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寡妇,在线发癫by初云之初
初云之初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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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门见山道?:“我是来寻王中丞的,不知道?王中丞此时何在台内?”
劳子厚神情分外亲切,却不提王中丞的事儿,“嗳”了一声之后,殷勤道?:“说起来,乔少?尹还?是我的娘家人?呢,如若是在宫外见到,怎么也?要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的,今次在御史台见到,好歹要先去喝一杯茶才是。”
他迎上乔翎的目光,笑?道?:“我也?是从京兆府出来的,这会儿看乔少?尹真是怎么看怎么亲切!”
乔翎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自己此时正在办的那桩案子。
如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最后的经?办官员署名上,劳子厚的大名赫然在上。
她暗叹口气,说:“不必了,我是来寻王中丞的,劳中丞贵人?事多,且去忙吧,另找个人?来领路便?是了。”
劳子厚脸色微变,已然从她这态度当中察觉到了几分疏离,当下强笑?道?:“乔少?尹,何必如此不给情面呢。”
乔翎果?断道?:“公务在身,怕是无暇与劳中丞寒暄了。”
劳子厚脸上的笑?意仿佛是海上漂浮的泡沫,即将消融在波浪之间。
他叹口气,徐徐道?:“乔少?尹,我当初在京兆府,并不担审案的责任,最后在文书上加名,也?是惯例罢了,即便?真的被翻出来,也?不会真的牵连到我身上,您这么早就?急着?避嫌,倒是叫人?觉得小气了。”
乔翎瞧着?他看了会儿,很认真地问:“你是经?办人?之一,你在上边签署了名字,你难道?不知道?名字签完之后,罪犯就?要被处斩,名义上是由?他犯下的那些案子,也?会就?此终结吗?”
劳子厚反问她:“难道?那个罪犯不该死吗?他杀人?,可是板上钉钉,无从抵赖的!”
乔翎没被他这话困住,反过来又问他:“那其余那些案子呢?让他顶了罪,岂不就?等?同于叫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作为经?办的官员之一,怎么对得起枉死的人??”
劳子厚明显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他敷衍着?笑?了笑?:“越国公夫人?当真是耿介之人?呢,真是叫人?佩服。”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你在京兆府的时候,经?手了一桩错案,现?在事情发了,你头一个想起来的居然是要把这桩案子按下去,千万不要再牵连到你吗?”
乔翎听他这话语气不好听,也?不客气,当下瞥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耿介,这不需要你说,倒是你小人?行事,我有必要说出来!”
劳子厚见状倒也?不气不恼,只?是说:“女人?就?是爱争口舌之快,罢了罢了,乔少?尹既然如此不通情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儿呢。”
他向前伸手:“乔少?尹,要进御史台可以,只?是,官印得暂且押下——这是御史台的规矩。”
乔翎听得微怔,转而道?:“是御史台的规矩,还?是劳中丞的规矩?”
劳子厚笑?道?:“乔少?尹是四品大员,我哪里敢胡言乱语诓骗您?今天您从这儿掉头出去,到哪儿还?不能问一问这事儿呢。”
他笑?吟吟地瞧着?乔翎,说:“御史台同别的衙门不一样,牵涉的机要案件太多,所?以规章制度上也?格外繁琐一些。”
“前朝有三独坐,即三位要员单独设置一席,以表超脱于诸臣之上,御史台的主官就?是三独坐的官员之一,如今到了本朝,虽然不时兴这个了,但御史台的许多规矩还?是没变。”
劳子厚说:“政事堂若有命令,都不得直接传召,而是要着?人?来请,而其余官员若要进御史台,也?得将官印押在这儿,等?出去的时候再带上,以防不测。”
乔翎问:“现?在别的官员因公进出御史台,都得把官印押在这儿吗?”
劳子厚笑?得格外意味深长:“别人?也?就?算了,但是遇上乔少?尹这么讲规矩的人?,我哪儿敢不讲规矩?今天咱们还?是照章办事,来的安稳一些。”
乔翎听明白了:“虽然是规矩,但是也?荒废了,别人?不需要这么做,可是我需要这么做。你就?是故意要卡我一下。”
劳子厚淡淡道?:“毕竟乔少?尹是讲规矩的人?嘛。”
乔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将悬挂在金鱼袋旁的官印取下,攥在手里,忽的问:“我把官印给你,万一你拿去做了什么,这怎么办?”
