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by假面的盛宴
假面的盛宴  发于:2024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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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已经有很多人家都在以粥食裹腹。
自己都快吃不上了,偏偏还要供一群人白吃白喝,可惜想象那些被摊派的人家心中有多么憋屈愤怒。
心中有怒怎么宣泄?
那就卡粮食呗,不给这些人吃,或是克扣顿数。
怎么着,如今都吃不上了,少吃两顿会死?
就因为吃食,闹出了不少事。
宣仁帝甚至又下了一次命令,责令所有家中被摊派了人的人家,务必每日提供两餐饭食。
饭食内容不定,打底也是稀粥。
为此,他甚至下命开了宫里的储粮,给各家都分了些粮。
而那些住进别人家的百姓和兵卒,起先还觉得打扰了人家,甚是不好意思。可随着时间过去,这些黑了心肝的给自己吃糠咽菜,自己却还是大鱼大肉。
还有取暖问题。
主人家烧炭烧地龙,他们只能躲在逼仄的屋子里,靠衣裳御寒。
人就是怕比较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当把最底层的人和最富裕的那群人凑在一起,尤其还是当下这种局面,可以想象会是什么场面。
总之,天天都有闹事的。
住户和主家闹,被摊派了住户的官员跟朝廷闹,命妇们日子不好过,就进宫跟皇后哭。
平时上京城内的防火治安等,都是由京兆府、巡检司以及军巡铺管辖,如今京兆府没了,巡检司废了一半,军巡铺倒还在,人数却有限。
为了管理如今混乱的内城,三衙那给军巡铺一再加人,皇城司如今也被派出去了,专门负责调解借住之人和主家的矛盾。
并且上面还下了死命令,无事之人不能在街上流窜,一旦被禁军抓了,若无必要缘由,则军棍加身。
所以如今权家人是不能出门的,全靠借住的熟悉禁军和蒋家人传递消息。
明明两家一开始并不熟悉,却因为杨變和元贞的关系,成了亲近之人。甚至因这一场变故,愈发紧密联合起来。
“因为内城如今的窘境,圣上和那些人愈发想要和谈了,之前那些主战的官员如今都被责令在家,无事不得外出。”蒋旻道。
堂上除了他外,还有蒋拯、蒋尚,以及权简、裴淼,还有沐家父子。
自打内城门封闭以来,三家心中焦虑,经常会在一起互通有无,互相商量。
权简一拳头砸在桌案上,道:“北戎那些人倒是好算计,逼着人往内城跑,就是为了给内城增添压力,这么多张嘴,又是这么冷的天,就算圣上把皇仓里的粮都拿出来,又能坚持多久?恐怕不用北戎强攻,内城自己就要先乱,到时候不攻自破。”
上京本就是个人口稠密拥挤的大都城,光在册的人口就有近三百万之数,每天上京要消耗的粮食难以计数,却得力于运河漕运,每天都有无数粮、物从天南地北运进来。
可如今城封了,什么都进不来,偏偏上京的粮仓官仓都设在外城和城郊。而内城之中,只有皇宫有个皇仓,这是供禁中这么多人日常食用。
度支司也有一个,却是个小型库仓,用于平时给官员发放禄米俸禄的转运之地。平时都是从外城的大官仓调运,所以根本也存不了多少粮食。
如今内城人口激增,怕是有近六十万之巨,这么多张嘴,把两个粮仓都开了,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现在我们什么都管不了,只能保存己身,幸好公主和杨變都在襄州,倒是省了一份担忧。”
蒋拯叹着气道:“至于宫里和朝廷那,他们愿意怎么谈就怎么谈吧,谁又能阻止什么。”
看似这话充满了丧气感,实则能让蒋拯说出这些话,何尝不也是一种绝望。
“当初我就应该让你们兄妹几人,带着家眷,随元贞去襄州去。如今都被困在城里,动弹不得。当初贞儿一再叮嘱,见势不对就走,偏偏我……
蒋旻忙劝道:“爹,当初谁也没想到局势会转变如此之快,我们都有差职在身,怎可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沐父也劝道:“何尝不是如此。幸得蒋兄你和两个侄儿,一个在皇城司,一个在亲从官,还有一个在禁军里。虽是官衔不高,到底能落到实处的才是真好处,我们几家能暂时落得几分安稳,也多亏了你们。
沐辰也道:“可不是,我姨母家中被分派了一些平民住进去,之前内城没戒严,街上还能行走时,姨母日日来我家哭。光哭又有什么用,之前瞧不上我家,觉得我们一家都没出息,如今倒好。不过哪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如今只能看上面人怎么办了。
权简也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也不要太过忧心,杨變还在外面,他总能弄出一些事来,指不定正在外面想着怎么救我们出去。
不过这话,几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救?
