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当啷之声,闪着寒光的寸来长的小刀,掉在徐胤的脚跟前。
看清楚这刀子,徐胤眉心一动,抬起头来:“这是什么?”
“还跟我装蒜?”荣王妃怒道,“这就是暗杀禇钰的武器!这是从袖弩里发射出去的刀子,比寻常的暗器威力更大,能一招致命!徐胤,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连我的人你也敢动!”
徐胤垂眼望着地下,片刻后他弯腰把这把小刀捡起来。
“纵然这是杀害褚将军的武器,王妃又怎么认定就是我的?莫非你从前见过我曾使过它?”
“你没有使过,你身边的人必定使过!”荣王妃说着冷冷睃向了那边的侍卫们。
徐胤道:“那王妃就仔细搜搜,倘若能从他们身上搜出证据来,我甘愿认罪。”
荣王妃凝眉。
正巧那边的侍卫走过来了,压低了声音禀道:“王妃,没有收获。”
荣王妃咬紧牙关:“徐胤,你果然狡猾!”
徐胤扬唇:“母妃可真是误会小婿了,小婿一直本本分分做人,与禇将军也无冤无仇,如何会去向他下手?母妃可千万不要让坏人给利用了。”
昨夜他失了个护卫在禇家,至今不知下落,事情则必定有变,他必须未雨绸缪!
他原本今日早上就想来王府亡羊补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登门,荣王妃这边就先行动了!
先前荣王妃声东击西,以打他为幌子,实则为了拿下他身边的护卫取证,这一招确实让他意外。
但当他听说荣王妃在传话给自己之前就已经去过了禇家,他又怎么会傻到还让余下这些护卫把袖弩带在身上?
只要从他们身上找不到袖弩,又只要失踪的那名护卫不承认是他徐胤的人,便没有人能认定凶手就是他!
而荣王妃竟然还需要以这种方式来从他身边寻找证据,足见昨夜埋伏在禇家的人不会是她的人。
可竟然不是她,那背后这人到底是谁?
端底也算厉害,竟然会提前埋伏在禇家,那多半是已知道杀害禇钰的人来自他徐胤了。
此人是荣王妃麻烦,不是荣王妃,也麻烦!
“你当我搜不到证据就没办法了是吗?”
正当他心思疾转之时,荣王妃冷冷地瞪着他,接而下令:“把这两个人拖出去打!往死里打,打到他们肯招出来他们主子就是凶手为止!”
说完她又看过来:“我打不了你,又没有证据,打你的下人没人敢拦我吧?
“我知道他们不会招的,但是,你身边有这么厉害的护卫,这么多年来我竟还是第一次知道!
“为了养这些人,你私下里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吧?
“我就不信,今儿我收拾掉两个,你就一点儿也不心疼?”
第261章 但愿你运气不错
对这个女婿荣王妃一直是瞧不上眼的,不是看不起他的才气,而正是知道他有才气,还有傲气,绝不会屈服于自己,她才会气,才会恨!
她不需要一个太有主见的女婿!
她要的是听话,是像禇钰那样的对自己唯命是从!
可这么多年里徐胤不肯臣服于她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身边竟然还豢养着身手这般厉害的护卫!
这些护卫看模样永平也是不知道的,因为荣王妃从来没听她说过!
这个孤苦伶仃的穷小子,靠着成为他们王府的郡马才一路青云,如今却敢于在自己面前玩手段,这彻底激起了荣王妃的怒意!
眼看着侍卫已经开了门,正拖着护卫往门外走,徐胤眼底也滑过一丝寒光。
他徐府总共就那么大,能够容下的护卫人数是有限的,他们每一个对徐胤来说都极其有用。
昨天夜里已经失踪一个,眼下倘若又要折损两个在荣王妃手上,那么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损失。
而他也毫不怀疑,荣王妃是绝对能够说到做到的!
这母女两个全都是疯子!
他深吸气:“母妃如此做为,纯属撒气,你打死了我的护卫,对禇将军被谋杀之事也毫无益处,反倒有损母妃您的口碑。你又何必做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小婿不才,好歹在朝上同僚面前还有几分脸面,到底是谁在后头拨弄是非,挑拨你我,不如母妃将他告诉我,由我审过之后,再最终给母妃一个交代?”