劳子厚听她真的跟自己探讨起这事儿来了,就?知道?她是被唬住了,当下脸上玩味之色更?重:“乔少?尹只?管放心,依据御史台的规矩,押在这儿的官印都是要被封存起来的,专人?执掌,不会出现?意外。”
乔翎顺势将手抄进了袖子里,想了想,又问:“我把官印给你,你能给我开具收据吗?”
劳子厚从善如流道?:“这有何不可呢?”
乔翎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说:“劳中丞,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官印交给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责任可全?在你!”
劳子厚笑?道?:“好说。”
乔翎将手里的官印拍到案上,紧盯着?他:“你写收据吧!”
劳子厚捡起那枚官印来瞧了一眼,脸上笑?意愈深:“请乔少?尹稍待片刻,马上就?好。”
纸笔都是现?成的,他一挥而就?,双手礼貌敬上。
乔翎一把接到手里,撒了一眼,丢下一声冷哼,往御史台内去了。
今日值守的两名门吏是他的人?,原就?是听了他的命令,道?是见了京兆府乔少?尹过来,便?赶紧去回话的。
这会儿见了这场风波,也?不免要去劝他:“中丞这是何必呢。”
劳子厚脸上笑?意荡然无存,扫一眼那道?远去的红色背影,森森道?:“难道?叫我做柳希贤,当人?尽皆知的笑?话吗?!”
如他所?说,先前那案子,他的确没有插手,也?并不是他亲自经?办的。
只?是细细纠察起来,上边署了他的名字,就?相当于他默认了最后的审判结果?,终究有失察之责。
就?算是真的发了,也?不会致命,但是却如同柳希贤牵涉蔡十三郎一案一样,因而极大地损伤声名。
柳希贤被人?讥诮是伪君子,他呢,又会被扣上什么帽子?
糊涂,还?是无能之辈?!
劳子厚原以为柳希贤一事之后,柳家乃至于柳希贤的岳家中山侯府总会给姓乔的癫人?一点教训的,没成想她竟然一如从前,半分情面都不肯讲!
不,这哪里是不肯讲情面,只?怕是邀买名望上了瘾,前回要踩着?柳希贤上位,这回还?要继续踩着?他来扬名了!
她既不给情面,自己又凭什么要给她情面?!
瞧着?手边的这枚官印,劳子厚冷笑?起来,轻蔑道?:“我当这位乔少?尹行事有多老辣呢,原来也?经?不起恫吓,几句话下来,就?老老实?实?把官印交出来了!”
门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劳子厚倒是颇觉出了一口恶气,交待下去:“等?她走的时候,再使人?叫我过来。”
门吏道?:“何必叫您来回跑呢,小人?这边就?能把事情办妥。”
“你懂什么?”
劳子厚道?:“事情可以做绝,但态度一定要好,如此一来,想抓把柄她都抓不到!”
我不近人?情吗?
可这就?是御史台的规矩啊。
诚然,这规矩已经?处于半荒废状态了,可到底也?是规矩不是?
真要说,就?是你乔少?尹自己蠢,不知道?这事儿,又被我三言两语拿捏住了,这能怪得了谁?
就?算是把官司打到御前,圣上也?只?能说我这是恪尽职守!
劳子厚这么想着?,背着?手,迆迆然离开了。
乔翎离开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走出去那段距离之后,反倒笑?了。
她抄着?手,问了问王中丞的值舍在哪儿,寻了过去。
署名文书很顺利地到了手。
临走的时候,乔翎问了出来:“往御史台来,还?要押上官印吗?”
王中丞显而易见地怔了一下,不答反问:“有人?押住了乔少?尹的官印?”
乔翎说:“是呀。我听说,这是御史台的规矩。”
王中丞听得蹙眉,脸上薄薄地流露出一点怫然来。
他站起身来,打算跟她一道?出去,同时问:“是谁扣的?”
