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by假面的盛宴
假面的盛宴  发于:2024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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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完火,他就忙喊着让元贞站远点。
不用他说,刘俭已经拉着元贞走到五六米开外的地方。
几人就见随着一声闷响,木炮将炮弹发射出去,落在远处一片荒地上,之后炸了开来。
射程大约有一百多米,威力比单个震天雷大了三倍有多。
待爆炸声停下,元贞快步走到木炮前。
"这东西重吗?"
她甚至还上手掂了掂,大概有几十斤,对她而言是重了,但是对男人兵卒们来说,却算不上有多重,单手就可以提起。
元贞眼睛开始发光。
她和刘俭的想法差不多,火器的威力在其次,重要的是机动性。北戎骑兵太快,战场上不可能站在那不动让你打,所以要想攻击到对方必然要快。
当然若威力也不俗,那就更好了。
上次杨變打北戎铁塔兵,是占了提前有准备。他不光准备了抛石机,还把震天雷都串在了一起,打得就是出其不意。
之后北戎再对上杨變,必然会想办法克制这点。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了北戎人也不蠢,两军若再碰上遭遇战,北戎根本不出铁塔兵,而是利用轻骑兵骚扰,重骑兵冲击,杨變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利用火器,只能多制定战法,以防守为主。
可若是有个机动性强的,随时搬着就能挪地方的木炮,哪怕威力比不上之前那回,也是利器。
且北戎根本防不住,谁知道这边什么时候就从身后拽出一架木炮,对着他们的骑兵来两炮,打完了立马换地方再打。
元贞已经在脑中幻想了,甚至假想了许多场面,越想越是兴奋。
她把想法告诉木石,木石一脸‘我精心打造的你不以为意,我随手弄出来为了试验的东西,你竟如此欣喜’的懵样。
可架不住元贞问得殷切,他也不得不跟着她的设想去想。
“其实要想机动性,这炮身上的铁箍,还可以再减减,减到重量方便搬运,又不会炸膛的地步,不过这要试过了,才知道要减下多少。而且这东西用不了几次,大概十来次就不行了。”
木石一脸嫌弃样,让他来说,这根本就算不得火器。
元贞却笑道:“那你有没有想想,用铁造多麻烦,要找大量的铁,还得让铁匠千锤百炼才能造出炮膛,工期太长,势必就不能量产。"
"可这东西不一样,漫山遍野都是树,随意取材,这种箍紧炮身的铁箍,铁匠随便就能做出,省事的不止一星半点。至于用不了太多次,那就更不成问题了,反正没什么本钱,用几次就扔便是。"
木石听着,倒吸一口气,连声道:“我去想想,去想想。”说着,人就匆匆忙忙走了。
元贞和刘俭见他这副痴样,都不禁摇了摇头。
之后,元贞也没多留,跟刘俭又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这个冬天,注定是热闹的。
京东两路本是借着境内的水网,和北戎打得有来有往。可终究还是太靠北了,天一冷,水面就结冰了。
如此一来,北戎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两路被打得节节败退,相继丢了濮州、齐州、郓州、济州等地。
整个京东西路近乎大半疆域都被北戎打下,而京东东路那边,虽暂时还未失城,但一旦京东西路悉数沦陷,北戎打东路就宛如关门打狗,除非跳海,不然再无生路。
于是西路要退的话,东路也要退,还不能往东路撤,提防被人关门打狗,所以只能往南撤,撤到淮南东路。
可如今淮南东路的日子也不好过,也是战火纷飞。
只是北戎主力都去打京东两路了,暂时还没分出多余的眼神,只有小股兵力在亳州宿州一带骚扰。
即便如此,也把早先都聚在亳州观察京畿路一带形势的众人,吓得连连往后迁徙,移到了泗州。
"杨變他就不管管,放任几地生灵涂炭?北戎要往东打,他就不知道拦一拦?"
堂上,坐了十多个衣衫华丽之人,俱是一脸凝重。
旁人都没说话,其中一人却暴跳如雷。
人家为何要拦?
