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了个X,真是欠了你们的。”张大春骂骂咧咧着,拿起赵回买回来的肉和米面就去做饭了,半点也不管睡得歪歪扭扭的爷俩。
而就在饭快要出锅的时候,玩了一上午的赵宝才正好卡着点回来,他看到张大春用肉炒锅下的面条,同样没管那醉醺醺的爷俩,拿起碗盛了面就回屋坐在炕边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赵回被他那吸溜面条的声音吵得睁开了眼,看见赵宝才正吸溜面条吸溜的正香,也不用人说,自己拿了个碗到厨房的锅里夹了两筷子面条,也跟着吃了起来。
刚才他喝酒喝的太急,没一会儿就全吐出来了,此时他的肚子里正空落落难受的很,不吃点东西根本就受不了。
张大春见他毫不客气的捞了两大筷子面条,心疼的一抽抽,忍不住开始埋怨他:“回来就知道吃,我干了一上午活还要回家给你做饭,你也吃的下去?”
“我为啥吃不下去?”赵回喝了一口汤,淡淡的说:“你男人在家喝酒睡大觉都照样能吃得下,你小儿子满大街跑,不干活也不回家给你做饭也照样吃的香,我一个带回米面的人,咋就要吃不下去?”
“你这说的啥话?你弟还是个孩子,你攀扯他干啥?”张大春一听他说小儿子,立刻不干了。
“是啊,十八岁的小孩子,可真小呢。”赵回嘲讽的轻嗤一声,不咸不淡的说:“我七八岁的时候,也没见你拿我当个孩子待,不见你这么护着我,更别说你辛苦干活给我做口吃的了。你说我攀扯,那天天在家啥都不做的爷俩你不说,偏偏逮着我一个好不容易回家休息的指责,我咋就不能攀扯?”
张大春被怼的哑口无言,刚想说什么,赵回却已经喝完了面条,放下碗走了。
这已经不是赵回第一次不留情面的怼她了,可偏偏她那些辩解的话,在赵回这里根本不起作用,对于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张大春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
赵回回到自己屋里,就闭眼不理外面的事了。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睡着,张大春回来时的那句吐槽,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当时肚子不好受,不想动而已。
投胎是门技术活,他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才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他不喜欢这对父母。
真的,他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当然,他们也不喜欢他也就是了。
赵回把手搭在因为酒精而隐隐发疼的额头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想要有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那家里会有因为他喝酒就絮絮叨叨指责他,但也会关心他是否难受的家人。
忽然间,赵回的脑海里就出现了沈玉袖影子,小时候给他送窝头的沈玉袖,因为他的出现而笑的灿烂的沈玉袖,不在乎他爹不疼娘不爱,牵起他的手,给了他人生目标的沈玉袖。
可,这样好的她,现在却不要他的东西,甚至想要渐渐疏远他了。
不行啊,这怎么行?
赵回想着想着,眼角就微微湿润了。
要是她都想要远离他了,那他还怎么活?要是往后的人生,再没有那个女孩的影子,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可能要发生的事情,赵回心里就像裂了个窟窿,生疼生疼的,疼的他慢慢蜷缩起了身子,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他不想那样活着,他的人生、未来里得有她啊,那个女孩怎么可以说远离就要远离他呢?
对,他的人生的里得有她,得有她啊……
慢慢的,慢慢的,赵回颤抖的身体一点点平静了下来,再睁眼时,瞳孔里盛满了噬人的光。
那个女孩得是他的,无论如何都得是他的,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她——沈玉袖,都得是他的。
此刻的赵回,身体里就像是入住了一个魔,啃食着他原本仅有的那一点点良知,并且,半点也没有悔意。
第二天,赵回醒来时,仿佛又恢复了原样。
上班时,面对任何客人,一如往常的用着最好的态度来服务买东西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本质上来说,他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到了星期天,赵回第一次没有听沈玉袖的话,不但买了东西,还买了比往常更多更好的东西,拿去了学校。
沈玉袖听到同学说有人找,出来就看到了赵回那熟悉的身影,当然也看到了他手里比往常更多的东西。
“我不是不让你买了吗?”沈玉袖皱着眉,很是不高兴。
“小袖,你……,能不能别这样?”赵回满脸局促的看着她,眼睛不自觉的就红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你、你、你干嘛呀?”沈玉袖被他这模样一下子搞懵了。
眼见看门的老大爷开始往这边瞧,直把她尴尬的不行,伸手就把赵回扯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你这幅样子干嘛啊?我也没对你干啥吧?”一到角落里,沈玉袖就有些气急败坏的问起来。
他这一副被受欺负的样子,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嘛!
