嘴,
特别是,俞代青看向杏儿那一眼……
金溪心一再收紧,再收紧!
冯鲜不仅真不是冯禧之子,还和爷爷是……要不,以爷爷的立场和头脑,他怎么会这样信任冯鲜,几乎真的把天下交给了他!
金溪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恢复男儿身之初,他想去裴办,说给他按个新身份,冯鲜答应让自己跟着他姓冯,“就当我的个侄儿,叫冯木口如何?”爷爷当时不仅答应了,还欣悦的笑意……
金溪惊着眼看向冯鲜。
第978章 172
冯鲜却紧紧盯着杏儿,走去她身边揽住她肩头,低头与她轻声说了好些,杏儿抬头又惶然说了些,冯鲜微笑,又揽紧了些,安慰良久……
一场看似足以翻天覆地的“黑云压城”,一夜间,烟消云散。
咱境内的老百姓只是一夜酣睡醒来,确实如金溪所言,又是一个东方红。或许过两天会从网络看到些只言片语,“某次演习成功”,又或者,不久,会在国媒上看到正式的通告,某某某因什么有职务调动。再或者,一些会翻墙的,会在国外社交网络上看到些耸人听闻的“内幕”,可也只是捕风捉影……
小心却也没再去学校,反正还有几周就中考了,她在家静心备考也是一样的。
冯鲜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我是你亲叔叔,唯一的血亲,你得相信我,杏儿,你失去了爷爷,我失去了父亲,这都是我们心里永远的痛,难道我们共同保有这点痛意的权力都没有了?旁人一点离间,就叫我们连血溶血的事实都要罔顾?杏儿,你只记着,叔儿在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失去,不能失去你,你是我唯一的血脉相连。”
杏儿不傻,她心中依旧存疑,可自己经历过这反复“生离死别”的磨折,她早已倦累脆弱的不成样子,就这样稀里糊涂些过吧,他是我唯一的叔儿,唯一的血亲,总比没有好……
金溪那里却不能稀里糊涂,
一切归于平静后,他也平静地把两个姑姑,两个姑父,还有冯鲜,聚在了一起,一家人,嗯,整整齐齐,要说清楚。
有点好玩的是,两个姑姑看来是晓得实情的,也是,她们一开始对冯鲜就百分百信任着。倒是对她们的老公们——像才认识的,姑姑们也有些怨念地注视冯鲜,“鲜儿,你瞒着我们?”
冯鲜一直不语,他静静地坐在窗边,双腿分开,一双手撑在膝头,扭头看着窗外,似乎与这一家人还有距离。
一向并不多话的大姑说了实情,尽管很委婉,
“……爸爸当年把鲜儿放在冯禧身边养育,其实,”她咬咬唇,“其实有点像人质,毕竟,冯禧跋扈,要叫他臣服于父亲,得有,得有叫他心安的保障……”
所以,尽管鲜儿与她们是同父异母,两姐妹从来没把鲜儿当外人看,甚至可说,他所受的委屈保全了盛家!
“金溪,他有多难你知道吗,冯禧看似归顺,就没有一日安顺,他处处插手,处处要压制父亲,”满盈呼出口气,也是那样艰难,“鲜儿就是在这样的夹缝里长大,”满盈看向窗边的人,“他又重情,冯禧让他下重誓,永不与盛家相认!……一边是养父,一边是生父……”
金溪的声儿有些轻颤,“那冯禧的死……”
小姑满徽一下站起了身,十分严厉,“盛金溪,外人有再多恶意的揣度,你不该有!当冯禧想置我盛家于死地时,是你这个叔叔站在前方,痛苦地,一方面要安抚压制养父的野心,一方面还要保护控制好生父的自尊心!他两边都要护好,两边都是他的亲人!”满徽沉了口气,眼神冷漠,“冯禧是咎由自取,他不顾反对要出访东瓯,目的就是为了联络邻国对他声望的绝对支持,也不顾那几日东瓯天气恶寒,坚持不改航线,自己……”
“别说了。”冯鲜出声,扭过头来,眼睛赤红,却是看着金溪,“这些,都不要和杏儿说,她已经没有爷爷了,她就只有这个爷爷,”冯鲜又扭头看向窗外,谁也就没看到他脸庞滑落的泪,可声音依旧稳,“我真的对不起她,大人的事,太多的连累她了,杏儿也再经不起折腾,我是她叔儿,亲叔儿,我也只姓冯,永远和她一样,姓冯。”
金溪懂了,什么都懂了,
他起身走到冯鲜跟前,“冯主任,从前是我幼稚了,我为我过往的不懂事向你道歉。”
金溪何尝不眼眸湿润,为他,也为她。
公园大道旁的联排别墅里有一场官方宴请。
作为大都教育局外事科的领头人,马旭英到访也接触过许多这样涉外的高端场合,他本身国内top1大学博士毕业,学历、能力均佼佼,今天这场宴请依旧可算他人生里拔得头筹的“顶奢局”,主要到场的,非富即贵,人均顶级精英。
他随同教育司的几位领导一同乘坐一辆威霆来到联排前,车是主办方安排的,司机和此时拉开车门迎请他们管家都是高大英伦范儿,一看都是纽城大族老钱的私家配置。
“王司,冯司,有失远迎。”
出来相迎的是位戴着细边眼镜的华裔斯文男人,张柏远,华人里第一位哥大校董,享誉世界的人物。
“张董客气了。”王司与他笑容相握,看来是熟人。
“这位是冯司。”尽管他刚才已喊到其人,王司还是着意为他介绍了身旁女人。女人三十来岁,身材高挑,五官漂亮,薄唇大眼,妆容得体。张柏远郑重与之握手,“欢迎冯司。可能比对王司还客气些。毕竟这个女人年轻,可她姓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