现如今这内城就像包扁食一样,一层里面还有一层,最里面才是馅儿。
北戎人如今守着外城城墙,无疑就是在关门打狗,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还投鼠忌器。
“等吧,如今只能等上面和北戎谈出个名堂,才能说后续如何了。
最终,是蒋拯的叹息为今日的碰面画下句号。.
殊不知此时在京郊的杨變,最近可是快活得不得了。
说是如鱼得水,如蛟龙入海也不为过。
北戎人不是城里城外抢昊国的东西吗?抢完了还不敢多留,都往北面送,他就盯着北戎往北面送的车队抢。
一边抢东西,一边杀人,日子过得不要太畅快。
最近他们甚至分兵几路,甚至穿上北戎人的铠甲军袍,一边浑水摸鱼,一边抢物杀人。
抢来的东西庄子里实在放不下了,就往襄州那边送。
怕中间还隔着一个京西北路从中阻拦,杨變还给手下发了‘手谕’,拿着手谕通行。
另一头,元贞已经收到杨變传来的消息,还收到他辛辛苦苦在外面抢来的东西。其中粮食占多数,杨變也知道当下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元贞甚是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叹这厮真是在哪儿都能找到自己的用处。
一时进不了城,就在外面捣乱,顺便给自己囤粮囤物。
可他能如此‘肆意妄为’,她却不能,她处在大后方,要考虑要筹谋的事太多太多。
结合收到的消息,经过一番斟酌后,接下来该怎么做,元贞已经有思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變:好嗨哟,我抢我抢我抢抢抢
元贞:放不下了真的放不下了
慕容兴吉:我的东西呢,人呢?

从权府出来,蒋拯还要回皇城司,沐家父子和蒋旻蒋尚两兄弟各自归家。
如今粮食紧缺,平时都是以马代步,如今连马都不敢骑了。
兄弟二人缓缓往回走。
蒋旻早就看出弟弟有些魂不守舍,已经这样好几天了,他也一直没抽出空与他谈谈。
“怎么?在想詹家那位小娘子?”
谁也不知道蒋尚是何时和詹莹莹有了来往,也许是蒋尚去将军府时,碰见了同样去将军府找元贞的詹莹莹。
也许是詹莹莹想学骑马,一直找不到人教自己,跟元贞说了,元贞提了蒋尚。
总之,前阵子蒋尚一直神神秘秘的,蒋家人还玩笑说怕是过阵子家里就要办亲事了,谁知突然出了个这样的事。
“大哥,莹莹家人丁单薄,她爹她兄弟都是读书人也文弱,如今内城都乱成这样,我就怕外城更乱。”
蒋旻拍了拍他肩膀:“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也没办法出去……”
蒋尚打断道:“其实还是有办法出去的,我听手下禁军说,安远门这几日在偷偷往外扔平民。”
蒋旻长眉一挑。
蒋尚急于想说服大哥,将自己这几天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有人是实在厌恶家里被外人住进去,也有的是家中存粮不多,还不知城门什么时候能开。可赶又不能赶,就在禁军里寻了人,偷偷塞银子塞粮食的都有,把那些平民绑了趁着夜色,把人往外丢。”
至于丢出去怎么办?
反正与他们无关。
“也有些人是不想待在内城想归家的,就是是封闭城门时仓促被关在城里的那群人,他们家在外城,实在担心家中老幼,便收买守城门的禁军。反正都是往外送人,上面人也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便夹带着把这些人也往外送。”
“所以你想——”
“所以我想混出去!”蒋尚舔了舔嘴唇道。
这话他其实说得很为难,也是纠结了多时。
蒋家男丁少,除了爹和二叔,便只有他和大哥,还有蒋培。蒋培年纪还小,能顶上用只有他和大哥。
若他出去了,就只剩大哥一个人了。
爹娘妹妹大哥弟弟都在,他如今却要扔下家人,跑到外城去。去了外城,在北戎人眼皮子底下,生死难料。
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也知晓家中肯定要阻拦。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实在担心詹莹莹,又见家里暂时没什么危险,才又起了心思。
“大哥……”
“你想好了?”