荣王妃冷笑:“你这是怕了吗?”
徐胤道:“倘若我真是凶手,你拿住的这两个护卫,必定至死缄口不语。
“只要坐实不了我,我就无罪。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呢?你觉得我应该怕什么?”
荣王妃阴沉脸望着他,冷哼了一声。
王府侍卫把徐家两个护卫拖出门来的时候,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道身影也飞快地闪到了章氏这边。
此时前往章家和禇家的人已经回来了,已经由禇家下人告知昨夜里有人行刺禇钰之事。
加上荣王妃那边也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荣王妃还一度让侍卫把大门给关上了,那个消息就假不了了!
禇钰的确遇刺,而且凶手就是徐胤!章氏了解荣王妃,如今永平被圈禁,往后余生处境如何?全看徐胤怎么的心情了,荣王妃没有几分把握,断不会有如此大的动作,跟徐胤彻底撕破脸!
章氏由此也松了口气,至少消息属实,狠狠摆了章家一道的元凶找到了!
但随后她又火冒三丈,查来查去原来祸害就在身边,她竟完全没有防备到徐胤这匹恶狼!
下面人进来禀报荣王妃那边消息的时候,章氏当下就皱起眉头来了:“这当口还在拿捏,这么说这块骨头还没啃下来?”
下面人道:“徐侍郎还在里头好端端地站着呢!”
这让章氏还怎么呆得住?
荣王妃要是拿不下徐胤,这个罪名指控不成功,那章家岂不白背了这个锅?岂不白吃了这个大亏?
绝对不能让徐胤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她立刻喊人过来:“即刻去禇家,直接找到禇钰,问他有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徐胤?有的话让他赶紧说!”
下人出去之后,章氏又皱紧眉头坐了下来。
禇钰那边她其实不抱太多指望,因为如果有证据的话,他一定已经交给了荣王妃,轮不到自己插手。眼下不过是做做努力罢了。
另有一层是章家这边,这个消息是有人写了匿名信放在门房手上,交代转交给章士诚的。那这个消息是谁给的呢?
肯定不会是禇钰。
禇钰是个死心眼,打小就让荣王妃给完全驯化了,凡事一板一眼,一辈子就跟着荣王妃母女转。
他还在鬼门关外游荡着,玩不出这种心眼,也没余力玩这心眼。
除此之外还有谁?
此人竟然能够把心深似海的徐胤给揪出来,而且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可见一斑。
倘若能够为她所用,倒不怕掰不回这一局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禇钰近日恢复的如何?再送些芝参补药过去,好好慰问。”
禇钰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当下也只能从他这边下手了。
梁郅前往章家传递消息之后,傅真也到了禇家,梁郴和裴瞻原想随他进去,但在节骨眼上,并不是向禇钰暴露身份的好时机,傅真便一个人在陈顺的掩护下潜到了禇钰房中。
刚刚从禇玉口中得知了他向荣王妃告状的经过,紧闭着的门外面丫鬟就说世子妃派人来了,问禇钰还有没有徐胤杀人的确凿证据?
禇钰迟疑了一下,就把目光转向了傅真。
眼下唯一的证据,只有昨天夜里拿住的那个刺客了,他虽然没招,但因为他谋杀事实存在,送到大理寺去他也是罪犯。而大理寺那边,自然有许多方法从他身上撬开口子。
可人在傅真手上,能不能交出去只能傅真决定。
傅真沉思片刻,说道:“要我交人可以,但我却要问你一句话,倘若最终治不了徐胤的罪,你待如何?”
禇钰目光如电:“便是治不了他,我此生与他便也结下了死仇,断无回寰余地!”
傅真凝眉:“那若荣王妃不许你如此呢?”
“这亦绝无可能。”禇钰字字如石头般沉甸甸,“我自三岁起,姑母便将我接到身边教养,对她来说,我代表着整个诸家。徐胤暗刺我,便等于与她为敌,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作是你,你会容忍吗?”
