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玉灵累死累活的往前走着时,忽然听到路边草丛一响,刚要回头,就被一个罩下来的麻袋给蒙住了头。
“啊啊啊……”
沈玉灵吓得不停尖叫,扔下手里粮食就要去扯麻袋,可她刚一动弹,手就被人控制住了。
陈广志蒙着脸闷不吭声控制住沈玉灵的双手,眼神示意同伴们赶紧执行计划。
被他带来的人,见状立刻从草丛里无声的一哄而上,拽沈玉灵背着的被褥的拽被褥,扒棉袄的扒棉袄,抢粮食的抢粮食,直到把沈玉灵浑身上下扒的只剩了秋衣秋裤,这才带着东西再次跑进荒地里。
与此同时,陈广志也利索的把麻袋从沈玉灵头上扯下来,扭头就跑。
麻袋也是用钱买的,他可不会平白便宜了这个女人。
沈玉灵被扯得晕头转向,只觉得鼻间有一股香气一闪而逝,等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时,身边没了人,而荒地里却有一群已经跑远了的男人们,她甚至都没看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脸。
正月里的天气还很冷,沈玉玲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望着已经跑远了的那群人,后怕的不停大口喘气。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抢她的东西?
沈玉灵想去把被抢走的东西抢回来,可那群已经走远了的男人们,一看就身强力壮,她不敢。
她身上如今只剩了秋衣秋裤,怕万一冲上去,那些人再见色起意把她给怎么样了。
又一阵寒风掠过,沈玉灵颤抖着缩起了身子,环着自己单薄的身体,简直欲哭无泪。
她的学费啊,可全都缝在被子里面呢,如今东西都抢走,她还怎么上学?
而就在她惊惶无措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蹬着个三轮车出现在了远方的小路上,直把沈玉灵看的一下子钻进了旁边的荒草地里。
周围十里八村也就只有方家有个三轮车,不用问她也知道那是谁,只是她不想把自己狼狈让这家人看到,特别是她在举报了方有顺之后。
就这样,沈玉林带着沈玉袖和方有顺无知无觉的,就这么吱吱呀呀经过沈玉灵又走远。
沈玉灵趴在草丛里,看着沈玉袖舒舒服服的坐在三轮车上,听着她和沈玉林、方有顺说笑着渐行渐远,恨恨的拽断了一把草。
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这样善待沈玉袖,凭什么她就能笑的那么无忧无虑,而自己却要被土匪抢劫。
然而,她刚愤恨了没一会儿,一阵寒风吹来,立刻把她冻得打个寒战,只能赶紧爬起身,哆哆嗦嗦的往回跑。
沈四婶虽然有些生气沈玉灵不听话,赌气没让沈老四去送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刚走没一会儿,就只穿着秋衣回来了。
“你这是咋了?”沈四婶也忘了生气,担心的赶紧上前。
“碰上劫道的了。”沈玉灵没好气的说着就爬上炕,钻进了被窝里。
可冻死她了。
碰上劫道的了?
沈四婶一惊,想到她身上只剩了单薄的秋衣,试探的问:“那、你没怎么样吧?”
“没。”沈玉灵知道她的意思,连忙说:“我棉袄棉裤被扒下来抢走了,那些人没把我怎么样。”
要是真被怎么样了,她哪可能是现在的样子。
沈四婶一听,连忙双手合十满屋鞠躬:“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沈玉灵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样子,撇了撇嘴,转而小心翼翼的试探:“娘,我那些钱都被抢了,你看学费……”
“门都没有。”沈四婶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思,直接抬手打断:“我们全家就剩一袋粮食了,你要是还打粮食的注意,就别再认我这个娘?”
说完,沈四婶扭身就走,直接叫沈老四把粮食搬到了自己屋子,生怕一不注意,这丫头再把粮食给偷走。
她不担心被劫道的沈玉灵吗?当然担心。
可再担心,也比不了沈玉灵试探的话让人惊悚。
如今全家十口人,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就指望这一袋粮食过活了,要是再让沈玉灵拿去卖钱,她全家直接吊死算了,还活什么活啊?
沈玉灵一看沈四婶这样子,就知道再要学费的事怕是不成了。
可她不甘心啊!