蒋尚点了点头:“想好了,就等寻个机会跟爹说。”
可还有爹娘那一关要过,这也是他为何魂不守舍,愁眉不展的原因。
蒋旻有些感叹地看着弟弟。
蒋尚长大了,以前虽有个大人模样,可蒋旻一直觉得弟弟没长大,总是爹和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却敢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哥,你不要拦我,若你也阻拦,爹也不让我去,我……”
“这事你应该早说,而不是一直藏着。”
闻言,蒋尚一愣。
“既然能混出去,光一个人有什么用,应该多寻几个好手,跟你一同混出去。既能帮到你,也能打听打听外城的情形,说不定还能城外送消息。走,我们再去权家,也只有权家能找几个放心且武艺不差的人。”.
元贞把康承安和马贺都请了来。
“你们对京西北路的那几位主官可熟识?”
闻弦知雅意,二人对视了一眼。
“公主这是——”
这几日安抚使司的动静,可瞒不住同城的转运使司和常平司。杨變带着人去了上京,如今却回来了一些人,还送了十几车东西。
二人哪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其实大头都在谷山光化军驻地,也实在是都运来了,一时半会儿没地方能放,所以捡着紧要的运了来。
元贞也没想瞒着二人,将杨變传给她的消息说了说。
听说上京外城已破,二人俱是一惊。可当听到北戎大军并未深入城中,而是扎营在城墙下,如今正在跟朝廷和谈,二人又放松了不少。
元贞瞧着二人神色,不动声色道:“你们说豺狼来了,却守着羊圈不进去通通吃光,而是每天只吃一只羊,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图谋后续,它一只狼一天能吃多少,这么多羊一时半会也吃不了,不如养着,慢慢吃。”
康承安和马贺懂了,明白元贞在说什么。
而他们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恰恰点中要害,北戎一时半会儿吞不下上京这座大城,乃至整个昊国。
他们不打进内城,是真不想打吗?
不过是北戎骑兵不擅巷战,担心增添不必要的伤亡,不如把羊圈大门关起来,养着慢慢吃,说不定羊圈里的羊害怕自己被吃了,就主动把别的羊送给它吃。
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吃到鲜美可口的羊肉,还能不断削弱羊群的力量。等哪天羊圈里的羊逐渐减少到即使他们奋起,也无法伤害到狼时,就是所有羊都被吃掉的境地。
“上京城里的人实在太多,北戎人又只围不杀,百姓恐惧,必然要往内城寻求庇护。朝廷光守住内城也没用,没有粮食补给,总有一天会自己打开城门,让北戎人进去。”
所以——
“所以朝廷肯定急于和谈,是时北戎一定会狮子大开口,而朝廷为了满足北戎的贪欲,必然是要什么给什么。”
就如同前世她被送出去一样,那时她不懂,为何北戎都没打进城来,父皇和那些朝臣就惧怕如斯,现在明白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北戎人倒是玩得极好。
“而各路禁军,或是没收到消息,或是即使得知上京困局,却惧于没有调令兵符,不敢妄动。或者根本就是老弱残兵,去了也是送死,干脆装作不知道……”
听着元贞的分析,康马二人俱是汗如雨下。
这位公主根本不像个女子,倒不是说长相,而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其远瞩高瞻,运筹帷幄,远超一般男子。
甚至恍惚让人以为是面对的是历经数朝的老臣,偏偏又没有那些老油条们的油滑,而是言辞锋利,一针见血,且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那公主是打算——”
“将军如今在京郊,由于势单力薄,只能在城外劫掠北戎收集来的财物和粮食,我们和京兆府还隔着一个京西北路。北路辖下两府五州,驻军远比南路更多,他们为何不动?可与上京有联系?这些都是我们需要弄明白的。
“且后续将军一定会继续往襄州输送物资,东西要途径北路,总是要人过去打个招呼,免得有那不长眼的人给拦下了,平添事端。”
康马二人又是一个对视。
对视之间,显然有了主张。
康承安站起来道:“那就让下官去跑一趟,下官与汝州的知州还算熟识,也能说得几分话,不如先去探探那边到底如何?”