傅真望着半开的窗户:“可是位高权重之人,利益和权势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这你放心,”禇钰露出了一抹温软的笑容,“姑母待我,除权势之外还有仁慈。她一定不会容忍徐胤的作为。”
傅真看了他半晌,收回目光:“你倒是挺自信的。”
禇钰点头:“我坚信姑母绝不会姑息。不管是从利益考虑,还是从道义上,她都绝无放任的可能!”
傅真站起来,在窗前站了一站,片刻后她转身道:“我可以把人交给你。但愿你运气不错。”
禇钰朝着傅真的方向颌首。
傅真略顿了下:“不过我却有个条件,这个刺客你须当交给世子妃。”
“为何?”
傅真望着他:“如果你不想输的一败涂地,那你就听我的。”
禇钰默语,随后道:“人是你抓到的,我自然听你的。”
傅真点头。
梁郴刚在马车上把裴瞻和傅真摊牌的过程问出来,傅真就上来了。
大侄子硬生生地把一腔复杂咽下去,瞅向若有所思的傅真:“情况怎么样?没什么意外吧?”
“不算意外。”傅真坐下来将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道:“差不多跟我们预料的那般一样,章氏行动起来了。”
“那你为何锁着眉头,看着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
傅真吸了吸气:“我在想禇钰这个呆子。”
裴瞻撩眼:“想他做什么?”
傅真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到底没说话。
梁郴一听她把刺客交了出去,疑惑起来:“这是好不容易拿到的人证,这么轻易就交了给他?”
一旁斜靠着炕桌的裴瞻说道:“交给他也是为了举证徐胤,只要是用来对付仇敌,给谁有什么要紧?我媳妇儿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梁郴一下瞪圆了眼睛,看起了这个死不要脸的:“你媳妇儿就是栽个跟头你都要夸她摔得姿势优美是不是?”
“当然不是。”裴瞻瞥他,“我根本就不可能让她这辈子再栽跟头。”
梁郴语噎,只觉得这个家伙简直有点走火入魔,遂掉转脑袋不理他了。他问傅真:“你说说你的道理!”
傅真也尽量地不去注意裴瞻这个显眼包:“其实我把人给禇钰,并不指望他真有助荣王妃给徐胤定罪。事情发生在昨夜,刺客没回去,徐胤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是刺客回去了,只要他被我们逮过,徐胤也不会再信任他。
“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握着什么底牌,可是他敢去荣王府这趟,他至少就有把握从荣王妃手下全身而退。
“一个荣王妃,是奈何不了他的,如果可以,永平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而徐胤也早就与荣王妃绑在一起了。”
傅真虽然在徐胤手上栽过跟头,可要论对他的了解,却没有人比她更多。
梁郴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便沉吟:“那刺客便是不交出去,在我们手里也吐不出什么来。由我们直接呈交衙门,又暴露了形迹。如今由禇钰上交给荣王妃,却也合理。
“大理寺审犯的办法比我们多,他们又能名正言顺联合各个部门查案,或许也真能查出点什么来。
“不过也得这刺客能交得到大理寺才行。”
裴瞻盖上茶盅:“放心,有章氏在,人肯定到得了衙门。”
傅真亦点头:“正是。”
正如梁郴所说,刺客留在手上也榨不出什么来,一个徐胤身边的护卫而已,也没办法撬动更多。眼下荣王妃正在对付他,万一失败,这刺客留在手里,将会一点用处都没有。
唯一的选择就是把他交出去。
当时章家在此案当中背了多大的锅,此时章氏就会有多想锤死徐胤,她一定会想办法添这个堵。
但禇钰这个呆子,却满心眼地相信容王妃这边不会出问题,如果傅真不要求他把刺客交给章氏,那他绝对会交去给荣王妃。
人到了荣王妃手上,那刺客还会不会是“刺客”,可就万分不确定了。
知道了真相的章氏在房里几乎恨得把牙齿咬碎,可她没有任何理由闯到荣王妃那边干预此事,指控徐胤的证据也不在她的手上,她也只能干着急。
当听说王府的侍卫把徐家两个护卫拖出来,刚压跪在院中挨了两棍又被叫停,她就更加坐不住了。
该打的棍子没打下去,这足以说明荣王妃那边出现了变化,徐胤的城府,她是早有领教的,纵然荣王妃来势汹汹,千钧一发时刻让他逮到机会稳住阵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气恨得不行,这时候去禇家的下人却飞奔回来了:“禀世子妃!禇家那边昨天夜里抓到了一名刺客!”
