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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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瑄在龙柏树的那头,探着脑袋往路上的两人处打量。
梁郴到了他身后,跟着瞅了几眼,说道:“你瞧什么呢?”
梁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爹,立刻比了根手指,示意他噤声,然后小声地道:“五叔在那边遇到个长得像画上的天仙一样的姐姐!”
“你五叔?……跟个‘姐姐’?”
梁郴好奇极了,拨开树叶看了看,却只看到了对面那少女的背影。他说道:“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五叔没说!但他刚才拉那个姐姐袖子来着,还说上回那姐姐让他负责来着呢!”
“怎么可能?!”梁郴不信,“他怎么可能跟个姑娘拉拉扯扯?”
梁瑄绷紧了小脸:“我要是瞎说,那老天爷就罚我一个月都吃不到糖!”
梁郴张了张嘴,再看过去,裴瞻竟然拉着个脸走过来了!
而他后面那姑娘确实美如天仙,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大好,她竟然在踢石子打裴瞻!
照裴瞻往常的脾气,他竟然也没有二话不说捏碎她!
——有趣!
裴瞻这一突然出现,就把傅真的计划给打乱了。
毕竟这把匕首这么重要,她可不能轻易交出来,怎么着也得薅他几根毛。
但谁想到她还没有想好这毛怎么薅,他就出现了呢?
梁宁带走的匕首,就算要被她找到,也一定要费一番周折,那就肯定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说得过去。
三天就得交出去,她又该找个怎么样合适的借口呢?
如此一来山上她也呆不住了。
抄完经之后,她就匆匆与傅夫人以及熟悉的那几位官眷下了山,连与杜家的婚事也暂且顾不上了。
杜三夫人比她先一步回到府里,人还没坐稳,就火急火燎的把杜谡从衙门里请了回来。
听她在莲池畔遇到裴瞻叔侄的事情一说,杜谡也急得跳脚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们给听了去,这不是捅了大篓子了嘛?!”
杜三夫人六神无主:“我也不是贸贸然这么做的,都是早就打听好了那傅夫人软弱可欺,算定她会知难而退,这才走了这一步!
“谁想到她竟然会突然这么硬气?谁又会想到裴将军和梁家那小鬼会在那里呢?——唉,你现在数落我也没有用了,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杜谡拍桌子道,“事情都让你搞砸了,现在除了乖乖上门提亲,还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等着他们去大哥大嫂面前告状,再等着吃排头吗?!”
杜三夫人心里万般不愿意,但张了张嘴后,到底还是没有反驳出声。
她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提?”
杜谡气哼哼地徘徊了两转,说着,说道:“现在完全不由咱们说了算,自然宜早不宜迟!管他日后什么情况,先堵住攸攸之口再说吧!”
说完他又指着杜三夫人:“你这两日准备准备,然后找个时间先上傅家登个门,修复修复关系。省得到时候贸贸然登门,还要受他们冷脸!”
杜三夫人已经完全丧失了说不的立场,听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与此同时傅家这边,柳氏派出去的人也已经回来了。
听完他们把话一说,柳氏立刻道:“你亲耳听到杜三夫人是那么说的?又是亲眼看到太太直接跟他硬碰硬对上的?”
“小的全是亲耳听到,亲眼所见!”
“那你又是亲眼看到裴将军看到了这一幕?”
“千真万确!”
柳氏脸上顿时有了光彩!
把人打发出去之后,就在屋里转起了圈:“杜家铁了心要悔婚,但此事却让裴将军给撞见了!这婚肯定是退不成了!”
“太好了!阿娘,我是不是还是有机会的?”
柳氏看着傅柔那张布满了希翼,但是依然布满了伤痕的脸,把一口牙咬得死紧:“当然是有机会的!你就算是当不了主母,那也可当个姨娘!这么好的婚事,凭什么让她傅真一个人独占?咱们就是豁出去,也不能让她得逞!”
“当姨娘?”傅柔张大嘴,“凭什么我当姨娘?我是正经的官家小姐,我才不当偏房!”
柳氏一听,一巴掌扇过去:“你瞧不起谁呢?”
傅柔顿时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柳氏阴沉脸:“你别以为你是官家小姐,就高我一头,就算你当了皇后娘娘,我也依然是你娘!”
