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寡妇,在线发癫by初云之初
初云之初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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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嘴言语的时候,露出了口内黑色的舌头和牙齿。
庾言见状,眸色为之一重,声音平稳的继续问道:“什么信?”
那段松枝便?笑了起来:“是个口信。不过,不是给你的。”
庾言听得心下暗动?,惊疑之余,又?微觉悚然。
而对面来人?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先前一句说完,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请你奏明当今天子,越国公夫人?在我们手上。京氏公子说,你们可以用一样东西,来交换她。”
说完,他仰头看了看天,像是在确定时辰:“如果?天亮之前,京氏公子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你们就再也见不到越国公夫人?了。”
庾言听完前半段,饶是向来沉稳,也不由得变了颜色。
再听完后几句,更深有种离奇又?荒诞的莫名感。
越国公夫人?在他们手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京氏公子又?是谁?!
还有,也是最要?紧的一点——为什么越国公夫人?在他们手上,结果?这个“他们”不去找越国公府,却要?在宵禁时分到他面前来,叫他去找圣上?!
庾言心头涌动?着无数个疑问,倒是还算沉得住气,同这形迹可疑,来路不明的来客攀谈:“如今已经?是宵禁时分,宫门早已经?落锁,我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将消息传递给圣上,更不要?说在天亮之前解决整件事?情?了……”
那段松枝却已经?解下背负着的那口箱子,靠着它,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将军,那是你的事?情?。”
他打个哈欠,声音含糊的说:“不过出于?好意,我要?提醒你,如果?因为你没能将消息送到当今天子面前去,而导致这场交换失败,那你,你们所有人?,都要?以死谢罪。”
庾言神色晦暗的看着他,没有言语。
倒是他身后的某个校尉轻轻拉了他一下,神色古怪,低声道:“据说,越国公夫人?是当今和韩相公的孩子……”
庾言:“……”
庾言白?了这下属一眼,却也懒得花时间?来同他说什么了,稍稍思忖几瞬,他勒紧缰绳,问那来客:“所谓的京氏公子……”
来客靠在箱子上,睡眼惺忪:“你没必要?知道京氏公子是谁,当今天子知道,就够了。”
庾言心有所悟,几瞬之后定了主意,留下一半的人?守在这里,自己带人?往宫门前去了。
彼时宫门虽然已经?落锁,但并不真的就是毫无办法可以打开?了。
尤且庾言身居金吾卫中郎将,原本就是宿卫神都的将领之一。
庾言匆忙去报了急故,循着偏门进入宫城,还未越过南衙官署,便?觉眼前明光一晃,继而眼见着一道清光驱破乌云,月亮终于?从?云层之中显露了出来。
亮堂堂的,闪着明光,像是狐狸的眼睛。
庾言因这漫天的皎洁之色而心神稍定,大步向前,再抬头时,忽然间?身形一震,为之怔住。
矗立于?南衙与禁中之间?的中朝门户大开?,倏然间?亮了起来,那光芒由中及外,转瞬间?蔓延开?来。
庾言见此场景,心驰之余,难免魂飞,转而便?听见有人?在身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开?口道:“中郎将,请将你所知道的转述给我们——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庾言心头一惊,再回神时,惊觉身边不知何时,竟已经?多?了数位紫衣学士!
他事?后简直都要?回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但在当时,他其实很尽职尽责的将那来客的话?悉数转告给了紫衣学士们。
越国公夫人?在他们手上……
京氏公子……
还有那场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的交易。
庾言恍恍惚惚的想,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有进宫,甚至于?没来得及途径中朝,圣上和中朝学士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而在此外,越国公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惊动?圣上,甚至于?出动?如此之多?的中朝学士?!
庾言甚至于?怀疑,此时中朝里所有的紫衣学士可能都被出动?了!
越国公府。
栗子婆婆寻到了先前乔翎入宫时穿过的那身衣裳,仔细的翻过之后,不由得摇头叹息起来:“真是后生可畏啊,看起来,元城京氏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人?呢……”
神刀在她身边缄默的听着,并不做声。
向怀堂脸上却是少见的显露出几分忧色:“婆婆?”
