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在城外。
还算是晌午时分,城外支起不少摊子,热腾腾的面条,香喷喷的饼子,也有一些卖小东西的挑货郎,头花,跳绳,针线等等,还有附近的农民,卖些自家地里的叶子菜,普通的碗碟等等。
偶有几个胆大的摊贩,吆喝起来:“客人,尝一尝这香软的饼子咯!”
城门口排队的商旅,听着这话,还有几人倒回来。
东洲城门宽敞。
往来商旅不少,进出却十分方便。
光是这城外的光景,东洲确实是比淮安繁华得多。
就在附近溜达了两圈,等到返回的蔡戌则,他把马儿牵到一处驿店,两人徒步往城里去。
一路上,自然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
蔡戌则问道:“还不曾问上一句,柳掌柜,头一次来东洲?”
“路过一次,匆忙得很,只可惜没进城里来瞧瞧。”
哈哈笑了几声,他接着说道:“好在你没进东洲,不然呐,咱们淮安怕是留不住你。”
“哪里的话,我一个无名之辈。”
“去年,还只是一个小铺子,今年,学府路上四间铺子都落了你兜里,不止铺子,宅子也置办上了,竟还捯饬出一个学堂,说到学堂……柳掌柜,我是真心佩服你,你可不知,顾公最初上任,想要请人捐点钱修私塾,那叫一个难……”
“毕竟是捐,他又初来乍到。”
蔡戌则这个人,特别会聊天,不管对方是谁,反正不会冷场,聊了一阵,不多时就到达约定的地点。
“罗三,东洲人士,路子广。”
“他跟你是哪门子亲戚?”
蔡戌则笑了笑:“他是我七姑婆的外侄女的夫家三兄弟,跟我关系还不错,东洲这块带我发了点小财。”
别纠结那些关系,她朝蔡戌则作揖:“我发点小财也就靠蔡兄了。”
“都是合作,你说的嘛,合作共赢。”
东洲城内一间酒馆,位置较为隐蔽,外面瞧着不起眼,内部装修却是十分精致。
某包房。
进去后,暂时就他俩。
关上门。
轻丝雅静。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推开门的同时,外面的人说道:“抱歉抱歉,来晚了,还请见谅。”
门后是一个年轻男子。
一身湛蓝长袍,腰上一根深蓝腰带,期间仅一块纯色玉佩,她的目光先落在了他的衣服上,因为他的衣裳材质不同寻常,似乎泛着一层浅浅的油光。
男子往里走,微微低着头。
海拔可是少有的高度。
他脸上露出笑容,可她眼中,那笑意并不深。
蔡戌则起身向他作揖,语气略显恭敬:“罗兄,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好不好,你看不出?”男子看向一旁的她,抱拳道:“柳掌柜?久仰大名。”
她赶紧作揖:“罗兄有礼。”
“都坐下吧,咱们这礼过去礼过来,不知得少赚多少钱。”罗三坐下,示意身后的人出去并关上门,接着,他直接看着她:“柳掌柜,咱们有事说事,蔡兄说你找我,是想具体谈谈什么?”
“请罗兄看看新品。”她把带来的一些样品拿出:“新款香皂,浴盐。”
大致讲了些浴盐的功效。
罗三拿起倒了些在手中:“盐?”
“不可食用。”
“这……可是海盐?”
“罗兄真是见多识广。”
罗三擦了擦手,一边说道:“浴盐这玩意儿,听你说,倒是不错,不光女子有用,男子也可以用来泡脚,比起沐浴,泡脚更方便,谁每日不泡个脚?不过,这毕竟是盐,难免会跟盐署打交道。东西是好东西,价钱……”
“价钱自然好说。”
“什么价?”
“实不相瞒,这浴盐暂且不卖。”
“那你这是……逗我玩儿?”
“哪儿敢,来见见罗兄,那是想要谈谈咱们后续合作的事。”
“桃夭铺子不是关了?”