怎么就让她碰上了那群强盗呢?是不是她再晚些出门,被劫道的就不会是她,而是沈玉袖他们?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任何办法,只能接受现实。
只是,难道她就注定没有上完高中的命吗?
沈玉灵沮丧的把头埋在被子里,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上不了学就上不了吧,反正她已经进过高中的校门,任谁看来也是上过高中的人,户口本上也照样可以写高中文凭。
至于毕业证,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直接回家,只等毕业的时候去拿毕业证就行,既然别人能这样做,那她也可以这样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去年她说是在上学,可也没去过教室几天,不是天天呆在宿舍里,就是在镇上瞎转,这个学上不上的也确实是没什么意义了。
想通之后,沈玉灵就不再纠结没有学费的事情了,如今她只是生气,那些劫道的居然连她的棉袄棉裤都扒走了,这幸亏现在是正月,一大清早没什么人,要是有人看到她这样子跑回来,哪还有什么名声在啊。
沈玉灵想着想着,就那么趴在被窝里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做起了梦。
梦里,在她青春懵懂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爱上的第一个男人,陈广志。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朗,说话风趣,自带一种风流,让她一见就倾了心。
那时候的她,不愿意和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
她向往恋爱自由,向往外面的精彩天地,就那么被他的花言巧语、靓丽衣裳迷了眼,就算明知这男人已经有了家庭,还是忍不住陷了进去,如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的把自己交给了他。
而在两人有了亲密接触后,陈广志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在那物资缺乏的年代,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总会想办法给她。
一开始她觉得只要两人相爱,她拥有陈广志,陈广志也拥有她,就已经足够。
可慢慢的,她生出了贪心。
她想要陈广志彻彻底底的只属于自己,想要和陈广志步入婚姻,建立一个两人的家庭,然后生个两人爱情的结晶。
于是,她暗戳戳的跟男人的妻子透露了自己的存在。她觉得自己跟陈广志是真爱,而陈广志与妻子的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没有爱情的婚姻就不该存在,那女人应该识趣的退出才是。
谁想,那女人就是个泼妇,仗着亲爹,知道了她的存在后,疯了一般的纠结上一群人差点把她打死,还骂她是破鞋,不知廉耻。
那个年代,一旦被扣上破鞋的帽子,就不只是名声烂大街那么简单,还会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甚至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打她、骂她,让她跟狗一样匍匐在地。
这时候她才知道怕,陈广志也怕了,两人只能忍痛分开,并在他的建议下,找了个村里的老实男人嫁了。
老实男人是真老实,除了什么都依她,闷不吭声的下田种地外,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以至于那十年过去了,她给老实男人都生了两个儿子,也没能喜欢上老实男人,更没能安抚下那颗被硬压下去的心。
好在,后来改革开放了,集市重开。她不愿意在地里刨食,就进了些小百货去各处集市上摆摊,也是那时候,她再次遇上了陈广志。
这时候陈广志已经是个小老板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可能是因为当年他俩是被迫分开,再次相遇两人就跟天雷勾地火似的很快又走在了一起。
这时候的形式已经不是当年,就算有人出现婚外情,最多也就是离婚,而不会被各种迫害。
旧情复燃后,她不管老实男人的百般恳求,连孩子的抚养权都没争就义无反顾的离了婚。而陈广志在跟他那糟糠又磨了两年后,也终于离了婚。
那时候,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湾湾的言情剧,她觉得自己和陈广志,就是电视里那历尽磨难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然而,生活不是言情剧,还有油盐酱醋各种琐事。
陈广志是离了婚,对那糟糠也没什么感情,但对他的孩子们却很是上心。
孩子们生病了,他出钱,孩子们订婚、结婚了,他出钱出力,孩子们的孩子出生了,他不但出钱出力还亲自上阵帮忙操持。
为这些事,沈玉灵没少和陈广志闹,她觉得那些钱是两个人一起挣的,应该用在两人的生活里。
但陈广志却觉得她自私,认为两人已经在一起,那她就应该像对亲生孩子一样对他的孩子。
沈玉灵当时都差点没吐血。
陈广志的那几个孩子,哪个见到她不跟看仇人似的,她傻了才会把那几个孩子当成亲生的。
陈广志说不动她,她也说不动陈广志,渐渐的两人就有了隔阂。后来陈广志挣的钱就不再交给她了,而她也把持着自己的钱不给陈广志。
两人这样过了五六年,期间矛盾不断,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就跟一个跟她一同摆摊的一个小商贩热络了起来。
那小商贩很健谈,沈玉灵被那被陈广志一再冷落的心,就那么再次燃起了火苗,渐渐的开始生了外心。
然而,当她提出要离婚时,陈广志却忽然跟疯了似的,抄起桌上的茶盘就朝她当头砸下。
“啊……”
沈玉灵被梦中的情景吓得猛然睁眼,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梦到了前世。
吓、吓死她了。
沈玉灵捂着咚咚跳的胸口,只感觉浑身汗津津的。
要说这世上除了沈玉林之外,她最怕的就是陈广志了。
想当年,那男人一知道她有了外心后,不但不肯跟她离婚,还家暴了她好几年,最后还是她大姐实在看不得她过那样的日子去求了沈玉林,那男人在沈玉林的周旋下,才勉强肯与她分道扬镳,从此是陌路。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她怎么会忽然梦到那个男人?