栗子婆婆没有给他解惑,只是将那身衣裳放下,说:“走吧,去会一会他乡来客。”
俞安世夫妇俩睡到半夜,冷不防被侍从?们给叫起来了。
“老爷,老爷?外边好像出事?了!”
为着今日的那场大火,俞安世今天才刚加了半宿班,这会儿睡得正?香,被人?强行叫起来之后,还有些怔楞:“出什么事?了?”
侍从?告诉他:“外边街上的人?,都叫回去了,不许留在外边,坊外街上好像有军队在集结……”
俞安世听得心头一紧,一翻身下了床,胡乱穿上衣服,便?要?往外边去。
俞夫人?叫他:“哎——”
等丈夫回过头去,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夫妻二?人?相顾几瞬,终于?,俞夫人?还是说了句:“小心些。”
俞安世莞尔一笑,朝她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那侍从?说的不错,外边已经?有人?在掌控局面了,虽然正?是深夜,然而四下里都亮着火把,无数支交叠起来,几乎照亮了神都的上空。
俞安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皇城方向,倏然间?怔住了。
不只是皇城,连同中朝,居然都亮起灯来了!
他情?知是出了些自己不知晓的变故,然而要?说是士卒哗变,好像又?不是。
俞安世吩咐家中侍从?看紧门户,自己回房去更换官服,另取了金鱼袋来佩上,转而骑马往皇城去。
彼时外边街上虽然戒严,氛围凝重,但并没有失去秩序。
负责把守彼处的左威卫仔细查验了俞安世的腰牌,终于?将其放行。
俞安世骑马出门,半道上遇见了同样出门的唐无机——因为宰相们当中,此二?人?家底最薄,所以买的房子位置稍偏一些,难免也离得近。
也亏得他们是宰相,还有朝廷给予的折扣和专项补贴,不然依据神都的地价,再掂量一下二?人?的身家,想买一座府邸居住,估计得住到城外去……
两位宰相碰了头,难免低声议论起今夜之事?。
俞安世问唐无机:“可知道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唐无机摇头,目光无奈:“我这儿也是一头雾水。”
略顿了顿,又?说:“如今神都城内只是戒严,并没有失控,可见命令是下达十分明确,多?半是出自禁中,没由得是宫变了吧?”
俞安世也明白?这道理,所以才要?往宫中去。
神都作为帝都,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帝国所有人?的心脏,忽然间?有了这样的动?作,实在令人?心惊。
而无论是好是坏,身为宰相,都该在第一时间?迎上前去,这原本也是职责所在。
两人?带着侍从?走过一条路后,转而进入朱雀大街,又?走了一段距离,却被人?拦下了。
金吾卫长史赵桥神情?紧绷着,抱拳行礼之后,向他们示意:“两位相公请往东边绕行,此路不通。”
俞安世与唐无机对视一眼,不由得开?口问:“是有什么变故吗?”
赵桥摇头道:“两位相公恕罪,职责所在,无可奉告。”
那二?人?再次对视一眼,倒也不为难他,只是问了一句:“命令是自禁中发出否?”
赵桥回答的斩钉截铁:“这是自然!”
