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这边,就是这边!”
由婆子带路,剩下那名侍卫强行把她带进负一层走廊尽头的一间房,侍卫的动作相当粗鲁,路上,船在左右摇晃。
甲板底下的空间,并没有几个人。
入眼所见,除了侍卫,婆子,以及她。
又是“啪”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她被侍卫扛在肩上,侍卫正要把她放下来,可在这时,侍卫发出痛楚的声音,血腥味钻进了她的鼻子。
侍卫一臂砸向她的后方——婆子所在的位置。
下一瞬,她被摔到地上。
侍卫砸在了她的身上。
艰难爬起来,只见侍卫腹部插着一把匕首。
婆子正从地上站起。
婆子手脸皆有大量刚喷溅的鲜血。
婆子一把抽出匕首,高高举起,朝着她的后背捅去。
她就地一滚。
婆子扑了个空。
婆子虽上了年纪,身手倒是敏捷,随即,转身追着她去,而她那么一滚,此时还在地板上。
大腿青疼——前面被侍卫砸压了两次。
没办法。
只能咬紧牙,赶紧抬腿一踹。
眼瞅着踹中了婆子手腕。
突然——
船身猛然一晃。
婆子被甩向一侧,她也滚向一侧。
早倒地的侍卫跟着一起滚过来。
来不及了!
婆子的匕首落地,就在她不远处,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捡起匕首,或者跟婆子再肉搏一番。
爬起来,往外冲。
婆子见她跑,一时,也没去捡匕首,直接去拽她。
刚打开门,就被婆子拽住头发。
后退,回身,抬手就是一拳。
一拳狠狠砸在婆子的鼻梁上。
婆子松手的瞬间,她一脚踹进婆子的心窝子。
婆子向后栽倒。
终于再次拉开门,逃命——
这次是真是逃命!
因为船破了!
为什么不去甲板下面?
船一旦破损,马上就会沉!
水正从一侧涌入!
脚底下已经踩了水,跑到走廊另外一端的时候,水淹住了脚踝。
往上爬。
楼梯顶部被堵住——一具具尸体。
推开尸体一侧,钻出尸体堆。
甲板上已有不少人,躺下,张管事的人,柳府的人,还有一些蒙面黑衣人。
赶快爬出来,冲向二楼的楼梯。
上去前看了眼。
原来牡丹阁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马蜂窝!
密密麻麻的箭支,壁板上插着些,窗纸镂空处挂着些,等她猫着腰上去的时候,看见那门前还堆着些。
收回视线,跨进船尾方向的房间。
脚步一滞。
入眼就是含儿的尸体。
合上她的眼。
取了自己的双肩包,快步朝门口去,左右无人,弯腰前行,还没下楼,船尾的声音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挪步去了二楼靠船尾那边,探出半个脑袋,望向船尾甲板那边。
“主子?”
“主子!”
发出喊声的是前面上二楼救她的男人,柳敬之的侍卫,在他发出第一声喊的时候,柳府了了几人,已被一众蒙面黑衣人所包围,第二声时,她正好看见柳敬之向后倒去。
柳敬之中箭。
倒进了水中。
紧着,那侍卫跟着跳入水中。
几乎同一时刻,她听见楼梯处传来的“嘎吱”声,看了眼左右两旁,起身,冲向另一侧船廊。
背好双肩包。
扣紧前绳带。
脚踏船栏,大腿一蹬,一个猛劲儿,她一头扎进了水中。
船正在下沉。
除了她,还有其他人跳船,尤其是船上的女子,只剩这一条生路。
奋力游了一阵。
等游远了,她才回头看向船的方向。
柳府拢共三艘船,两百来人,却被一艘艘小船隔开,一艘尖嘴小船,船上估计十来人,举着火把,左右逼近他们的主船,另一五六艘铁链相连的小船队,船上装了干草,一点即燃,如此,一条火舌将主船与后面两艘船隔开。
先是箭袭。
再是刺杀。
后是撞船。
当真只是水匪?