沈玉灵百思不得其解,可紧接着整个人就一僵。
那香气……
她被套麻袋时,那人临走撤掉麻袋飘过的那一闪而逝的香气,好像是陈广志以前喜欢的香脂味道。
她记得的,陈广志虽然是个男人,但一向注重外表,身上从来都板板正正,脸上手上也从来不会像这个年代的人一样粗糙,那时候没有什么雪花膏,陈广志就喜欢用一种香气特别浓郁的香脂。
特么,那套她麻袋的该不会是陈广志吧?
可为什么啊?
除了自己举报方有顺以外,他俩好像没什么交集,也没得罪过他吧?
还有,那时候她也没说自己是谁,陈广志又是怎么知道她的?
第90章 变帅了
沈玉灵这边百思不得其解,那边沈玉林已经蹬着三轮车到了高中学校门口,远远见有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静静站在那里,认了半天才认出来竟是赵回。
“你怎么来了?”沈玉林吱嘎一声,将三轮车刹在赵回跟前,上下打量着他浑身上下,满眼的惊异:“一个月不见,精神了不少啊。”
这些年赵回身上一直穿的补丁摞补丁,头发也是长的碍事了,才会让方姥姥拿剪刀修理一下,根本看不出长得有多好。
可如今他穿了一身板板正正的新衣服,头发也剪的干净利索,就连脸上都白净了不少,整个人就变得既精神又帅气。
“哪有?”赵回被沈玉林调侃的有些羞赧,转而看向方有顺:“爷爷过年好,今年实在是忙,也没顾得上去看您。”
他一放寒假就去了供销社,年前年后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一个新去的,谁都能指使他干活。他几乎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在柜台卖东西,晚上还要在供销社的仓库清货摆货,以至于连个年都没顾得上去给方有顺拜。
直到今天,供销社里已经不那么忙,又知道今天高中开学,这才赶紧请了假过来看看。
“过年好过年好,有了工作忙就先忙工作,那是正事,我这又没啥事,不用特意过来看。”方有顺笑呵呵的说着就要下车,赵回见状连忙去扶。
“呀,你变帅了哎。”难得看到他这么精神,沈玉袖看的眼里也发亮。
浓眉、大眼,鼻梁挺直,脸庞棱角分明,再加上这一身板正的新衣服,简直像换了个人。
这要是在街上偶然碰见,她还真不一定敢认。
“你也更好看了。”赵回被她看的面红耳赤,只觉得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不停咚咚乱跳。
沈玉袖听到他夸自己,高兴的一笑,刚要说什么,就被沈玉林抢先一步堵住了。
“呦呵,供销社是锻炼人哈,才干了一个月就会睁眼说瞎话了,就她个黄毛丫头哪里好看了?”沈玉林说着还上下看眼沈玉袖,很不满意的啧啧摇头,好像她长的有多磕碜似的。
沈玉袖一听不干了:“你还黄毛小子呢,整天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也有脸说我。”
“噗呲……”
沈玉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忍俊不住的笑声。回头看去,就见周清瑗和一个女孩正看着这边笑,立刻挥着爪子跟她俩打招呼。
“你们来了啊。”
“嗯,需要我们帮忙不?”周清瑗说着和那女孩走了过来。
“当然。”沈玉袖半点也不客气,回身从车上往下扒拉下自己衣服包和装着生活用品的包袱,一人一个递给她俩,“我正愁这些东西太多拿不过来呢,拜托拜托。”
沈玉林就这么看着沈玉袖扛上被褥,两个少女一人帮着她提着一个包就往学校里走,忍不住撇了撇嘴。
真是的,也不知道帮他拿个包袱。
赵回见沈玉袖刚跟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走了,手指下意识的摸摸上衣左边的口袋,随后回头立刻去拿沈玉林的包裹。
“来,我帮你拿到宿舍。”
“这还差不多。”沈玉林见他这么识相,立刻笑着也搬起了自己的被褥,当然还有他和沈玉袖要吃的粮食。
沈玉林一边搬自己的行李,一边嘱咐方有顺:“姥爷,您回去的路上骑慢点。”
“哎。”方有顺笑呵呵的答应着,同样嘱咐沈玉林:“你姥姥给赵回弄得地瓜干和花生,你别忘了给他。”
“知道了。”沈玉林答应着扛起自己的被褥包裹就大步朝学校走去。