让你南迁你不迁,让你归附你不归附,好话说尽,你听不进去,这会儿知道跳脚了。
罗长青只想翻白眼。
是的,他此刻就在泗州,本身他在亳州和这些人扯皮,谁知道战火波及到淮南东路,他就跟着这些人一同来到亳州。
一路上看着这些人或是强装镇定,或是跳脚不已,早先在亳州受的气,这会儿早就没了,只觉得畅快。
当然他肯定不会把心里想法说出来,表面上一脸为难之色,道:“这也不能怪杨将军,本就兵力有限,能固一地固不了几地。而你们知道的,冬天就是北戎骑兵最厉害的时候,早年北鞑还在时,哪一年不是一到冬天就南下打草谷?甚至当初攻打上京,不也选在了冬天?"
因为冬天河面结冰,昊国这边借水防御的优势荡然无存。
这个道理众人当然懂,但感情上就是不愿听。
“罗大人,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
这是很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了。
但罗长青想看的戏看完了,也不想再多留了,明摆着人家就是准备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他还留着找什么不自在。
“那我就先走了。"
他也不显恼怒,施施然就站了起来。
走到门前快出去时,他还故意嗤笑了一声,可把堂中坐着的一众人笑得脸色发黑。
"竖子猖狂!”有人骂道。
"行了,别再分心这些不必要的小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
无人去关注此人,都看向看似坐在下处,一副不敢妄占主位,实则都知道他才是这里面说话算数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原同知枢密院事曹永年,淑惠公主的公公。
当初以陈家为马首是瞻,如今上面的‘老虎’都被北戎一扫而光,留下来的人里他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不光因为他官位最高,也是由于他本身就是濠州凤阳人,当初侥幸逃过北戎的搜捕后,他就立马带着家眷回老家了。
曹家在当地是大户,大到什么地步?
淮南东路四司的长官都得给曹家几分脸面,如今曹永年回来了,又是一众逃到淮南的人里官位最高的,可想而知是何等地位。
其实之前就有人提议,还是再往南迁的好,杨變不是能打吗?就让他在前面打,他们则在后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到底昊国如今命悬一线,大家也该齐心协力。
话从表面上没错,可若知道说这话的人,恰恰就是方才暴跳如雷怕死出名的武乡侯,就懂了其中的含义了。
说白了,就是又想藏在对方庇护下,还想借机搞点事。
想法很好,很有利于他们这群人,无奈曹永年一直不动。
曹永年是考虑曹家的基业都在淮南,一旦迁徙,可不是简简单单把人迁过去的事,伤害太大损失也太多,就一直拖着。
如今这副局势,还怎么拖?
"要不就迁了吧?这地方确实太靠北了,一旦到了冬天,河面结冰,北戎趁势而来,即使今年拖下去,明年还是要走,何不早先过去,我们这么多人,还有京东两路那些人加在一起,未必就压不过那魏国公主和杨變。"
堂中一片寂静,都在等曹永年说话。
曹永年也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濒临有些人崩溃边缘,到时候可不会顾忌他。等到那时候就不是他拿乔想抓紧话语权,而是被人视如敝屣。
"那就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看怎么个迁法。"
一听这话,当即有人站起来道:“我这就回去准备。"
然后人就匆匆走了,不管被留下的其他人。
其他人左右看看,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托词说要回去准备,这可把本来还想说两句的曹永年给气得不轻。
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元贞他们并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
