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坊掌柜的抓住读者:“诶,来我这儿买啊,比那书局的要便宜,手抄的一样清晰,也有图,有图的啊!你想看什么,我找人画上去!”
该读者表示:“可以投稿耶,要支撑正版!我不买,谁给我发稿费啊!做人要讲良心,是不是?”
很大一部分人都对投稿感兴趣。
连李清曼都找到了李婉:“婉儿,你要不要试试投稿?倒不是图那几个钱,能让那么多人见到咱们作的诗词,天呐,我要是作古,得将有我诗词的《长安志》一同带进去。”
李婉“噗嗤”笑出声来:“你听听自个儿说了些什么?”
“嘿!有什么好笑话的,我偷偷同你说,我已经让小厮送了一封去。”
“真的吗?要是给人知晓……这多不合适?”
“可以匿名。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儿,你猜猜叫甚?”
“叫什么?”
李清曼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有人作诗,有人写故事,送来的稿子,让贾碧云犯难——投稿堆成了小山。
只好赶紧寻附近的铺子,尽快开展“编辑部”,事情紧罗密布进行着,柳微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好像少了个人。
她问芳草,后者摇头:“我不知道啊!最近忙得紧,睁开眼,闭上眼,都是账本,他去了哪里……姐,他好像是不见了好多日,难不成,他受不了偷跑出长安了?”
芳草的徒弟丢了。
问了孙大,人没在长兴镖局,问了董吴,人没去过茶楼,孙二表示食铺和糕点铺都没有满苏,他已经好几日没出现过。
呃……满苏失踪了?
“小猴子,你晓得他在哪里不?”
“我又不是他身上的虱子。”
“哎呀,连你这么能耐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是肯定不会知道的了,哎,好好一个人,怎么说丢就丢了?”
孙小猴请他的小朋友去打听,回来消息,最后见着满苏是在食铺外。
失踪的确切时间,一众人更是不知道。
想起满绛凶狠的眼神,她还是决定去找一找,满苏是不温不火的样子,他大哥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其他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事情总得有个头绪,她只好又去找芳草:“小草妹啊,你再回忆回忆,满苏失踪前,你给他安排什么活计没有啊?”
“他连算盘都拨不好的人,能给他安排什么活计?”
“那……他平日都干什么啊?”
芳草“嗐”一声:“他是真拨不好算盘,算数也不用心。看着是你吩咐下来的,我当真是认真教了他几日,结果……还是跪算盘适合他,真的。”
“他总不可能整日都跪算盘吧?”
“哦!”芳草想起什么来:“我喊他去铺子清点数量,后面,店长把账本送来了,我问了他一嘴,他说满苏没去铺子里,我当他贪耍去了。其实,他清点数量也搞不清楚,还不如不清点,我就随便给找个事情打发他走了。姐,你干嘛非得捡个乞丐回来啊?”
芳草瞧不上满苏。
满苏态度不正,工作敷衍,干啥啥不行,就混口饭吃。
除了知道内情的孙大和石头,其他人都对他爱理不理。
而孙大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通常是防备着他。
满苏的日子确实是不大好过。
当初满绛将他交给她,这事儿她没同意,后面在长安碰见,未免生其他事端,就把人留在身边,反正他不捣乱,不缺他一张嘴吃饭。
既然把人留下了,还是应该给安排下,可她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事情让他做。
她忍不住“嗐”一声,迈开步子,往西市外的光德坊去。
光德坊位于西市外,跟其他几间铺子比起来,这间铺子的生意属于中上。
正是饭点。
有两人正从铺子里出来,她路过,便听见两人的对话。
“真不是变相的涨价吗?”
“那可不是?以前冲着好吃去,现在吃来吃去就那两个套餐,本来就不便宜,现在还整这些事情,真是没意思,下次不来了,哪怕是抽中大奖也不来了!”
“我听说有个叫福来食铺的,也是套餐,价钱比这边便宜一半,要不,明日我们去那边试试?”