“铺子是关了,不代表不再开。”
罗三拿起一块新款香皂:“你铺子里的东西,的确得许多娘子的欢心,可现在不是你一家铺子有卖。”
“一分钱,一分货,哪怕是长得一样,内囊子可以大不同。”
“是不是不一样,那得用过才知晓。”
“罗兄可是要卖那低档货?几分钱的差距,失了老客户,那可就得不偿失。”
罗三忽然笑了起来:“去年的桃子茶,就是打的一个季节差异,今年,我自个儿也能做,哪怕是你铺子重开,我也不会再从你那儿进货。那个什么……美人坊,从那个铺子里流出的洗涤皂,香皂,再过些时日,他们也能赶上你们。想要跟我合作,东洲代理?哈哈哈,你得解决两个事儿,其一,铺子支起来,新品发出来,其二,打着桃夭招牌的假货,再在市面流通,说句实话,我是不会再卖相关的东西。”
一时间,她没说话。
蔡戌则笑哈哈道:“即使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不至于置气。”
她也笑了:“罗兄真是一针见血。”
“针?我可没拿针戳你。”
“罗兄说的我明白,只不过,来得匆忙,确实也还有些事情没能解决,今日咱们就先这样,也不打扰罗兄日进斗金。”
罗三歪着脑袋,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
他看了眼蔡戌则,嘴唇动了一下,但又没说出话来。
隔了几秒,他跟她说道:“好。”
罗三带着人离开了。
蔡戌则送了他,回来,问道:“柳掌柜?”
她叹息一声:“唉……想来谈个业务,谈不成呐。”
“咱们多聊几句,哪里来马上就能谈成的买卖?”
“没想到啊,他对我非常熟悉。所以说,现在不是一个好机会,我再费尽口舌,只能换来最低的一个价钱。”
“那?”
“等他来找我。”
蔡戌则的“亲戚”,恐怕不只是七姑婆的……那个什么普通亲戚,通过那一身穿着,以及选的酒馆,能够感知部分人家的身份信息,富商,的的确确是富商,脑子也不是一般的商人。
看出来以后,她决定暂时放弃费口舌。
留点口水润牙齿吧。
此外,她看着蔡戌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第201章 东洲柳家
明日才返程回淮安,于是乎,蔡戌则提议带着她逛逛东洲,几处集市,几条繁花热闹的街巷。
淮安城内,修整过地面的街,不过是府衙所在的学府路,以及金满楼等酒馆、食肆云集的春森路,其他街面,皆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平整泥巴地。
她的脚在地面碾了几下。
蔡戌则问她:“怎么?”
“感受一下东洲的富裕。”
“富裕的不是东洲。”蔡戌则嘘声说道:“而是柳家。”
“柳家?”
“东洲柳家,你可还是不知?”
“略有耳闻,不过跟我离得太远,差得太多,没有怎么打听过。”
“你跟我过来,就是那边,那里一片围起来的地方,就是柳府的宅子。”
蔡戌则指着拐角一处,从那里望出去,不远处就是一个墙角——柳府说的就是那里。
往前走了一些。
她注意到几处位置,全都放置得有戟架。
其后有身穿盔甲的士兵。
“戟架?”
蔡戌则让她不要停留,边走边说道:“不知道戟架,那是常事,江南一带用的少,除了军营里,像在北方,尤其是长安,以前每家每户都有戟架,我说的是王公贵族和三品以上官员家宅前。”
早些时候,长安街上,那不是电视剧里看着那种,中间是街道,一侧是商铺或老百姓的房子,另一侧则是某王爷府什么的。
街是黄土街,一侧是一溜儿标准化绿植,不是榆树,就是槐树,树后面就是一道排水沟,里面不止是普通的生活污水,还包括下水道系统,另一侧,那才是王爷府。
凡是能在坊墙上直接开门的,那就是非富即贵。
门口整一排戟架,就是古战争电视剧里那种,军营门口放着的带尖刺的木架子,另外,也有那种放兵器的架子,戟(ji三声)=戈+矛。
戟架一旁,自然是身穿甲衣的豪奴。
“……除此之外,普通人家,只能对坊内开门。”
“那集市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东西市。”
插一句——
买东西。
买东西。
买东西。
知道怎么来的吗?