又是一年的年关,今年由于杨變防守得当,也是北戎重心都在京东和淮南,所以今年这个年是宁静的。
京西南路的百姓未受到任何影响,大家喜笑颜开逛大集买年货,贴窗花贴门神,一派喜气洋洋。
这边元贞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才歇下,并给各司各衙都放了假。
至于家里这边,幸亏有严内侍郑姑姑希筠他们提前操持,府里一应事务乃至年货都齐备,只等着除夕吃团圆饭即可。
杨變是三十当天回来的。
他一回来,下面就开始准备团圆饭了。
傍晚,团圆饭准备好了,不光正院这边摆了几桌,下面还专门找了两个院子摆了十多桌,供以下人们和杨變的亲兵们享用。
正院这边,杨變、元贞、虞夫人、刘俭等,还有蒋家人和权家人都在,都是熟面孔亲近人。
提起虞夫人就不得不说一件事,尚书内省那些女官们也逃过了一劫。
事发时,宣仁帝特意跟刘俭说了让他逃命的话,刘俭虽没有明说自己要逃,但也往下头传了话,说圣上要开城门降了北戎。
甚至专门让马安福去了尚书内省一趟,点拨了这些女官几句。
总之就是消息灵通有门路的,能逃出去都出去了,至于那些消息不灵通没什么门路的,那就听天由命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真的广而告之,下面一片混乱,到时候都走不了。
这些女官在之后,也尽数被蒋家人找到,送到了襄城。
如今在元贞手下,元贞专门弄个尚书内司,专门负责帮她整合处理两地各项事务,给她省了很大的力气。
不说这些,总之这个团圆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也很感慨。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再想想今天,只能说人有旦夕祸福,做人还是要多惜福。
杨變在家里待到初三就走了。
不是他想走,实在没办法。
如今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确实想逼那几个地方一把,却也没想让所有人都去死,既然愿意低头了,自然还是要护持一二,总得让人把东西啊人啊粮食啊什么的都转移过来。
他临走时带走了新出炉的木炮,这个木炮接下来会给北戎带来很大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说:
那个木炮是真有这东西,非面面胡扯。我军当初抗战时,就有不少这种土制的木炮,大家搜搜榆木炮就知道了。那会儿用的都是黑火.药,威力没有现代的炸.药威力大。总之就是威力不大,但是便携。
还有没良心炮之类,都是当初为了抗战,却没有物资,大家发挥想象力,造出很多看着很丑其实很实用的东西。

又是一年春,万物复苏,大地又一次焕发勃勃生机。
对于在路上走了近三个月的人来说,只觉得天气没那么冷了,日子似乎好熬了许多。
且越往南走,似乎越是宁静,再也看不见那些神出鬼没的北戎骑兵,也不用再担心晚上睡着睡着,就听见地面在震动,然后就是一夜睡不着的提心吊胆。
"这就是樊城了!"
所有人都看着不远处那座城池,它有着高大巍峨的城墙,虽然比不上上京,但比起一些大城的城墙也不差。
城门上有城楼,有垛墙垛口箭楼烽火台,城墙上屹立着不少兵卒,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全。
此时这座城池的城门前,排满了等待进城的百姓,大致分了两队,随行有车的一队,没车的则是排另一队。
城门前有兵卒正查验进城人的户贴,若是没有户贴,则要被领去一旁,不光要询问来历,还需要同乡佐证。
这些人大多都是京东两路和淮南东路的百姓,普通人都是乡亲邻居一起走,即使遗失了户贴,也不会缺佐证之人。
大概是这一路受到了太多惊吓以及磨难,车队中有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车队,也无人因查验户贴过慢而发什么牢骚。
淑安坐在一辆骡车上,撩了车帘往外看。
她身边坐着正抱着孩子的淑嘉,对面则坐着一个侍女和永福。
侍女佳玉见公主已经喂好奶了,忙把襁褓接了过来,又道:“委屈公主了,哪有公主亲自给孩子喂奶的,即便普通富裕人家,也万万没有大娘子给孩子喂奶的道理。”
佳玉打小就跟着淑嘉,后来又跟着她一起陪嫁出宫,自然心疼她又替她委屈。
