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夫人又转过脸去?,神色异常复杂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觉察出来老太君不对?劲儿的?”
乔翎想了想,如实道:“挺早的了吧,先前在厅中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
梁氏夫人面露愠色,很?重地,愤怒地拍了她一下:“那你不告诉我!”
乔翎好脾气地看着?她,说:“我的错,我的错……”
梁氏夫人鼻子一酸,不知怎么?,又流了眼泪出来。
这眼泪到?底是为?什么?而流的,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出来,只是人活一世,哪有?那么?多能够清楚明白阐述出来的事情?
乔翎伸臂去?搂住她,温和地,宽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梁氏夫人伏在她肩头,悄无声?息地哭了。
到?最后,她还是问了出来:“老太君会怎么?样?”
乔翎默然几瞬后,低声?道:“陛下赐了御酒过来。”
梁氏夫人听得沉默起?来,良久之后,却说:“也好。”
对?旁观者来说,这是执行了正义,而对?于老太君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晚膳是在梁氏夫人院里用的,陪房用心?准备了一桌饭菜,到?最后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却也只有?乔翎自己。
梁氏夫人捏着?筷子吃了两口,只觉味同嚼蜡,再看乔霸天跟只饕餮似的大口嚼嚼嚼,莫名地又有?点气恼:“你怎么?吃得下的?”
乔翎把塞了满嘴的羊肉咽下去?,继而道:“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婆婆!”
她眼睛好像总是明亮的,闪着?光的,即便有?短暂地消沉和黯然,很?快也就能振作起?来。
梁氏夫人别过脸去?,不看她了。
乔翎笑眯眯地看着?她,主?动递了一条烤羊肋排过去?,继而用肩膀蹭了蹭她:“婆婆,你也吃!”
梁氏夫人不由得无奈地闭一下眼:“你手上有?油没有?啊,别乱蹭我……”
乔翎就看一眼陪房,啧啧道:“你看,婆婆她又开始嘴硬了,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是很?喜欢的!”
陪房附和地点点头:“夫人她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会口是心?非!”
“喂!”
梁氏夫人气急败坏:“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能听到?的吧?!”
天色渐渐黑了,神都的数道城门?依次关闭。
姜裕坐在马上,回头去?看,便见那巍峨的宫阙从最高点开始,依次亮起?灯来,宛如一条逐渐苏醒的火龙,照亮了半边天空。
他的好朋友宁五郎骑马在他身边,少年?稚嫩的脸庞上难掩兴奋:“真是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出城围猎无极中人的机会!”
说着?,他忍不住探头去?看与他们同行的那位公孙郎君。
姜裕闻言回过神来,瞄一眼公孙宴,悄悄道:“我也没想到?呢——嫂嫂可真够义气的!”
为?了应付老太君的第四次发难,乔翎几乎把手头上能调动的人都调动了。
往客栈去?抓走“赵六指”的是无极豢养的死士,亦或者说,是最低级的弃子。
从一开始,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而他们的死亡乃至于最终死亡的地点,都将变成?一根指向老闻相公的磁针。
只是再低级的棋子,也是需要有?人出手去?摆的。
那只手身上蕴含的气息,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对?于猫猫大王和柯桃这两个异类而言,却已经足够清晰了。
而在乔翎被罢官归府之后,老太君不免也要与无极中人互通消息,蛛丝颤动,网上的人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姜裕与宁五郎这两个少年?也领了一份绝密任务,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是只晓得此事与无极有?关,就足够叫这两个少年?兴奋了。
更别说同行的既有?羽林卫中郎将于朴,还有?自己嫂嫂那神通广大的表哥公孙宴,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抽丝剥茧,一网打尽,这样的差事,羽林卫堪称轻车熟路。
只是羽林卫的校尉成?穆有?些狐疑,马背上回头看一眼那两个矜贵又难掩兴奋的小公子一眼,低声?问自家中郎将:“怎么?会让他们俩掺和进来?”