“小袖,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赵回说的声线发颤,眼含热泪。
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此时却缩着个肩头,痴痴的望着她,就像个将要被抛弃的孩子般委屈着。
沈玉袖看着他这委屈巴样子,想说不行,可嘴张了好几下,就是说不出口。
赵回见她不说话,又向沈玉袖靠近了一步,似是有些怕被躲开一样,慢慢的,轻轻的,拉住她的衣服袖子,小小声的说:“答应我好吗?我会对你很好的,你要啥我给你买啥,你想干啥我就陪你做干啥,好不好?”
他这幅样子,简直像极了一个怕被抛弃的小媳妇。
沈玉袖只觉得脑子乱极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感觉眼前的赵回竟是这么陌生。
这怕是被啥脏东西附身了吧?
沈玉袖胡思乱想着,想着要不要去找沈奶奶来给他看看,要知道,在还没破除迷信的时候,沈奶奶可是有名的会给孩子收惊。
然而,她这想法刚刚冒出,就给赵回的下一句话给震飞了。
“要不我当你的童养夫好不好?或是上门女婿也行,小袖,你别不要我。”赵回见她一直不说话,急忙又抛出一句话。
这是他苦思冥想了一星期的结果。
他想,只有把沈玉袖变成自己的,或是把自己变成沈玉袖的,才能不会失去她,她才不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对沈玉袖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你、你、你胡说八道啥呢?”沈玉袖被他这一句话炸的差点不会说话了,只感觉脑子嗡嗡直响:“你疯了。”
“没有,我没疯,真的。”赵回急忙解释着,甚至直接拉起她的小手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你摸摸,我心脏跳的很正常。”
然而,沈玉袖却被他这动作给吓得头发都炸了起来,使劲往回抽着自己的手:“你你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赵回也怕真把她吓出个好歹,手足无措的连忙松开她的手,让沈玉袖顺利的把手抽回去,同时用力鼓着勇气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当我媳妇啊?”
赵回说的小心翼翼,甚至把高大的身躯都弯了下来,弯到可以让她很轻松的与自己对视的弧度,让她能看清自己眼里的真诚。
沈玉袖傻眼的看着赵回,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自己全部笼罩,而他的脸又离她太近,近的都能看到他那长长的眼睫毛在颤动。
说实话,赵回长得还是很不错的,浓眉星目,鼻梁挺直,皮肤因为最近没有接受风吹日晒也白了不少,再加上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就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清俊。
莫名的,沈玉袖心口忽然咚的跳了一下,紧接着胸口就像擂起了鼓,开始咚咚的跳个不停。
“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赵回小心翼翼的问着,嗓音因为克制压抑,而变得低沉,充满了磁性。
他有些怕,怕沈玉袖会说出否定的答案。
沈玉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也没有接触过除了沈玉林和赵回之外的男孩子。
但她知道自己面对沈玉林时,却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心跳成这个样子的。
“我、我、我不知道。”沈玉袖说的结结巴巴。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是不是喜欢,但她好像听那些比她大的女孩子说过,见到喜欢的男孩子,就会心跳不止,她有些搞不懂。
赵回当然也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可能不懂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毕竟他是看着这个女孩长大的,她还太小,甚至没有接触过什么男孩子,当然,他和沈玉林也没让她接触过别的男孩子就是了。
“那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一些。”赵回小心翼翼的问着,声音低沉而好听,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蛊惑:“我会对你很好的,真的,你说啥就是啥,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沈玉袖眼里闪过迟疑。
只是她不知道姥姥姥爷会不会同意,父母又是个什么意见。
“你要是觉得自己还小,我们就先相处着试试好不好?”赵回见她一直不回应,压着脑中要把人拉入怀中的叫嚣,轻轻呢喃着建议:“你看,反正你将来都要嫁人的啊,最起码你了解我对不对?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你只看得到他的外表,又怎么知道他内里是个什么人是不是?万一那人爱揍人呢?万一他对你不好呢?与其去冒那个险,找个熟悉的人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好像有点道理哎。
沈玉袖听得有些恍然。
就像她的二哥,忽然被爹给定了婚,结果人都不知道是个啥模样,又是啥性子,是有些冒险哈!