她倒回去:“两位,听你们说,那食铺涨价了?”
其中一人立刻大吐苦水:“我同你说,去不得,那铺子的伙计鼻子都长脑门上去了!还说是我眼睛有问题!”
“怎么回事啊?我月初来过一次,吃着还可以,就是价钱比其他要高一些。”
“价钱是没变,分量少了,你说,这不是涨价那是什么?花那些钱,就为套个圈?现在能套圈的地方多着是,东西市遍地都是,还有个摊位套金子的呢!”
旁边的人听到“套金子”大吃一惊:“怎么个套金子?”
“那金子搁在一个小瓶子里,细细的,小小的,放在好远的位置,不过能套中,就能把那颗金豆子拿走,要不,我带你去瞧瞧?”
两人说着走远了。
剩下柳微站在原地,回过身看了眼食铺,继续往里面去,交了钱,要了一份普通的套餐。
套餐端上来。
饭菜稍冷。
现在本来就是冬日,这个温度,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不过,为什么会偏冷?
喊来伙计:“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给我吃冷食?”
伙计不耐烦道:“刚从灶上端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冷的。”
“来,你先吃,你再告诉,这是不是冷的。”
伙计瘪嘴:“我是要吃了,我说是热乎的,你又不信,到时候这份饭钱可不许赖在我身上。”
“行,你吃。”
伙计端起碗来,吃了一口:“你是没吃过冷饭。”
“你这是什么态度?”
伙计给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转身看向另一侧:“店长,来了个找麻烦的。”
伙计当着她的面走了。
伙计十七八岁的模样,拿着块脏兮兮的布巾,走到一旁擦两把桌子,随即靠墙站在一侧摆弄手指。
过来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笑盈盈看着她:“客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饭菜是凉的,而且,你看这肉丝少得可怜,你们开业的时候我可是来过,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男子依旧保持微笑:“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咱们开张的时候,日子还暖和着,如今入了冬,难免有些受了凉,你要觉得冷了,我给你换一份?”
她指着碗里的肉:“为什么肉少了那么多?”
“没少啊?”男子盯着那几根肉丝看。
“就是少了。”
“是不是你吃了些,忘了?”
“我就吃了一口。”
男子抬起头,笑容少了几分:“入冬了,菜本来就少,肉更是涨了不少。再说了,现在能吃上几口青叶子,还真是不容易。客人,你要是觉得饭菜冷了,那我给你换一份,其实都差不多,我再换一份你试试,兴许,你还是会觉得冷。”
“你们不是现做的吗?”
“是今日做的。”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稍一愣,接着说道:“陈宝山。”
“你是这里的管事?”
“正是。”
“我前阵子来,有个叫满苏的,他不在这里干了?”
“他?他不是这里的。”
她还没说完,前面那伙计喊陈宝山出去,目光跟着出去,门外站着个比那伙计稍大的男子。
两人起了争执,吵了几句,陈宝山推了一把那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往里面看了眼,埋着头走了。
出了食铺,她跟着那年轻男子去。
“等等。”她追上男子:“我先前在食铺里,看见你跟那铺子的管事吵了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是?”男子眼中满是疑惑。
“我找个人,叫满苏,他说在这铺子里干活,他向我借了钱,问那管事,他说没这个人。”
“是那个经常来清点数的人?”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如果是那个人,他是有几日没来了。”男子低声说了句:“他当然会说没这个人,他巴不得没这个人。”
男子急忙摇头:“没什么,我没什么意思。”
说完,男子就埋着头走了,她再次跟上:“你先前找陈宝山是做什么?”
“你认识他?”
“我问他满苏的事情,他说你俩相熟。”她语气稍重些,吓唬他道:“我跟你说,你知道什么都要告诉我,不然,你们就是一伙的,他差我钱,我找不到他,那我就要找你还钱!”
“什么!找我还钱?”男子缩起脖子,面露苦涩:“你找我也没用,我没钱,我跟他真不熟,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那你跟陈宝山是怎么回事?”