宁五郎是宁家的小儿子,二皇子妃的亲弟弟,他的祖父曾经做过宰相。
姜二公子就更不必说了,那是越国公预备役。
清缴无极的任务其实是很?危险的,居然塞了这么?两个人进来,实在古怪。
要说是蹭功劳吧,这两位甚至于都没有?正式入仕,能蹭到?什么?啊。
可若非如此,让这样两个少年?参与到?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当中来,又是为?了什么??
于朴的神情如同一口古井,没有?任何起?伏的波澜:“姜二公子是京兆府那位乔少尹塞进来的,宁五郎是知道姜二公子要来,自己硬要跟来的。”
成?穆有?些惊奇:“乔少尹把这个小叔子塞过来的?”
他忍不住道:“这有?点古怪了吧?”
于朴淡淡道:“你第一天知道那是个怪人吗?”
他说话的时候也没背人,又因为?那两个少年?身份特殊,被队伍护在中间,这话自然叫宁五郎和姜裕听见了。
两人颇觉不平,愤愤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是细究起?来,那也不算是什么?脏话,且他们参与此事的确有?些不合理……
宁五郎撇了撇嘴,也就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冷哼一声?,同姜裕道:“还说乔少尹,我看他才是怪人呢!”
姜裕附和他一句:“就是!”
于朴听见声?音,回头去?看他们。
两个少年?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
于朴见状反倒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冬天的月亮是冷的,白蒙蒙的。
要不是天是黑的,冷不丁一瞧,真有?些分不出天空中挂着?的究竟是太阳,还是月亮了。
不知哪条街道里响起?了梆子声?,惹得几条狗半夜惊叫起?来,夜风吹得悬挂在门?前的灯笼晃来晃去?,连同那灯光投到?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彷徨起?来。
一片乌云静悄悄地飘过来,森森地遮住了月亮,越国公府偏门?的门?房支着?头坐在凳子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候,一道深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墙头拂过,继而消失不见了。
巡夜的护卫心?有?所觉,扭头去?看的时候,也只见到?了夜风中摇曳的杨树枯枝,乃至于空荡荡的街道罢了。
可实际上,的确有?一道影子循着?墙头远去?了。
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孔,宛如一艘行踪诡谲的幽灵船,暗夜里驶离了越国公府这座孤岛。
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个墙头上跳下来,嗖的一声?从她脚边途经,她不轻不重地惊了一下,回神之后,继续匆匆前行。
然而几瞬之后,她再次见到?了那只黑猫。
不会是巧合的。
她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把飞刀,精准地刺中目标的同时,那黑猫却如同烟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打个旋儿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张猫形的黑纸。
她好像被定住了身形一般,紧盯着?那张黑纸,几瞬之后,倏然一笑。
暗夜里有?脚步声?传了出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抬头去?看,便见对?面街上过来了一个青年?,不远处摇晃的灯笼在他凌厉俊美的脸孔上笼罩了一层柔光。
他很?高,也很?挺拔,明明是冬夜,衣袖居然是挽起?来的,裸露在外的小臂线条结实流畅,一双镶嵌了红色流苏的绣鞋随意又闲适地垂在他的手臂旁。
李九娘坐在那青年?的肩头上,歪着?头,奇怪地问:“姜二夫人,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猫?”
姜二夫人注视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151章
梁氏夫人怀着?一种极致的惊悚感,围着?厚厚的狐裘,瑟瑟地,又一次回到了那个令她深觉不安的厅中。
只?是这一次被揪出来的暗鬼不再是老太君,而是换成了她的妯娌姜二夫人。
她简直要怀疑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刚刚被安抚好的心绪又一次炸开了,梁氏夫人有些崩溃,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叫了一声:“乔霸天?!”
老太君坐在今日午后?她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上,脸色苍白,宛若失魂,对着?姜二夫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涩声道:“原来真的是你……”
姜二夫人莞尔一笑,却没言语。
梁氏夫人左右看看,情绪极其?暴躁地道:“有没有人能跟我说一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翎给她倒了一杯热姜茶,递过去的同时,开口道:“其?实很简单——老太君的确在无极的诱导之下?毒害了姜迈,但与此同时,她本人同无极并?没有十分深厚的纠葛。”
说着?,她转目去看姜二夫人,眸光微冷:“真正隶属于无极,身?处要位、隐藏甚深的,其?实是叔母!”