诶!没错!就是这里来的——东市,西市,买物品,那就是买东西。
作为全国,没错,全国最大的集市,不管想买啥,东西市里都会有。
据说,从东市走到西市,得一整天的时间。
“咱们的市署,那就是仿照长安的市署建立。”
说了好一阵,这才从柳府一个角,走到另外一个角去。
没想到。
柳府居然如此大。
多看了一眼正门,如何气派不再细说。
走过了柳府,蔡戌则才说起“柳府”的事儿:“柳家元娘的婚事,你可有听说?”
“元娘?”
“就是去年远嫁长安的柳家娘子。”
“好像……好像柳家出事了?”
“柳公送女北上,走的是河道,不曾想水匪如此猖獗,一夜之间,两三百人,唉,柳公受了伤,落入水中,不久便撒手人寰。”
“水匪被剿灭没有?”
蔡戌则“呵呵”一声,续道:“这里面的事儿太复杂,我等说不清,只不过,给你说个趣事儿。”
“什么?”
“柳女今年十六,原定于今年与那位成亲。”蔡戌则的手指指了一下上空,接着说道:“当时受了惊吓,柳夫人要求延缓一年,那边许了,转眼不就到了今年?你猜如何?”
“难不成……又延期了?”
“又是两年。待柳女十八,再前往长安。”
“呃……这也行?那位,好像年长好几岁吧?”
“去年北上的事,外面可都是站在柳家这边,其他几大家,也巴不得晚点去。”
“只苦了新郎官。”
蔡戌则看着她笑起来:“你也太有趣了些。”
她没懂蔡戌则为何那么说,只是不想多了解,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今年春闱如何?”
“今年跟往年不同。往年春闱,考生都在当地府衙考,今年,长安举行了一场大规模考试,为学子提供三月的免费住宿,许多寒门子弟,纷纷前往长安赶考。”
“三个月?”
“有得有失,比起人才,那些只是小钱。”
她赶紧竖起大拇指:“蔡兄所言之独到。”
“嘿嘿,哪里哪里,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咱们淮安去了几十个考生,当然,想要白白住三个月,那也不容易,得需得顾公的推荐信,还要去朱雀街进行一次考核。别说,有七八个考生,一次就通过考核,其中……有个叫王子京的考生,连顾公都看好。”
“王子京,中了吗?”
“这我哪里知晓,希望他能顺利通过。”
转眼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酒馆,好吃好喝的都来一些。
尝了一遍,她放下筷子:“寒门子弟,需大力选拔,多多任用,否则……”
“顾公早年贫潦,所幸遇之贵人,这才有机会步入仕途,来淮安后,他也希望能给更多寒门学子一些机会,修建书院,鼓励就读。”
“淮安文学气氛也比其他地方浓郁。”
“对,这里面也有顾公的功劳。”
“可是……”
“可是?”蔡戌则给她满上酒水:“你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读书很难。越是贫困的家庭的孩子,他们越是读不起书。打破阶级层次壁垒,选人从贵族到寒门学子,这已经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可这样却不够。”
蔡戌则愣了一阵,才继续问道:“你有何看法?”
“我是个商人,自然会从市场方面去看,譬如,文化产业方面,从书房用具,纸墨笔砚,再到卷轴书籍,里面的内容太多。”
“可否详细说上一二?”
“其一,纸,其二,书。”
简单说了一些看法,蔡戌则一个劲儿问,她却偏偏不说。
反而问道另外一件事:“烧窑的事儿,蔡兄可能指点一二?”
“你问青苔?”
“正是。”
“你可知刘万金?青苔是刘万金起家的地方,想要去那边盘下一个窑坊,难度可太大了。为何非要盘下一个窑坊,你需要什么,直接在那边烧制不好?”