再想到自己将来要嫁给一个陌生男人,还是个跟村里杨家大哥亲爹一样的男人,爱揍人,不管家,天天不是打老婆就是揍孩子,沈玉袖莫名就打了个寒蝉。
虽说她多少也会点拳脚,爹和哥哥们也不会眼看着她被欺负,可结婚过日子,她也不可能天天指望着娘家撑腰,男人和女人体力上天生就有差别,她不一定能时时刻刻保证自己就能打得过,而且,那样鸡飞狗跳的日子,她过不来。
当然,她爹找的男人也不一定就那么不靠谱,但谁能保证呢,就算那人好些,但放眼看去,村里又有几家的男人是跟她爹和她姥爷一样对老婆孩子好的?
想到将来自己要像伺候祖宗一样,男人吃个饭要双手奉上,男人说句话要言听计从,男人对她不好要和血往下吞,沈玉袖就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不行,她接受不来那样的日子。
“那、那你能保证会一直对我好吗?”沈玉袖有些迟疑的问。
相比较起那些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赵回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最起码赵回从来没有那样的行为。
“当然,你看我啥时候对你不好过?”见沈玉袖的态度有了缓和,赵回心中涌上一股狂喜,赶紧再接再厉,目光坚定的跟她保证:“我要是哪天对你不好了,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了也不能投胎……”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沈玉袖被他那一连串的发誓,说的寒毛直竖:“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
赵回闻言立刻听话的不再发誓,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是答应了吗?我们……相处试试?”
“也……行。”沈玉袖有些迟疑的应了,但随后就立场坚定的声明:“但是你要对我不好,咱俩立马一拍两散,还有,我现在还小,我姥姥姥爷和爹娘那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打算,要是哪天有事你得护住了我。”
想到了沈玉林因为反抗爹娘订婚的闹腾,她打心底里虚。
虽说打小她也没少因为不听话挨揍,但不代表她就喜欢挨揍,毕竟她没沈玉林那么皮实,被揍也很疼。
“好,到时候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沈玉袖的话音一落,赵回立刻就答应了。
“你都不考虑一下的吗?”沈玉袖疑惑的看着他。
这个人都不对自己提提要求的吗?
“不需要,我只要有你就行。”赵回轻声说着,目光幽深而专注。
真的,他不需要公平,也不需要眼前的女孩对自己有什么承诺,他只要她能接受自己,不远离自己就已经足够。
只要眼前的女孩给个机会,他就会竭尽所能的让她再离不开自己,也没有机会离开自己。
而沈玉袖对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却半点不知,被他这样注视着莫名就觉得脸红心跳。
“那、那你这些东西就带回去吧。”沈玉袖有些虚张声势的说:“这买的也太多了,以后我可是要住好房子,还要吃好穿好的,你要还不知道攒钱打算以后,我可不一定还跟你好啊。”
“好,都听你的。”赵回一听她不一定要跟自己好,连忙点头如捣蒜,温声的跟她商量着:“可是这些东西买都买了,不好退,要不这次的你先收着,以后我就开始攒钱,将来一定盖个砖瓦房娶你好不好?”