“……刺客?”
章氏并没有对禇钰那里抱有太多希望,此时陡然听到这两个字便立时顿住了踱步的脚。
“正是!小的奉世子妃的命令前往禇家打听,那禇将军二话没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的,并且他还愿意把这个刺客交予世子妃处置!”
“他还要交给我?”
章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禇钰那边已经抓到了昨天夜里的刺客,这已经够意外的了,而他竟然早上没有把刺客交给荣王妃,却是在这个时候教给自己,这叫更让人意外且不解了!
甚至让人觉得会不会有诈……
“人在哪里?”她凝眉问。
“就在禇家,禇将军说世子妃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去禇家提人。”
既然如此,章氏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毕竟禇家不是龙潭虎穴,她去看看又能如何?
“备轿!”
荣王妃让人把棍子停下,徐胤的目光也从门外转了回来。
“母妃英明。”他拱了拱手。
荣王妃斜睨他:“人我虽然没有打了,但你也相当于是承认禇钰是你下的手了。徐胤,知道你这番作为意味着什么吗?你伤害的不只是禇钰,也不只是我,而是冲着王府来的。你嫁祸章家,目的就是要借我来对付章家,又或者是要我与章家互斗。
“你翅膀是硬了,但也还没有硬到可以与王府抗衡的地步!你可知道这一切让王爷知道,你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吗?”
“小婿自然知道。其实都用不着王爷出马,光凭母妃一人,就能左右我的生死。”
荣王妃冷笑:“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这么做?”
“在我回答之前,我斗胆问王妃,既然你已经猜测是我下的手,那此时为何又不直接去衙门告发我?”
荣王妃沉脸:“我若不是看在永平和年幼的濂哥儿份上,必当即刻将你送往衙门,将你法办不可!”
第263章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非也。”徐胤道,“王妃是觉得我还有用。眼下你的亲儿子跟章家捆绑在一起,你的亲女儿本来就没有什么用处,此刻还被夺了爵,被圈禁,惹恼了帝后。
“你的亲侄儿重伤在床。你的丈夫虽然还敬重你,但他却也另有妾室子女,已然无法与你一条心。你跟众叛亲离也差不多了。
“如今你身边唯一有能力替你逆转局势的只有我,我徐胤不才,却也凭一己之力当上了正三品大员,成为了皇上眼里的能臣。
“永平栽了这个跟头,你失去了一个可以继续蒙受帝后宠爱的闺女,而我失去了一位贵为郡主的妻子,你我都有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的地方。
“王妃筹谋在胸,一个呆板且又官位不高的侄儿,与自己身居重位的女婿相比,孰轻孰重,您当然知道怎么权衡。”
这番话让他说的从容不迫,荣王妃却呼吸不定,气息浮动起来。
从前只知他城府深,不好拿捏,却不想他眼光却如此犀利,竟一眼就洞察到了她的本意!
没错,她如今正处在这样的窘境当中。
先是禇钰突然出事,让她如同断了一条手臂。
而后又是永平。
都说永平无用,可她到底顶着当朝第一郡主、大周唯一的金枝玉叶的身份,皇室中许多场合都少不了她的存在。
帝后虽然也常批评她眼界不宽,平常在宫里总还有几分体面在。
如今她犯下这样的大罪,爵位都没了,摊上个庶民身份便也就一点用处都没了!
荣王妃心疼女儿,但失势的后果更让她心焦。
前几日与永平见过面之后,荣王妃就在心里头琢磨她那些话,也许她说的是对的,如今想要逆转局势,只有争取徐胤
徐胤虽然难以被驯服,终究还是她的亲女婿,她女儿还在,她外孙还在,再恨他恨得牙痒痒,荣王妃也不能不权衡。
然而谁知道谋杀禇钰的竟然也是他呢?
于是在接到禇钰告状,并且提交了证据之后,荣王妃的确是想要一举将之痛击下来的。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自己的顾虑,让他看出了破绽。
她深吸了几口气,沉息道:“你这么说,难道是想要依附我?”