“那就有劳转运使了。”
元贞看向一旁站着的亲兵阮咏。张猛离开后,就把阮咏暂时安排在元贞身边,听从她的吩咐。
“找几个人陪康转运使一同去,正是兵荒马乱之际,务必要保护转运使安稳。”
“是。”.
夜黑风高。
四周又冷又黑,只有城门楼上亮着的火炬,照亮了周遭不大的范围。
之前,内城门刚封闭那会儿,每晚城门楼和城墙上都是亮如白昼,生怕北戎人借着夜黑攻城。
就这么烧了几日,大概是燃料不够了,又或是知道北戎不会打进来,这些火把火炬才被撤下,也就城门楼上会留下一些光亮。
下方的城门,藏在昏暗的阴影里。
寒风呼啸,幸亏这两天没下雪,倒也不会太冷。
趁着夜色,一群人悄悄进了安远门内城门。
人很多,密密麻麻一大群。
有自己走的,更多的却是被绑着堵了嘴放在平板车上,让人拖着走。
带路的禁军沉默谨慎,腰间的佩刀已出鞘,哪怕这城门洞里只有两支火把照亮,视线昏暗,也能看出冷厉的银芒。
“都快点走,别出声。”
除了要出城的人们,还有许多禁军。
待来到外城门时,禁军们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抬下城门后的顶木,动作谨慎轻巧,显然都是熟手,做过许多次了。
城门开启时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只有一股寒风顺着那条门缝涌了进来,将所有人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赶紧走!”
“速速出去!”
禁军们又是推又是搡,将一个个的人顺着那条门缝推出去。
待第一拨人都出去后,则轮到那些非自愿出城的平民。
他们也不给那些人松绑,两人抬一人地往外扔,等人都扔完了,城门迅速合上,落下顶门木。
至于这些被绑着的人,自有一同出去的人帮忙解绑,这都是提前说好的了。
蒋尚帮着松绑了几个人,也没多留,就伙同与他一同出来两人离开了。
三人隔着距离没入黑暗之中,就如同那些急着想归家的平民。
而城门外,则响起阵阵哭骂声。
是那些被松绑了的平民。
他们哭嚎着,唾骂着,拍着紧闭的城门。
可没人理会他们,朱红色的城门冷硬像寒铁一般。他们哭了一阵见没什么用,纷纷笼着袖子缩着脖子没入黑暗的巷道之中。.
夜里的外城并不平静。
因为格外安静,也就显得突然响起的哭喊声尖叫声格外刺耳。
最近这些天里,每天晚上都会闹这么几场,被找上的人家只能自认倒霉。
到了第二天,天亮了,无论户主怎么哭诉唾骂,又或是干脆人都死干净了,大家也只会唾骂北戎人不是东西。
实际上都知晓,北戎人要抢白天就抢了,何必等到天黑,是有人趁机作乱。
或是本性就恶,或是家中已经断粮,他们针对的也不是普通平民,而是那些当官的有钱的。
现在百姓格外仇视那些当官的,若非他们无能昏庸,何至于让北戎人打进上京,以至于所有人都沦为鸡狗猪羊,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若是得知哪个官员家被抢被杀,百姓非但不骂,反而会叫好,说他们都是义士。
詹家位于望春门附近的甜水巷,这里前后几条街巷住的都是官员。说是官,其实都是些小官小吏,家中房子也不大,多是两进院落。
詹家人丁单薄,除了詹成义和詹大娘子,下面只有一子一女。
长子詹文,是太学院的学生,现年二十有一,已娶妻,并诞有一子。女儿便是詹莹莹了,今年十七。
下人倒是不少,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多个,只可惜都是老弱病残,唯二能算是壮劳力的,那日随詹家母女去城外上香,偶遇北戎人,都被杀了。