淑嘉却不在意道:“这不也是没赶上好时候,生侗儿的时间也不对,我儿命苦,若我这个当娘的再不对他上心些,他不是更命苦了,幸好他懂事,也不怎么闹。”
确实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淑嘉所嫁之人乃安远侯家长房的嫡幼子韦彦,梅家和韦家关系不错,梅贤妃也是酌量了又酌量,才把女儿嫁到韦家来。
婚后小两口甜甜蜜蜜,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谁曾想上京城破,内城被封禁,这接踵而来的变故无疑给小夫妻的生活带来了一层阴霾。
这也就罢,当日宣仁帝打算开城门归降,梅贤妃在得知消息后,迅速把小女儿淑安送出了宫。
卫顺仪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求着梅贤妃把永福也一并送走。
就这样,淑安和永福来到梅家,梅家也以极快的速度把事情通知了韦家,两家迅速把家中重要的女眷藏了起来。
甚至抱着结果可能最坏的念头,把家中一些年纪小的重要的男丁也藏了起来,剩下的则还待在家里不动,用以遮掩。
就这样,两家逃过了一劫,虽然损失了大部分财物和一些下人,到底想保全的保全了。
之后便是开始逃亡,梅家的祖籍在兖州,自然要往兖州去,韦家几代都在上京,于是便随着梅家也去了兖州。
路上艰辛不用说。
好不容易到了兖州,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战火就烧至京东西路,他们又匆匆忙忙往徐州跑,而徐州没待上几天,又往淮南东路的泗州迁。
淑嘉就是在这种兵荒马乱中怀上的,中间所承受之苦难以形容,偏偏生的时候也赶得巧,就在各家准备往襄州迁移之时。
当时淑嘉刚生完孩子,若梅家韦家等她坐完月子再走,势必脱离大部队。而眼下不像之前,北戎军队虎视在侧,沿路必然不会平静。
若梅家韦家两家单独上路,再碰上北戎骑兵,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场面。
那怎么办?
只能淑嘉坐着月子赶路,尽量把车布置得舒适些,不让其透风,总之也只能这样了。
至于奶娘-一
韦家是提前给淑嘉找了奶口的,到底也是累世勋贵,虽然遭了大难,但还有些底蕴在。
可那会儿别说达官贵人们在逃,普通百姓也要逃,那奶娘家里要往别处去,跟韦家梅家并不顺路,于是连孩子吃奶的事也摊在了淑嘉身上。
期间种种艰辛,不必细说。总之是熬过来了,但淑嘉也亏损了许多,脸到至今还是惨白的,一丝血色也无。
淑安听见姐姐在和佳玉说话,放下车帘转过头来,伸手捏了捏襁褓里小奶娃的脸,道:“以后要是不孝顺你娘,你都亏心。"
又把桌上的红枣茶端给淑嘉:“姐,你多喝些红枣水,补血气的。等进了城后稳定下来,让韦彦多给你买些补品补补。"
淑嘉失笑:“我可没少吃你姐夫家补品,韦家收藏多年的老参和补药,可都进我嘴里了。"
路上烧水做饭都不方便怎么办?
那就切细细一条参须含嘴里。
那会儿淑嘉刚生完孩子大伤元气,又得赶路还得奶孩子,韦家好不容易存下、打算遇事时用来吊命的老参都给她吃了。
这时,车窗被人敲响了。
是韦彦。
他借着窗子往里面看了看妻儿,道:“侗儿没闹吧,我看前面情形,等我们入城要下午了。"
淑嘉看着丈夫的脸,这些日子下来韦彦也憔悴了许多。
本是意气风发的侯府嫡子,无奈世道艰难,她生产辛苦,他跟着忙前忙后,本来还有些不稳重的性格,现在倒稳重了许多。
"侗儿听话,没闹。你别担心,有佳玉还有淑安照顾我,有事会叫人的。"
韦彦这才点头离开。
淑安放下车帘,道:“她萧圆圆倒还是不改秉性,进个城还要给人下马威。"
这不是下马威吗?
换做以前,哪怕是上京的城门,在遇上达官贵人们,也会大开方便之门。如今倒好,竟让他们跟那些普通百姓一同排队入城。
之前就有人借机闹了一场,只可惜没讨到便宜,反而被放去了队伍最后面,大概今天是入不了城了。
淑嘉看着妹妹有些粗糙的小脸,叹着气道:“大抵最近往这里来的人多,世道本就乱,都是一路辛辛苦苦赶路过来的。我们还有车坐,那些普通人可全靠自己走,都存着怨气,真要是区别对待,怕是城门前没这么安静。"
有时候人的情绪一旦压抑久了,会一点就爆。
不可否认这番举动确实有下马威之嫌,但眼下这种处置显然是最好,最不容易激发压抑情绪的处置。
“我也没说这样不对,我就是......"