“也不是非要盘下,只是非常重要,搞不好别人就把我的好法子偷摸着倒卖出去了,那个时候,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哈哈哈?哪儿有那么严重。”蔡戌则笑着,忽然来了句:“对了,顾公在青苔镇,认识不少人。”
“啊~~”她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一边耷拉着脑袋:“即将开启噩梦的一日。”
“骑马,何难之有?待你去长安,街上的马儿,那可满地皆是。”
“满地皆是……咦,我啥时去长安?”
望向蔡戌则,他恰好转过身去,不过,那么一问的时候,他的肩膀仿佛是僵住了。
随即,他抬起一支胳膊来。
蔡戌则扭头看她,手指在她面前动了几下:“我掐指一算,快了,离你发达之日不远了。”
她继续打着哈切说道:“承……承蔡兄吉言。”
路上小摊吃了点东西,带上几个干饼子,一个水袋子,赶快往城门口去。
没办法啊,回去的路有那么久,稍微晚上一些,怕就是得天黑,天黑一点点,那都是绝对的两眼一抹黑。
城门口。
竟然排起了长队。
往最前面一望。
城门没开?
还是只有一条细缝?
前面的人纷纷抱怨;“这得挨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天都得黑咯!”
也有人跟同伴低声嘀咕:“抓不到人?抓不到人,关我们啥事儿?”
蔡戌则让她排队,他去前面问问。
不多时,他回来跟她招手,示意她走出排队的队伍。
“不走了?”
“那边走不了,一时半会儿,城门不会开,倘若开了,也得辰时末以后了。”他低声说道:“咱们走另外一处。”
东洲城进出口,当然不止这一个。
只是另外一个,则是相反的方向。
蔡戌则却是带她去了一个听说平时是不开的城门,到了那里,她倒是愣了愣。
唯一一次出柳府,出城,就是从这个地方进出。
当时,他们在外面遭遇山匪,回来时,就是在这个城门外,她还说了些话,什么一位少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他们等等。
现在想起来,不禁笑起来。
那两个山匪真是……好瓜皮。
发愣回忆的空隙,蔡戌则已得到出城允许,示意她跟上去。
“你怎么办到的?”
蔡戌则把一个小本本晃了一下,放进自己胸前:“我可是有公务在身。”
“给我瞧瞧,赶明儿我也弄一个。”
“你就不怕进大牢?”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有句话听过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出了城只有一条路,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左侧就是先前那个进出的城门,往右,就是一条幽静的小路。
那边就是通往白云寺的道。
他们要走另一边。
在城外的官方驿站领回马儿,两人继续上路,再次骑马,依旧抖得随时会吐出今早的饼子,一想起背包里的干饼,她忍不住就是一个“呕”。
蔡戌则放慢速度。
她的马儿跟着放慢。
“你看看那边,静心湖,对面有个白云寺,柳公的牌位就在里面。”
“在那里?不是该在自家祠堂?”
“柳家年年向白云寺布施。”
她长长“噢”了一声。
马儿慢悠悠往前走。
缓了缓,似乎好了一些。
蔡戌则还在说着什么,又是不自觉,她想起了那日出来落水的场景——她去拉铃铛,不知是铃铛反手拉住她,还是后面的谁推了她一把,她跟着铃铛掉入湖水。
冷嗖嗖。
不由得来了个寒颤。
路过湖侧的官道,往淮安方向去,马儿正在加速。
马儿一声叫唤,一头栽进泥巴地!
蔡戌则跟着马儿翻转,她也没空细看,他摔得“狗吃屎”的惨状,因为她也摔了。
因为她的姿势不“正规”,被扔出去的时候,没有跟着马儿一起栽地。
可飞出去的瞬间。
脑子里蹦出几个字——有诈!
倒下去的时候,眼睛往马儿那边瞅,立马发现一条麻绳,就捆在一侧树干上,另一侧,居然压在路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下!
紧接着。
冰凉的东西,贴在她的脖子上。
一个壮汉正走向蔡戌则。
当真是如拎鸡仔,壮汉一把抓起了蔡戌则。
一手拽起他胸前衣襟,一手掐住他的脖颈。
“老实些!敢喊上一句,俺马上掐断你这鸡脖子!”