傅柔哭着扑进她怀里:“女儿不敢!女儿只是害怕,若不能当一家之主母,将来便没办法回报阿娘和弟弟!阿娘的养育之恩,女儿怎么敢忘?”
柳氏缓下脸色:“我又岂能不知你心中所想?只是如今你爹已经不肯帮咱们了,你还想当主母,已是不可能了!
“你也不要小瞧了‘姨娘’,你若能当杜家的姨娘,那也是不错的。
“将来如阿娘这般给夫家多生几个儿女,自然你的好处也不会少。
“况且,你跟阿娘不同。像真姐儿那样的身子骨,她能生得出来吗?
“她生不出来,杜家就得靠你的肚子延续香火,到时你虽无主母之名,却有主母之实!你还怕要什么到不了手?”
柳氏把她扶起来:“我猜杜家不日就得登门提亲,能不能进杜家的门,如今得靠咱们自己,你自己也得多争气!”

“你们怎么才回来?!”
傅真当他又要找不痛快,待要呸他两句,一看他脸上竟不是怒色,反而是一脸喜不自胜,呸也没呸出来,却是猜到了某件事:“父亲这是有喜事?”
“当然是有喜事!”傅筠昂首捋着胡须,“告诉你们,我升迁的事已经定了!我已经被提升为礼部主事,下月初一开始正式上任!”
傅夫人疑惑:“真的假的?”
“今日吏部侍郎亲自找到了我,给我下发了这委任令,难道还有假么?!”
傅筠说着从怀里抖出来一张文书,得意地展示在她们眼前:“你们仔细瞧瞧!”
傅真接在手上,瞧过之后淡定的给了傅夫人。然后望着傅筠:“吏部侍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傅筠瞄她一眼,袖起双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说了。你不是已经把那枝参给了程家吗?这事儿不知怎么让裴将军知道了,裴将军去跟吏部侍郎打的招呼!”
说到这里他更加得意了:“真没想到,我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连赫赫有名的裴将军都会亲自为我出马!这个人情我得记着呀,你们回头得备上一份厚礼,我拿着登门重谢于他!”
傅真扯扯嘴角:“参是我送给程家的,这消息也是我提供给你的,你怎么不重谢我呀?”
傅筠恨恨道:“你还想我谢你?你屡次冒犯于我,我不惩治你就不错了!”
撂完狠话之后他哼了一声,拂袖离去了。
开玩笑!
这死丫头片子对他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他现在也就嘴上发发狠,真跟她硬碰硬,他敢吗?
这次升官的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他就更加不敢乱来了!
话说回来,死丫头片子还真有几分运气,这升官的事当初他也不过抱着几分希望,没想到最后还真让她办成了!
哼!也不过是运气而已!
傅筠满肚子不服气。但得偿所愿的喜悦,很快就驱散了这份不服。随后他就欢天喜地地奔向了书房!
傅夫人对这个结果同样感到惊奇,她一直以为傅真只是在戏耍傅筠,合着那日她拿到了那支参之后,就是去办这件事了?
这么说来,那天夜里她威胁傅筠的那句话,也不全是气胡涂了放大话了,她既然有办法这么顺利地让傅筠升官,自然也是有办法让他丢官的!
想到这里傅夫人攥住傅真的手,轻哂说道:“还真是便宜他了!”
傅真却笑道:“放心吧,我从来不做蚀本买卖!”
傅夫人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随后母女二人便说笑着回了房。
碧玺早就在院门下等待了,见她回来即与杨彤迎上。
原来这一日依旧潜伏在傅筠身边的罗勇常威有了大收获,上晌傅筠拿到了委任令后,晌午就在外宴请同僚,罗威趁机潜到他书房,盗取了一大沓他之前趁着傅夫人全心照顾傅真之机而侵占走的私产凭证。
当然这些还不是全部,但光凭这些罪证,已经足够压得傅筠翻不了身!
“还有吗?”迅速看完一遍后傅真问道。
“还有柳姨娘那边的,和老太太手上一部分,杨彤他们三个打算今儿夜里行动!”
碧玺如今连说话都威风凛凛了。
“那今夜继续。”傅真把凭证全部收好后又望着他们几个,略为沉吟,她看向杨彤:“裴将军打发过来的那两个护卫怎么样?”