淑安嘟着嘴,一脸别扭的模样。
“总之,你要改改你对上她时的脾气。难道你还不明白,现在哪有什么公主了,你是普通人,我也是,人在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而且--"
说到这里,淑嘉顿了顿,心情也挺复杂的。
“她现在大概也很难吧,就她跟她丈夫二人,却要支撑这么大一摊子事。难民一直陆续不断的往这里跑,你以为这么多人不吃饭不穿衣?放着不管,必然造成民乱。"
“前线还在打仗,我们这一路来若非光化军的护持,怕是要损一大半人,这又是一摊子事。她大概也没功夫去管这城门上的事,又或是给谁下马威。"
“还有这趟跟我们同路的那些人,他们来的目的可不单纯,即使有下马威,也不是针对你我,而是他们。"
"别人我管不了,你我得管管,可别因一时脾气被人当枪使了,等进城后,你就留在家里陪我养身子,不要随意外出。"
淑安倒想反驳两句,可看着姐姐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段话要停几口气来说。又想着姐姐对自己的照顾,想着如今就剩她们姐妹二人了,嗓子眼里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淑嘉轻轻地抚了抚妹妹的鬓发,这些日子淑安也吃足了苦头,本来白皙细腻的小脸都粗糙了。
"今非昔比,你我都要好好的,才对得起娘的一番苦心。"
一提到梅贤妃,淑安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旁边的永福也想起卫顺仪,她的年纪已经让她能够明白母妃被北戎人掳了去,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也不禁哭了起来。
却是用手掩着面,哭得没有声音。
"好了好了,瞧瞧你自己哭了也就罢,还把永福也弄哭了。”
淑嘉把永福拉过来,用帕子替她擦了擦脸。
"我们三个能活着能存下来都是不易的,所以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对不起娘的一片苦心,和家里这些人的爱护。"
果然如韦彦所言,他们是直到下午才进了城。
进城后才发现,与他们之前预想中的样子有些不同。
怎么说呢?
就是外面的城墙高大崭新,城里的房子却十分老旧,两者之间差异巨大。
后来才知道,这城墙是后修的,城里的房子却是以前的,而这里也不是传说中的襄城,而是樊城,襄城在江对面。
如今樊城的原住民,大多不在樊城住了,而是挪去了襄城和新城。
襄城那边一直在扩建新城,最近才建好,官府给的政策也好,两城居民可以置换去新城,同样的房子按大小新旧不等折价置换,不足的要补些银子。
由于官府出的是利民政策,需要补的银子并不多,大概就相当于出了一部分的建材钱,再加上旧房子还能折价,居民们自然纷纷去置换了新房。
至于你说旧房子拿来干什么?
一身青袍负责解疑的差役,满脸堆笑道:“自然是方便后来人居住。这不,你们入了城后,肯定没地方住是不是?咱们一个营造司下有个专门的赁屋处,你们这么多人,租两个二进院就差不多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去租就早去,这地方以前的富裕人家不多,房子都小,二进院的宅子可不多,至于三进院更是凤毛麟角。”
一听这话,梅家和韦家两家男人对视了一眼,当即分出一人上前来,先塞给差役了一角碎银子,而后就跟对方匆匆走了。
显然是去谈赁屋之事。
也不知是给了银子好办事,还是这里早就有所准备,赁屋之事办得极快,大概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不到,去的人就拿着两把钥匙和两个木牌回来了。
“他们似乎对新到的人都有安置,这些车和骡子住处放不下,可以卖给官府,或是交由其代管代喂。有些平民没有家私,也可以先赁了屋来住,之后用劳力偿还即可。"
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两家人匆匆去安置。
安置下来,房子确实小了些,但幸好是毗邻的两座二进院,每家一座倒也能住下。但条件肯定不能跟之前比,毕竟房子有些年头了。
之后几天,两家男人除了安置家眷,就是在外头打听相关的消息。
一番打听下来,倒也明白了许多事。
若论环境和安全,必然是襄城那边最好,这也是为何樊城的原住民都宁愿掏银子往河对岸挪。
如今世道乱,虽然襄州还没乱,但眼见这么多难民纷沓而至,当地百姓也不禁起了忧患意识,知晓若有一天战火烧至附近,必然是铜墙铁壁的襄城更安全。