梁氏夫人听得呆住,满脸惊悚:“啊!”
乔翎细细地跟她解释:“有件事情是很奇怪的,那就是——老太君起了夺权的心思,不希望姜迈痊愈,这样的心思应该是幽微且不为人知的,别说是外?人,就连越国公府的人怕都无知无觉,既然如此,无极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事实上,他?们不仅仅知道,还?对症下?药,专门给老太君设置了陷阱,一个?阴毒的,让她一旦踩下?去,就再也无法抽身?的陷阱!”
梁氏夫人听得怔住,转而会意过来:“老太君身?边有无极的耳目……”
“是的,老太君身?边有无极的人。”
乔翎平和地复述了梁氏夫人的话,继而道:“无极通过老太君给姜迈下?毒,其?实是一个?有些费力不讨好的计策。因为老太君已经上了年纪,就算是用这个?把柄来威胁她,且也的确威胁到了,又能有用多久呢?”
“而与此同时,他?们要承担的风险又太大了一些——一旦老太君与他?们反目,爆出无极设计谋杀了越国公的事情,让中朝将目光尽数集中到无极身?上,这对他?们而言,怕也是极其?糟糕的事情。”
老太君脸孔苍白的如同一只?返魂的鬼,在旁苦笑起来:“除非,他?们有办法将利益最?大化?,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盯着?的就不是我,而是越国公这个?位置。”
“不错,”乔翎神色一振,有条不紊道:“只?有将越国公之位收入囊中,才?能中和做出这个?抉择的风险,再去试想一下?,如若姜迈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人呢?”
梁氏夫人下?意识道:“姜裕……”
乔翎又问:“如果姜裕也死了呢?”
梁氏夫人为之悚然,转而看向了姜二夫人。
她想起了乔翎从前跟她说过的话。
姜裕的脸上有很浓郁的死相……
“这是一个?连环计。”
乔翎目光凌厉,看向姜二夫人:“给姜迈下?毒,是为了拿捏一个?制衡老太君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同时也将会是栽赃老太君的证据——她可以?为了权力杀掉姜迈,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权力杀掉姜裕?”
“有对姜迈下?手的先例在,如果姜裕也出了事,老太君想要否认,说那不是自己做的,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
“等姜迈和姜裕都死了,越国公的爵位,又将归属于谁呢?!”
“无极的人要勘知老太君的心意,要及时地送上一味奇毒做及时雨,要从这个?毒计当中攫取到最?大的利益,这就需要一个?跟老太君足够亲近,且又能够在姜迈、姜裕兄弟二人死去之后?,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姜二夫人神色温和,垂着?眼帘,一如往昔。
乔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书信,推到老太君的面前去,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徐徐开口:“叔母聪慧,一定记得我除了表哥之外?,还?有一位师弟。”
姜二夫人掀起眼皮,和煦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神都城里了。”
乔翎告诉她:“因为我让他?替我去查一件事情了。”
姜二夫人问她:“什么事?”
乔翎紧盯着?她的脸,一字字道:“我让他?南下?,去查验从前那位叔母和堂妹的尸骨是否有不妥之处。我很怀疑,她们到底是病故,还?是因为要给别的什么人腾位置,所以?中了算计,凄惨殒命!”
老太君听得面露惨然,不由得合上了眼。
梁氏夫人猝然听闻,亦是心悸不已。
姜二夫人却是抿着?嘴,温柔一笑,仿佛此时并?非当堂质证,而是一场气氛和睦的家宴:“查出来什么了?”