乔翎从袖子里取出那份收据,叫他瞧了一瞧:“劳中丞啊。”
王中丞定睛看过,脸上的神色不免有些微妙。
他知道?这是劳子厚自作主张在为难人?,只?是这事儿卡在了规矩上,他与对方同为中丞,也?不好去说什么。
专程为这事儿惊动御史台的主官,又好像不太值当……
他不愿把御史台内的不合翻到明面上,遂送佛送到西,主动说:“我送乔少?尹出去。”
乔翎笑?着?谢过他。
这边两人?出了门,那边就?有人?去给劳子厚送信,后者早早地等?在了门外,热情又周到地道?:“乔少?尹事情办完了?年轻人?手脚可真是麻利!”
说着?,双手将被封存的官印奉还?,端是彬彬有礼。
王中丞深深看了他一看,道?:“劳中丞真是尽忠职守呢。”
劳子厚笑?道?:“好说,好说。”
乔翎将袋子的封口打开,同时也?含笑?赞扬说:“劳中丞处事认真,办事也?很牢靠呢!”
劳子厚脸上笑?意愈发浓郁了:“乔少?尹太客气了!”
就?在这档口,乔翎脸上的笑?意却顿住了,淡化了,最终彻底消失了。
劳子厚见状,脸色不由?得一变:“怎么了?”
王中丞也?询问似的看了过去。
乔翎迟疑着?说:“这官印……不对呀!”
劳子厚脸色大变!
他上前一步,目光紧迫道?:“哪里不对?乔少?尹,你可别含血喷人?——官印一直都是封存好的!”
王中丞也?是神色凝重。
乔翎遂将官印翻转过来,叫他们看刻有字迹的那一面:“京兆府的‘府’字,少?了一点,这不是我那枚官印,是赝品!”
劳子厚不可置信,一把将那枚官印夺到手中。
乔翎惊叫一声:“劳中丞,你这是干什么?!”
转而又攥着?先前那张收据,勃然大怒,发作起来:“打着?御史台规矩的旗号收走我官印的是你,保存我官印的是你,留下收据的还?是你,现?下收据还?在,官印却被掉包成假的了,亏得我眼尖发现?,如若不然,这是多大的罪责?!”
“劳子厚,劳中丞!”
乔翎厉声道?:“你今天必然得给我一个交待,如若不然,这事儿没完!”
劳子厚紧盯着?手里边那枚官印,死瞧着?上边那个“府”字,怎么看怎么都是少?了一点,看到最后,他脸上血色全?无,甚至于都要不认识这个字了!
王中丞眼见这场变故发生,亦是汗流浃背,瞧一眼满面惊怒的乔翎,再看看惶恐不已的劳子厚,当下苦笑?起来。
这回,想不惊动御史台的主官都不成了!

劳子厚先前自觉拿住了乔翎之后有多得意,这时候就有多惶恐。
他脸色惨白,死盯着手里那枚官印上的字迹,过?几瞬后,又好像被恶鬼咬了?一口似的,彷徨又难掩惊恐地去看乔翎。
乔翎尤且愤愤,愠色溢于言表:“你看我干什?么?难道还是我给你掉的包?!我进了御史台之后,就去寻王中丞了?,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你可别想着往我身上赖!”
事发突然,劳子厚面白如纸,王中丞猝不及防,两个门吏面面相觑,亦是神色惶惶。
倒是御史台的左右邻居,太史监跟宗正寺里的人听见动静,察觉到同僚门?前有热闹,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王中丞打眼?一瞧,就见左右邻居门?前都已经?聚起了?人,以一种看似很忙,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做的姿态,故作不经?意地瞧着自家?衙门?这边。
最过?分的就是宗'正寺那边,连四品的宗'正少卿都出来看热闹了?,人趴在柱子后边朝御史台张望,官袍露出来好大一块,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
劳子厚此时只觉得大脑充血,四下里什?么东西都顾及不上了?。
周遭好像有一团黑洞,这会儿已经?要把?他吞下去了?。
王中丞环顾左右之后有所发现,赶忙就请乔翎与自己这位明显是闯了?祸的同僚往御史台里边进。
别在这儿继续丢人现眼?了?!
乔翎作势要跟他较真:“这可不对吧?先前不是说没有官印押在这儿不能进的吗,现在真假官印的事儿还没有搞明白,倒是又能进了??”