"不光如此,那些人到后,根本没人搭理他们,也没人认他们的身份。现在当地人只认城里新设立的几个衙司的官员,而这些官员,有些根本不是正经路子出身,有些人甚至没有功名,但只要考过每三个月一次的招才纳贤考,就能被任职公差。"
说到这里,韦彦的大哥韦卓苦笑道:“而且当地人十分排斥新到的这些所谓的高官勋贵,觉得这些人都是仗着以前的身份跑来占便宜的,还认不清自己身份。说吴国早就亡了,如今他们在魏国公主和杨将军治下,要耍官威去上京城耍给北戎人看去,别搁这丢人现眼。"
这是韦卓旁观看来的。
最近因为新到的人实在太多,当地居民也不是都挪走了,还有一半因各式各样原因留了下来。
普通百姓倒还好,新来的有些人里多少还有些没认清当下的形势和自己的身份,因此闹出不少乱子,发生了好几起当街和原住民起冲突的事情。
双方若只是争吵还好,若是伤了人,顷刻巡检司就来人了。之后该带走带走,该问话问话,总之讨不了好。
“那招贤纳才考,每三月一次,至今未停。但我听说,比刚开始难了许多。"
毕竟没有之前那么缺人手了,自然要慢慢选细细的挑。
至于为何两家人竟如此清楚这些事,俱因当地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在一门心思想考公差。
没有功名不怕,你会烧砖么?
砌墙砌的比别人都好也行。
这是最底层的公差。
既是如此,也让普通百姓打破了头。这几天两家男人在外面打听消息,发现新来的人里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想去考那什么公差的。
不说薪俸,光一条-一有公差在身,可优先置换新城的房子。甚至你本身没房子也可,先欠着营造司的,日后再从薪俸里慢慢扣。
这只是公差,不算正经官员。
至于再往上的官考,那自然要难了许多,总之安抚使司那会提前把要求以及需要达到的条件列明,你自诩比旁人本事,那就可以去试试。
"这招温水煮蛙,倒是极其高明。”梅家大舅梅兴荣感叹道。
他是梅贤妃的哥哥,也是梅家的掌家人。
梅兴荣素来自谦,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都是仰仗了妹妹。实则只要知道他能在收到梅贤妃传来的消息后,以极短的时间安排好所有事,并将梅家损失降到最低,还伙同了韦家一起,互为助力,就知晓不是个简单人。
可不是温水煮蛙?
煮的不光是他们这些刚来之人,还有些那些原住民,颁行的都是惠民之政,当地也是物阜民安,百姓自然都拥护。
不拘一格取才,更是把被取的人全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等人家布置好一切,他们来了,来干什么呢?
当旧的利益群体来侵犯新的利益共同体,迎来的就是新的共同体一起反击。是时根本不用上面人说话,下面的人都会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不然何至于一个普通百姓与他人斗嘴,都能骂出昊国已经没了让他们这群人去上京耍官威的话?
若只是一个群体倒还好,关键是这不拘一格涉及到方方面面,有本来是平头百姓,有以前行商的,哪怕是泥瓦匠里,也有几个鱼跃龙门的。
这些人涉及了多少群体?可以说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局限于读书人这一个群体。
读书人对付读书人,对方忌惮什么惧怕什么在乎什么,大家都门清,所以好对付。
可现在一一
谁敢冒大不韪得罪整整几座城的人?
谁会站到你这一边?
这里已经是铁桶一块了!
这铁桶一块这可不光指的是城墙,而是人心。
梅兴荣依稀已经看到一个冉冉升起的利益共同体。
而这个共同体并不像以前那样,单被局限在某一阶层,而是比这个阶层更为庞大,数量更多,可能平时其貌不扬,但联合起来却能焕发出无穷战力和无限生机的人们。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目前所有新来之人的迷茫。
梅兴荣叹了口气:“再看看形势吧。"
韦彦看看几位长辈,又看看几位兄长,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那什么公差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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