“他不给我工钱!”男子伸手就去擦眼睛:“我明明干得好好的,他非说我偷懒,让我走人,还差我半个月的工钱。”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铺子里干活?”
“一开始就在。那个时候,孙大庖丁还来,后面来得就少了,铺子里陈宝山和曾小成说了算,他们说怎么,那就是怎么,我们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
“还有俩个,一起在铺子干的,他们都找由头赶人走了。”
“铺子里现在有多少人?”
“有个以前的庖丁,其他都换了人,另外还有三个吧。”
“一共四个?”
男子点头:“我跟那个满什么真不熟,你别找我要钱,要不你去延寿那边的铺子看看,他应该也经常去那边清点数。”
“延寿坊的铺子?”
“是啊,那边也……”男子欲言又止。
“也什么?”
“你别问我了,我还得去找活干。”
“那你工钱不要了?”
“我……”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先前你去铺子里,陈宝山怎么跟你说?”
“他说……我要是不去闹事,他这几日会给我结钱,我要再去找他麻烦,他会找人打断我的腿。”
听到这话,一股火,蹭蹭直往脑门冲。
食铺的配置一般是六到七个人,现怀远坊的铺子,应该是有七个人,一个店长,两个后厨,四个伙计,每个人可一个月休息两日。
上个月的工钱已经发了。
她可以肯定是发了。
而且是按照七人的配置所发的工钱。
“除了你,还有谁,你喊上,我带你们去要工钱!”
男子不肯:“我再去闹事,肯定一个钱都拿不到了!”
“不管你去不去闹事,你都拿不到钱,一个钱你都拿不到。你的钱去了哪里,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我没办法啊。”
“你跟我去啊!喊上其他人,快点!”
“你有法子?”
“少废话,快点!”
男子心里清楚,他应该是很难要得到工钱,除非碰上孙大庖丁,要是人家心肠好,或许能够给他结了工钱,可转念又一想,孙大庖丁要是知道这件事,回头,陈宝山怕是当真要打断他的腿。
怎么办?
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不是在说笑。
略微一犹豫,他就点了头,横下心,反正没得钱,索性把事情闹大,让陈宝山几人也不好过。
男子带着柳微去找其他几人,加上延寿坊铺子的三人,拢共六个人。
柳微回到了食铺。
几人跟在她身后,临近铺子的时候,她回头一看,几人却是站在了一旁,距离铺子七八步远外。
“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几人不动。
见此,怒气更是打几处来,她径直走向陈宝山。
“我问你,他们几个的工钱,是不是没结?”
这一次,陈宝山没笑,挑着眉看着她:“你谁啊,给他们几个出头?”
“问你,他们的工钱去了哪里?”
“这关你什么事,我劝你少管闲事。”
“我再问你,这铺子三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干了?”
“这跟你没关系,走走走,少在这里多管闲事,你要再在这里……”
她不想听他说话:“我再在这里怎么着,你要找人来打断我的腿?”
此时,周围已有十来个围观群众。
先前跟着一起来的六人,其中一个走到她身后,小声劝说道:“算了,你一个女子,用不着替我们说话,消财免灾,我们不要钱了,快走吧,免得生出祸事来!”
另一人也劝说道:“他真能干出这些事,别说了!”
陈宝山冷眼瞧着几人:“你们上哪儿找来替你们要钱的?我告诉你们,你们一个子都拿不到,还不赶紧给我滚!”
陈宝山又盯着柳微:“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动你。”
“来啊,你喊人来,就现在。”走进铺子,坐下,她给自己倒了杯茶。
外面几个没走,也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口站着。
外面围了二十多个人,纷纷问着是怎么回事。
“行,是你自找的。”陈宝山吩咐伙计去找人,然后喊外面的人散开:“走,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外面的人自然是不会走。
陈宝山面色难看,走近了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外面什么事那么吵?”从后厨走出个略胖的男子,陈宝山同他说了几句,他盯着柳微看:“好好个娘子,跑来替人出什么头,这几个窝囊废里还有你男人不成?”