王中丞就见着柱子后边的宗'正少卿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难掩兴奋,聚精会神地伸着耳朵听动静。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当下苦笑起来,朝乔翎拱手?求饶:“乔少尹,难为您的是劳中丞,可不是我,您先前过?来,我配合得还不够周全吗?”
王中丞恳切道:“好歹给御史台留些情面吧,乔太太!”
乔翎这才肯罢休,跟他一道重又往御史台里去。
外边看热闹的两个衙门?眼?见着热闹走了?,皆有些意犹未尽,目光依依不舍地送了?好远,直到再瞧不见热闹们?的身影,才算作罢。
宗'正少卿惋惜不已:“多好的瓜啊,可惜我吃不到!”
说着,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
宗'正丞抄着手?站在旁边,却?说:“少卿只管等?着瞧吧,越国公夫人从来不爆小瓜,御史台到底能不能把?事情给按住,犹未可知呢!”
事发的时候,御史台的主官薛迟薛中道并不在台内,而是在政事堂。
今日在朝上,杜御史上疏弹劾京兆府少尹乔翎,极大地触怒了?圣上,作为御史台的主官,事后薛中道必要给政事堂一个交待。
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台内就有人来请了?,知道事关重大,不便张扬,只说是两位中丞有一桩案子拿不定主意,请他回?去做主。
薛中道听着这话就觉不妙。
底下两位中丞知道他现下身在何处,更知道他现下是在这儿干什?么,但还是急着请他回?去,这不就意味着御史台内发生了?一件他们?两人都处置不了?的、极为棘手?的事情吗?
薛中道人还没回?去,心就已经?提起来了?,向宰相们?告罪一声,匆忙回?去了?。
等?他走了?,卢梦卿还问呢:“御史台这是出什?么纰漏了??”
柳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玩笑着说了?句:“看薛大夫的样子和两位中丞的态度,不定是起火了?呢!”
其余几位宰相听罢,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事实?上,事情可比起火来得严重多了?。
回?去的路上,他问是出了?什?么事儿,来人顾及着四下里行走的官员,硬是没敢作声。
一直到回?到了?御史台,把?门?关上,才迅速把?事情给讲了?。
薛中道听了?个开头就开始窝火了?:“平白无?故的,劳子厚扣乔少尹的官印干什?么?他吃饱了?撑的啊!”
这规矩的确是有过?,但是现在已经?接近于废止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规矩可能会被人钻漏洞,而御史台经?过?两次重修之后,也已经?将涉及机要文书的记档挪到后边一栋楼里去了?,等?闲出入不得,几乎不再有泄密的风险。
被钻过?什?么漏洞?
官印被扣住期间?,有人拿去加盖在了?别的文书上,因此相关衙门?和御史台把?官司打到了?圣上面前去!
最后事情了?了?,御史台也被翻修了?,重又建起来一座楼,那规矩虽没有被正式废止,却?也接近于是摆设了?。
谁承想劳子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间?就把?这事儿又给翻出来了?!
这要是没出事儿的话也就罢了?,天杀的,为什?么就卡在这期间?出了?事儿?!
劳子厚把?乔少尹的官印扣住,还写了?收据,再还回?去的时候,官印却?成了?假的……
薛中道听人说完,就觉得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他寻思着等?下了?值是不是得找个神婆道士什?么的给瞧瞧,今秋他是不是犯太岁?!
姓杜的那边的事儿还没完,劳子厚又给他找麻烦——怎么到处都是些倒霉事儿呢!
一路疾行到了?厅内,原先在座的几人同时起身向他行礼。
薛中道没瞧见别人,就瞧见越国公夫人了?。
他心道:越国公夫人,你天生克我啊这是!
事关重大,他也没听两位中丞言语,便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从面如土色的劳子厚手?里接过?了?那枚官印,定睛细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_(:з」∠)_
京兆府的“府”字上确实?少了?一点!
交付给御史台保管的官印被掉包成了?假货,还被抓了?个现行……
薛中道简直想原地晕厥过?去!
这还不如御史台起火了?呢!
京兆府的少尹是正经?的四品大员,而官印本身就是身份和法统的象征,这可不是丢了?少了?,报上去就能补一个的事儿,事情的重点在于——官印没少,但是被替换了?!
你们?御史台偷偷摸摸替换一个四品大员的官印,假的给了?正主,真的又在哪儿?