“谁要嫁你啊?”沈玉袖被他说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抢过他手里的东西,蹬蹬的就跑回了学校。
至于学校里的人还会不会说闲话,她前两天已经想通了,那些人爱说就说去呗,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别以为她看不到那些背后说她闲话的同学眼里的嫉妒,赵回长的不错,现在还有工作,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如今赵回都已经是她定下的人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回静静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这才把高大的身躯慢慢直了起来,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得逞放松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就是在骗懵懂无知的少女。
他更知道,这个女孩现在根本不懂,刚才的心跳只是自己给的压力太盛,被压迫的人体本能的反应,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可这是他蓄谋了好些天才想出来的办法,为防这个女孩不上当,他还准备了另外几种被拒绝后的备案,但现在并没有用到。
她还是太单纯、太好骗了。
这样懵懂无知的女孩子,让他怎么舍得让她属于别人。
赵回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不地道,甚至有些卑鄙。
可他半点也不后悔,如果卑鄙可以让这个女孩子属于自己,可以让她喜欢上自己,那么再卑鄙他也愿意。
赵回心底真正的心思是怎样的,沈玉袖是半点也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以后将要过一生的人,而且,她还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沈玉林开始格外的听周清瑗的话了。
周清瑗跑操跑热了他送水,周清瑗打扫卫生了他帮干,周清瑗桌椅脏了他来擦,等等等等,直把沈玉袖看的目瞪口呆,偶尔自己好不容易跟周清瑗说个话,沈玉林还总向着周清瑗,吐槽她这个妹妹,差点把她小时候的所有糗事都说完,简直把沈玉袖看的差点没瞪出眼珠子来。
这个二哥是犯啥毛病啊?
沈玉袖困惑不解,也气的不轻。
但没办法,沈玉林就跟抽了风似的,天天跟在周清瑗身后跑,日子一天天过去,竟然又到了该放假回家的日子。
往常这个时候,沈玉林本该在收拾完他的东西后,就来女生宿舍这边等沈玉袖了。可结果,今天沈玉袖都收拾好衣物,出了女生宿舍院子,沈玉林竟然还在男生宿舍院门前和周清瑗说话,那不停点头听话的狗腿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行,那你们收拾,我先走了啊。”周清瑗见沈玉袖走出来立刻停了跟沈玉林的谈话,跟沈玉袖挥了挥手,就大大方方的走了。
周清瑗走后,沈玉袖慢慢走到沈玉林跟前,指着周清瑗走远的背影,试探的问“你、你俩……”
“别瞎想。”最近被人谈论的多了,沈玉林一见沈玉袖张口,就差不多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瞪眼解释:“我只是答应服务周清瑗半个学期,别想些有的没的。”
沈玉袖听得嘴角直抽抽,服务半个学期?
就他那事无巨细的服务态度,是不是服务的有些太过于全面了?