“你谁啊?”
“我是你爷爷!”
“我爷爷在奈何桥上,你是我爷爷?”
“给老子滚,别在这里碍事,当心老子找人给你卖窑子里去!”
有人来拉她:“算了算了,快走吧,他是曾大庖丁的亲弟弟,咱们是惹不起他的。”
听着这些话,她当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谁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她看起来有那么卑微吗?
她的好脾气,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替他人着想,最终,反倒变成了她是怂蛋?
她是个什么东西?
她什么都不是。
心里越想越窝火,见那曾大庖丁凑近,抬手,一杯茶水就泼他脸上。
“老子今日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曾大庖丁挽袖子。
她起身抬腿就是一踹。
顿时,对面那人倒下。
躺在地上,双腿夹紧,一副极其委屈的神情。
“你——”
陈宝山作势要冲过来。
她对着他招手:“你来。”
“你!你别走!你们把她给我抓起来!”陈宝山往外走,似乎要亲自去找人。
这时,外面有人往里走:“谁在这里闹事啊?”
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等那人拨开人群往里,只见一双小眼眯成了一条缝,朝里面走了几步,低头去看地上的曾大庖丁。
“闹事的人在哪儿?”雷子看向陈宝山:“你我都是干活的,别没事儿跟我闹着玩,我今日没什么事,亲自来一趟,可是给足了面子。”
陈宝成指着柳微:“就是她!给我抓起来,收拾一顿,回头卖到窑子里去!”
雷子瞪大了眼,盯着陈宝山:“你说闹事的是她?”
“你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还不赶紧把她抓起来!”
瞧见陈宝山一副使唤人的模样,一抬手,雷子就是一耳巴子招呼过去:“你姑奶奶都不认识,要你有什么用?”
一巴掌下去直接甩飞陈宝山。
当即,陈宝山就滚到地上去了。
见此,铺子里几人,还有铺子外几个曾经的伙计,大惊,他们可是认识雷子几人,凡是铺子有什么事,尤其是有人来闹事,他们都会带人来。
像陈宝成这样的店长,绝对是最为牛气的存在。
甚至哪个伙计不听话,陈宝山就会说,找人来打断他们的腿——指的就是雷子这些人。
见着雷子揍人,其他人根本不敢有什么举动。
陈宝山和曾大庖丁被绑起来,两人给雷子丢到后厨去,她这才跟着往里去,进去后往四周看了眼,后厨案板墙上挂着半扇猪。
回想起每份套餐里的肉。
一来减少饭菜的量,二来减少领取工钱的人数,双管齐下,确实都是捞钱的好法子。
“姓雷的,你怎么回事,不认识我了吗?”
陈宝山在地上挣扎,稍恢复过来的曾大庖丁跟着嚷嚷起来:“我可是曾顺的亲弟弟,你不想在这里干了吗?”
雷子看向她:“想怎么处置?”
她从案上拿了把刀,油腻腻的,用布包裹着刀柄,拿着刀在曾大庖丁前蹲下:“曾顺是谁?”
“我哥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曾顺是谁?”刀搁在他耳朵后面。
“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啊!”
后厨发出一声惨叫。
地上是些许殷红。
她捡起刀柄来,刀口的位置一路往下,屋子里静下来:“我问,你答,听见没有?”
曾小成哭着点头:“曾顺是我大哥。”
“曾顺也是店长?”