雾早散去,幕布后的皎月,犹抱琵琶半遮面。
看了看月亮,换了方向朝西游——对了,这里不是“河”,应该是海,东洲临水,由于内河涝害,出发前,柳敬之改了路线,从东边外水一路往上。
游了一阵,飘了一阵。
天边翻出一丝鱼肚皮白时,她看见了陆地。
躺着休息了一阵。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然是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
昨晚的一切,竟只像是个梦。
“咳咳……”
“咳咳……”
谁在咳嗽?
她就躺在岸边一个回湾上。
往前七八步是海水,往后五六步是草丛,而一侧,是跟她一起飘来的木板——昨日主船被撞,难免掉了许多木板渣块。
其中几块板子搁浅岸边,堆积起来,像个小土堆,说巧不巧,木板底下竟有人。
咳嗽声表明是名女性。
有股预感——她认识木板底下的人。
翻身起来,蹑手蹑脚过去。
十来步的距离,一路上,对面没有动静。
木板动了下。
惊得她原地一跳!
“我紧张个啥?”
“咳咳——”
故意咳嗽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大步朝木板堆走去。
靠近了。
一脚踢开顶上两块木板。
木板下的姑娘赶紧眯眼。
见到下面的人,反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跳河的铃铛。
躺木板堆里的是芳草。
芳草怀里紧紧抱着一块木板,双手,双腿,都死死个儿抱着那块板子,手指泛白,看样子,她晕了又醒,手都没有松开过。
“芳草,起来了,再躺下去,就该挂了!”
等脱下的衣服拧了又拧,回头一看,芳草还是那一脸迷茫。
脸上似乎写着重生三连问:
我是谁?
我在哪里?
现在是哪个朝代?
“喂,你叫什么名儿?”
芳草愣愣答:“芳草。”
“那就好。”
重新穿回了衣服,一边查看双肩包里的东西,一边跟芳草说道:“昨天的事,你还记得不?水匪也好,刺客也罢,反正,我们是回不去了,因为那三船的人都挂了,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哈,十有八九,尸沉大海,剩下的人,比如,你,还有我,我们要向前看……总而言之,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芳草终于回过神来,立即站了起来,手里却还抱着木板。
“扔了。”看一眼木板。
芳草扔了木板。
“脱衣服,拧干,头发整理一下。”
芳草一一照做。
脱衣服的时候,芳草特地背过身去,手肘拐了又拐,像是在掏什么东西。
隔了会儿,芳草从内衣前襟里拿出个小布袋,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反复回头看了好几眼。
“什么东西?”
芳草手一抖。
“拿过来给我。”
“没……没什么。”芳草把布袋子压在大腿下。
“要我亲自去拿?”
“我……奴婢就看看……有没有湿。”
芳草这样吞吞吐吐,反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快点。”
芳草嘟嘴,眼睛红了一圈,她举起了双手,手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袋子,瞧着像是香囊。
她去拿。
芳草紧紧拽着。
“芳……草?”
“婶子说了……”芳草眼里已经包了泪水:“婶子说到了长安才能交给你。”
“这里就是长安。”
“这里就是长安?”芳草瞪大了眼,一颗泪,刚好滑到她张大的嘴里。
“差不多。”扯过布袋子。
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层类似油纸的纸张,包了两层,打开以后,则是一张正常的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扫了两眼,她看了眼芳草:“快点收拾,我看完了,你还没收拾好,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芳草一个哆嗦。
她走远了一些。
又扭头看了两眼芳草,才找了个地方坐下。
目光落在纸上。
这是一封乳娘写给她的信。
确实如芳草所言,应该是等她们到达长安以后,她才会拿到这封信。
信开头一句:“一路可还安好?”
“即便多人护送,至长安一路,难免波折不断,待你见到此信,定已平安到达长安。”
乳娘如何确定她一定会去长安?
一直跟着柳敬之一行人,她一定会到达长安,如果发生了像昨天的事,如此一场大规模刺杀,她完全有理由不去长安。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土坑,赶着往另一个火坑跳?