你们?私藏真正的官印,又是何居心?
薛中道真恨自己是个体面人,不能当众来一个托马斯大回?旋,紧接着赏给劳子厚一个飞踹!
他先去同乔翎客气几句,紧接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问劳子厚:“官印呢?拿出来!”
劳子厚脸上白得能照出影子来。
他惶恐道:“薛大夫,我,我真的没拿……”
王中丞抄着手?立在一边,一声不发。
薛中道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着天灵盖去了?:“官印是你自己主动向乔少尹索取的,收据是你自己写的,东西也是你自行保管的,现在被调换了?,你跟我说你没有拿?!”
他厉声道:“拿出来!如若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短短片刻功夫,劳子厚下半辈子的心跳都要一股脑给跳完了?。
他知道自己深陷进了?一个泥潭。
可不幸的是,他既不知道泥潭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进去的……
好好的官印在他手?里边待了?不到两刻钟,怎么就变成假的了??
他不可置信,也不敢置信。
面对上官的滔天怒火,劳子厚只能艰难辩解:“大夫,我真的没拿!”
他近乎手?足无?措地向薛中道示意只被打开过?一次的封存袋:“我当众封存的,再还回?去的时候,也是当众打开的——”
说着,劳子厚慌忙抓住了?两根救命稻草,死死攥在了?手?心里:“乔少尹,王中丞,你们?可是亲眼?看着我把?封存袋打开的,在那之前,袋子是密封状态的!”
薛中道扭头去看那二人。
王中丞回?想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
乔翎也说:“劳中丞拿过?来的时候,封存袋的确是完好的。”
劳子厚听他们?这么说,再顾不上先前那点恩怨,他甚至有点感激了?!
可紧接着,乔翎也说:“薛大夫,密封袋是好是坏,这是你们?御史台的事情,我不管,我要管的是——”
她手?里边捏着先前劳子厚出具的那张收据,神色淡漠:“官印我给你们?了?,收据你们?开了?,现在拿一个假的官印来糊弄我?这可不成!”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管,我只要我的官印,给不出来,咱们?就御前见!”
薛中道听得冷汗涔涔。
御史台向来都是在朝上骂别人的,骂起人来的时候御史们?都跟异种似的,嘴里边好像有两排长牙!
这会儿要是为这事儿闹到御前,他都不敢想御史台会被从前弹劾过?的文武百官反噬成什?么样……
劳子厚更如同被毒蛇狠咬了?一口似的,猝然叫道:“是你搞的鬼!”
他急声道:“我拿到官印,封存起来,根本没再动过?!是你替换了?官印!”
“不!一开始你给我的官印,就是假的!”
乔翎听得笑了?起来:“劳中丞,你这话很奇怪啊。”
她话是对劳子厚说的,看的却?是薛中道和王中丞:“官员出入御史台,须得扣押官印,这规矩不废而废,应该已经?很久了?吧?”
薛中道与王中丞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乔翎于是顺势摊手?:“一个废置许久的规矩,我哪里猜得到劳中丞就守在这里,要专程搬出来难为我?”
“难道是我未卜先知,提前刻了?一枚假官印收着,以备今日这样的不时之需?”
薛中道与王中丞为之默然。
劳子厚更是如遭雷击,呆在当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今天的事情了?。
这其实?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偶然性事件。
即便是乔翎搞的鬼,匆忙之间?,她又上哪儿去寻一枚假官印来?
难道她还日常带着一枚假印不成?
可是若非如此,今次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
难道那官印真就是插上翅膀,不翼而飞了??
可这假官印又是从哪儿来的,如何就稀里糊涂地出现在了?封存袋里?!
劳子厚脑子里一片轰鸣,魂游九天,整个人痴痴地呆在原地,没了?反应。
乔翎啜一口茶,礼貌催促:“怎么样呢,想起我的官印在哪儿了?吗,劳中丞?”
“再想不起来的话,咱们?就真的得去御前打打官司了?!”
劳子厚回?过?神来,目光中愤恨与怨毒接连闪烁,不知想到什?么,忽的朝她扑了?过?去:“不,我没有动过?!真的官印一定还在你手?里!”
“我靠!”
乔翎惊叫一声,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倒不迟疑,果断起身躲开了?。
劳子厚见状,更认定自己猜对了?:“你做贼心虚!官印就在你身上!”