“他是延寿坊的庖丁。”雷子说道:“他是孙庖丁的徒弟。”
“把孙二喊来。”
雷子吩咐小弟去找孙二。
至此,陈宝山和曾小成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跟你们说,吃了的钱,一个子儿不少的给我退出来,否者……”她看了眼曾小成,目光往下,刀被她扔到地上。
紧着,屋子里有一股尿味。
“那么大一把年纪,想当太监,宫里不收。”
等她出食铺的时候,天都黑了。
不仅喊来了孙二,还有延寿坊的店长和那位曾大庖丁,曾大庖丁叫曾顺,孙二亲收的几个徒弟之一,嘴上特别能跑火车,学回了本领,就开始对着下面作威作福。
他在外面开了个店——福来食铺。
东西学到手,自然要在这里再狠狠捞上一笔。
怀远坊和延寿坊这两个店的情况最为严重,其他稍好,但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失踪的满苏正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在几间店外守着,记录客人的数量,再对比食材的消耗,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然而,他也被陈宝山认出。
满苏在陈宝山家找到。
人给饿得只剩一口气。
找到满苏后,她开始反思。
孙二只是个厨子,天生说话不利索,能教会几个徒弟已经不错了,想要更多,实在是难为人。
这事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再多的产业,疏于管理,如梦幻泡影,瞬间就能支离破碎。
回想起洗涤皂的事情来,她没在,立马给人撬掉,当初倒腾洗涤皂各种比例调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心思制定出相应制度。
九间食铺,按照营收排序,均分为三。
每间铺子设置一名店长,重新更名为通俗易懂的“管事”,从三家铺子的管事当中挑选出一位“大管事”,管理该区域的其他管事,按照季度排名,实施末尾淘汰制,同时,鼓励每位管事带徒弟,徒弟干好了,他们才能顺利升管事,管事才没有后顾之忧去竞争大管事。
大管事根据管辖区域铺子提成。
三位大管事向董吴汇报情况,事关菜品等,由孙二决定,他需要定期巡店,查看该店的食材是否新鲜,菜品是否合格等。
另设监察员,服务态度不好的,举报,饭菜不合格的,举报,经查核实,管事第一个扣工钱。
柳微特意说了:“还会有其他铺子,凡是干得好的,一律往管事上培养发展。”
干劲儿一下子激发出来——起码,有了奔头!
食铺如此。
糕点铺子选了个管事出来,正是那柴家娘子,瞧着是有几分腼腆,干起活来,训起人来,也是有管事的样子。
茶楼暂且由董吴管理,她让他着手找新管事接管,今后,他就负责总的管事,茶楼这边的细节由新管事处理。
食铺有九间,糕点铺子,茶楼,加起来大大小小十一间铺子,财务大总管确实是焦头烂额,她另请了两个账房先生,同时让芳草去带徒弟。
“我还能带什么徒弟?那个老徒弟还没带出来。”
孙小猴倒是给她推了三个女孩。
都是捡的流浪孩童,其中两个还识字。
兰陵书局和长兴镖局,不由董吴、芳草负责。
孙小猴和贾碧云管书局,孙大管他的长兴镖局,他也习惯了这个活计,虽说目前走动得少,但他熟悉各种路线,送什么货,安排人走哪条路,如何对接淮安送来的货。
顺带着,他帮相熟的商贩捎带一些货物。
各自都有安排,包括满苏,她可给他找了个自由度极高的活儿。
转眼就是十二月。
今年冬日确实是有些冻人,城外的庄家地里,蔬菜冻结打霜,多是不能生长,于是乎,食铺里的套餐,变为了炖菜,多肉,多汤,少菜。
晚些时候,她收到件披风:“谁送来的?”
芳草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那件带皮毛的披风:“这可是好物件,值不少钱。”
“披风披风,还不是攒风?”