徐胤扯了扯唇角:“此时说依附,足见王妃还是过于自信了。不知王妃当下手中所有的力量合起来,与小婿相比孰高孰低?”
荣王妃被他的言辞激怒,竖眉拍起了桌子!
她如今除了身边这些侍卫,还有多少力量可使用?
这不是当场打她的脸吗?
徐胤神色不动:“小婿不想兜圈子,若王妃有和谈的诚意,还请先把我那两名护卫给放了。”
昨夜失踪的那名护卫终究是他的心腹大患,当下之急是先摆平此事,方有余力应对无常。
到底背后捉拿那护卫的人是谁?他还需要通过荣王妃把他找出来!
荣王妃道:“让我放人可以,你须得先告诉我,你让永平找的那把扇子,是什么来历?”
禇钰重伤是一大损失,但他终究还没死,争取到徐胤比他重要多了,荣王妃也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至于禇钰,回头再想办法安抚安抚就是了。
徐胤道:“那只是一把不起眼的扇子。这个对王妃来说其实不重要。”
荣王妃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突然走进了一个侍卫:“禀王妃!外头出了点状况!”
荣王妃沉脸:“什么事?”
“禇将军那边原来昨天夜里抓到了一个刺客,方才由世子妃带走,直接扭送到大理寺去了!”
屋里二人听闻,神色俱是一变。
徐胤冷声:“王妃好手段,一面在此愚弄我,一面却又暗中背刺!既然如此,便当小婿先前那些话是白说了!”
说完他拂袖转身。
“慢着!”荣王妃立刻将他唤住,随后转向侍卫:“这是怎么回事?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抓到了刺客?你最好说清楚!”
侍卫俯身:“属下也是方才接到的消息,据说两刻钟前,世子妃忽然到了禇家,然后就从禇将军手上带走了一名刺客去了大理寺。”
徐胤听闻,凝眉转向荣王妃:“看来禇将军对王妃你这位姑母,也不是那么信任。他既然抓到了刺客,为何却不直接交给你,而是交给了世子妃?”
荣王妃听到禇钰手上还藏着个刺客没给她时已经怒从心中起,再想到自己跟徐胤谈判到关键时刻,他却把刺客交给章氏来出了这个幺蛾子,更是气得齿寒!
她当即怒道:“走!跟我去禇家!”
章氏亲自到来,把刺客带走之后,禇钰自打知晓徐胤是真凶之后就气怒无比的心就渐渐安宁下来了。
早上把荣王妃请到府里来时,他没有将拿下了一个刺客的事情吐露出去,是因为刺客不是他拿下的,要不要交代出来得问过傅真的意见。
而章氏派人来时傅真正好在场,那么只能说章氏有这个运气。
过往那么多年他跟杨蘸都私下往来不密,更何况章氏?
但禇钰相信,人交给章氏也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在这件事上,荣王妃和章氏都应该算是受害者,是徐胤挑拨了他们婆媳的仇怨,荣王妃必定与章氏一样,恨不得立刻将徐胤送往刑堂接受惩处。
纵然他们婆媳也有不合,但荣王妃没有任何理由在此时拒绝章氏的做法。
禇钰对自己存在于荣王府的意义再清楚不过,从他记事时起,荣王妃就时常告诫他,身为禇家人,他的使命就是依附在她的身边,借助她的权势地位振兴这个家族。
而相应的,他也要付出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服从。
从这点上说,荣王妃之于他确实是有利益考虑,可是正因为自己是荣王妃唯一选择的人,他也相信荣王妃对他是有情义在的。
如今关于他被徐胤刺杀之事,所有的努力他都做了,人证物证他也全都交给了荣王妃,他坚信荣王妃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替他向徐胤讨回公道。
这份信心促使他无端生出了几份精神气。他撑了撑床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鲁大夫能药到病除,此时他竟然坐起来了一点。
“阿福……”
刚刚把家丁的名字唤出口,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串凌乱的脚步匆匆朝着他这房间走过来了,当中还夹杂着一些惊慌的声音。
禇钰惊疑把看向门口,房门却在这时咚地被推开了,荣王妃冷面如霜出现在门下,正气势汹汹朝自己走过来!而她身后还紧随着徐胤!