乔翎问她:“别人也就罢了,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姜二夫人便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是呢。”
梁氏夫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她,再看看老太君,神色惶然。
要谋求越国公的爵位,就要让前边的人腾位置。
借老太君的手除掉姜迈。
再除掉姜裕,嫁祸到老太君头上。
所以?姜裕的坐骑出了问题。
如若查的浅显,会追寻到鲁王身?上。
如若查的深入,就会挖出来老太君的阴谋。
所以?乔翎与姜迈的新婚之夜,恰巧是姜裕遇上了状态诡异的小姜氏。
如若不是公孙宴一路跟随,及时地将他?拉开,谁知道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而在姜迈之后?……
如若嫁进越国公府的不是乔翎,如若不是乔翎接管了越国公的爵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姜裕之后?要面对的死局,只?怕是有增无减。
而一旦姜裕在兄长之后?亡故,这越国公的爵位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姜二叔身?上,再通过他?的后?嗣,获得越国公的爵位。
可是姜二叔有妻有女……
这也很简单,让她们死掉不就好了?
乔翎在意会到这一切的时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如何极端的气候也无法施加的寒冷。
那森森的怖然是从人心底里生出来的,即便坐在屋里,围着?被子,烤着?暖炉,也无从消弭。
那是纯粹的恶。
如果说老太君的恶是一百,那么姜二夫人的恶,就是一万!
乔翎由衷地问了出来:“为什么呢?”
她不明白:“老太君的确对不起姜迈,别管是不是为人蛊惑,下?毒的事情,是她自己决定去做的,这无可辩驳,可是,难道她也对不起你吗?”
“你在赵国公府被嫡母磋磨,被嫡姐欺负,可是老太君呢,她也欺负过你,折磨过你吗?”
据乔翎所知,并?没有。
甚至于老太君帮过她,爱护她,一直以?来,都关照着?她。
可是姜二夫人是怎么回报她的?
在察觉老太君对于权位的栈恋之后?,她发觉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她推动老太君走了无可挽回的那条绝路,将姜迈逼上了死路,而后?又毫不手软地除掉了姜二叔的妻女,最?后?设计嫁入越国公府,对着?姜裕展露獠牙……
老太君并?不愚蠢。
但很多时候,人对于亲近的,尤其?是自己曾经施恩过的人,是不会心存防范的。
命运的走向,是老太君自己决定的,但是姜二夫人在她身?后?推的那一把,同样至关重要!
乔翎觉得齿冷,也的确觉得不解,所以?此时此刻,她问了出来。
为什么呢?
老太君近乎失神地看着?她。
“哦,”姜二夫人微笑着?说:“老太君并?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乔翎为之一怔,又问了一次:“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姜二夫人那双秀气的眉毛淡淡一挑,满不在乎道:“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有人要向上走,就不可避免地要有人往下?掉。都是寻常。”
她只?是有些奇怪:“是我哪里露了痕迹吗?你知道那母女俩的死因,该是最?近的事情,为什么很早之前,你就不再亲近我了呢?”
她不明白:“因为我跟老太君走得太近了,你疑心她,所以?也疏远了我吗?”
乔翎刚进越国公府的时候,是跟姜二夫人更亲近的,就连神都城里的许多规矩,都是姜二夫人手把手的带着?她熟悉起来的。
现下?她房里收着?的那几本刑法书,也是姜二夫人送给她的。
她疑惑于乔翎的举止,从前没法问,但现在已经算是百无禁忌了。
乔翎听得轻笑起来。
她说:“因为你太蠢了。”
姜二夫人微微一怔:“什么?”
乔翎于是就把下?巴小小地抬高了一点,又说了一遍:“我说,因为你太蠢了。”
姜二夫人眯起眼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而古怪地笑了起来:“你是在报复我吗?”
“因为觉得我面目可憎,所以?不肯为我解惑,反而要奚落我,嘲弄我?”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啦。”
乔翎笑着?抬手挠了挠脸:“单纯是因为输的人不配罢了。”
中朝的人来带走姜二夫人。
同时依据姜二夫人今天下午的动向,抽丝剥茧,发起对无?极的第二次清缴。
先前老太君的阴谋被揭发之后的诸多动作?,既是行动,同时?也是伪装,用以麻痹姜二夫人?,让她主动露出马脚。
毕竟老太君与无极没有多深的交际,即便是循着她的方?向去挖,又能挖出来?多少?