她也被拽起来。
没站稳。
正面摔倒在地。
吃了一嘴巴灰。
她身后那人说道:“大哥,正好两匹马!”
“你把人扛起来,快走!”
于是乎,她被大汉扛起来。
蔡戌则被掐住脖颈,根本不敢说上一句话,这里离驿店不远,时常也有人经过,可这个“时常”却不是现在。
两人被转移到后面的林子里。
由于实力悬殊太大,一人一个嘴巴子,就被彻底制服。
蔡戌则捂着脸说道:“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她只是个女子,何必……”
蔡戌则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对面的大汉说道:“这女的卖哪里去?”
“就卖东洲?”
“不行,他们应该是从东洲出来。”
“那就卖淮安?”
“淮安可是个好地方啊,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物美价廉……”这句话来自蔡戌则。
大汉看了他一眼,问道:“他是宰了,还是?”
“别杀我,我身上肉多,就这样宰了,有什么意思啊?”
“那怎么办?”
“肉多?”
蔡戌则自我推荐:“肉多,最适合做包子,我知道往淮安路上,有家卖包子的铺子,那里卖的尽是人肉包。”
“噗——”
“哈……咯咯……咯咯咯…”
几人纷纷瞅着她。
不好意思。
实在是忍不住了——蔡戌则自荐人肉包?
当然,她明白蔡戌则的用意,所以,不敢“哈哈”笑,改为了“咯咯”笑,又强行忍着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咋眼一看。
呃……抽筋了?
“还是宰了吧,她瞧着有毛病,卖不着几个钱。”
“那男的?”
“等一下,俺瞅着……”其中一个大汉盯着她瞧:“你来看看,她瞅着眼熟不?”
“谁?”
“去年……去年那个……”
她立马嘴角一抽,嘘起一只眼。
两位大哥记性那么好?
可别想起她来。
“嘿!哈!俺知道了!”一个壮汉猛拍腿,他指着另外一人的脖子:“你脖子上的伤疤,你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来的?”
另外那个壮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也猛然一拍大腿:“大哥,是她,是她啊!”
壮汉“呸”一嗓子,吐出一口老痰。
壮汉跺脚,指着她,怒道:“去年也是在这儿,这个母夜叉,差点弄死俺们俩兄弟!哈!今年居然又遇见了!今日落在俺手里……”
气氛顿时一变。
一阵阴风袭来,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一圈。
冷风跟刀子一样,直往浑身插。
打了一个寒颤,她赶紧说道:“两位壮士!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该找谁就去找谁,不要伤及无辜!我只是个大众脸,女子长得都差不多,你们……再仔细看看?”
两人盯着她看。
一旁的蔡戌则则望着她瞧。
“大哥……好像不是,长得是有点像,但是……又不大像。”
“俺说是就是!”
壮士横眉竖眼。
她则是两眼一翻。
他俩就是去年白云寺外遇见的瓜皮山匪。
风水轮流转。
现在轮到她瓜起了。
没有合适的时机,不可能再把去年的场景重新上演一次。
而且,一壮汉跟另一人说了悄悄话,随即,另一人开始解裤腰带。
不会是……这要如何破解?
蔡戌则想要挪动过来一些,刚一动,壮汉抬腿就是一脚。
蔡戌则蜷缩成一团。
“老实点!”
“你们……她有钱,你们该用她换钱啊!”
“有钱?金山银山,俺们都不要,俺们就要——”
山匪甲用取下的腰带,将她捆起来,山匪乙给了蔡戌则两脚,或许是为了确保他暂时站不起来,然后,捡起地上的绳子,拽着绳子一端,拉起另一端。
绳子被压在巨石下。
山匪乙却是后背一撞,竟翘起了石头一角。
抽出绳子,捆住两匹马。
两人一人扛起一人。
“大哥,有事好商量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不对?没必要赶尽杀绝嘛,是不是?”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几分钟以后,答案就出来了。
静心湖,湖边。
差不多的位置,不过是湖水另外一侧。
岸边有柳。
随风摇曳。
被扛在山匪肩膀的她,扬起头,还能看见对面湖边有人,三四人,正在湖边休息。
她看了眼蔡戌则,两人都没有放开嗓子喊救命——实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过来的一路,两人劝说得口干舌燥。
没办法。
只能继续再看看。
俩山匪本是劫马,顺便抢点其他钱财,谁知遇上了她,接着就有意思了,纵使开价到一千金,对方不为所动。
坚定不移的要报仇。
怎么报仇?