“若你半路离开,抑或孤身前往长安,你也见不到此信。”
“当然,我会履行诺言,福临阁的掌柜,依旧会给与你一笔财物。”
实际上,再怎么兜兜转转,最终,她还是会去一趟长安,毕竟,乳娘答应给她一笔钱,并非是小数目。
如果她一个人去,没有完成乳娘的任务,带着芳草一起去,或者,把芳草交给福临阁掌柜,她的那笔赠款,应该会少一部分,甚至于没有。
一手交人。
一手交钱。
这还算是押了趟镖。
不过,另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乳娘为什么要给她一笔钱?
仅仅是因为她吃过她的奶?
其实,原主跟乳娘的关系非常一般,一些大户人家,孩子奶不够,家里备得有好几个乳娘,温大婶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所以,一个铃铛,就敢拿脸色给她瞧。
暂且接着往下看。
“既然你到长安了,有件事,你理该知晓。”
“你不是林婉儿的女儿。”
“也不是柳敬之的孩儿。”
“告诉你这件事,你一定会怨恨我,但我必须告诉你。”
“你是我孪生姐姐的女儿。”
“我是你的姨母。”
只是看到这里,她已经相信了。
确实,她觉得自己的模样跟乳娘有几分相似,当时……她还想象过柳敬之与温大婶不得不说的故事,可如果是那样,林氏对她的态度又无法解释。
如此说来……这里面藏着个秘密。
一个大秘密!
柳敬之和林婉儿做了什么?
她为何又成为了他们俩的女儿?
姨母只说起她所知道的一部分。
“这所有的所有,都怨我,我不该拆散你母亲和那人,可我的确那样做了,你母亲不得不逃离家中,那个时候,我并不知她已怀有身孕。”
“只有极少一些线索,指引着我。”
“她来了东洲。”
“我没能找到她,倒是找到了你,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阿姐的女儿。”
“在柳府的十五年,就当作赎罪。”
“等你到达长安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柳府。”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人各有命,自己的路,自己走,没有人能够护得了你一辈子。”
“至于你为何会在柳府,成为柳府嫡女,我没能查出。那么多年,林婉儿未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消息,不过,我知道他们的的确确有一个女儿。”
“当时跟皇帝定亲时,她们的女儿还不是你。”
“那个姑娘,跟你一般大,据我猜测,应就在东洲城内。”
“你去柳府时,偏偏几个乳娘的奶都不吃,我才有机会进去,冥冥之中,这也是一种缘分。”
“他们为什么要换你?”
“你要记得,从小到大,足有三次,你几乎丧命。”
“第四次,不料是五姨娘出的手。”
“得知你昏迷,我连夜从富阳赶回柳府。”
一切,都能解释通畅。
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带在身边,养了十来年,天天都能见着,林婉儿对她多少有些感情,连一只养了多年的猫猫狗狗都会有感情,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她替真正的柳家大小姐挡了多少灾难,还要替她嫁给火坑里的病秧子?
离开的时候,林婉儿说了一句:“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换了身份,成为柳微,面对各种危险,同时,她也享受身份带来的各种福利——柳府不欠她什么。
柳敬之的淡漠,不再多说。
提到林婉儿,信里写了这样一句:
“皇帝并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四大家族的地位,随时可能被颠覆,在这件事上,林婉儿的眼光倒不像个女子。”
话又说回来。
为什么要等到长安以后,再告诉她这些事?