赵回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包装的润面油塞到方有顺手里:“这是给奶奶的,抹到手上对裂手很管用的。”
说完,赵回提起沈玉林剩下的两个包袱,就忙不迭朝前追去。
方有顺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润面油,将东西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这才蹬起三轮车往家走去。
这孩子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工作,挣了钱也不知道攒着,以后再见了他,可得好好说说他。
他得攒钱娶媳妇才行啊,可不能这么乱花。
赵回帮着沈玉林把东西搬到宿舍,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蛤蜊油和两支钢笔递给他:“过年我也没顾得上给你们买啥礼物,这钢笔你拿一支,剩下的那支和蛤蜊油都给小袖。”
沈玉林见了倒也没有客气,接过他递过来的两支钢笔和大贝壳,嘴里还不忘嫌弃:“你这也太偏心了,给我就一支钢笔,小袖就还有蛤蜊油?”
“啊?”赵回听得一愣,随后连忙说:“你也要用蛤蜊油吗?我以为这是女孩子的东西,就没给你买,你要是也想用,那回去我再买个给你送来。”
“切,快算了吧,我又不是女孩子,没那么矫情。”沈玉林说着打开带来的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个不小的布袋递给他:“这里面都是姥姥给你弄的,有炒的花生、豆子,煮好的地瓜干,让你平时随身装口袋里些,随时饿了就吃点儿,别饿着。”
“哎。”赵回笑着赶紧把布包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什么宝贝似的。
这么些年了,也只有方家老俩和沈玉林两兄妹,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是被在乎的,哪像他家里的父母兄弟,过年的时候,别说是特意给他做什么,要是他没带回自己的口粮,估计连口吃的都不会给他。
赵回抱着布袋出了男生宿舍院子,在经过女生宿舍院子时,透过门口望向其中一间屋子,就隐隐看到沈玉袖正和两个女生说笑忙碌着,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就更大了。
别看方有顺有津贴,生活条件也比其他人家好些,但方姥姥沈玉袖每到冬天那手也还是会冻伤、冻裂。
以前他不懂,以为所有人都那样,男人皮糙肉厚会禁冻一些,而女人孩子一不小心就会冻伤,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直到上了中学,看到有些条件好的女孩子会用蛤蜊油擦手擦脸,他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东西。
可那时候他一年下来挣的钱也就勉强够自己活着和读书,就一直没能买成。
直到前两天这个月的工资开出来,赵回还了借同事买衣服的钱,就先紧着买了两笔钢笔,又给方姥姥和沈玉袖买了个润面油和蛤蜊油。
以前是他没有能力,如今他有能力了,就想让这些在乎他的人到了冬天不那么受罪。
第91章 订婚
再次开学,学生依旧浮躁的很,沈玉袖和沈玉林也依旧认认真真的读书,只是身边少了个赵回后,沈玉袖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当沈玉袖和沈玉林带着换洗衣裳被接回家,洗洗涮涮一下午,到晚上吃饭时,沈玉袖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你爹娘给你二哥说了个媳妇,已经定亲了。”饭桌上,方姥姥不紧不慢的对沈玉袖说着。
自打沈玉文娶了媳妇,沈敬贵一大家子不到农忙的时候,就不来这边吃饭了,是以如今这饭桌上就只有方有顺老两口和沈玉袖一个人。
沈玉袖被这个消息都炸懵了,端着粥碗傻了半天也没送到嘴里,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连饭也顾不上吃,急忙问了起来:“啥时候的事啊?那姑娘哪个村的?我二哥之前知道不?”