话说着,小黑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包袱:“东家,有人送了这东西来,说是给你的。”
打开小黑送来的包袱,刚歇开条缝,暗红色的皮毛往外冒。
芳草将衣物拎起来,原是一件毛背心。
现在有种上衣,叫作半臂,短上装,那么是半截袖子,要么是整个的长袖,而眼前这件不属于寻常所见的半臂,同样是短装,但确实是个背心,或者说是马甲。
她将背心套在身上,略微宽松,里面还得穿冬日的衣物,总体尺寸正好。
“这个适合我,颜色也不错。”
经常在外走动着,背心自然是比披风合适,颜色耐脏,要是快走或跑动起来,又不至于闷热,她看了眼披风,浅色调,带帽那一圈是银白灰,再看了眼背心。
“芳草,你给我改改呗。”
她将披风和背心交给芳草,对方立马拒绝:“我宁愿再核算一遍账本。”
穿着毛背心,拿着披风,她往光福坊去。
光福坊就在平康坊对面,街上多是衣帽行,制作成衣的店铺里,有手艺精湛的妇人,可她拿着披风走了好几家,管事皆面露难色,话术惊人的一致。
“贵人,你这俩物件太过贵重,实在是不好改,我们也不是不给你改,实在是怕弄坏了,望谅解。”
“有那么难吗?不就是把披风的帽子拆下来,给我缝背心上?”
管事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一间衣服还没人给改了!
回茶楼的路上,碰见柴家娘子,她如今是糕点铺子的管事,她向她行礼:“东家安好。”
“铺子近来如何?”
柴家娘子一一说来,末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披风上:“东家,你这披风真贵重。”
“我想改一改,对面那些个铺子,竟然都不收!”
“你要如何改?”
柴家娘子接下这活儿,直接将披风拿进茶楼,她去了趟光福坊,买了针线回来,在楼下空置的屋子里给她改,她说也不急,有空给她改一改就成,结果这日晚些时候,董吴回来的时候,顺带着把东西给她带回来。
董吴道:“柴管事说,缝缝补补的活儿她干得多,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让你尽管使唤她。”
拿出那改好的背心,不,带帽背心,穿在身上,她在院子里转了个圈:“得劲儿。”
先前几日新做了套冬日的胡服,银灰色,对角领,袖口、衣角处用深灰线绣了一圈祥云纹,按照她的要求,衣襟内侧和其他几个地方都有加厚内衬——方便放小物件,脚上踏着一双玄铁黑的长筒靴,别人的筒靴是套进去的,她的则绑着绳带,一直到膝盖下的位置,突显出又长又直的双腿。
再配上这件带帽背心。
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正乐呵着,芳草问她:“西市那边有西域来的高僧,同人斗法,听说可是热闹,这两日许多人去看,你明日要不要去?”
“怎么个斗法?”
“好像……反正挺玄乎,小猴子!”芳草瞅见从门外跑过的孙小猴,赶紧将他喊了进来:“西域高僧怎么个斗法,你前面怎么说来着?”
“等下。”孙小猴又去喊来贾碧云。
贾碧云跟她俩详细说道:“我们昨日路过,正好看见,两位高僧正在斗法,一位手持铜锣,一位拿着铁扇……”
斗法分文斗和武斗,所谓武斗跟打擂台差不多,台子上有自称练过什么绝世神功的,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此言一出,中原武士自然不服气,光是看打架,西市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而所谓文斗,就是打嘴皮子仗。
此外,还有一些拥有“特异功能”的奇人异事,到底是真是假,别在意,图个热闹。
其实,论看闹热,一定得人多,不然没意思,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她还是很愿意参加。
上次提到原空师傅会来,不知道能不能街头来个偶遇,得出去溜达溜达,不然怎么能遇到原空师傅?
“明天什么时候?附近有没有茶楼,咱早点去订个视线好的位置。”
正说得热闹,外面来了人。
“你怎么来了?”
“我有要事同你说。”
张泽易拉着她往里走,她则皱起眉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得同我一路。”
“上哪儿?”
“芙蓉苑。”
她赶紧挣脱出来:“你说清楚。”
芙蓉苑可是皇家园林,就她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去。
而他要去,她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真不该同张泽易说自己住在哪里。
这都大晚上,他还跑来找她。
“太子要在芙蓉苑举办宴会,算是为未来的太子妃接风洗尘,太子发起的宴会,几年来都不会有一次,城内各府公子娘子定然都去,我怎么好不去?那孙子,黎宥谦,他肯定也去,他要去了我不去,那我不是怕了他?”