但姜二夫人?就不?一样了。
乔翎猜测,她或许也是一位天女?。
即便不?是,也该是无?极当中的重要成员。
如?若不?然,无?极怎么可能把越国公府的事情交付到她手上去?
临走之前,姜二夫人?回头去看她,笑意盈盈:“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二郎?”
梁氏夫人?听得有些不?安,蹙起眉来?看着她。
乔翎则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吗?”
姜二夫人?脸上笑意愈深:“我知道,你用他做了吸引无?极中人?的诱饵,还让你的那位表兄跟着他,自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了,是不?是?”
乔翎头也没回,反手精准地拉住了梁氏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同时?好笑道:“你怎么输不?起啊。”
姜二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
她眼睑微微垂下去一点,眸光看起来?有些阴郁:“你说什么?”
乔翎于是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你难道不?是因为我先前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而气怒,所以故作?淡定?,拿姜裕的安危来?恫吓我,想要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姜二夫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乔翎维持着胜者的风度,笑微微地瞧着她。
梁氏夫人?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了,当场骂了出来?:“你怎么这么贱?!”
姜二夫人?冷冷地觑着她,嗤笑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这就是她留给越国公府几人?最?后的印象了。
等她走了,梁氏夫人?才问:“姜裕真的没事儿?”
乔翎很肯定?地告诉她:“没事儿,我让人?专程跟着他呢,不?只是我表哥,连同我师姐也一起过去了!”
公孙宴是摆出来?给无?极的人?看的,师姐暗中跟随,才是真正用来?保护那两个小少年的。
乔翎还说呢:“二弟虽然年少,但是性?格沉稳,行事向来?妥帖,别人?不?知道,婆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边的事情彻底了了,老太君自有中朝的人?去招呼,乔翎看了眼时?辰,遂起身道:“要是实在挂心的话?,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梁氏夫人?迟疑着问:“方?便吗?”
乔翎不?假思?索道:“怎么会不?方?便呢?走!”
此时?此刻,神都城外已经掀起了一场混战。
姜二夫人?虽然就擒,但无?极的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性?格沉稳,行事向来?妥帖的姜裕这会儿跟宁五郎单独待在楼上的旧客房里,瞧着倒是还算齐整。
宁五郎可就惨了,脸色乌黑,眉宇间涌动着一股乌云,不?住地叫:“快快快,快扶我过去趴下!”
无?极的人?骤然杀出来?,还有专门截杀姜裕的死士,公孙宴将?他护卫在身后,然而那数名死士却正是用来?吸引他目光的,真正的杀招还在暗处——
之于姜裕和宁五郎来?说,这是混乱又血腥的一夜。
恍惚间记得周围涌出来?一群杀手,再?一个恍惚,倏然间地动山摇,脚下的地面破裂,钻出来?一条巨大又狰狞的多腿怪虫!
姜裕都没有反应过来?,腰间已经被卷了一条白绫,下一瞬身体离开马背,来?到了远处高台之上。
宁五郎留在原地,猝不?及防,对上了那条多腿怪虫的血色眼睛。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连拔剑的心都没生出来?,怂怂地道:“这位虫兄,你快走吧,我显然不?是你的对手!”
那边落地的姜裕喊了一声:“还有五郎——”
这话?都没说完,宁五郎也被那白绫卷起,随之来?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这家伙性?格远比姜裕欢脱,眼见那怪虫支起身体,触须在夜风中飞舞,宛如?玉米成熟了的褐色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傻了,居然伸手去摸了一把,硬生生把自己给摸得中了毒。
救下他们俩的是一位白衣女?郎,头戴帷帽,手持一把秋水般的长剑,正低头瞧着倒地不?起的宁五郎。
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姜裕猜测,她一定?觉得很无?语……
他也觉得丢脸,忍不?住出声:“你乱摸什么啊!”
宁五郎痛苦呻吟:“我也不?知道啊,就跟看见地上有石子就想踢一下一样,脑子都没反应过来?,手就过去了……”
姜裕看着他那张发黑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边骂了句:“真是活该啊你!”