那二?人?朝他点点头,转而绕行东路去了。
及到了宫门外,竟见大监早已经?等候在此,见了二?人?之后,笑着迎上前来:“二?位相公住的远了,来的难免也晚一些,卢相公与柳相公,此时已经?在崇勋殿中了。”
俞安世与唐无机听闻这话?,倒也不觉得奇怪。
三省的宰相们素日行事?虽秉性不同,政见有异,然而品行上可供指摘之处倒是真的不多?。
卢梦卿饶是行事?较之其余几位宰相稍显乖张了一些,但骨子里毕竟还是有着侯门子弟的傲气和文人?清正?在的。
两人?协同监正?一路向前,夜风吹动?,身上官袍随之飘动?起来。
彼时崇勋殿内灯火通明,殿外执刀戟斧钺的宫廷武士林立,殿内却只有零星几个内侍和宫人?垂着手,木偶一般侍立在侧。
柳直与卢梦卿已然在座,大公主跪坐在父亲身边,执弟子礼斟酒,而圣上在听闻唐、俞两位相公相携而来之后,更是动?容起身,亲自迎了出来:“虽是大变之时,然诸卿并不顾惜自己,漏夜前来,终不负朕啊……”
朱雀街上。
金吾卫长史虽然穿的单薄,但是却并不觉得有多?冷。
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往被拦住的那片地方看了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他一连见到了数位紫衣学士,还有几个形容十分古怪的人?……
栗子婆婆终于?到了。
那坐在地上的枯松一样的傀儡师看一眼面前的诸多?紫衣学士,再看一眼垂垂老矣的栗子婆婆,终于?说出了己方的诉求:“京氏公子想要?得到当初你们内部分裂时,南派得到的那半部《圣人?书》。”
紫衣学士们听得无波无澜,只是冠帽之下,隐藏于?黑纱之中的视线,不可避免的投向了栗子婆婆。
后者反而很沉着。
她轻轻摇头:“那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傀儡师说:“那就去找能做主的人?来。”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天际,很认真的告诉在场众人?:“京氏公子说,这场交易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如果?过了这个时间?,越国公夫人?走得太远,他就无法将越国公夫人?从?空海之中带回了……”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吧?”
傀儡师说:“虽然《圣人?书》很珍贵,但仍旧无法同越国公夫人?相较,不是吗?”
众人?皆是默然。
本该最为着急的栗子婆婆反倒没有显露急色,而是环视周遭,继而将目光落定在对面那片深紫色当中。
她语气当中包含了某种喟叹和感慨的意味:“善骑者堕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像我们阿翎这样热心肠,爱多?管闲事?的人?,也难免会折在爱管闲事?上。”
“进入空海的条件是很苛刻的,除去一道极其难以获得的符箓之外,还需要?一支燃烧的极其罕见的得道犀牛角,以及一束寻常人?几乎捕捉不到的石中火。”
“那孩子知道空海很危险,不会贸然进去的,但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悄悄将钥匙递给她,她在浑然无觉的前提下,自己推开?了半扇门。”
“今日发生在宫里的那场大火,就是通往空海的一半钥匙啊。梁木燃烧,香炉倾倒,火光漫天,一切都自然而然的被遮掩住了。用人?命来做引子,赚她入彀,叫她不知不觉之间?主动?进了陷阱……”
栗子婆婆注视着面前的诸多?紫衣学士,语气平和的抛出了自己的结论:“你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人?,是京一语的内应!”
河州,山间?。
背负一具红木棺材的道人?正?在赶路。
乌云蔽日,薄雾弥漫,连带着前行时候的视线,也受到了影响。
那道人?却也不急,手里握着一条狗尾巴草编织成的短短鞭子,神态随意,作驱赶状,口中曼声长吟:“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须臾之后,漫天乌云散去,天光尽露。
他仰头去看漫天星宿,几瞬之后,摇头失笑,行路如前:“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郑兰的岳父卢元显稍显局促的来到庭院之中,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公子,已经遵从您的吩咐,都安排下去了。”
京一语仍旧坐在栏杆上?,“哦”了一声?,却没看他,只?是遥遥的望着天际。
夜色之中,他那张稚气未退的脸庞上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睑低垂着,说不出是期许,还是失望。
庭院里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连带着他脸上?的光影也明灭不定,晦暗起来。
卢元显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问?了出来:“您到底是希望事成,还是希望事败呢?”
京一语轻轻“唉”了一声?,坐正身体?,背对着他,手撑着下颌,说:“我也不知道了。”
一只?织梦娘落到他面前去,叫他几不可见的抬了下眼皮,作势伸手去拨弄那?蝴蝶的蓝色翅膀——那?抹幽蓝受到惊吓,慌忙震动翅膀,飞向远方。
卢元显觑着他的背影,脸上?恭敬的神色淡去,不露痕迹的撇了撇嘴。
最烦装×的人?了!