因为乳娘或说姨母,她不想她没有选择,等她成为了太子妃、皇后,她做出的每个决定,大多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必须得委曲求全。
直到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才有其他选择——一切选择,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柳府。
只要不是跟着柳敬之等人,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前往长安,她大可不用知道这些事,毕竟,她已经放弃了那个身份。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肩头上担得了多重的担子,享得了多大的福分。
信的末尾。
“不知凝霜是否有为你取名,微儿,他们为你取名为微,并非,微不足道,而是缝隙之中的微光。”
“希望,你也能给芳草带去希望。”
“芳草是我的女儿。”
“怀上她,不是我心甘情愿之事,可始终,她是我身上的血肉。”
“可怜她没吃过一天奶。”
信到此结束。
信折叠起来。
又将纸摊开,撕碎,碎得不能再碎,一把撒进面前的海水之中。
一些瞬间飘走。
一些缓缓沉入。
她看向木板那边,芳草正把她的衣服和双肩包里的东西一一摊开,放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晒。
瞧着芳草瘦瘦小小的模样,耳边似乎响起姨母的声音。
芳草还是她的表妹,亲表妹。
慢悠悠,走过去。
“小草妹儿?”
芳草望着她,愣愣的样子:“小姐,你说什么?”
“以后,我就喊你小草妹儿了,你也不要叫我小姐,大小姐,知道了不?”
“为何?”
“出门在外,多不方便,还小姐小姐的叫,等着被土匪打劫吗?难不成,你想嫁给土匪头子,当个压寨夫人?”
“土匪!”芳草一顿紧张,四下回顾:“小姐,听闻土匪凶残,个个杀人不眨眼……”
“小姐?”
“哦……那叫什么啊?”
“小字去了。”
“姐?”芳草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奴婢岂敢这样称呼小……你,太放肆了,若是给……”
忽然,芳草没了声儿。
芳草左右张望,起身,岸边跑了个边,最后跟兔子一样红着眼,走到她面前:“小姐,其他人……真的都……都死了吗?”
不待她开口。
只听见“哇——”的一大声。
芳草瘫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嘴角直抽抽。
哎哟我的天……芳草这反应力。
等衣物干得差不多了,两人啃着海水浸泡过的牛肉干,一边朝着林子里去。
总得找先找着个人,问一问去长安的路。
哪怕那个人是个土匪头子。
此时,此刻。
距此一个山头两个山头三个山头远的地方。
一片青葱密林。
清风徐徐。
树枝摇曳,风儿摩挲叶尖,林子里阵阵窸窣声响,偶然间,一两只青鸟越过,一两声清脆鸟鸣。
林间一白袍男子,眼神随那青鸟而去。
“公子。”
白袍男子转过身来。
一男子黑衣劲服打扮,手持长剑,他将手中的白鸽朝前一送。
鸽子腿上绑着一支细棍。
取出细棍内夹带的纸条,递给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却没接,看了眼纸条上的污秽。
“念。”
黑衣男单手展开纸条,瞧了眼,纸条不过两指宽长,用极细小的字,写上了数百字,仅仅看了一眼,男子脸色已经相当难看:“遭了!”
黑衣男将长剑和鸽子一同夹在腋下,撑开纸条,把纸条内容转向白袍男子。
后者眼神上下来回一扫,不由紧皱眉心,眉中挤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褶子,尤为突兀。
倒吸一口凉气。
手握成拳。
徒然转身,他将染上怒气的面容转向林子深处。
注意到白袍男子的神情变化,顿时,黑衣男心下一紧。
一向淡然的公子,竟如此勃然大怒。
只怪,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不,不止一步。
从长安到此,一路狂奔,他们已经赶数日,只不过休整一夜,就这一夜而已……那些人居然毁了柳府三艘船!
纸条上写得详细。
昨日夜深之时,十来艘尖头船,上百名一流刺客,袭击柳府护送太子妃前往长安的花船,船中太子妃所住牡丹阁,蜂窝般插着几百只利箭,牡丹阁内无人,隔壁房死一女子,经辨,非柳家嫡女,宫中张管事中箭,毙命,柳府柳敬之中箭,坠入丽河,船上女眷皆亡,偶有跳河者,利箭追杀之,后主船击毁,沉之。
黑衣男喉咙发紧,轻声试问:“公子,我们?”