“就你俩开学没几天的事,姑娘家也不远,离咱村五六里地,你爹娘说过年的时候带你二哥去过那姑娘家,应该是知道的吧。”方有顺一边吃着饭,一边慢慢的说着。
“哇……”沈玉袖听得嘴都张大了,心里不停啧啧出声。
那她二哥可不地道啊,都相过亲了也不告诉她。
然而,方有顺所知道的却和事实大相径庭,沈家院子里,此时沈玉林正大发雷霆。
“你们凭啥说给我定婚就给我定婚了?你们这是包办婚姻。”沈玉林一拍桌子,饭也不吃了,掐着腰怒瞪着沈敬贵,眼睛简直像要喷火。
“你拍啥桌子?啥叫包办婚姻?我不是带你上人家里去过吗?还问过你对那姑娘的印象,你不也说挺好的吗?”沈敬贵皱眉说着。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给这儿子相中个媳妇定下,结果这儿子竟然还有意见了。
“那天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带我去相亲的啊,你们说的是让我跟你去认识些叔伯,也没说那是给我找媳妇,初次见面,不认不识的,我不说人家挺好,难不成我要说她长的像癞蛤蟆啊?”沈玉林瞪着眼反驳。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给你说个媳妇还说出错来了?”沈敬贵也被沈玉林杠的冒出了火气,刷一下也站了起来,直把从没见过这样场面的宋会来吓得身子一缩,跟着赶紧放下吃饭的筷子站到了一边去。
简直比沈玉林这个正挨训的更像被训的。
“我不管,反正这门亲不是我要定的,我就是不同意,你们立马给我退了去。”沈玉林一看沈敬贵站了起来,脚下意识的就往门口挪。
“你放屁,这亲能是随便退的吗?人家又没啥错,你说退亲就退亲,把人家姑娘当啥了?”沈敬贵也火了。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哪能说定就定说退就退?
“爱当啥当啥,这门亲是你们定的,我不同意你们就得退了去。”沈玉林气得一蹦三尺高,直把沈敬贵看的额头青筋一跳,一个没忍住抬脚就朝他踹了过去。
“我是你老子,我说啥就是啥,你反了天了还敢冲我蹦?”
沈玉林没想到他说踹人就踹人,一个没躲避及时就被踹了个趔趄,眼见再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眼疾脚快的连忙跑出屋子,嘴里还不甘示弱的蹦起来大叫一声:“你就是踹死我,我也不认这门亲,你趁早给我把这婚退了去。”
“你是想屁吃。”沈敬贵见他还在那鬼吼鬼叫,从地上抄起个板凳就追出去要揍人。
沈玉林见势不好,嗷一嗓子跳起来就往外跑。
卧了个槽了,这老头子是疯了吗?以前踹他最多用脚踹,用巴掌抽,现在居然抄凳子。
沈敬贵追出院子看到他朝方家那边的方向跑去,也不追了,臭着脸拿着凳子又回了家。
这个熊孩子,村里谁家的孩子到了十八是还没订婚的?谁家的孩子订婚不是两家父母一合计就能定下的?好嘛,到了他这里,他这老子给儿子定亲还成错了?
沈玉林一边跑一边往后看,见沈敬贵没追来,这才气喘吁吁的慢下了脚步,气哼哼的朝方家走去。
这个臭老头子,老封建,还当这是旧社会,当老子的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代呢,他那是在妨碍婚姻自由。
可这话,沈玉林也就是敢一个人在心里嘀咕,要是真当着人的面说出来,估计要揍他的就不止是沈敬贵一个人了。
他都这么大了他爹还像揍孩子一样来揍他,这要是真被揍出个好歹,得多丢人啊!