“不过,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哈,以前我还觉得周清瑗特别高冷呢,没想到还挺好相处的。”沈玉林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眼神荡漾的可不像是看普通同学的样子。
“二哥,你可别忘了,你是订了婚的人。”沈玉袖尽职尽责的提醒他。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两人最近之间的小火花,但他现在这身份,可不适合对其他女孩子有什么心思。
“我知道,用你提醒。”一说起这个,沈玉林就没那么高兴了,“那婚我早晚会退掉,简直是了。”
一提起这个,沈玉林心情就不是那么好了,回头就大步朝男生宿舍的院子走去。
此时男生宿舍里的人已经走的没剩几个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沈玉袖就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想帮着沈玉林快些收拾好东西回家。
可结果刚一进屋,那股属于男生们特有的脚丫子味,直接把她熏了个倒退。
沈玉袖yue的一声,扭头就冲出男生宿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只感觉脑袋像喝了她爹那冲味格外浓烈的白酒一样,头晕目眩。
这滋味,简直太上头了。
沈玉林被她这忽然的动静搞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不由嘎嘎的笑弯了腰。
可让他妹妹给笑死了,平时宿舍里的人就老调侃他们屋里的味道像生化武器,如今一看沈玉袖这模样,估计还真有点可能。
沈玉袖被沈玉林笑的脸色发黑,想要过去暴打一顿这个幸灾乐祸的二哥,但想到这屋里的滋味愣是没提起勇气来。
这些男生们,也简直是了。
怎么就把屋里搞成了这个味?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条件就是这样,大多数人就只有一双鞋,连双替换的都没有,条件好的还有双袜子,条件不好的连双袜子都没有,男生又比女生出汗多,还不如女生爱干净,那味道自然就不可能好闻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等沈玉林收拾完东西,坐上方有顺提前等在学校门口的三轮车回到家,在沈玉袖下车开始准备洗洗刷刷的时候,沈玉林却把行李往炕上一放,甩甩胳膊抬抬腿,吆喝一声“冲鸭”就不见了踪影。
至于他要往哪里冲,沈玉袖就算不问也大概知道,无非就是她爹娘那里,但沈玉林冲过去能不能干得过她爹娘,那就是未知数了。
果然,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玉林灰头土脸的就回来了,据他说战斗并不怎么成功,但他会再接再厉的。
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想着沈玉林回来时裤子上的大脚印和鸡窝般的头发,又想到自己答应了和赵回相处的事情,沈玉袖忍不住小声试探的问起了睡在身边的方姥姥。
“姥姥,等我到了年纪,爹娘会不会也像给二哥说亲一样,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给我订了婚啊?”
夜色里,沈玉袖的声音里满是紧张。
躺在一边的方姥姥一愣,随后慢慢转过身,试探的问:“咋了?你有想法啊?”
“嗯。”沈玉袖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忐忑的说:“我不喜欢这样子,毕竟是我的婚姻大事啊,咋能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说,就定了呢?万一要是我不喜欢人家,人家也不喜欢我呢?万一我看他不顺眼,他也看我不顺眼呢?”
方姥姥听着这话,却陷入了沉默。
她那一辈就是这样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给你说个什么样的男人,就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男女双方结婚之前根本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结婚之后不管对方是丑是俊,是瘸是傻,你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幸好,她爹娘虽然重男轻女却也还有良心,没给她找个歪瓜裂枣。也幸好,方有顺是个靠得住的,两人生活久了也就渐渐有了感情。可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的孩子们好像已经不那么想了,也不那么听话了。
就像沈玉林,现在这叫一个闹腾,估计这婚不那么好成。
方姥姥思索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毕竟她那时候的经验,已经跟不上现在孩子们的想法了。
“那……,你想咋样啊?”最终,方姥姥迟疑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沈玉袖被问的一懵。
她想咋样?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沈玉袖只是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但具体应该怎么样,她没想过也不知道。
“那,那最起码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我定了婚吧?”沈玉袖皱着眉,想着赵回曾经跟她说的话,有些提心吊胆的说:“最起码,我得知道那人长个啥样,又是个啥性子,总不能我见都没见过,注意都没注意过就跟人订了婚吧?”
“行,那我跟你娘说下,让她以后给你说人家的时候先跟你说一声。”方姥姥痛快的答应着。
不过就是要见过面自己相看一下而已,现在的孩子们的婚事也已经不全是父母做主,也有人相亲的时候,会让真正相看的小男女双方见见面,这不算什么大事。
沈玉袖一听,立刻高兴了,掀开自己的被子,就钻进了方姥姥的被子里,蹭进她怀里,亲昵的小声撒起了娇:“姥姥,你咋就这么好呢。”
方姥姥轻轻抚着她头顶上的发丝,心里软的不行。
这小妮子啊,犟起来是真犟,能把人气死,撒起娇来也是真娇,让她这老婆子不自觉的就没了原则,想什么都答应她。
第100章 人生有束缚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沈玉林吃饱喝足后就再次不见了踪影,直把沈玉袖看的无限感慨。
从小她什么都不佩服这个二哥,唯独这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她佩服至极。
沈玉林走后,沈玉袖见方有顺吃饱了饭也不见了踪影,忍不住疑惑的问方姥姥:“姥姥,我姥爷干啥去了?”