打从听见隔壁吴主事家中响起尖叫声,詹家人就都起来了,却不敢点灯了,摸着黑都聚到了正房。
一屋子人,抬眼看去都是女人和老人,唯二能算得上壮年男子的,只有詹成义父子。
詹莹莹见嫂子柳氏吓得抱着侄儿瑟瑟发抖,不禁安慰道:“嫂嫂你别怕,他们若敢闯过来,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手里提着把菜刀,不光是她,几个老仆手中都提着刀棍,甚至侍女手里都捧着花瓶,詹文这个文弱书生则拿着一根棍子。
“你抱着辉儿进里屋随娘一处去。”詹文道。
柳氏看着素来只会舞文弄墨的丈夫,如今竟也手提棍棒,不由泪眼婆娑,却也不敢多说,抱着孩子进里屋去了。
詹莹莹心里实在慌,却又强行告诉自己不要慌,便给自己找些事做。
她一手提着刀,把屋里香炉里的灰都倒了出来,觉得不够,又让侍女翠燕去找些面粉。
可惜小侍女胆子小,实在不敢出去,抱着个花瓶瑟瑟发抖就是不动。
“怕是没用的,怕了这些匪盗就不会来?等会他们若闯进来,就用香灰丢他们眼睛,趁着他们迷了眼,能打死一个打死一个。实在躲不过,就打死一个不亏,打死两个血赚。”
自打那次娘子出城上香出事后,就有些变了。
翠燕小声道:“我听说有的是不杀人的,若他们真闯进来,就把东西都给他们,说不定能保全性命?”
屋里众人倒也想,之前附近官员家屡屡出事后,詹成义就交代过,钱财乃身外之物,尤其詹家算不得富,能舍了钱财保全性命也好。
可随着出事的人家越来越多,‘义士’也是鱼龙混杂的,早先是只抢东西不杀人伤人的,后来竟有被灭满门的、妇人被辱的,不然詹家何至于如临大敌。
“将自身命运寄于他人之手,都是蠢的。没有破釜沉舟之勇,还想妄图逃出生天?”
詹莹莹一再后悔当初没听贞姐姐的,察觉到局势不对,就该速速离开上京。
可彼时谁也没想到局势会变得如此之快,哥哥还要读书,爹爹还有差职在身,又怎么能说走就走。
总说再观望观望,不够干脆利索,以至于沦落至此。
詹莹莹又想起蒋尚,二人虽没有私定终身,却也是两情相悦,只是还懵懂,还羞涩,没有挑明。
万万没想到,一场大变一道城墙将二人分隔两处,早知道是这样,她就该直接跟他说明了。
谁说女子心悦男子不能表白?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莹莹说的是。走吧,大哥跟你一同出去再布置布置,总不能坐以待毙。”
兄妹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倒也一振屋里众人气势。
几个老仆也纷纷要随他们出去,躲着也不是事,真让人闯进来了,躲哪儿也躲不过。
蒋尚还没靠近詹家,就听见阵阵哭喊声和惊叫声。
他以为是詹家出了事,不免步子加快。
临到詹家门前,才知是隔壁宅子里出了事。
不确定詹家是否安稳,他也无心去救人什么的,怕敲门惊动那些匪盗,他与权家这次出来的两位家将对视了一眼。由二人搭桥,他踩着二人的肩,翻过詹家的院墙。
谁知人刚下地,就有棍子凌空打来。
“哪来的匪盗!”
他正欲挥刀劈挡,却察觉到棍上力道虚软无力,选择拨了开。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群拿着各种‘武器’的老弱妇孺。
而为首的正是詹莹莹兄妹二人。
打他的是詹文,詹莹莹提着刀站在一旁。
“蒋尚!”
“莹莹!”
“你怎么来了?”