“挺尽职的。”杨彤眼里发光,“而且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从这里走过去,四面八方的动静都收在他们眼里了!”
傅真嗯了一声,又沉吟片刻,然后站起来在屋里头转了两圈。最后他停在帘栊之下,打发他们道:“让张成从现在开始盯着柳氏那边,不管他们有什么动作,都及时来告诉我。”
杨彤领命。
碧玺等他们出去后,留下来问道:“姑娘,柳姨娘那边是还没吸取教训吗?挨打还没挨够吗?他们要是再敢不老实,奴婢第一个削了他!”
傅真坐了来,端起了茶说:“她们还没有动作,但她们可能会有的。”
“为什么?”
“因为杜家很可能来退婚。”
上晌在寺里,她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让裴瞻给打了岔,后来也没有顾上这事。
但经过傅夫人露面回怼之后,杜家肯定是装不成王八了,杜老三媳妇儿本来就不想结这门亲,被傅夫人一说,她正好就坡下驴,肯定得登门退婚了!
按说这事儿跟柳氏母女没什么关系,但她俩如今肯定憋着口恶气,就说不好会干点什么了,还是让张成盯着点为好。
跟杜家这婚事,她倒真没太放在心上,别的不说,就冲着他如今跟程家已经结下的交情,要毁这个婚轻而易举。
只是既然事情到了这步,她大可顺其自然。
当下最要紧的反而是如何让那把匕首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裴瞻面前?
她虽然争取了三日时间,可实际上她从眼下就得开始铺垫,不然的话她总不能三日一到就直接把匕首拍在他面前吧?
傅真捉着茶杯,凝眉对着窗外的夜色深思。
窗外月光如水,将院子里两缸种着莲藕的水照射得灼灼发亮。
忽然她站起来,喝完杯中的茶,然后回到里屋,换了身装束走出来。
张成和杨彤都住在怡心堂通往外院的一间小偏院内。张成奉命去盯柳氏了,杨彤吃过晚饭,正准备歇会儿,然后去探傅老夫人的小金库,刚枕着双手躺下来,院里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坐起,窗户就被叩响了。
傅真站在窗外,跟他打了个手势:“跟我出去一趟!”
杨彤愣了一下,赶紧转身提剑,随在她身后出了门。
白月如练,照得街头被磨得光滑无比的青石板砖也有了反光。
路上尚有行人,远处繁华的街口传来笙歌之声,夜风之中夹杂着的除去草木新发的味道,还偶有食物的香味。
杨彤跟着她走了一步,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去哪儿?”
傅真脚步未停:“梭子坊外,护城河。”

第74章 万成之一的可能性(二更求票)
梭子坊位于西城门内,它的东边是梁家所在的燕子坊,西边就是护城河。
从梁家出坊前往护城河,沿途住的都是权贵与富户,胡同又宽又直,是梁宁生前走过的最多的道路之一。
胡同尽头那一段的护城河畔,修建了一个沧浪亭,说是亭子,实则却是一座子弟们时常光顾的园林。其中亭台楼阁皆有,也有射道,配有十八般般兵器,因此除去文官子弟,也是将门子弟热衷的去处。
梁宁从小就跟着在此处玩耍,梁郴他们聚在园林之中谈天说地的时候,她则与梁郅、程持礼等人在护城河里扎猛子。
这里是她儿时的乐园,她第一次跟裴瞻杠上,就是发生在这里。
“你从这棵树往下看,合体壁上应该有几个石坑,可以落脚。”
到了河边,她挨个儿的数着沿岸的柳树,到了其中一棵歪脖子树下,她招呼杨彤往下看。
护城河很宽,也很深,此刻月光虽亮,但柳树的冠幅很大,人站在树下,根本引不起对面宫墙下将士的注意。
杨彤弯腰探头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有坑,如果有绳子拉住,可以落脚。”
傅真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捆绳索,摘出一头来丢给他:“你绑着腰,下河去。看看水面之下,约摸第九个坑处,是不是有一个宽大的壁坑,足够放得下一只尺来长的盒子?”
杨彤依言照做,沉入水面后没多久,他便又无声的探出头来:“确有一个坑!原是砌石时留下来的!”