他讷然:“姑母……”
荣王妃走到他面前,却照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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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让他写!
禇钰纵然是个汉子,此时也未曾料到会挨上这一巴掌,刚刚直着身子坐起来的他,顿时被掀翻在一侧。
他惊愕地抬头:“姑母这是为何?”
“我养你多年,你如今倒好,竟瞒着我与他人勾搭!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面与我告状,一面又自作主张扯上了旁人,你眼里可有我在?你眼下速速修书,着人送去衙门撤诉!”
禇钰望着面前脸色阴沉的荣王妃,又看了看她身旁一脸漠然的徐胤,勉力又把身子撑起来:“姑母!徐胤谋杀侄儿,意图挑起您与世子妃之间的矛盾,那刺客便是徐胤行使阴谋的证据!
“侄儿将他交给世子妃,也是因为世子妃同为受害者,徐胤心机如此深沉,只有将刺客交与大理寺,方能让他服罪!
“姑母……”
“你给我住嘴!”荣王妃怒道,“我早上我来的时候,你不将刺客交与我,而你却偏偏在我走之后交与章氏,看来你早已经与章氏沆瀣一气!你的话如何信得?”
“姑母明鉴!我是禇家人,如何会舍姑母而亲近他人?姑母……”
“不要叫我姑母!”
荣王妃一声厉喝,中断了禇钰的话语。
禇钰怔怔望着她,半晌才滚动了一下喉头。
荣王妃从他这里出去之后,怒气冲冲找来了徐胤问罪,如果一切都像他想的那样,那么此刻徐胤就绝不会如此安然的站在她的旁侧,荣王妃也绝不会还让自己撤诉!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岔了?
荣王妃培养他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他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让他能够撑起禇家门楣,在背后支撑着他这位王妃吗?
徐胤屡次要将他置于死地,荣王妃为什么会容忍徐胤折损自己的羽翼?
看来是徐胤的缘故了!
禇钰从来没有想到,徐胤竟有如此深厚的蛊惑人心的本事!
他沉下心绪:“……禇钰生死事小,徐胤包藏祸心,野心勃勃,王妃却不能不看清楚!”
“拿纸笔来!”
荣王妃踩着他的话尾又是一声厉喝,仿佛他的话压根就不值一听。接了纸张之后她重重拍在他的床头:“给我写!”
禇钰是事主,章氏把刺客交与大理寺时,自然得用他的名义。而此时要撤诉,自然也得由禇钰亲自出面。
如今人已经到了衙门,还是章氏亲自遣人送过去的,他这边再慢一步,都不知道会再出现什么情况,她又哪里有耐心在这里听废话?
难道这些道理她不知道?
她要的是在荣王府的话语权,即使徐胤是砒霜,当下她也得冒险吞一吞!
禇钰望着面前的纸和笔,胸腔里如有热油翻滚。
怀揣杀心,意图置自己于死地的凶手就在眼前,可是唯一能够替他出头的荣王妃却逼着自己撤诉放过他!
他知道自己是站在利益二字的刀刃上,即使出于利益权衡,可是在禇家这个大家族里,当年并不起眼的自己还是经由荣王妃挑中到了王府,读书习武,入营为将,拥有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他感激她!
他把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所以从小她和永平就是自己眼里的神明,只要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他绝对会阻止,而对他们有利的事情,只会不遗余力的相帮!
可他绝没有想到,他说如此敬重的人,却压根没有把他的性命与尊严放在眼里!
他把脸扭到了一边:“我不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被他糊弄!”
“你!——”
荣王妃咬牙切齿,却也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太医说禇钰的情况已经好多了,那么将来还是可以替她效劳的,他执意不写,那自己也不可能斩了他双手吧?
徐胤道:“看来禇将军受奸人挑拨,对在下的误会很深。先前王妃的问话你还没有回答,你手中的刺客,为何没有先交给王妃?是谁在背后挑唆你?”
荣王妃眉头一蹙,遂想道:“这刺客是谁拿住的?”
禇钰怒目望着徐胤,片刻将双眼移开:“是我安排了人,拿下的!”
傅真每次来都是悄然潜入,并非堂而皇之地从前门进来,就连他请过来的鲁重阳也是夜晚才来给他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