“无法确定她到底……”一时间,白袍男子说不出那个字来。
“公子,她……怕是凶多吉少。”
几息过后,白袍男子不过“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不远处,一身穿青衣的小个子,跟兔子一样,一蹦一跳,蹦哒到两人面前,他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个子笑嘻嘻说道:“找到路了!”
黑衣男给小个子眨了下眼。
不凑巧,小个子恰好侧身,胖乎乎的手指指向前面一个山头,他带着喘息说道:“那边,过了那个山头,再翻过一个山头,咱们就能看见丽河了!再往西边去,一路往上,一天功夫,保准能赶到南浔码头!”
没人搭理他。
小个子瞅了瞅两人,盯着白袍男子:“公子,你是不是中暑了?”
白袍男子看了眼鸽子:“放了。”
说罢,白袍男子朝前走去。
嘴张张合合几番,黑衣男还是开口问道:“公子,眼下,我们去哪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袍男子渐行渐远。
小个子觉得气氛不对,不敢直接跟上去,等黑衣男把纸条塞回鸽子腿上,他才悄悄咪咪问一句:“谁的尸体?”
黑衣男瞥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太子妃。”
第19章 想走?
从昨天到今天,对个整,不过一天而已,柳微已经“徒步”到怀疑人生,瞅一眼磨损大半的鞋底,最多能再坚持一天。
大山小道里也没个路灯,天刚擦黑,只能找个地方赶紧歇息,好在这附近没有大型兽类。
她很努力教芳草爬树了。
芳草在这事上的天赋值为……零。
步行——真的真的很傻。
必须找辆车。
在此之前,还要解决基本的温饱问题。
更在此之前,总得先逮着个人。
走了一天的功夫,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早知道跟着丽河沿岸走……唉,说不准还不如现在,起码,有口水喝。”
“小……姐……我肚子又开始发作了……”
“肚子又痛?”见芳草做着下蹲的姿势,立即朝四周张望,目光锁定旁边小山坡的草丛:“那儿草多,快去吧,不急啊,慢慢来,我就在这里。”
芳草捂住肚子,小步跑向足有半人高的草丛。
瞧见芳草的难受样儿。
心有惭愧。
昨天下午路过一片林子,就普通的梨,不是很甜,不是很酸,她招呼芳草吃了好几个,结果,两人都拉了肚子。
其实,一开始……芳草是拒绝的。
芳草强调了两遍,梨,不是洗干净就可以吃,而是需要蒸着吃,像柳府的高级吃法,一般都是放在炉子边,烤熟了才能吃。
听完,向芳草甩了个白眼,并且,要求芳草必须吃上三个。
一个小时不到,肚子隐隐作痛。
她拉了一次。
可怜芳草从昨天到现在。
不知道这算不算……痢疾。
古代得了痢疾,会不会比较容易挂掉?
“唉……”
叹息一声,朝着另一侧的小溪去。
从岸边过来,多是山路,坑坑洼洼的地方多,磨脚小石子也多,她脚后跟早起了几个水泡。
走到半路,芳草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赶紧过去,芳草脸颊有些红润:“不是腹泻,是来了……”
“那就好。”大大舒了口气,赶紧把月事带和备用的一套衣裳给了芳草。
芳草另外找了个地儿换衣物去了。
她重新走向小溪,脱了鞋,把脚泡进去,小溪流向丽河那边。
反正,她的洗脚水进不了她的口。
溪水清凉,每个脚趾丫都觉得畅快。
身边也是半人多高的草丛。
立马将她完美隐藏起来。
闭上眼休息会儿,一会儿让芳草也过来乘凉。
几分钟不到,忽然,转了下脖子。
脚步声。
依旧躺着没动,脚步声却由远及近,两人朝她所在的地方而来。
靠近了。
走过了。
放缓呼吸,透过草丛缝隙望出去,看不见什么,只能感觉到两人停在距她十几步远的地方。
一人蹲下。
似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听声音,像是随身携带的武器。
紧接着,听见水滴声。
像是那人捧起水来。
连着喝了好几口。
“公子,此水甘甜。”
后一人轻“嗯”了声。
隔了十来秒,另一人也蹲下。
捧水声,一小捧而已。
饮水声,几乎听不见。
她推测后者可能是个假人。
由于对方可能持有武器,她在犹豫要不要问一下路况,就在这个时候,对面草丛里发出一声尖叫!