傅真当即点头,随后将绳子另一头绑在树上,不顾杨彤焦急的劝阻,自己跟着下了河。
对梁家来说,从小练习水性是必须的。水性又不像武功,即使换了具身体,只要记得要领,那也没问题。
傅真潜到水下,掏出袖子里装着匕首的盒子,塞到了石坑的最里处。
她打从记事起就开始在这一带玩儿,五岁开始下水,练水练到了八岁。
裴瞻的大哥裴眈跟梁郴同岁,由于他们俩一起长大,梁宁和裴眈更熟悉。
裴眈每次看到梁宁都会笑微微的喊她小姑姑,然后跟她唠会儿嗑。
裴瞻有时候也会跟着裴眈来,但那个时候他太小了,在众人眼里是不起眼的。
梁宁正视到他的存在约摸是七岁左右,裴瞻那会儿五岁。
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天还冷,但天上有白云,柳树也吐出了新芽,她坐在亭子下的石阶上等小伙伴,裴瞻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迈着小短腿过来了。
石阶对他来说有点高,他磕了一下,糖葫芦险些掉在地上。得亏梁宁眼疾手快,在它落地之前接住了。
那会的他虽然长得没有他儿子现在这么胖,但是也圆圆润润,软乎乎的,怪可爱。
梁宁想到他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姑姑,闲着也是闲着,她举高了糖葫芦,跟他说:“叫姑姑,叫姑姑就给你。”
那小子却不肯叫,脸憋得通红,说:“你又不姓裴,我不叫你姑姑。”
梁宁说:“你哥都叫我姑,你凭什么不叫?你不叫我就把你糖葫芦吃了!”
那小子从小就倔。
他看着她把糖葫芦送到嘴里,眼泪都飙出来了,嘴上却硬得跟鸭子嘴似的:“我不叫,我就是不叫!”
梁宁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女子。
她真的把那串糖葫芦吃了。
吧唧吧唧的,最后连棍子上的糖她都当着他的面给舔了。
毫无意外,裴瞻坐在石阶上哇哇大哭,从此之后他对梁宁就没了好脸色。无论梁宁怎么逗他哄他,或者摆长辈架子,他也真的没有叫过梁宁一声姑姑。
时隔多年,这个倔疙瘩既然还记得梁宁,并且还对傅真随口说出的一桩案子纠缠不放,那么必然也对这件往事记忆犹深。
傅真披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回到岸上,趁着夜色从西北角上的小门又潜回了府中。
而傅家南门外硕大的梧桐树下,此刻正停住着一辆硕大的马车。
当傅夫人及傅嘉已入梦乡后,悄悄出来了的黎江黎淮正在马车里面见裴瞻。
“……傅筠道貌岸然,对侍妾柳氏纵容无度,傅老太太对这个仅有的儿子又纵容无度,傅小姐的强悍,目前看起来也是被逼无奈下成就,也亏得如此,才替傅夫人及其幼弟守住了目前基业。傅家的情况就是如此,但凭将军定夺。”
裴瞻凝眉坐于锦榻之上,半晌都没有吭声。
直到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响起来,他才缓缓沉下一口气,说道:“继续仔细打探。还有,这几日着重盯着她,留意她是否提到一把匕首。若有的话,随时来禀我!”
“属下遵命!”
裴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退去。
一时间车内车外俱都转为安静。
他扭头看着窗外月光下马车的投影,忽觉自己有几分走火入魔。
既然跟自己说了无数遍,那丫头就是个骗子,那他就不应该一直纠结此事之真伪,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
他实在也想不通,为何早上在寺中明明他都要拿捏住她了,最终却又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再给她三日时间。
梁宁带走的匕首,凭什么三日之交就会回到她的手上?
她又哪来的把握,三日时间就真的能找到这样的一把匕首?
他不该由她牵着鼻子走的。
可是,她做的再假,也有万成之一的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相正是那万成之中的其一,那梁宁的死,岂不是显得太巧合了吗?
为什么凶案发生之后,仅仅三日她就死了?
他知道大理寺办案能力过硬,也知道皇帝绝不会允许他们在此等事之上玩花招,可依然还是太巧了,不是吗?
“爷,我们回府吗?”
护卫在车头问。
裴瞻遥望着夜空,凝思半日后说道:“徐侍郎发迹之前所居之处,如今做什么用了?”