詹莹莹跑过来,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难以言说的喜悦。
“我担心你……”蒋尚本是要诉说内心担忧,无奈一旁的眼睛太多,都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再加上门外还有两人。
他忙道:“先不说了,外面还有两个自己人。”
詹家大门悄悄开启,将两位家将迎了进来。
二人一个叫郑武,一个叫楼山。
都是老兵,跟了权中青多年的亲兵。
看着其貌不扬,体型也不壮硕,有些精瘦。实则经年行伍之人才知晓,这样的人忍力耐力都是极强的,且灵活敏捷,是做斥候的好苗子。
见蒋尚竟能从内城冒着危险出来找詹莹莹,詹家父子都是感叹不已,自然也就忽视了女儿/妹妹拉着男人手不放的举动。
都这关卡了,能不能活过明日都是未知,还说什么男女大防。
双方交换了一下内外城的消息,听说内城如今情形,詹成义感叹道:“乱世命如草芥,只是没想到堂堂上京竟也沦落至此。”
郑武和楼山去查探隔壁宅子的情形。
不多时,混乱声平息,郑武和楼山领着一个头上包着布的中年人进了来。
正是隔壁宅子的主人吴主事。
吴主事同詹家一样,都是底层小官,是太仆寺下的一个小主事。不过他家跟詹家相比,人丁要旺盛一些,家中有三个儿子,还有几个年轻仆从。
也是逼到绝境,抱着必死之心,就跟那伙儿匪盗搏斗了起来,如今家里的男人大多都受了伤,连吴主事头上都挨了一下,脸色煞白。
“幸亏不是真匪盗,只是一些浑水摸鱼的鼠辈,不然今日我家惨矣。还要谢谢詹兄你家侄儿亲戚前来帮忙,危难之际方见真人品,詹兄和几位勇士,请受我一拜。”
詹成义受之有愧,却也不好点明蒋尚身份,只能充作正主,忙扶起他道:“勿要多礼,毕竟是邻里之间,你助我我帮你,危难之时才能守望相助。”
“是极是极,詹兄说得甚是有道理。如今这般混乱,再各扫门前雪,怕是都要遭殃了。看来待明日天亮之后,还是要联系附近住户,别都闭着门只顾自己了,这种时候我们这些人都是首当其冲,必须要联合在一起,方能自保。”
可不是,大官之家这些盗匪不敢闯,毕竟都养了不少护院家丁在家中,平民家里闯了没油水。
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既有些存粮,又养不起护院家丁的,才是最好拿捏的对象。
詹成义把吴主事送走了。
夜也深了,今晚詹家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待事情过后,都十分疲倦。
众人各自回屋歇息,詹家这也挪出两间客房,供蒋尚三人居住。
虽然蒋尚有无数话想跟詹莹莹说,可人在屋檐下,又这么多人,只能明日再寻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插播下蒋家兄弟和詹家,必要情节,后续有用。.
有红包。

另一边,楼山和郑武乔装出了门,探查外城情况。
就如同詹家所说的那样,如今外城十分混乱,京兆府忙着和北戎和谈之事,根本不管城中秩序。
一开始百姓因惧怕北戎兵,根本不敢出门,等发现北戎兵不杀百姓,终于敢出门了,却发现这时候出来已经晚了。
菜市不开了,粮铺米铺都关着门。
也幸亏现下是冬天,一般人家里多多少少有些存粮,不然顷刻就要断炊。
但也有些人家是干一日只够一日的温饱,一日不干就一日没得吃,真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白天还好,多少要顾忌北戎兵,等到夜里,‘匪盗’横行。
这时候,北戎的官员站了出来,一副悲天怜悯之态,在城中设了粥棚,每天向百姓赈粥。
实则都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赈粥的米粮都来自于外城的几个大仓。这些粮食足够北戎上下吃两年不完,而他们赈的粥,也仅仅只能保证断炊的百姓暂时饿不死,留有一口气罢了。
因为不在内城,也不知朝廷和北戎谈得如何,只知道京兆府贴了告示,让城中养了马的人家交出家中的马,包括骡子和大车。
不光如此,设在外城的军器监也被京兆府出面拿下了,一车车铠甲兵器乃至火器往外运,看得楼山郑武的眼珠子都红了。
回去后把此事跟蒋尚说了,所有人都骂朝廷短视,可又有什么用?
而另一边,物资频频失踪的事,也终于被北戎人察觉。
下面人都知道大皇子的秉性,察觉到异常也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被牵连,反正抢来的东西多,损失一星半点不算什么。
但最近损失的兵力可不少,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人,这么多人突然没了,上面的将领总要过问,这一问事情才显现出来。
自然要详查,可查来查去,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也是杨變做事不留痕迹,现场都打扫得十分干净,从不留活口,尸体也都运到远处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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