乔翎一脚把?他踹开,紧接着循着窗户,敏捷地跳动院子里去了?。
劳子厚心知自己下半生的仕途都系在她身上,哪里敢去迟疑?
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如脱缰的野狗一般追了?上去。
乔翎回?头瞪一眼?屋内二人:“他要是追我,我就往太极殿跑!”
这说话的功夫,劳子厚已经?拉开门?追了?出去。
乔翎也不说空话,风一样掉头就往御史台门?口跑。
薛中道大惊失色,伸出了?尔康手?,惨叫一声:“喂你先等?等?——不要啊!!!”
王中丞反应更快,二话不说,撩起官袍下摆,紧跟着追了?出去!
乔翎是什?么人,论体力?,能把?后边三个文官吊起来打!
她一马当先跑出了?御史台所在的三进院子,越过?门?口,往宗'正寺方向去了?。
劳子厚性命与仕途都成了?风中摇曳的秋后蚂蚱,哪里敢懈怠?
几乎是激发出生命的全部潜能,大步追了?上去。
薛中道与王中丞面目狰狞,紧随其后——整个御史台的颜面和自己的官声抵押在天平的另一端,哪里由得他们?不拼命?!
相对于其余官署来说,宗'正寺是个清闲的地方,而今天的事项,又格外少些。
宗'正少卿先前在门?外看了?会儿热闹,却?觉得并不尽兴,悻悻然回?去坐下。
没多久,就听人来悄悄回?禀,说:“御史台那边火急火燎地把?薛大夫请回?来啦!”
宗'正少卿就知道,这回?的瓜真的很大!
再过?了?会儿,他翻了?几份文书,就开始坐不住了?,往院子里去活动了?一下肩膀,就听隔壁院子里边动静不太对。
宗'正少卿一下子兴奋起来,叫坐在梯子上修树的工匠下来,自己拖着梯子靠到墙上,爬上去好奇不已地朝着御史台的院子里边张望!
这一看不得了?,就瞧见了?一个大热闹!
越国公夫人原先该是在屋里边跟人说话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正从窗户往外边跳!
宗'正少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又听见越国公夫人说:“他要是追我,我就往太极殿跑!”
宗'正少卿心想:这个“他”是谁?
疑惑只在心头短暂地停留了?转瞬,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越国公夫人一溜烟往外跑了?。
在她之后,劳子厚劳中丞好像一只红了?眼?的瘟鸡,撞开值舍的门?,杀气腾腾地追了?出来!
御史大夫薛中道和中丞王延明紧随其后,同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
越国公夫人在前,劳子厚在中,薛中道和王延明在后,四个人风风火火地往门?外去了?!
那边人已经?切换了?战场,宗'正少卿这会儿却?还在梯子上,他急忙往下爬,最后一下的时候没下好,“咣当”一声砸地上了?,紧接着梯子又“咣当”一下砸他身上了?。
宗'正丞赶忙去扶他:“少卿!”
瓜都递到嘴边了?,宗'正少卿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摔了?一下这点小事,果断把?梯子一推,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跑。
只是他腿脚受了?伤,脚程也慢,等?到了?宗'正寺的门?口,那四个人早就跑出去了?。
宗'正少卿也不气馁——太史监、御史台跟宗'正寺都坐落于第五横街,宗'正寺在最边上,出了?门?就是承天门?街!
须得知道,承天门?街可是皇城的主干道,直通中朝的!
宗'正少卿身残志坚挪动出去张望的时候,乔翎已经?领头跑到了?承天门?街上。
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了?,也知道不同横街对应着不同的衙门?,只是没有真正的细细观察过?。
这回?可算是看齐全了?!
出了?宗'正寺往承天门?街上一拐,右手?边是太仆寺,左手?边是右威卫府,再往前,左边是司农寺,右边是兵部的选院!
再向前,右边是她前不久刚去过?的工部衙门?,左边则是右武卫衙门?……
再继续往前的话,就是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地盘了?。
政事堂就设置在右手?边的门?下省里。
乔翎跑在最前边,脸不红、气不喘,还有功夫左右张望,看个热闹,却?不曾想过?,这会儿其实?她就是皇城之内最大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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