某座茶楼的旁边,立着一座医馆。
白应原正在?屋子里用捣药,忽的心有所感,转头去看。
一道修长的影子落到近前,香风随之袭来。
紧接着,是一片织金的华丽裙摆。
白应的目光循着裙摆一直看到来者脸上?,不由得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千秋宫。
林女官从外边回来,去向太后回禀:“全城都戒严了,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尾。”
略顿了顿,又不无唏嘘的说:“乔太太侠肝义胆,为了并不相熟的阮氏夫人?,居然也肯这样冒险,当真是难得。”
太后的寝殿里掌着灯,亮如?白昼,倘若不去看窗外景观,必然料不到此时乃是深夜时分。
然而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不像年轻人?一般精力充沛,一气儿熬到现在?,精神难免有些不济,但要说是睡意,却是一丝也无。
她已经更换了入睡时候的寝衣,正坐在?塌上?,靠在?软枕上?翻书,闻言也只?是一笑,流露出些许的缅怀来:“也只?有年轻人?,才会有为了别人?死生一掷的勇气和豪情……”
林女官起初一怔,几瞬之后,很快会意过来:“您这是想起梁娘子来了啊。”
栗子婆婆离开?了朱雀大街,径直往西市去寻账房先生所在?的那?家?当铺。
神刀与向怀堂紧随其后。
三人?进门的时候,账房先生尤且躺在?床上?,再一睁眼,卧房里便已经多了三个人?。
他有些无奈的坐起身来,伸手去摸自己那?副水晶打磨成的眼镜:“一声?不吭就?跑到别人?房间里来,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栗子婆婆并不同他啰嗦,当下言简意赅道:“京一语索要圣人?留下的那?半部《圣人?书》。”
账房先生慢腾腾地将眼镜戴到鼻梁上?,说:“他要他的,我们凭什么就?得给?他?”
栗子婆婆听了,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点惊异来:“他把阿翎给?扣住了!”
账房先生看着她,轻轻摇头:“阿翎下山之前,我让她卜了一卦,也同她说得明白。若是果?真有了万一,那?是她自己学艺不精,怪不了别人?……噢,神刀妹妹,我就?是那?么一说,好用来装×,显得自己很有格调,不会真的不管我们阿翎的……”
他赶忙改换了一副谄媚神色,曲起两根手指来,小?心的将递到自己脖颈前的刀锋推开?:“快快收了神通了吧!”
神刀面无表情的归刀入鞘。
账房先生苦笑起来:“你们啊,都是关心则乱。阿翎不是小?孩子了,她都娶媳妇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该相信她的。”
又正色起来,道:“且京一语那?种?人?,是无法跟他交易的,这一回退步了,下一回必然就?要再退,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罢了。”
栗子婆婆则斟酌着道:“他索要《圣人?书》,是否说明,那?边的状况也同样不容乐观,是以他想要获取另一个可能?”
账房先生说:“也有可能,是在?故布疑阵。”
栗子婆婆默然许久,终于将自己先前得出的结论说与他听:“中朝学士当中,至少有一位是京一语的内应!”
向怀堂眉头微皱,神刀却是欲言又止。
账房先生反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就?连我们南派内部,也有人?持质疑态度,更何况是北派?非原则的问?题上?,要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只?是,联合京一语这种?小?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后辈……是得跟北派好好说道说道了。”
崇勋殿。
几位宰相既到了禁中,难免要询问?起今夜惊变的缘由来。
圣上?却不肯同他们明说,只?觑着天色,悠悠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天亮之后,再见分晓。”
大公主倒是知道,只?是此时却也不会明言,只?缄默着跪坐在?一边,半挽起衣袖来,为父亲和几位宰相斟酒。
期间成年开?府了的皇子和公主们先后入宫,连刚刚才受了责罚的二公主都到了,圣上?叫他们往偏殿去等候,却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唐无机心有所思,又觉并非不可明言之事,索性将事情挑明:“臣请陛下明言,今日之后,是否有意以大公主为储君?”