以牙还牙!
把她扔到湖里去!
“大哥,我不会水啊!”
“不能扔啊!”
“把我扔下去,我就死了!”
蔡戌则已经是鼻青脸肿:“你们是不是想要马,她有很多马,用她换……”
一拳下去。
山匪喊道:“烦死了!俺们只想把她扔进去,让你看着她被淹死!哈哈哈!”
话音一落。
噗通——
她被扔进湖里。
掉下去前,早有准备,所以,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呼喊。
没有挣扎。
她往下沉。
“咋连个泡都没有?像块石头!”
“柳掌柜!”蔡戌则还在地上挣扎,一边用力呼喊:“救命呐——”
山匪俩抬起蔡戌则。
噗通——
他被扔进湖中。
“啊!救命!救命呐——”
往前退回一分钟。
就在她被扔进水里的同时,立即蜷缩起来,双手被山匪的裤腰带捆住,却不影响其他,缩起来之后,手马上去摸靴子,靴筒内侧里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
摸出匕首。
反向一割。
解开束缚之后,她赶紧冒出个脑袋来。
刚刚好看见俩山匪转过身去。
抬起了蔡戌则。
一坨重物落入水中。
等了几秒,再悄悄探出脑袋,俩山匪已经走出十几步远,而蔡戌则……去了哪里?
落水法则——挣扎得越厉害,去地府的速度越快。
赶紧沉下去。
找到那黑黢黢一坨。
拽着他往上去,然鹅——救命!救命啊!咳咳咳……救命!
蔡戌则一个劲儿不想活的挣扎!
她很想松开手,放弃他,无奈,他却紧紧拽着她!
最最要命的地方,他正在拖着她往湖底去!!!
“蔡兄……蔡……咳咳,咕噜噜……”
她被蔡戌则按进水里。
满嘴都是水。
嘴里,眼里,鼻子里,耳朵里全是水。
咕噜噜。
咕噜噜。
陈年湖水吃太多,撑得她直瞌睡。
眼睛睁不开了。
浑身都没劲了。
“噗通——”
似乎头顶有声响。
但是声音非常遥远……
“喂!醒醒,醒一醒!”
有人在拍她巴掌。
特别痛。
第三下的时候,她睁开了眼。
“终于醒了,应该没事了。”
原本带了怒气。
被蔡戌则给气的,另外,被这清脆巴掌拍的。
可仅仅一瞬间。
怒气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眼前哪里来一个美男子?
“血!公子,她受了重伤!”
她自己低头一看,下半身许多血迹。
“我要死了?”
“放心,你不会有事。”
美男子声儿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十分有力度。
有种安心的感觉。
算了……巴掌就白打了吧。
她赶紧闭上眼,倒在他的怀里。
男子将她抱起,一边说道:“咱们先进城。”
蔡戌则?
虚着眼睛瞧了一眼,他被两人抬上了马背。
半个小时以后。
她躺在了一家医馆。
“大夫,她应是受了刀伤,又落入湖中。”
“我已知晓,你先出去。”
美男子一离开。
她翻身坐起,吓得大夫手中罐子坠地。
“怎么了?!”
掀开帘子的正是美男子。
她随手拿了个东西,指着两人:“你们……你们谁都不准过来!敢过来,我,我就杀了他!”
大夫倒是先开口:“一把汤勺,你对付得了谁啊?”
美男子笑了笑,说道:“你落入了水中,我们将你救起,你不要紧张,先让大夫为你瞧病,你失了许多的血。”
什么重伤?
她自个儿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