护卫默了默:“那宅子是梁姑小姐买的,徐侍郎搬出去之后,就归还了梁府。”
裴瞻放下车帘:“去梁府与那宅子之间的胡同里走走。”

第75章 姑小姐的信
傅真早饭后就到了正院,正好柜上送账过来,还捎来了许多吃的用的,光绸缎衣料就摆了一堆,都是南边今年新出的料子。
傅夫人忙着听来人回话,一面让傅真自己挑绸缎。
前两日碧玺才拿到了柳氏截取他们这边财物的证据,傅真难免就仔细看了看。这一对单子,就发现果然好些衣料都对不上,不是少的数量就是漏掉了花色。
她使了个眼色给门下的碧玺。没一会儿,碧玺就绷着个脸回来了。
“没错!就是姑娘猜的那样,柳姨娘和二姑娘正在屋里试料子呢!”
傅真猛地拍了下桌子:“她倒真敢作死!”把旁边这回话的二掌柜吓了一跳。
到底谁也没想到过去柔柔弱弱的大小姐,如今病好得这么快,身子骨还瘦得跟干柴似的,竟然就能把一张鸡翅木茶几拍得跳起来了!
傅夫人立刻眼神安抚:“坐你的吧。”
说完又看向傅真:“快传早饭进来吧,看把肝火都饿上来了!”
傅真道:“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顿!”
“……”
二掌柜走后早饭也传进来了。
傅真觑着对面傅夫人:“母亲这几日手头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可有什么难处?父亲和老太太那边可还有给母亲添堵?”
“一切顺利。”傅夫人看了她一眼,“府里没那么多妖蛾子,我也能腾出更多的心力管管铺子里里的生意。
“柳氏那边我暂且不打算管她,买卖上的事我疏忽了很久,当务之急是先把它好好掌管起来。那点小钱不要紧。
“方才我正考虑苏掌柜的提议,过阵子去巡巡铺呢。到时候啊,你跟我一块儿去!”
傅真看她神态放松,果然气色比起初见时好了三倍还不止,便就说道:“母亲,我这有个事,跟您通通气。”
“何事?”
傅真挥手让丫鬟们出去,然后说:“我认得裴将军。”
傅夫人吃了一惊:“你是说,护国大将军府那个裴家?”
傅真点头:“这满天下除了裴大将军府上,别的裴家也不值得我这么郑重其事。”
随后她解释道:“那天裴将军在街头撞翻了我的参盒,后来他主动说帮父亲提职。后来,我跟他聊了聊,就聊到了您跟梁小姐认识的那事儿,这不,再后来就问起了您。”
傅夫人屏息凝望她有半晌,才放下举着的筷子:“那枝参,是你故意让他撞到的吧?”
傅真嘿嘿干笑:“您英明。”
傅夫人食指戳了下她的额尖:“你这个鬼灵精啊。”说完沉思不语,片刻后她才道:“你有何事,要与我通气?”
傅真原还以为她必然震惊不已,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竟这般淡定。
当然傅真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挑破这层纸,随后她说道:“是这么回事,自打我把胡同血案告诉裴将军后,他就上心了,还非得让我拿出个证据证明我不是编造的。
“我哪有什么证据,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为了不引起误会,我就编了个谎言,说是梁小姐留了个线索给你,咱们有办法可以找找那匕首……”
傅真说着便贴到了傅夫人耳朵边。完了她又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傅夫人。
裴瞻这关,她少不得要拉上傅夫人配合唱戏,不然以裴瞻之精明,十有八九会想办法从傅夫人这里直接求证,到时就要出大事了!
傅夫人看着她递过来的信,脸色忽明忽暗,半晌后她才叹息般说道:“罢了,我知道了。”
说完她轻睨了一眼傅真,又点了一下傅真额头:“把心揣回肚里吧,断断不会坏你的事。”
“多谢母亲!”
这边打点好了,傅真高兴回了房。
碧玺正在门下听候差遣呢。傅真进门与她一阵耳语,碧玺就接了她这封信轻快地走了出去。
黎江自从入了府,便与黎淮各自负责傅嘉与傅夫人的安全,傅嘉一个半大孩子,实在没什么可操心的,故而二人剩余的时间就暗中关注着傅家内宅,尤其是傅真所居的怡心堂那边的情况。
晌午刚伴着傅嘉自学堂回来,打算回房里吃个午饭,途经前院小花园时紫藤架那头就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黎江可是背负着裴瞻交予的使命的人啊!