知道沈玉袖今天回来,方姥姥早就把她那屋的炕烧好,被子也晒好了。
吃饱喝足,沈玉袖就早早的钻进了被窝里,那暖烘烘的温度,简直舒服的不得了。
要知道,学校里虽然是有宿舍,可那炕最多也就是烧的不冻人,她都是同宿舍的另一个女孩子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虽说挤些,但两层被子一盖倒也还算暖和,但就是再暖和,也是比不上家里这炕上的温度暖和的。
沈玉袖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忽然就听见外屋的门敲响了,紧接着就是沈玉林的叫声:“姥姥姥爷,开开门,我今晚来这睡。”
沈玉袖睡意正浓,听到姥爷在外面答应一声就开了门,紧接着沈玉林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就在外屋响了起来,大体就是嫌爹娘不经他同意就给他订了婚之类的。
对于早已听姥姥姥爷说过这件事的沈玉袖,对他的埋怨已经没了兴趣,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等她第二天醒来,沈玉林已经没了人影,一直到她晚上快要睡着时,才又回来,只是这时候,她已经又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愿意动了。
就这样,回了一次家,两兄妹竟然是连句话都没说上半句,一直到星期一再开学,方有顺再次将两人送到学校,她才逮到机会问沈玉林。
“二哥,你昨天干啥去了,晚上那么晚回来。”
“跟爹斗智斗勇去了。”沈玉林说着不忿的哼了一声。
昨天一整天,他什么都没干,就是去骚扰了沈敬贵一整天。
也不说别的,就是跟念经似的让沈敬贵去退亲,沈敬贵没动静他就一直念叨,沈敬贵一动弹他就撒丫子跑,将方有顺以前跟讲故事一样说给他听的打仗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贯彻的彻彻底底。
虽然一天下来他累的不行,可同样也把他爹骚扰的快要头秃。
他觉得以后每次放假就这么来上一天,他爹早早晚晚会受不了,去把那婚退了。
沈玉袖听着他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
他这退婚的决心还挺大,只是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刚得过自家亲爹。
要知道,沈玉林虽然从小有反骨,但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反抗成功过。
“加油。”沈玉袖看热闹不嫌事大,眼里心里全是对他的敬佩之情。
“哎,你说爹也是的,闲的没事给我订什么婚啊,我连那女的啥样都没印象。”沈玉林见她难得没说什么风凉话,忍不住跟她吐槽起来。
“那你想找啥样的?”沈玉袖好奇的问。
别看她比班里的同学都小,可也知道自己身边的大多数同学都已经订婚了,不能说全部,但最起码十之八九的同学订婚都是家里父母给定的,只有极少数几个,是自己相中后让父母上门提亲的。
所以对于亲爹亲娘给沈玉林定亲这事,她接受度还是可以的。
“最起码得像周清瑗那样吧?高中文凭,长得也好……”沈玉林思索着自己的择偶标准,可没成想刚说没两句,身后就传来一道女生爆怒的大喝。
“沈玉林……”
沈玉林猛地回头,就见周清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离两人几步之远的地方,而此时的她整张脸一片爆红,拿着书包正气势冲冲的朝他大步走来。
雾草,惹事了。
沈玉林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周清瑗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陪起笑脸:“那个啥,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对你有意思……”
然而,沈玉林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周清瑗好像更恼了,抡起书包就朝他砸来。
“你要不要脸?还对我没意思?我特么对你有意思吗?还敢拿我打比方,你凭什么拿我打比方?”周清瑗一边骂一边抡着很有些分量的书包砸过来,直把沈玉林吓得一跳脚闪开,眼见周清瑗没砸到人好像更生气了,连忙蹭一下跑到沈玉袖身后。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沈玉林自知理亏,在沈玉袖身后左躲右闪,不停认错。
但周清瑗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绕着沈玉袖打了好几次,也被沈玉林闪开,不由气急败坏的指着沈玉袖:“你给我闪开,要不然可别怪我手下不长眼。”
沈玉袖被她指的倒吸一口气,可又知道沈玉林刚才确实是不该随意拿周清瑗打比方,周清瑗生气也确实是应该,当下讷讷的赶紧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