“哦,咱大队里成立了副业组,你姥爷现在负责车行,他上工去了。”方姥姥笑呵呵的解释着。
“副业组?”沈玉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名字,立刻来了兴趣,“在哪啊?我也去看看。”
“那你领着小穗,我跟你一起去。”方姥姥说着抱起小小的沈玉红,沈玉袖闻言也牵起沈玉穗,一起走出院子往村子的中心街走去。
沈玉袖跟着方姥姥一直顺着中心街往东走,直到快要走到村头,才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二十多间屋子,每一两间,或是两三间的屋子上就挂一个牌子。
有写着木器组的,有写着白铁加工的,还有写着车行、理发、缝纫、红炉、卫生室、磨坊加工等等等等的牌子,几乎是各个行业都有,而每个屋子跟前人出人进的,让之前萧条了许久的街道添了很多人气。
沈玉袖看着这些屋子,一瞬间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只是几个月没来这里而已,咋这街道变的她快要不认识了?
据方姥姥说,这是因为集市取消,人们出入生活买东西都不方便,大队就召集全体社员开了会,最后一致决定由基建队盖房屋,各个小队根据各队的情况或多或少的成立各种副业组,这样一来,人们生活不受集市取消带来的不便影响,还能让各个小队增项创收,一举两得。
听说,除了副业组之外,大队里还要建中学,这样以后村里的孩子就不用到一二十里外的镇上上中学了,大人孩子都方便,只是,这事得在农闲的时候干,毕竟人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种地,填饱肚子。
沈玉袖跟看新大陆一样,带着沈玉穗各个屋子转了个遍,最后停在了方有顺负责的车行里。
这所谓的车行简陋的很,里面也就是一些简单的替换车胎、气门丝、链条和一些修补工具。地方不大,只有一间屋子大小,临时这里还没有来修车的,方有顺一个人在这里清闲的很。
“呦,小袖这是星期回家了?”沈玉袖正在好奇的看着屋里东西的时候,忽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就见沈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个小板凳,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奶娃过来了。
“嗯,星期了。”沈玉袖答应一声,看着他怀里的小奶娃,上前逗了逗:“几个月不见,大兰都长这么大了啊?”
这是沈老六家的老二,也是沈老六的第一个女娃,沈六婶很简单粗暴的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大兰,打算要是以后还生女孩,就继续下去叫二兰、三兰,简单省事,还能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家里的老几。
“哈哈哈,这丫头就贪吃,可不长得快?”沈老爷子说着,将怀里的奶娃娃放下,指了指沈玉袖:“快跟你二姐玩去。”
沈玉袖常年上学,暑假寒假也不太爱往沈老爷子家去,是以这个小奶娃对沈玉袖这个二姐并不太熟,是以,虽然沈老爷子是指着沈玉袖对这孩子说的话,这孩子反倒往沈玉穗身边跑了过去。
沈玉袖也不在意这奶娃娃对自己不感冒,见她去找沈玉穗立刻跟上去看着。
人在无忧无虑的时候,总会感觉时间过的特别快,仿佛只是一瞬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眨眼间,沈玉袖和沈玉林就高中毕了业。带着自己的毕业证,带着这些年上学用的大包小包回了家,成了两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没啥用的高中毕业生。
沈玉袖回到家把毕业证放进自己的柜子里,休息了一下午,第二天就开始一通洗洗涮涮后,好不容易把东西全部洗完,就躺在炕上发起了呆。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以前上学,她还能天天忙活着,可如今,学也上完了,她又能干什么呢?
难道真的像爹娘一样去地里上工?
虽说打小就在这片土地里长大,也习惯了秋收、夏收到地里干活,可想到要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弯腰弯的生疼却还要拼命努力干活的场景,沈玉袖还是忍不住打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