他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场面?
一个错步他就到了紫藤架后,借着竹丛遮挡,把架子下的两个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不正是怡心堂的碧玺,和傅真的近卫张成吗?!
他们俩在这儿做什么?
黎江再仔细一看,立刻又发现了碧玺手里拿着一封信件。
“……姑娘再三交代的,你千万仔细些!”
碧玺的叮嘱声飘了过来,黎江目光便锁定那封信再不放松。
张成凝重接了信后,便扭转身朝着门外大步而去!
黎江不曾犹豫,跟了上去。
玉玑坊临近市集,出了坊门就是人群熙攘之地。
裴家的护卫许多都把军营里的本事学透了的,近身取物是小意思。
黎江亦步亦趋随在张成身后,到了集市最拥挤之处,借着汹涌的人流碰撞,他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张成怀里那封信给抽了出来,随后一转身就隐没在人海里!
等到张成毫无所觉得地远去,黎江也在巷子口打量起了手里封信
“梁,梁……宁?!”
目光刚瞅到信封上的字眼,黎江这一下就差点没栽倒!
仲春的艳阳将军营照得暖洋洋,校场上裴瞻扶剑而立,脸上却覆了冷霜。
昨夜里他往傅真所说的那条胡同里来回走了两遍,里头有多少户民宅,几家商铺,具体到究竟有几间客栈,他都摸清楚了。
而且还真让他发现了一间极其符合她口中所述的傅夫人当夜所在的客栈的客房,他甚至实地还验证了一番——那窗户的高度,的确是梁宁可以跃得上的。
如果那丫头是说谎,那这个谎未必也扯得太逼真了。
“将军!”
远处的营门口传来了疾声高呼,随后一道人影也飞快地朝着他跑过来。
“将军快看!”
黎江箭一般冲到他面前,便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傅小姐手上,有梁家姑小姐的信!”

第76章 光棍娶媳妇多不容易(二更求票)
裴瞻身子蓦地一僵,对着怼到了眼前的信定睛片刻,突然就一把接过来!
“夫人惠存”“梁宁”
封面上就是这六个字,但其威力已堪比雷霆,将裴瞻震得纹丝不能动弹。
“哪来的?”
他厉声问。
“是从傅家得来的。”黎江岂敢绕弯子,当下把来龙去脉全给说了出来。“小的方才甄别过了,从信封上看,的确是有些年头的!”
裴瞻在大将军府出生,在大将军府长大,又岂能看不出来纸张的新旧?
他以更快的速度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上只有短短三四句话,但已经足够使他失神了。
“将军!傅小姐手上怎么会有梁姑小姐的亲笔?这信是真的吗?”
不管处在什么立场,有关梁宁的事总是值得重视的。梁宁的亲笔信会出现在傅真的手上,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傅家和梁家门第悬殊,是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坊间也从未流传过这两家有所交集的。
裴瞻紧紧攥着这封信,目光来回巡视着上方无比熟悉的字迹,突然他猛地抬起了头:“备马!去梁家!去打听大将军在哪儿?!”
梁郴正在后院里劝架。
苏幸儿挽起了袖子,高高抡起了手里的鸡毛掸子,照着梁瑄屁股上一顿猛揍:“我就知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叫你乱认爹,叫你乱认爹!”
梁瑄趴在长凳上哇哇大叫:“干爹也是爹呀!我又没说我是五叔生的!是那个余小姐自己想多了,这也怪我咯?”
苏幸儿加重了三分力气,抽上他的肥屁股:“你五叔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儿!满城还没订婚的小姐都比他小出一大截,如今肯有适龄姑娘找上门,你们就偷着乐吧!
“你倒好!二话不说让他多了个儿子!——还有你!”苏幸儿收一抬,鸡毛掸子又指向了时刻准备着讨保的梁郴:“你居然也不管管他!竟然还跟他躲起来讨论老五该娶什么样的媳妇儿!
“也不想想,就他成日里摆出那副臭脸,有他挑人家姑娘的余地吗?
“你们不帮他撮合撮合就算了,还整这一出!裴伯母都叮嘱我好几次了,让我赶紧给他说个媳妇儿,好不容易有自动上门的,都让你们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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