那女?郎取出一粒丸药喂宁五郎吃下,继而从怀里取出了一只针包,递给姜裕:“替他除去衣物,依次刺膻中、厥阴俞,每个穴道往复三次即可。”
她声音清凌凌的,宛若清泉。
姜裕赶忙称谢:“多谢娘子。”
宁五郎嘴甜得多:“谢谢姐姐!姐姐,你不?仅本领高强,心地善良,声音也好听,跟百灵鸟一样……”
那女?郎暗叹口气,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在室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便往楼下去避开了。
姜裕眼瞧着宁五郎一张脸都黑了,赶紧让他闭上嘴,三两下把他衣服扒开,抽了一根银针出来?扎穴。
因为姜家人?身体都不?算好,姜裕打小就开始学着养生,对于穴道是很详熟的,但是再?如?何详熟,也架不?住扎针的对象一个劲儿的哆嗦啊!
姜裕一手捏着针,一手按住宁五郎:“别哆嗦!”
宁五郎哆嗦着说:“我没哆嗦啊。”
姜裕一巴掌拍在他膀子上,“啪”的一声脆响:“你现在就在哆嗦啊!”
“你打我干什么?”
宁五郎很委屈,哆嗦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一兴奋或者紧张起来?就这样,控制不?住的……”
姜裕怒道:“忍着!”
“……”宁五郎忍气吞声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哆嗦。
姜裕一只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稳稳地施针,先扎了前两个穴道,最?后是第三个。
三尾闾穴是个相当微妙的穴位,不?是说这个穴道有多危险,而是这穴道所处的位置有点尴尬。
只是这会儿生死攸关,姜裕倒也没有闲心去想些有的没的,扎完前两个穴道就扒拉着让宁五郎翻个身脸朝下趴着,继而麻利地扒掉了他的裤子。
宁五郎屁股一凉,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说了句:“我靠,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这也太怪了点吧!”
姜裕给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怪的?你又不?是女?孩子!”
又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深更半夜看你的屁股啊?!”
姜裕按住他的腰:“别抖!”
宁五郎像是一条被按住了的鱼,活蹦乱跳地弓着身体:“我靠我怕痒!哈哈哈哈,你别摸我的腰哈哈哈哈!”
姜裕把手收回去,捏着针无?奈扶额:“那你别抖啊!”
宁五郎:“不?行,我控制不?住啊!”
姜裕怒道:“别抖!”
宁五郎:“都说了我控制不?住的……”
姜裕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别抖!”
乔翎协同梁氏夫人?一道过去的时?候,那边还在打理战场。
公孙宴两手环胸站在一处破败了的楼舍下边,见她过来?,吹了声口哨,响亮地“哟”了一声。
乔翎问他:“师姐呢?”
公孙宴指了指楼上:“宁家那个小子中了毒,不?过不?打紧,吃了药,扎两针就好了。”
乔翎听了还不?觉有什么,梁氏夫人?却有些忧心,上楼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两个孩子一起出来?的,自己家这个没事儿,宁家的却中了毒,虽然不?是自己家孩子害的,但来?日?见了面,总归有些窘迫。
尤其宁家还是安国公府的正经姻亲,就更得过去看看了。
梁氏夫人?当先上了楼,迎头就见一个白衣女?郎立在门外,腰间佩剑,衣带当风,饶是不?曾显露面容,也足以窥见从容静好的风仪。
她猜想这应该就是乔霸天口中的师姐了,知道对方?今夜保护了那两个傻小子,当即向对方?颔首致意,这时?候就听那废弃的房间里传来?“啪啪”两声,巴掌扇在皮肉上的脆响。
紧接着是姜裕的声音:“我让你夹紧点!”
宁五郎在叫:“都说了我控制不?住!”
姜裕的声音很崩溃:“这是你的屁股,你怎么会控制不?住?!”
宁五郎:“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我哪知道为什么?!”
姜裕气急败坏,果断又往他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两声脆响,震得梁氏夫人?眼前发花。
好糟糕的声音。
好糟糕的境遇。
那年轻女?郎声音平静地问她:“夫人?要进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