其余三位宰相听得心中一动,柳直主动笑道:“臣其实也想问?来着。”
圣上?倒也没有卖关子:“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这孩子是否能够担当得起重任,且还有的看呢……”
几位宰相如?何作想不得而知,偏殿内大皇子的心里边却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似疼似痒。
今夜惊变至此,他不信大公主至今未曾听闻到任何风声?。
即便大公主一直居住在?内宫之中。
可是如?今成年亦或者半成年的皇子公主们都已经在?偏殿齐聚,却仍旧不见大公主,那?她究竟是去了哪里,便也就?没什么猜测的必要了。
今日午后因为繁王世?子蒙难而侧妃有孕扳回一局的喜悦,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他知道,自己输了。
朱雀大街。
栗子婆婆协同神刀与向怀堂离开?之后,街上?便只?留下庾言和一队金吾卫士,乃至于数位紫衣学士与傀儡师对面而立。
桂家?的三十娘子沉默的望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一时心绪万千。
南派的人?,会拿出他们掌控的那?半部《圣人?书》吗?
即便真的拿出来了,京一语就?会践诺,带越国公夫人?回来吗?
谁知道呢。
还有方才南派那?位耆老所透露出来的讯息……
这时候,一阵响亮的震羽声?自夜空之中传来,三十娘子心念微动,下一瞬,便觉肩头一沉——凤花台稳稳的落到了她的肩头。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见了凤花台的声?音。
“北尊有令,祸乱神都者,就?地格杀!”
庾言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下一瞬,便见那?黑舌人?的头颅高高飞起,半空中悬停几瞬之后,颓然落地!
一声?闷响。
一股血泉冲天而起。
满场静默无言,待那?脖颈处血液流尽,再近前看,却见地上?坐得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个木偶人?!
几个金吾卫士卒赶忙再去寻那?人?头,却已经缩小?成拳头大小?,仔细观察,却是个木头雕成的人?头了。
三十娘子见状,倒不奇怪,只?是回想着凤花台转述的那?句话,心下微觉惊奇。
看起来,北尊倒是很相信那?孩子呢!
京一语在?栏杆上?坐了很久很久。
起初他还有闲心抬头观望一下时辰,越到后边,却连抬头去看的心思都没有了。
天上?的那?轮圆月已经逐渐淡了,淡了,像是一块落到水池里的圆冰,马上?就?要融化殆尽。
而东方一侧,却已经模糊的显露出太阳的影子。
卢元显在?他身后打了半宿蚊子,唯一的乐子就?是悄悄把蚊子往他那?边撵,此时颇觉百无聊赖。
这会儿见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不由得问?了出来:“倘若南派的人?没把那?半部《圣人?书》送来,那?越国公夫人?……”
京一语淡淡道:“那?就?只?好叫越国公夫人?去死了。”
卢元显稍显踯躅:“只?是,越国公夫人?的身份牵扯甚多……”
京一语漠然道:“活的废物跟死的废物差别不大。”
卢元显含笑称是,一错眼的功夫瞥见门外来人?,神色大变,满面骇然,瞠目结舌道:“越,越国公夫人?!”
京一语心下震动,顺势看了过去,却不见人?:“人?在?哪里?”
下一瞬,几乎具现化的杀机惊得满园蝴蝶振翅,无数只?织梦娘乘风而起,汇聚成一片绚烂的幽蓝色海洋!
不只?是心脏,京一语稍显单薄的身体?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柄长剑自后向前,霸道冷厉的贯穿了他的心口。
京一语嘴唇微张,低头去看,却见鲜红的血液蜿蜒在?剑身的纹路上?,缓缓连绵成一座血色远山。
卢元显的声?音在?他背后,由远及近,由男子的粗犷逐渐转为女子的清朗。
身后的人?仍旧穿着卢元显的衣袍,然而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猫一样微圆眼眸的、明丽又不乏英气的年轻女郎。
乔翎单手扶住栏杆,下颌前倾,顺势担在?他肩头上?,轻声?道:“越国公夫人?在?这里,越国公夫人?在?你身边待了一整晚,公子难道没有发现吗?”