“啊——”
紧着,就是“哇”一道哭声。
与此同时,伴随那一声尖叫,她分明听见了第二个人的声音,那是一个男人。
“刷”一下坐起。
抓起手边的鞋,嗖一下冲向对面。
就在她从草丛里冒出头的时候,刚捡起地上长剑的黑衣男子,眼角余光,恰好瞥到隔壁草丛里的半个头,后颈一凉,单手一抖,长剑“啪”一声落地。
“越风?”
“公,公子。”
越风回过神来,只见白袍公子眉头紧锁,他的一双眼,仿佛紧紧盯着……跑开女子的双足?
低头看了眼地面。
似有水迹?
作为某小学组五十米冲刺冠军,等她一口气冲过去,刚好看见这样一幕。
芳草坐在地上。
手里还抓着更换的裤子。
腿上……重点不在这里。
也不在芳草面前的一个小个子男人。
而是芳草右小腿上那一截绽开的血肉——她小腿肚下方上夹着个兽夹!
眼皮子突突跳!
“别过来!”
“哇……”
芳草哭得要断气了。
芳草面前的那个男人正朝前走。
她立即丢了鞋,拔出插大腿上的匕首,一个箭步,匕首已紧贴在小个子脖子上。
额前发丝飘动。
一样冷冰冰的东西,已架上她的脖颈。
“放下匕首。”
脖颈一侧夹着一把长剑。
顺着长剑,她看向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再扫一眼,落后他几步的白袍男子。
收回视线。
仍是侧身而立,拿着匕首的手腕,轻轻一转,收紧了一些。
“剑,放下。”
“你放下!”黑衣男眼中闪过某种情绪。
“呜……小姐,救我……”
再看一眼芳草,只见一丝殷红。
而此时,耳畔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
“越风,放下。”
说话的是白袍男子。
下一瞬,黑衣男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她的匕首却还抵着小个子的脖子,迅速侧了个身:“退后,你们两个退远点!”
黑白两人皆不动。
通过匕首传来阵阵颤抖。
小个子抖得相当具有节奏感。
“都怪我,抱歉,她受伤都怨我。”
“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吓着她……”
“我是想要帮她,帮她把夹子掰开……越风,你快点,把兽夹打开,再夹着,她的腿怕是得废了!”
她朝黑衣男狠瞪眼:“你快点!”
黑衣男手上动作倒是麻溜。
几分钟后。
芳草的腿离开兽夹,清理了伤口,小个子拿了个小瓶子来:“千金难求的好药,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那是我的!”
黑衣男一字一顿说道,却也没有拿走药瓶。
小个子赶紧把药粉撒上去。
包扎的时候,芳草没嚷着痛,眼泪依旧是跟珠串一样落。
芳草退后去整理。
她则看向七八步外的三人,侧了侧耳朵。
黑衣男:“公子,我们走吧。”
小个子:“公子,人家俩小娘子,荒山野岭的……”
黑衣男:“正因为此处是荒山野岭,谁知那两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我们还要找人,不该在此耽搁。”
小个子:“活该你孤身一人!”
黑衣男:“公子?”
白袍男看向她这边,皱眉,瞥了眼小个子:“走。”
“喂!”她走出草丛,走向三人:“想走?”
三人盯着她。
一边走,一掀裙,匕首插了回去。
与此同时。
三人脖子,齐齐一扭。
黑衣男飞速瞄了眼,再转过脖子来,嘴里嘀咕一句:“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我是对你宽衣解带了,还是对你坦熊露背了?”
顿时,黑衣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本想一巴掌拍到黑衣男胸口,黑衣男反应迅速,还没拍到,对方一臂膀挡过,她身子一斜,不凑巧,撞上旁边的白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