她说:“看起来,公子你也不过如?此嘛。”
京一语感知着肩头处传来的重量,嘴唇张合几下,神情变了又变,终于无声?的笑了起来。
鲜血沿着他的唇边,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
乔翎脸上?带一点笑。
说真的,这笑容叫她此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残忍。
因为下一瞬,她从容后退,一手抬手扶住京一语肩头,另一只?手握住断山剑的剑柄,将其顺势拔出。
地上?随之留下了一道血箭。
京一语再坐不住,跌落在?地。
“我给?了你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无数个机会,可惜你没有抓住啊,公子。”
乔翎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拭自己的佩剑,一边擦,一边抽空觑着地上?的京一语,淡淡道:“不过这都是小?事,毕竟活的废物跟死的废物差别不大,你说是吧?”
千秋宫。
太后恍惚之间,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来。
那?时候先帝尚在?,武安大长公主还不是大长公主,而是长公主。
她入宫来求见自己的长嫂、彼时的天后,恳请她能够短暂的抚养一下自己的小?女儿。
天后微觉诧异:“你该知道,我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顾看一个孩子……”
倒不是亲近不亲近的关系,而是天后素日里朝政繁多,别说是夫妹的孩子,就?连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过多的心神去看顾。
武安长公主说:“我知道,只?是做做样子,叫神都的人?都知道她在?宫里就?够了。”
天后明白过来,难免唏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武安长公主神色无奈,叹一口气,同嫂嫂道:“她大姐姐是长女,可以承袭爵位。哥哥承继了梁氏的天赋,身负道根。这也就?罢了,还有个孪生的姐姐作伴呢,可跟她同胞所出的孪生姐姐也同样身负道根,且天赋竟比兄长还要出众,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天后会意的道:“二郎同三娘,都要往中朝去承教了吧?”
“是啊,”武安长公主脸上?浮现出一抹惘然:“琦云在?弘文馆念书,那?两个孩子一起走了,家?里边只?留下琦华一个人?,你也知道,她年纪虽然小?,但骨子里是很要强的……要是跟我哭闹也就?算了,偏还高高兴兴的送了哥哥和姐姐出门。”
作为母亲,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同父同母的孩子,本也无意去分什么三六九等,可是……”
天后理解小?姑的苦闷和怜女之情,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遂点头应了下来。
如?是过了几日,在?宫内行宴之时,安国公府的梁小?娘子得到了天后格外的偏爱,被下令接到宫中教养了。
对于外臣之女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说是教养,可实际上?,真正照拂梁小?娘子的还是天后的侍从女官们——倒不是天后偏颇,就?算是自己的两个孩子,她也没有太多的心神的看顾。
甚至于在?彼时,天后对于这个孩子,心里边是存着几分审视与忖度的。
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因为命运的一点偏颇,就?由着相同的起点,滑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道……
天后是纯粹的政治动物,只?保留有为数不多的温情,她不可自制的会去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她也曾经旁敲侧击过,试探那?个小?娘子的心思,那?年幼的小?娘子对她的疑惑感到很惊奇,但还是很认真的跟她说:“那?是姐姐呀!”
天后这才真正的对她有些另眼相待,直到后来……
太后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伤感:“谁能想得到,让中朝怀抱无限希望的琦英居然早早折戟,生死之间,反倒是她的孪生妹妹愿意叫自己的名字死去,转而顶替姐姐的身份,保住姐姐的一丝生机……”
林女官默然几瞬后道:“梁三娘子她,也是很了不起的。”
太后笑了起来:“武安的几个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
京一语倒在?地上?艰难的喘息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半张脸,可他看起来反而比先前高兴了。
“真,真不错……”
他断断续续的说:“乔翎,你比我想象的……”
乔翎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京一语,却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差很多。不过这也很合理,丧家?之犬,就?该是这个水准。”
京一语薄薄的露出了一点疑惑。
如?若不是胸腔前那?个致命的伤口正源源不断的攫取着他的生机,他想必还能彬彬有礼地朝她欠一欠身,道一句:“请多指教。”
可此时此刻,他只?能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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